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真地吃着自己跟前的燕窝粥。 上官锦本心里有些气闷的,但一瞧她吃得这般专注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就叹了口气,真是,他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的。再看她依旧显得瘦弱的小身板,手上粉红色的软绸袖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往后退下了几分,露出纤细玉白的手腕……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唇儿只是轻轻蠕动着,眼睛也只看着自己跟前的东西,腰肢坐得很直,却并不显得僵硬,表情也没有丝毫拘谨之色
同家人以外的男人单独同桌共食,她倒是很清楚这样不妥,但是也只是清楚而已,却并无誓死要遵从深闺戒律之意。上官锦一直盯着她看,深邃的眼眸里依旧带着探究,相识一年了,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她。
没有大家闺秀的呆板,也不是风尘女子的随意,亦非乡野村姑的无知。
他知道,她在人前向来是很乖巧,从不越矩一步;但他亦是知道,这里所有的规矩教条,根本就约束不了她。或者说,她从来就不受约束,只是适当地遵从。娇弱的身躯下,隐藏着一个凶猛且自由的灵魂!
到底是好奇,还是吸引,他也分不清了。。。。。。
终于吃完那晚燕窝粥,白文萝这才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问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上官锦笑了笑,很自然地抬起手,食指在她嘴角边轻轻擦了一下,拇指指腹触到她的下唇,轻压了一下,然后又在她避开前就收回了手,才开口道:“一会把衣服换了,穿得厚点,我带你看点东西去。
上官锦出去后,那个叫采蓝的丫鬟进来服侍白文萝漱洗梳头,随后就见外头又走进两个小丫头,一个手里捧着一套银红色的亮缎衣裙,另一个捧着的是件银貂大毛斗篷。
换好了衣服,上官锦并未进来,采蓝帮她穿上斗篷后才笑着说道:“大人已在那梅园里等着姑娘了,姑娘出去后,顺着梅花树的方向走过去便是。”
出了屋,才终于看清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原来这里的房屋,不但室内的摆饰尽显低调,就是这房屋的外观亦是不显眼,甚至是有些呆板。连那舂屋的颜色也大多是青灰色,连着阴冷的色调,有种不着痕迹的狠厉藏在其中。这儿与那伯爵府里,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鲜艳的红墙碧瓦,美轮美奂的雕栏画栋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天已尽暗,天空中还飘着零星的雪粒。
似乎是因为过年的关系,这暗沉的房屋屋檐外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然因为没有人气,所以并不感觉到有多少喜庆,那灯笼只是起了路灯的作用。白文萝出了屋后,那几个丫鬟也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却并未为她带路,只是朝她行了个礼,就无声地顺着这走廊走至拐弯处,消失了。
她下了台阶,往四周看了看,才在东南方向那看到了一树雪白的梅花,在这暗沉的黑夜里,在雪光的映照下,好不显眼。
走过去,才发现那有个月亮门,上头凿着梅园二字。进去一瞧,只见里头林林密密,红红白白,目光所见之处,全是雪中寒梅似为了衬这梅景,地上的积雪并无人清扫,厚厚体积了一层。她脚上穿着的是羊皮小靴,踩上去,软绵绵地,咯吱咯吱的作响。
行了一小段路,有的树枝往下伸得太低,她低头小心穿过之时,发上的簪子却还是被树枝给碰歪了。刚刚采蓝给她梳头的时候,并未用到头油,只是给她简单绾了个发髻用簪子固定住。所以这簪子一被磁歪后,这发髻顿时就变得有些松散。白文萝站住,抬手摸了摸自个的头发,想把簪子固定回去,却奈何反弄得更加松散。她一时有些为难,再看看这梅园,那人叫她过来这边,怎么自己却反倒没了影……
正打算要不要反身回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无声地靠近,她徼惊,正要闪身避开,然后面那人却先她一步伸手握住她发上的簪子,抽了出来!一头青丝瞬时倾泻而下,夜风吹起,轻柔的发丝往上飞杨,拂到他的脸上,上官锦笑了笑,一手握着簪子,一手轻抚着她柔顺鸟亮的长发道:“总归是在这园子里,也没别的外人,不拘什么样子,这般也很好看。”
白文萝回头,只见暗夜之下,风雪寒梅间,她的发丝在夜风里轻扬,略显苍白的脸上,那双淡溢的眼眸此时更是添加了一层诱人的神秘之色。
“你让我过来这,要让我看什么?”白文萝问。
“这马上不是看到了。”上官锦往后指了指,声音才刚落下,白文萝就听见后面突地响起一声长啸,紧接着就是嘭地一下,整个梅园忽然间被照亮了!
