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起来,唤道:“福子,什么事,进来说。 ”
两人隔着幕帐给皇后见了礼,雪灵站起来走到床榻边,慢慢卷着幕布,缓缓说道:“娘娘,听说昨天有快马来报,回纥可汗遣来参加新君大典的使节,在幽云郡听说皇上的消息,就在那停了下来,似乎有意先去与还在洛阳的蜀王先接触……”
说到这里,雪灵与五福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考虑择词,又或是都期盼让对方来开口……
皇后眼眸转动了一下,手轻抚了一下垂落在胸前的青丝,缓缓说道:“继续。”
雪灵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听人说,莫将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怒,把琪昭华倒拖着拉出了晴霁殿,还没有出宫,琪昭华就断气了……”
皇后捏紧了自己的发梢,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只觉得此时,世上最坏的消息也莫过于此,本就进退两难之时,对手如此强大,自己还有这么样一个比猪还蠢的大哥来添乱,这样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可怎么是好?唉,事到如今只能快些想想办法把这件事掩过去……
雪灵却还在继续说道:“莫将军还将琪昭华双手双脚都砍断,眼珠扣了出来,削去了双耳口鼻,一身是血的挂在城头,扬言,谁再敢有不臣之心,这便是榜样……”
皇后听后,惊的身子软了软,万万没想到还有更坏的消息在这等着自己……此举无疑于将回纥可汗彻底逼到皇上的阵营里……回纥可汗或许不在乎这个女儿的生死,那怕是让争宠斗胜的宫妃给逼死。他或许都无所谓,这后宫里本就是各凭心计本事,可是,如果让人这样吊在城楼上……无异于是在直接拿耳光子抽打回纥可汗的脸,只怕在回纥可汗看来,还要更加屈辱……
怒极,气极,失望至极,皇后反而勾唇一笑,声音清泠的说道:“好了,没有别的事,就准备早膳吧。”
乌兰琪血肉模糊的尸体像一只**一样被悬在了长安城的南城门外,偶尔还会“嘀嗒”一声的向城楼下滴着鲜血,但很快就凝固了,却有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城墙内外飘荡。
来往的臣民们看着那原本雪白的身子被血染的乌红,又听说这原本是宫里的一位娘娘,看着莫氏父子的眼神隐隐透着恐惧……
扯下这最后温情的面纱,在当天夜里,长安城内外城门,都已经换由莫家父子的亲兵把守,在朝堂上再无一人敢与莫家父子抗横,或是称病不朝,或是告老还乡,一时间这样那样的理由,请辞,称病请假的奏章像雪片一样的飞……
乌兰琪的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皇上与皇后一前一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当时皇上正与蜀王在查看着最新来的长安城里的防守图,听到之后,皇上轻笑了一下,眼眸淡然的望着蜀王说道:“看来我们一直都太高估了莫氏。
”
皇上放下手里的长安城防图,手指尖在长安的城门上轻轻点了一下,沉呤半晌,方才继续说道:“传旨下去,修书回纥可汗,乌兰琪不屈乱党之滛威,是为国之表率,朕还朝之后,当追封其为皇后。”说完皇上眼眸微眯,薄唇微动,淡淡说道:“让人想办法收敛好琪昭华的尸体,以便日后将其以皇后之礼葬于帝陵。”侧着头看了看长安地图,最后想了想又道:“去回纥需让个得力的人,勿必要好好安抚一下可汗,拖拖时间,让朕可以空出手来收拾。”
蜀王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附声应和……蜀王想起乌兰琪,那个女孩子还是自己代表皇上去接来长安的,记得那时候她还不会说汉语,坐在迎接的轿子里,每天不知道嘟嘟嚷嚷的唱着什么,吵的人心烦意乱的。
