船说四处哗然。 李县令一拍惊堂木,喊了句:“肃静!“等百姓都停止讨论了之后,看向韩溪远,露出微急的神色。
“是吃了馒头中毒死的,又不能代表那就是醉仙楼的馒头。”慢悠悠的一句话传来,大家都安静了。
夏生转过头,对出声的诸葛文熙感激的点头。
韩溪远面不改色,道:“醉仙楼做的馒头和包子在上笼屉前会放在一块雕刻着不同字的模板上,轻轻一压之后,馒头和包子底下便会出现一个字。”
韩溪远说着用白布包着馒头拿起来,露出的底部赫然一个显眼的“福”字,瞬间,夏生的脸色白了白。
身边哗然声比刚才更大。李县令连忙喊了几次“肃静!”看向韩溪远的表情却更加的不解。
韩溪远、诸葛文熙几个眼尖的,分明看见两个乞丐面上松了口气的表情。嘴角上扬,韩溪远笑着走到他们面前:“醉仙楼馒头底下有字,许多常客都知道,想要仿造不难。不过……”
说到这,韩溪远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有人看见,李大、周元的馒头好像并不是从我醉仙楼掌柜温言雅手中接过,而是从你二人手上拿的!”
两乞丐面色惊恐,赶紧摇头:“没有!不是!”
“不是我们给的!”
韩溪远无视他们的否认,转身对李县令一福身,“请大人准许草民带一位证人。”
李县令大手一挥,准了。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破烂、满脸污垢的乞丐被带了上来。对着李县令“咚!”一声就跪下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俺,俺叫二遛。”
韩溪远对他微微一笑,“二遛,把你那天看到的情况对大人说一遍。”
“俺,俺看,看见,他,他们给,给李、李大和,和周,周元馒头。”同时指着两个作证的乞丐。
“你胡说!”两乞丐怒睁双眼,“我们没有!”
韩溪远正打算说什么,谁知堂外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二遛没有胡说!我也看见了!”
夏生转过头,看见一个少年站在他不远的地方,居然是之前偷馒头的小乞丐。
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注视在自己身上,少年不自在的僵直身体,双腿还微微发抖。
“我昨天还看见,他们从一个大爷手上拿了银子!偷偷摸摸的说要嫁祸给醉仙楼!”
众人再次哗然了。
李县令也再次举起惊堂木,“啪”一声,“还不速速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两人一懵,其中一个机灵的比较快回过神,指着堂外:“大人,是他,是他指使我们做的!”
夏生转头刚好看见一人鬼鬼祟祟正想离开,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臂。
“站住!你不能走!”
那是个身体强壮的男人,手劲非常大,面对夏生这样瘦瘦弱弱的雌蓝,很轻易就能挣脱开。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瘦小的夏生忽然爆发的惊人潜力,竟然令男子一时无法挣脱。于是下意识的挥起另一只手向夏生的头侧打去。
“住手!”韩溪远众人吓得一身冷汗,幸亏离夏生不远的韩意快速回过神,在那人的手离夏生的脑袋只有三公分距离的时候给截住了。然后手腕一转抓住男人手臂,一扭,膝盖上抬,重重击向对方的腹部。
待放手时,对方因为剧痛,连站都站不住,倒在地上。
回过神的李县令大喝一声:“给我绑起来!”
在场的衙役这才慌慌乱乱的跑上前把人押起来。
第一部 第七十七章
被当场抓获的男人叫李远才,是云客居的老板。见李远才被抓住,两个乞丐连忙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说了。
“是李老板让我们在醉仙楼的馒头上下药!”
“是的是的,李老板给了我们一两银子,我们才把药下在馒头上,然后把下了药的馒头给李大和周元吃的!”
“我们不知道那个是毒药,以为只是会头晕肚子痛而已,没想过会死人的!”
“没错,谁知道李老板心肠如此歹毒,给我们的居然是毒药!”
李远才从痛楚中缓过神,一张脸憋得通红:“胡说!我明明给你们的是泻药,怎么可能会毒死人?!”
