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导师、陆颖、王小桃,甚至是赵国淳,能看到他们,即使是面目模糊的形象,对我来说也是难得的幸福啊!
嗡嗡哄哄
大堂里人声鼎沸。
“茶博士,添水!没见爷的碗里干了吗?”
“来嘞!爷别急,小的这就给您斟上!”
店小二伺候完前面桌的,提着长嘴水壶停在我面前:“这位小爷,也给您满上?”
我点了点头,随他在我半干的茶盏里注满热水。楼下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嗓音隐约可闻,刚 才我只管自己发呆,也没留心他说的是什么段子。
从盘子里夹了块蜜酿桂花甜藕,细细品尝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唔,这味道可打七分。这个茶馆子并不出名,我寻到这里不过是因为听说这家做的江南茶点十分地道。
我这人原来就没什么生活情趣,除了研究工作以外,平时唯有在满足这口腹之欲上兴致勃勃。敏晖哥哥老笑话我是个“馋痨鬼、饕餮客”,我才不理他,不就是喜欢吃嘛,又不是吃不起。我家从祖父起就十分殷实,老爸更精明强干,手下有数家颇能赚钱的公司。我十八岁高中毕业的时候,老爸便把一小部分股权转到我名下,可以说口含金匙长大的我,从未试过为金钱烦恼。
记得我上大学填志愿的时候选物理,老爸一脸郁卒地嘀咕:“怎么无缘无故喜欢这么冷门的。”老妈冷笑着说:“什么叫冷门!你还想高凌挑个市场营销、企业管理之类的吗?自己满身铜臭不够,还想拉上女儿!”老爸眉头一皱,说:“我不就随口说说,你干嘛罗罗嗦嗦一大堆!”老妈的性格哪是能忍气的,两个年过不惑的活宝当即开吵。我一发现这种兆头就迅速离开现场,顺便帮他们带上门。喜欢吵架怡情是他们的自由,我是从小看惯了,但左邻右舍没义务忍受噪音。
“这位小哥?”
老爸老妈吵架的画面迅速淡去,我眼神的焦距回到现实存在的事物上。正前方大概5米远的地方,居然多了一个唱曲的姑娘,抱着个琵琶,约摸十五六岁年纪,长得清丽可人,我现在是直直地看着她,怪不得人家满脸通红坐如针毡。我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了?搞不好人家以为我一个劲地盯着小姑娘看,一副色鬼样。但刚才说话的不像是她呀?
正奇怪着,耳边传来清咳的声音:“这位小哥,能拼个桌吗?”
我转头向身侧看去,只见和我搭话的是个俊秀的少年,大约和李浩差不多年纪,穿着月白暗纹锦袍,外罩石清色一字襟马甲,腰间悬着玉佩、荷包等物,一看就知道家里非富即贵。他身边立着另一个稍大两岁的少年,一样的俊挺漂亮,衣饰也是一样的华贵。
我无意跟陌生人搭上什么关系,冷冷道:“对不起,我没有跟人拼桌的习惯。”
说话的那个显然不惯被人拒绝,刚想跟我理论,大的那个却拉住他,极快地说了几句话,小的那个似乎被劝服了,两人一起寻别的桌子去了。他们用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估计是满语,看来这两人出自满人权贵之家,不跟他们搅在一起绝对正确。
我仍旧喝我的茶,吃我的点心。那唱曲的姑娘见我不盯着她了,也恢复了正常,调了调弦,开始唱起小调。她声音十分甜美,至于唱功,我听不出好坏,总之还入得耳。一曲未毕,有个粗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喂,你!让爷搭个桌怎样?”
这桌子怎么了?难道坐这桌喝茶能喝出别桌没有的好味来?我皱眉往来人看去,见到四个纨绔子弟的典型,为首的是个小胖墩。这哪是要拼桌啊,摆明了想撵我走!今天没有帮手,以一敌四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再说也没了喝茶的兴致,不如回家。我懒得再跟他们说话,把茶资掷在桌上,便起身走人。
临了经过一桌,却是先前想跟我拼桌被拒的两个少年,只听那小的冷哼:“还当是什么清高人物,原来也不过是根软骨头!”
我权当没听见,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出了茶馆,也就把刚才见过听过的人和事抛在脑后了。
刚来京城的时候是春天,一晃就入秋了。魏府后院外让我攀爬的槐树,叶子一天天转黄,现在已经开始掉落了。我翻墙入院,却看到表哥庆均坐在廊下。
他看到我也是一阵惊讶,但很快就笑着说:“涵妹妹好雅兴,乘着秋高气爽郊游去了不是?”