记得有一次,天下着雨,路上不好走,马车行的不太稳,乌兰琪不知道在车厢里折腾什么,一下从车里滚了出来,自己过去查看情况,她从泥泞里爬起来,身上脏的像只路边的小狗一样,但大大眼眸里还闪动着活泼的光彩,毫不在意的咧嘴笑了笑,真的很可爱,就这样死了,而且还死的这么惨,可是皇上……居然只是这样冷静的当成了一个政治上的工具……必竟这个女子也曾与他同衾共枕,他真的凉薄至此,一点也没有为这个女子的死难过或是婉惜的心嘛?(,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正文 090 冷月照香尽缘散
及数日,皇上亲率大军,突袭长安,站立城墙之外,T文,颂宣莫氏父子大罪十二条,条条当灭九族……弃暗投明者,念其之前无知,受莫家父子蛊惑,除莫家子弟皆可以免于惩处,若是顽固不化,破城之日当以莫家父子谋逆之从犯论罪……
当夜,长安城内众兵士多半弃械,开门而降,从莫氏父子,对外宣布皇上驾崩至皇上龙驾还朝前后不足一月光景……
皇上带着几个亲兵走进凤仪殿时,此时的凤仪殿里还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二十余年来,纵然生于斯长于斯,皇上却从未见过这样寂静的宫殿,仿佛所有的人一夕死去一样的寂静。
殿外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有数枝冷箭还遗落在金砖地上,想是因隔得太远,疏疏就失了准头,方才落下的。
皇上身上穿着甲冑,银白色软甲底下衬出锦袍的金黄,提剑的手,微微举起,露出袖口的金丝织的螭龙纹锦绣。银色的软甲,一片一片耀的月华光灿生辉,显得越发长身玉立,俊秀清冷。
缓缓步入内室,只见皇后端坐在殿中,一身金银丝勾勒的彩凤花纹朝服红的刺眼,平日里凤仪殿里总是有很多粗使的宫人侍立在一旁,殿内四处掌着明灯,灯火辉煌。
而今天却只有皇后一个人,身边燃着一枝红烛,那一点点小小的光辉,在这空荡大殿里也只不过能照耀亮方寸之地而已。
此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夜空,月华映照在殿内的地上烙出细长的窗棂花样,一个个空洞的影子,倒映在如镜的金砖,地面上仿佛起了黑色的花样棱角,更映衬清冷明亮的月色尤如地霜。
皇后头上戴着的九龙九凤冠,在身旁那一点摇摆的烛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着星碎片亮的光芒。她一直在细细端详着手里抱着的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就这样安静的坐在这一地的清霜里,就像没有看见皇上进来一样,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盒子,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上的螭龙花纹,显的谧静而美丽……
这殿里有一扇窗纸被乱箭射出了几个窟窿,箭窟里时不时的钻进来阵阵寒风……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后……这个女人其实陪伴自己走过了太多地岁月……在那个寒月如霜地夜里。她与自己一起跪在两仪殿外……皇上正想着心思。这时候。巨烛地光焰摇了摇。终是让风吹灭了。光亮一黯。空余了一缕青烟。在月华里袅袅飘散。皇后地脸半隐在黑暗中。似乎也跟着一黯……
皇后此时方才抬起头。黑暗里看不清她脸上地表情。只听见她冷静地说道:“你回来了。”
这句普普通通地话。却让皇上心里地思绪纷乱了一下。遥远地记忆一点一点回到了脑海里……当年自己刚与皇后大婚时候。常年让先帝遣在外办差。或是游历。一年当中有七八个月地时间都是不在王府里地。每次回来。皇后必会到门口相迎。但每次却只有这样一句话——你回来了……
皇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像当初一样。好像此时地皇后还是立在禄王府门口等着自己地禄王妃。而自己也还是当年地禄王。轻轻地答道:“嗯。回来了。”
两人隔着黑暗遥遥相望。黑如点漆地眸子。亦近亦远地望着。在月华里折射着奇异地光芒。仿佛都出了神。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从窗子地窟窿里刮出“呼呼”地风声……