她转过身,抬头,只见是漫天烟火,尽数争辉。
烟花连着放了近两刻钟才停下,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混着寒梅冷香,还有身后慢慢靠近的,男人的雄性气息。
烟花燃尽后,白文萝正要侧开身子走开,上官锦却已经自后面张开斗篷,把她整个包住,搂在怀中。他身上披着的是一袭暗紫色的风毛斗篷,白文萝垂下眼睛,看着包在自己身前的,华贵的紫色风毛,沉默了一会,问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上官锦笑,底下头,把唇附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地说道:“都被男人这么抱住了,怎么还问要做什么?”
白文萝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问道:“那你是在求欢?还是在求爱?”
上官锦:"……”
感觉到他喷在她脸上的,温热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环在她身上的手臂同时也有些僵住,良久,才听闻他低笑了几声,然后叹道:“求爱和求欢有什么不同?”
“求欢这地点不合适,我也不愿。”白文萝认真想了想,然后就摇着头的说道。
“那求爱呢?”他来了兴致,追着问道。
“……我阻止不了别人想爱我,你若愿意,那是你的事。”白文萝看着这满园的寒梅,想了一会,又是很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他瞬时大笑,然后放开她,却把她转了过来,揉着她的脑袋说道:“你真的是越来越称我的心了!”
白文萝叹了口气,然后问道:“这里冷,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不语,只是眼中含笑,同时手从她头顶上移了下来,滑到她下巴处,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丰润的下唇那轻轻摩挲着,空气中渐渐升起暧昧旖旎的气息,他在调情,要推开吗?白文萝心里想着,有些犹豫不决。
“在我这呆一会就不冷了。”他终于放了手,又把她拉进怀里,用自己的斗篷把她整个儿包住,然后才接着说道:“你现在……无论是求欢还是求爱,还都不太合适。”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知道危险已除,她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任他抱了一会,便转了话题问道。
“还冷?”他问。
“我是说西凉。”她解释道。
“你伤还未全好,不适合长途颠簸。”他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放心,你娘和你弟弟不会有事的,他们昨日就已收到你平安的消息。
“我已经没事了。”白文萝徽蹙了蹙眉,砗上他这意思,似乎是短时间内不会放她回去。
“我说了,我是大夫,是不是真的没事,我说了才算。”他笑了笑,又道:“明天,带你回王府住。”
“为什么?”她又微蹙了一下眉头。
“你不是在意名声吗,在我这待久了到底不好。回了王府,我托世子妃照看你,这样就不会对你的名声有损害了。”他说着就往下寻她的手,握住,把玩般的放在手里轻轻揉捏着。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笑,与她对视良久才说道:“是我大哥的妻子,我还未娶妻。”
“秦月禅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着迷?”白文萝忽然问道,语气里满是不解。
上官锦:"……”
第六十四章 是谁撩动的心
不管她愿不愿意,第二日一早,采蓝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给她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服侍她梳洗完,接着又伺候她穿衣服。然而当白文萝看着采蓝捧过来的衣服,只见上身是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鹅黄|色扣立领中衣,下身是月白绣花绫裙,还有一顶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 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亦是精细得挑不出一点毛病。这衣服光是摆在那,都让人觉得华贵非凡,她就是在伯爵府的时候,也没穿过这样好的。
“我还是穿昨儿那套吧。”白文萝摇了摇头,眼下是要暂住别人家里,这么贵重的衣服,她受之不妥。采蓝怔了怔,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姑娘,这是大人让我给您换上的。”
白文萝沉默了一会,只得点了点头,采蓝松了口气。出了屋,采蓝便道:“马车已经备好了,请姑娘随我来。
白文萝却-问:“你可知随我一起过来的那丫鬟如今在哪?她可是要随我一块进王府?”采蓝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
“那上官大人眼下在哪?”白文萝想了想,又问道。
“大人在书房。”“能举我过去吗?”“这……”采蓝有些迟疑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白文萝清楚这地方不比普通人家,有闲人免进之处,不足为怪。“姑娘请随我来。”采蓝回想了一下大人对这位姑娘的态度,便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而白文萝才刚走近那间看着显得异常庄重的房屋前,那扇灰黑色的房门便被从里推开,走出一位身着明蓝色提方纹冬衣的男子。
曲元不想一出来竟会看到白文萝,愣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向采蓝,采蓝赶紧朝曲元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曲先生,白姑娘要见大人,眼下可方便?”
“进来吧。”曲元还未开口,上官锦沉厚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白文萝从曲元身边经过时,曲元让开身,朝她微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白文萝仔细瞧了他一样,不觉也回了他一个微笑。原来他就是曲元,身材稍显清瘦,五官略显平凡,但他眼神很温柔,身上的气质也比较温和。然这样的人,若是同上官锦那人的人站在一块所有的光芒定都会被上官锦抢了去。有的人,天生就能引人注意,而有的人,却是需要别人慢慢发现其特别之处。
人各有所好,秦月禅之欲,她不好做评价,一切都是秦月禅自己的选择,所以得来的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去品尝。
白文萝推开门走了进去,上官锦抬起头看向她,一边把手里的笔放下,一边笑着说道:“本想让你在马车上先等一会,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同你一块回去,怎么这会却过来找我了?”