接着对着李县令磕了一个响头,“大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有下毒,那只是普通的泻药而已!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没有害人之心啊!”
深怕杀人的罪按到自己身上,李远才也详详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李远才的云客居在郧县一直小有名气,五年前从老父手上接过酒楼后,生意一直不错。只是李远才为人有一个坏毛病——好赌。因此虽然酒楼盈利不错,李家的经济情况也不是很好。
原本这样靠着云客居的生意支持,生活不好不坏的过着。谁知一个月前对面的街上开了一家醉仙楼,醉仙楼的生意之火爆令人眼红,但李远才更在意的是自家的客人差不多都跑到醉仙楼去了。因此一下子云客居的生意就惨淡起来。
没有钱,家里的生活变得困难,李远才还控制不住去赌了几次,每次都输得精光。生活的种种不如意,李远才都归结到醉仙楼的出现。
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他就去药店买了一包泻药,然后买通两个乞丐。让他们偷偷把药下到醉仙楼施给乞丐的馒头上,连着几次,那些乞丐肯定会上门找麻烦,到时候也一定会影响到酒楼的生意。
一听到吃了馒头的乞丐七窍流血死了,他自己也吓的不清,赶紧给两乞丐一笔钱,并且嘱咐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醉仙楼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他们之间的交易。
“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杀人!还请大人明鉴!”
两乞丐叫道:“明明就是你给的药,我们就是用这个药下在馒头上。李大和周元吃了馒头就死了,不是你还有谁!”
李县令气的不清,“大胆刁民!还敢狡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啊,给我上刑!”
夏生和韩溪远他们听了李远才的供词也觉得不对劲,夏生一看要上刑,想着别是屈打成招了。
“等等!”
身体总是比脑袋现行一步,等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时,夏生才发现出生阻止的居然是自己。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的视线注视着,夏生忽然不自在起来。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深吸了口气,说:“大人,小人觉得其中可能有隐情。”
说着看向韩溪远。接到爱人求助的目光,韩溪远淡然一笑:“李远才说的是不是真话,找药店的掌柜一问就能辨别出来了。”
李县令觉得有理,让衙役去把药店掌柜给叫来。掌柜一来,确认李远才那天确实有来药店买药,买的也确实是泻药。
“你确定李远才买的是泻药吗?”
掌柜的点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出店门的时候还和一大汉撞上,两人在店门口吵了一架,所以我的印象特别深。那个客人也是来买药的,这位客人好像是不小心踩了对方的脚,然后两个人就吵起来,后面还动手了呢。我劝了好久,最后两人都气冲冲的走了。”
韩溪远似不经意的问:“那掌柜还记得,那位客人买的是什么药吗?”
“记得。”掌柜点头,“那位客人买的是老鼠药。他家是开米铺的,最近老鼠猖獗,便来我那买药。”
听到着,夏生咯噔心一凉。
“对了,那客人今天还来我店里了呢。”掌柜抱怨道:“他居然说我的老鼠药不管用,他家的老鼠不仅没有少,还更多了。这怎么可能,我卖了这么久的药,从来没有人说毒不死老鼠的!”
稍微聪明的听到这里都有了同样的猜测。
李远才也是一脸苍白,囔囔道:“我记起来了……两包药掉到地板上……我们各捡了一包……”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李远才和买老鼠药的那客人动手打起来,两人手上拿的药包都掉到地上。虽然两个药包颜色不一样,不过当时也没仔细看,后来出了药店就把药给两个乞丐了……
夏生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李远才,心生一股悲凉,没有一丝破案的兴奋。
现实从来不会顾及人的感受,总是**裸的把最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虽然李远才从来没有害死人的想法,但现实就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两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而他,在有生之年将要永远背负这个罪孽。
--------------
事情真相大白,温言雅当场就被解了枷锁,放了。
相携从县衙出来,夏生眼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县衙大门外的角落里。夏生两三步跑上前,“你……刚才谢谢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黑瘦的少年扬起头,眼神清澈,冷漠的问:“我叫小天。”看了眼站在夏生身后的众人,他接着说:“我帮了你们,你们要怎么感谢我?”