突然听到室外传来兵士地脚步声。有人轻语地说道:“莫家地那两个主逆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蜀王殿下说了。活要见人。死也必须见尸……”旁边地人似乎应和了一句什么……只是人已经行地远了。终是没有听清……
皇后与皇上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同声叹了一口气,声音幽然。
终是回不去了,他不再是当年的禄王,而她,也不再是当年的禄王元妃……
十余年的夫妻之情,十余年的患难相扶,终是免不了今日的一声长叹……
皇后站了起来,慢慢走近皇上,眼眸微眯,嘴角恍惚带着一丝微笑道:“恭喜皇上,心愿得了……”
皇上捏着剑的手紧了紧,颓然道:“你去永巷住一阵子吧。”
永巷,便是冷宫的所在……
皇后拿着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的手在微微发抖,里面的鎏金转珠九凤簪与盒壁相碰着,发出“咚咚”的轻响,过了良久,皇后却终于微笑道:“不杀我?臣妾谢主隆恩。 ”言罢,举着盒子,轻福了一礼。
皇后站起身来时却
声,一双眸子炯炯,月华之下流动着点碎的微光。TT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从里面取出以前绣好的那个香包,递于皇上,凝视着皇上说道:“陛下,臣妾初嫁于陛下时,曾答应过陛下会亲手绣制香包送于陛下。
但臣妾在家时从来不事女红,学了两年,直到澈儿出世后,才绣成,后来忙着给陛下迎娶侧妃,也便忘记了,说起来,已经是好些年前的旧事了。”
皇上愣了愣,当年初婚时的一句酒后的戏言,取笑她说道,在这大唐里,那有一个丈夫身上的一针一线没有一件是妻子所做,便是父皇身上的扇坠,香包之类也是各宫的妃嫔争相送的……偏偏自己娶了一个女儿身男儿心的妻子。当时醉的利害,也不记得她是如何回的,似乎说要竹制一个香包,但醉后之言,自己也已经忘记了……居然,她真的绣了一个,还是澈儿出世后便绣成了,却一直没有让自己知道,也一直没有送给自己……是因为那时候自己娶了两侧妃嘛……
遥忆当年,皇上有些颓然的单手接过皇后递过来的香包,时日久了,里面已经没有香气了,朱红的缎子,用万字纹绣滚的边,正面绣着两只交颈鸳鸯,相依相偎,样子亲蜜灵动,皇上的手指抚摸了一下香包,很精致,想到当年那个初嫁之时,什么也不会的莫若尘,用了两年的时间,只怕花了不少心思练就,才绣成了这样的一个香包……
她用了多少心思,又用了多心情思……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才会让人知道……
想到这些,皇上不由捏紧了手里的香包,手掌感到背面有些凹凸之感,翻转过来,看到后面绣着两行小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几个小小的字,看在皇上眼里,却像灼伤了眼眸一样,让他眼中生痛生痛的……
皇上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睛,勉强的平静了一下心情,才睁开眼睛望着皇后,今天的她,盛妆华服,裙裾迤逦,一身朱红的彩凤花纹朝服仿佛鲜血里染成的一样,红的刺目,更映衬的脸色苍白得惊人,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这样尊贵挺直的站姿,窗外的寒风刮的更烈了,一阵阵冷风“嗖嗖”的吹进来,皇后呛在喉咙里,不禁咳嗽了两声。
皇上心下一软,不由得伸手顺着皇后脸抚过,皇后微微一偏头,皇上的手就顺着脸颊滑到了鬓间,那一瞬间,忽而感受到指尖有温热的泪……皇上不由眉头皱了皱,这是第二次看见皇后哭,第一次是因为澈儿的死……那时候皇后也是这样,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音,泪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落下了……她从来是一个淡漠的人,永远静谧的笑着,自己从来都不怀疑她会是一个好的妻子,好的皇后……
皇上有几分心痛,几分无奈的用手扳过皇后的脸,指尖微凉,却还是温柔拭去皇后脸上的泪痕,轻声叹道:“唉……若尘……”
千言万语……千言万语在心间滚动,可是此时,此刻,相互面对时,又还能说什么呢?