我拍拍身上的墨绿色琵琶襟马褂,抖落粘在行袍下摆上的枯叶,轻笑道:“表哥何需羡慕我?再过半个月,你这牢也该蹲满了,到时想去哪里不行?”
我毫不避忌地戳到他痛处,使他当即变了脸色,他冷哼一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不是吧。要不是你自己喜欢宿花眠柳,还不小心到让人抓着了把柄,又怎么会被舅舅禁足两个月?你还算是幸运的,比起上回庆培在西席先生的茶杯里放泻药,被舅舅打得屁股开了花,这点小惩又算得了什么。
我嗤笑:“表哥怎能怪我?难道是我硬拉着你去倚红楼?”
庆均怒道:“你少装模作样!上回庆培放的明明是盐,怎么会变成了泻药?我的事会被爹知道,肯定也是你搞的鬼!”
知道厉害就别来惹我,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多些娱乐。
我只是笑着,任他气得脸色发青,一副想拿刀劈死我的样子。我怎么会怕他,就算是打起架来,他也未必是我对手!
魏庆均终究是不敢对我怎么样,咬牙切齿了一番便拂袖而去。
他一走,我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彻骨的孤寂感就会开始噬咬我的神经,心里是无法掌握的慌乱。我想要跟人说话,哪怕是抬杠吵架也好,但又不想见到人,因为那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印证——我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数。
恍恍惚惚地踱回自己的住处,却见红月儿喜滋滋地迎上来:“小姐,少爷到了!”
“唔?”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一想,是了,前些日子收到盛京来信,说李浩中了院试,爹许他到京里来住一段日子。我“哦”了一声,往屋里走去。
“姐!”李浩从里屋冲出来,差点没撞到我身上。他看到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难道他已经忘记我并不是真的李涵,只是一缕侵占了她姐姐躯体的生魂。
“高凌?”他没忘,怎么可能会忘呢?
“哦,你来啦。”我淡淡地应道,脚下却不停,走回自己的卧房。
李浩跟了上来,他似乎兴致很高,一个劲地跟我说话:“半年没见,你长高啦。”
“有吗?还不是跟你差不多。”我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给自己,却被李浩抢了过去,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他说着把杯子递给我,然后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下去,“我这半年都长了两寸啦!你跟我差不多,不就是也长个了吗?”
我把他用过的杯子搁回桌上,自己另拿了一个,斟上水慢慢地喝着。李涵和李浩现在都处在发育阶段,长个子也没什么奇怪。倒是李涵的身体,近半年女性的特征开始显现。
“见过舅舅舅妈了?”
“早见过了。”李浩见我不招待他,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灌下三大杯茶水之后,他满足地叹道,“呵,渴死我了!”他看看我,又问:“你怎么这副装束?”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袭男装还没换下来,便摘下头上的秋帽扣在桌上,应付道:“闲得无聊到外头走走,这身打扮总方便些。”
李浩无所谓地点点头,又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从家里给你带什么大礼来了?”
我撇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爱说不说。
小孩子哪里藏得住话,献宝似的道:“我把暴雪带来了,改天我们骑马去!”
暴雪是匹年轻的母马,灰白相杂的毛色,脾气又差,因此我就给它起了这个名。上京的时候没把它带上,李浩这个消息倒是让我很兴奋。“还是按惯例,五百文一局。你别想赖皮。”我对他说,“说起来你好像还欠我一吊钱。”
我和李浩凑在一起骑马总是要赛上几次的,既然是赛当然不能没有彩头,赌注就是我俩的零花钱。我骑马的技术原来只是普通而已,到了这边以后跟‘爹’练得多了,又因为没别的消遣,下了很大的功夫在这上头,所以水平自然提高了不少。
李浩涨红了脸:“我自然不会赖你的,下次比了一起算。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上次多赢了一回!”
“一回吗?”我轻笑道。
“哼!”李浩不愿再受我嘲讽,摔门而去。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啊!
虽说李浩早想要一雪前耻,但却总被这样那样的杂事耽搁,直到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他终于瞅了个空溜回小院。
“姐!”他兴冲冲地撞开我的房门,见我正在看书,便问,“看什么呢?”
我头也不抬地答:“《金瓶梅》。”
“你、你、你!”他‘你’了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脸色。
我嫌他吵,皱眉道:“有事快说,没事滚出去!”