好好的话,偏被他说得这般暧暧昧昧的。白文萝也懒得跟他逞口舌之能,进了屋后,只觉暖气扑面,一时竞有些闷,原来这屋也是烧着地龙。因此她便把斗篷上的扣子解开,脱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走到他桌案对面问道:“我是想问,木香可是随我一块过去的?还有你打算让我在那里住多久?”
“嗯,也行,我让她随你一起回去养伤。”上官锦点了点头,就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戴上那顶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后,越发显得面如白瓷,眼若点漆,唇似红菱。而那件桃红刻丝凤毛亮缎小袄穿在她身上,贴身的剪裁,立即就把她少女初现的柔美曲线给勾勒了出来。衬着下面月白色的绣花绫裙,亭亭玉立站在那,好似一朵娇花,含苞待放在他面前。
白文萝见他只顾着瞅她,也不说话,便又开口道:“我想早点回西凉去。”
“不急,好好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你身子本就有些虚症,再这雪天路遥,急着赶路容易惹出病来,不如趁这机会好好调养一番。而且我今早上也收到你父亲的亲笔信,你看看。”上官锦笑了笑,便把案上一封信递给她。
白文萝接过来,草草看了几眼,只见满纸都是感激之言,诚惶铖恐之意,最后写到信末的时候,才略尽父亲之责,稍提了提她身子恢复的情况,却无一句是说到要早点接地回去的话!
白文萝看完便把信递了回去,上官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斗篷,一边帮她穿上,一边说道:“会迷你回去的,只是暂且留你几日,把伤彻底养好了,再说木香身上的伤也不轻,眼下要陪你坐长途车马的话,好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岂不是又要裂开了。”
知道自己再说无用,白文萝便闭了口。上官锦也不在意,笑着拉起她的手,轻捏了捏,柔声道:“别气恼,我可是事事皆为你着想。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冉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偏说得这般意蜜柔情的,再加上这张脸,还有他的身份地位。她要真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估计早就沦陷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然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出于男人的猎奇心理?白文萝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便说道:“没什么值得气恼的,不过你是不是有恋童癖?”
“什么?”上官一愣,一时没听明白这个新名词。
“没事,只是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拉我的手。”
“能,只要你能挣脱得了。”上官锦笑,依旧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随后顿了顿,似要安抚她般,又接着道:“放心,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会这样。”他说着就再靠近一步,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了,看着她的目光一时暗沉了几分。温热的气息从上面传来,轻轻拂到她的额头上,使得暖帽上的绒毛微微动了动,也不知似谁撩动的心。
白文萝面无表情地偏过脸,声音平静无波的说道:“我出去了。”上官锦不语,拉住地的手亦没有放开,深邃浓黑的双眸依旧注视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她垂下的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肤上,偶尔微动一下,很是好看;秀挺小巧的鼻子,呼吸轻缓绵长;柔嫩丰润的粉唇,隐隐透出香甜的味道……他拉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手背。
沉默,是故意撩动的暧昧;沉默,是无声应对的抗拒。
良久,他才放开她,又抬手帮她微调了调暖帽,然后才轻轻说道:“去吧,在外面等我一会。”声音低沉微哑。
白文萝转身出去,上官锦往后靠在紫檀木桌案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出去了,门掩上。他才单手支着下巴,似沉思了一会,接着便笑了。
大年初三日的京州城内,雪花飘舞的清晨,一列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小车队,从平巷路缓缓朝永和路行去。其中路过数条繁华街道,然那路上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皆是主动给这列小车队让路。
白文萝透过纱窗看到这般景象,倒没怎么惊奇。刚刚她进上官锦的书房时,曾看到过“御查院”三个字,而出去时,见这园子的大门上写的却是“锦园”两字,可再看他们此时坐的这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皆刻有“御”字的标记。
果真身份非同一般,白文萝从纱窗上收回目光,敷下毡帘。
“这几日我正好也有空闲,在府里安顿好后,你先休息两日,等身上的伤再好点,我便带你出来看看。”上官锦握住她因撩开车窗帘,被冷风吹得有些冰的手说道。
白文萝没答话,上官锦犹自笑着,干脆把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两手间,给她捂着。
马车进了永和路后,行人与车辆一下子就少了下去。这里住的全是京州的达官贵人,没有平民百姓的立足之地,所以即便是大年节,这里也显得比较冷清。安安静静的一条大街上,每隔十来二十丈就有一座朱红大门,门口皆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