夏生愣了一下,脸上再次扬起笑容:“那你可以先说说你想要什么?能做到,我一定会答应的!”
夏生脸上认真的表情让少年微微一愣,黑黑的双颊不易察觉的红了,不过声音依旧清冷:“你能帮我请到郧县最好的大夫吗?”
没有任何犹豫,夏生笑道:“当然可以。 ”
第一部 第七十八章
郧县最好的大夫是哪位还真不好说,因此夏生在征求韩溪远的同意之后决定把病人带回醉仙楼,然后一一请郧县所有的大夫来看病。
能治好病就行!
去接人的是韩溪远和韩意,两人驾着马车跟着少年去了城东的一间废弃的破庙。
温言雅刚才大牢里出来,在阴潮的地牢待了这么多天可要好好沐浴一番。然后夏生带着秋叶、大虎在厨房准备一顿大餐,要好好犒劳一下“受苦”的温言雅。
小鸡炖土豆、熏干豆腐肉卷、姜汁热味鸡、素炒什锦、山药枸杞水鸭汤、宫保鸡丁、糖醋里脊、红焖鲜虾、清蒸大鲶鱼、拔丝红薯、蜜烤鹌鹑、香辣肘子、麻辣肚丝、鱼头豆腐汤……
一道道菜从厨房小门持续出来。第一次见到此景的诸葛文熙和齐元翰目瞪口呆,然后非常庆幸今天来凑热闹的行为——有口福了!
因为菜太多,夏生还蒸了小笼包给大家先垫垫底。就是那一道小笼包,里面的馅料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蟹肉陷、猪肉白菜陷、油炒梅菜陷、笋丁虾仁陷……小清河手上拿着兔子形状的蜜汁蛋黄陷小包子,张开小口咬掉一小半,里面的蛋黄呈半凝固,摇一摇好似要流下来。
这边大家正吃的开心,韩溪远和韩意去带人的马车一路驶回醉仙楼。韩溪远带回来的除了小天和一个病人之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大家帮忙把病人送进房间,放到床上,早早就请来的大夫急忙上前诊治。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衣服褴褛,头发都打结在一起,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容貌。抬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人事不省。浑身轻飘飘的,摸上去全是骨头,硌人的很。
夏生他们请来的是郧县相当有名的老大夫。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捋着同样花白的胡子帮少年把脉。
夏生一边在心中纠结为什么所有的大夫都有着一把胡子,把脉的时候都喜欢捋着胡子沉思?一边等着诊断结果。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了,大夫才把手指收回,缓缓的从左到右把在场的人都看了遍,叹了口气说:“老夫……无能为力。”
夏生心一沉,在旁边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天牵着那个五六岁的小孩,倔强的抿着嘴不说话。
“大夫。麻烦您一定要救救他,要什么药您尽管开口!”
老大夫摇摇头,“我尽力而为。”
照老大夫说的话,少年这是病了不少日子了。最早应该只是小小风寒,可是没有及时治愈,也没有好好休养。于是病越来越重,现在已经病入肺腑,高烧一直不退,是大限将到了……
之后在吃饭前,韩溪远又找来了两个郧县相当有名的大夫,每一个说的话都差不多。
“哥哥……柳哥哥会好的对吗?”脏兮兮的小脸上,双眼已经通红。
才十二岁的少年摸着小孩的头顶,微微笑着说:“嗯,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着两个小孩默默守在床边的摸样,大家都没有庆祝的心情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温言雅忽然走上前,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伸手帮少年把脉、翻眼皮……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后走到桌前,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唰唰”几笔,写了一个方子。
众人还惊讶的回不了神,韩溪远却像没事般,对韩意说:“照着方子去药店拿药。”
韩意也快速回神,点点头,拿过方子直接出了门。
两个小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温言雅摸摸他们的头,轻声道:“放心吧,你们柳哥哥不会有事的。”
两个小孩似乎相信了,小天重重的点头,眼眶微红。
夏生合上张开的嘴,张了张嘴,几秒后冒出:“那么大家去吃饭吧~~”
温言雅看向他,夏生无辜的眨眨眼:“再不吃,菜都凉了。”
诸葛文熙和齐元翰一直在一边看着,这时也出声:“是啊,可别浪费了一大桌的美食!”出门前,诸葛文熙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温言雅。
因为两个小孩执着的要留下来陪病人,夏生特定盛了些饭菜给送到房间来。
“来吃饭吧,只有吃饱饭才有力气照顾好你们柳哥哥,不是吗?”