他这才想起找我的目的,说道:“今儿的讲学终于被我给逃了,我们骑马去!”
我一听骑马就来了劲,撂下手中的书,笑道:“有人给我送钱来了。”
他“哼”了一声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有李浩在,我便不用翻墙出入。换上李浩的衣服,跟着他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府里的 下人即使疑惑他何时多了这么个长随,也不敢上来查问。
跟李浩赛了五场,居然输了四次!我到京城半年连缰绳都没碰过,而李浩则肯定在家里勤 加练习,此消彼长之下,我输给他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看着他得意的神色,我真没办法俯首认输,便推说和暴雪长时间没有合作,彼此生疏了,约定时间再战。
“现在换你欠我一千文,说好了不许赖的!”李浩伸手到我面前,一副若我不给就不罢休的态势。
我抬头正瞧见街边一间新开的酒楼,便道:“今天先请你吃顿好的,余数回头再算。”也 不管他答不答应,翻身下马,将暴雪交给店里伙计照看,自己就往二楼去了。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李浩就跟着上来了。
店小二奉上茶,躬身笑问:“二位小爷,要吃点什么?”
我说:“不用报菜名儿了,就来两碟冷盘,你们店里拿得出手的热菜两个,再上两味甜点,你看着办吧。”
“好嘞!”小二笑着答应,又问,“二位要什么酒?”
我想了想,满身酒气的回去恐怕不好,就说:“不用酒,换两盏好茶也就是了。”
小二答应着下去了。李浩在一旁闲极无聊,逗我跟他说话。我刚才赛马输了给他,心里便不痛快,也不去理他,管自己看窗外的街景。
我怔怔地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说,“后院的两匹马儿就是这两位小爷的。”听语气似乎是店里的伙计。
“怎么,怎么?”李浩正闲得发慌,见有事上门,也不管是好事坏事,权当解闷。
“哦,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在楼下见到二位的马很是威武神骏,便请店家冒昧引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回答道。
李浩很是爽朗,见不是来挑衅的,就很热情地让店家加座上茶,不一会儿就天南地北地聊开了。
我发完了呆,好奇来的是什么人,便转头看去,不料见到的却是“熟人”。
第四章冤家路窄
“你?”
“怎么是你?”
望着眼前跟我有“宿怨”的两个少年,不禁有些头痛。前些日子在茶楼,因为懒得应酬,拒绝这两位跟我拼桌,偏偏今天好巧不巧又遇上了!
李浩看看他们又看看我,疑惑地问:“你们认识我…哥吗?”
“他是你哥?”曾骂我‘软骨头’的少年一副不信的表情。
我忍不住对着李浩讽道:“和你做了这么多年手足,今天倒是第一次有人怀疑啊?”
李浩一头雾水地说:“到底怎么回事?高……哥,你见过十四他们吗?”
‘没见过’三个字硬生生地吞回肚里,不甘愿地承认:“一面之缘而已。”
年长的那个见气氛尴尬,笑着打圆场:“上次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我弟弟年轻气盛,还请李兄不要见怪。”
小的那个闻言似乎有些不满,却没有反驳,只是冷哼了一声。
我微微颔首表示了解,我都多大了,怎么会跟小孩子计较?
李浩也猜到所谓的“一面之缘”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便岔开话题跟他们聊起马呀、蛐蛐呀、斗鸡呀、弹弓之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感兴趣的东西。我在一旁完全搭不上话,看这三个小子的年纪,最多也就是高中生层次的,我会跟他们有共同语言才怪!
听他们的谈话,我知道了这两个少年姓尹(满人有姓尹的吗?……不知道,估计是瞎说的),大的排行十三,小的行十四(他们家老爹倒会生)。李浩是个直肠子,人家连大名都没跟他说,他却恐怕连祖宗八代都告诉人家了。只是在说到我的时候,我都抢在李浩前面不让他说话。既然他们对我们说的话不尽不实,我当然也可以信口开河,我告诉他们我是李浩大哥(这也没错),今年十六(虽然长相嫩点,举止神态倒是看不出破绽的),平时无心向学,专事吃喝玩乐(说白了就是一文盲)。李浩听得目瞪口呆,那两个小笨蛋居然相信了,或者说他们宁愿相信我就这水准。反正后来他们不再理我,我也乐得轻松自在。
无聊得想打哈欠,还好小二终于上菜了。冷碟是盐卤花生和银针拌鸡丝,先上来的两个热菜一个是罗汉鲫鱼,另一个有点像糖醋里脊,但似乎又不是。我叫住小二问:“这是什么明堂?”