黑暗里,皇后嘴角微微上扬,应该是笑着的,却一分一分用力,掰开皇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硬生生掰开去,然后错步后退到柱子后,扬声说道:“臣妾今天将此物送给皇上,只是不想失信。”然后皇后嘴唇微动,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明明皇后站在柱子的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起,皇上却还是轻轻的跟着她的唇形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只是想做到,答应过你的事情,从来不会失信……”
听到皇上出声读出自己的唇语,皇后停住了,一双如同黑玉一样的眼睛只是望着皇上,一动不动的,最终咬着唇,抿嘴而笑……看着皇上在月色下的容颜,皎皎如玉,俊秀非凡,这人便是自己本来应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君……如果他不是皇上,如果他不是皇上……皇后眼眸一黯,如果他不是皇上,也还会有其他的如沐出云一般的侧妃……皇后眼眸中慢慢的变的如同千尺澄潭一样深静,寒如窗外凉风,终是,轻轻出声道:“皇上,我的父兄,母亲与姐妹是不是都死了。”
皇后的声音幽凉,皇上不禁感到心上微寒,眼眸中的情绪也慢慢变的深湛,之前那片刻的心软,失神,好像已如风过无痕……,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正文 091 开到荼蘼花事了
内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皇后却泠然一笑,继续说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在皇上不置可否的示意下,几个亲兵退了出去,室内更是幽静,两人相视静默的望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躲进了云里,天色更加灰暗,窗外飒飒的一片轻响,窗子的窟窿飘进了几点凉意砸在地上,发出“唰唰”的响声,原来是下冰凌了……
皇后两只手一直在摩挲着手中握着的紫檀雕螭龙纹多宝盒,殿中静到极处,居然能听到皇后手指磨蹭在盒上的轻响。
最终,皇上打破了这片宁静,轻轻说道:“你父兄犯的是谋逆大罪……”
“谋逆大罪,呵呵……”皇后一只手微微扬起,以袖捂嘴而笑,就算是这样的时候,她的举止还是这样的优雅贤静……
皇后轻轻的笑着,笑着,好像这些获罪的人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直笑眼泪都流了出来,皇后方才扬起头说道:“谋逆大罪,呵呵,我父兄的确是有谋逆大罪,不过,如果没有,今时今日,你又何曾能坐在这金銮正殿之中……”说到最后皇后声色俱厉,早已无初时的温柔,后又复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知道,其实,你等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很早以前,你就惦着想要杀了我父兄,还有长孙一家,唉……”
皇上神色大变,这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此时让人揭开,逼迫着自己不得不去面对那份丑恶的过去,望着皇后的眼眸越发寒气逼人。
皇后却不管不顾皇上的难看脸色,而继续轻声说道:“当年先帝新逝,本留有遗召,传位于懿德妃之子,皇十一子李昊明。”
“懿德妃当年倒行逆师,到死也是一个在冷宫里的罪妃,便是父皇留有遗召,当时大哥与二哥也未必会甘心让他继位。”皇上淡淡的说着,眼眸望着窗外,从破碎的洞里可以看一丝泛起的片片白光,下雪了,不由眼眸微动。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
“当时先皇正在外狩猎。随行官员不多。临终托命给司空王负大人。中书令长孙培大人。右拾遗陈凌大人。范阳节度使陈柯林大人。以及家父……据说。当时先皇很放心地去了。只可惜。先皇千算万算却忘记了懿德妃之死。她是让当时姚皇后与瑞贵妃一起毒死地……这些人受命之人或是儿子娶了瑞贵妃地女儿。或是女儿嫁了这两人地儿子。如果让皇十一子继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怎么能不拧在一起。只有司空王负大人。可是出浊泥而不染……”
皇后地声音轻轻地在皇上地耳边回荡。好像说地是一个与自己无关地故事一样。皇上越听越怒。阴冷地看着她。沉声说道:“你想说什么?威胁朕?”
“皇上忘记了嘛。王负大人。是让家兄亲率近卫“天邪”在回长安地路上沿路伏杀而死……先皇地遗召也当着众人地面烧毁了……我又能拿什么威胁皇上呢?其实。如果说谋逆。我莫家早就做过了。只是。却不是对皇上……你为什么要灭我莫氏一族?为了灭口?呵呵……我是你地妻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地嘛。只要你坐在金銮正殿上地一天。我莫家才能享受荣华富贵……”皇后地声音里充满了哀伤……
皇上身子微微一震。旋即口气讥诮:“真地是这样地嘛?朕不是没有给过你父兄机会。如果他们肯放弃兵权。朕会让他们荣华一生。可是他们却希望有更大地权力。”
“你那也是让你逼地。你步步设局。不就是想看这样地结局嘛?”皇后微微冷笑。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想收回兵权。他们会这样孤注一置嘛?他们所做地只是为求自保。”
“沿路伏杀。朕也经历了一回。当年他们所作所为真地是为了朕嘛?还只是在赌一场。以求得更大地权力……而且。当年伏杀王负。朕也是事后才知情地。”皇上不急不慢地。缓缓说道。一字一顿。字音清寒凉。
皇后慢慢走近皇上,温柔的说道:“是,你是事后才知道,这一切决定都是我和父亲策划的。可是,我知道你喜欢的,对嘛?你喜欢不再用委曲求全的生活,你喜欢权力在握的感觉,你喜欢的,对嘛?”
喜欢嘛?当时自己登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皇上凝视着皇后,难道,她知道自己喜欢,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