小孩看着香喷喷的饭菜,忍不住咽口水,可并没有上前,而是看着小天。小天对他点头,他才高兴的小跑到桌前,直接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抓菜吃。
夏生吓了一跳,身后抓着他衣摆的小清河倒是先蹦出来,叫道:“手没有洗洗,不能吃饭!”
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小清河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可怕,相反,很可爱。小孩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漂亮的娃娃,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了。
“宣儿带你去洗手,洗了手才能吃饭……要不然会肚子痛痛哦!”小清河说着上前牵小孩到院子的水盆前洗手。
一路上还喋喋不休的问:“我叫清河哦,大家都叫我宣儿。你叫什么啊?”
“小少爷……我……我叫小圆。”
“我不叫小少爷,我叫宣儿!”小清河纠正。
“嗯,小少爷。”
“叫宣儿!”
黑溜溜的小孩摸着后脑勺傻笑着。
夏生见到这一幕不由的笑起来。对着小天招招手:“过来吃饭。”
……
这一顿饭,每个人都吃的心满意足。吃了饭,还吃了饭后水果,喝了清茶,诸葛文熙和齐元翰才带着小厮溜达着出了醉仙楼。
齐元翰一路上在心中感叹,难怪主子这么喜欢来醉仙楼,原来这里的饭菜是如此美味啊~~
这边,莫言找来了两件小孩的衣服,和乐儿一起把小天和小圆拉进房间洗澡。
温言雅给病人扎了针,喂了药,在旁边照顾着顺便好观察情况。
夏生第一次亲眼见到针灸。一根根细长泛着寒光的银针把人扎的跟刺猬似地,看上去很恐怖。除了感叹温言雅的手法之精巧、动作之流畅外,他只是在心中祈祷自己不要有一天也要这样被扎……
第一部 第七十九章
从院子走过,忽然听见房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及叫喊声:“放开我!我不要洗澡!放开……”
“哎呀呀,是害羞了吗?你多大了?毛还没长齐呢,还怕羞!”
夏生听的一脸黑线。他怎么觉得莫言的行为很像是在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救人,忽然屋里传来两声惊呼。夏生想都没想就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害怕躲在浴盆里的小圆,和站在浴盆旁头发湿漉漉、衣服凌乱的小天。
看到小天的样子,夏生也愣住了。
十二岁的小天黑黑瘦瘦的,因为没有打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这会儿,头发被逼迫打上皂角洗了干净。脸也被洗干净,露出其实并不是那么黑的皮肤。少年的五官意外的很清秀,当然,最令人意外的是,少年眉间那枚粉色的漂亮印记——
“你是雌蓝?!”
夏生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之前小天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更别说是额上的印记。现在想想,应该是小孩故意把脸弄得很脏,看不清吧?
少年涨红着脸,指着门吼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会洗!!!”
于是三个大人傻傻的被赶了出来。然后房门在他们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
夏生无辜的摸摸鼻子,他是被迁怒的……
出了房门,夏生看见正在院子边的回廊下熬药的秋叶,鼻子闻到浓浓的中药味,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要上去帮倒忙。
拐过厨房,里头大虎正埋头整理各种食材。明亮的大厅里,小清河、小梁子和树明三个正拿着毛笔认真的练字,一旁韩意在给他们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