“回爷的话,这个菜叫做‘凤阳瓤豆腐’。”
“豆腐?还有这样的?”我疑道。
小二笑答:“确实是豆腐。做法是把豆腐切成铜板大小的片儿,每两片里夹入猪肉虾仁调的馅米。另用蛋清打成飞糊,裹住豆腐入油锅炸至橙黄。最后把糖汁熬成稀糊,勾入醋,浇在炸好的豆腐上就成了。”
“没想到你们这儿也能做这个!”尹十四笑说,“你把招牌菜的做法都说出来了,也不怕旁人学了去!”
小二‘嘿嘿’一笑道:“这豆腐的做法倒也不是小店独创的,关键还在调味和火候上,也不怕爷们说咱夸口,咱们这儿做的只怕别家比不上!您们慢用,小的不碍着各位了。”
我夹了一块瓤豆腐,左看右看。就听尹十三说:“说到这‘凤阳瓤豆腐’还有一个典故,传说这道菜是凤阳一位姓黄的厨师所创,朱元璋幼时乞讨而吃出了瓤瓜豆腐的滋味,天天到黄家饭铺乞食。后来当上了皇帝,他就把姓黄的厨子接去当御厨,宫内的酒宴常常少不了这道菜。”
我看了尹十三一眼,心想,这小子懂得倒不少。又瞥见尹十四轻蔑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在说,‘土包子,土老冒’。我权当没瞧见,再看一眼金黄的瓤豆腐球,刚想往嘴里送,不料一只手重重地拍到我的肩上,拿筷的手一颤,那豆腐就“啪”地一声贡献给了桌子。
“这张桌子风景不错,让给爷怎样?”真是让人讨厌的破锣嗓音,应该就是那贱手的主人。
我转头看去,只见身后六、七个华服少年,领头的正是在茶楼仗势欺人的小胖墩。哎哎,今天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冤家路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给我一个让你的理由。”
尹十四和李浩蠢蠢欲动,十四被他兄长强行按回座位,而李浩不等我表态不敢乱来。
小胖墩愣了一下,既而怒道:“爷要你让座你便得让!还有什么狗屁理由!”
我轻笑:“这个理由不成立,我拒绝。”
小胖墩目露凶光:“敬酒不吃吃罚酒……”唉,这家伙连一点新鲜的台词都没有!
他的那些跟班们随即上来掀桌子拉人。我向旁边让了让,李浩就跟他们打开了,不一会儿尹十三和十四也被扯进战团。其他的客人都站一边瞧热闹,店里的伙计和掌柜纷纷赶到二楼,见到这情形拉也拉不得,只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他们打得“乒铃乓啷”,我靠窗旁观,小胖墩那伙人中看不中用,我们这一方李浩不用说,十三和十四的身手也是不错,看来马上可以结束混战。真可惜啊,好好的一顿饭,被无聊的人给搅了!
那小胖墩刚被同伴撞了一下,跌出混乱中心,他抬头看到我悠闲地站着,大概觉得我比较弱吧,居然朝我这边扑过来。左右看了一下,似乎没人有空救我,真是的,我不想使用暴力的啊!小胖墩打架全靠蛮劲,倒是不难应付,我看准一个空挡,左手拽住他的右臂,右手抓住他的前襟,狠狠用了点力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只听“砰”地一声,他就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
这家伙真重,害得我手臂酸痛。我郁闷地在他肚子上踩上一只脚,只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也怪可怜的。这小子虽然霸道了点,但看模样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倒让我产生了一种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于是撤了踏在他肚子上的脚。
再看李浩他们那边,已经把小胖墩的跟班解决得差不多了。我指着其中一个在地上打滚的,命令道:“你,别装死样,过来扶他起来。”说着指指地上的小胖墩。
他还想再装,李浩作势踢他屁股,他便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去扶他的主子。小胖墩虽然摔了个七荤八素,毕竟也不严重,缓了缓也就没事了。
尹十四放开被他扭着手臂的某跟班,说了句:“滚吧。”
这伙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想下楼去。我一个箭步拦在小胖墩面前,道:“慢着。”
他吓得退后两步,怯怯地盯着我。我笑着说:“先别忙着走,这店里砸烂的桌子椅子,盆勺碗碟,还有酒菜钱都结清了才算好吧?”
小胖墩见我不是要打他,倒是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掌柜的,问道:“够了吗?”他不跟我说话的时候底气还是十足的。
“够了,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