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上漫无目的的行驶着。 她看着低矮的车顶，一遍遍回想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缓缓将那只接触过终极丧尸的右手举在眼前，仔细地观看着，回忆着。这越想就越觉得不对。
将终极丧尸吸进空间里的过程，似乎太顺利了？
她也查看过空间里那具丧尸的身体。确实所有细胞都已经坏死，就算是终极丧尸，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应该还能活着。但她就是不敢把它放出来，而是移动到了空间的一个角落里，把其他所有东西都离得它远远的。
回想接触时候的情况，吴希对它被空间吸进来没有什么疑问，毕竟她的大脑已经屏蔽读心术。而它不知道自己有这等能力，毫无防备被她逮个正着也算正常。只是，在此之前的那短短数秒里，在它发觉吴希的靠近到真正被她抓进来之前，那短暂的时间差里，这只丧尸竟然只是惊讶，而没有做出一点点反抗的动作？
再仔细想，它最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吴希很想再回忆起来当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这只丧尸想说什么，但是她毕竟这一晚已经历了太多，又受到重击有些内伤，体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终于，她有些撑不住了，眼皮耷拉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吴希向窗外看去，发现KITT还在带着她行驶。看窗外的景色，应该还是在南方，但判断不出具体位置。
她看前后都空旷寂静，不但没有丧尸，连个人影都没有，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让KITT停下来。试着坐起身的时候，肋下那边还是疼得厉害，但比昨天已经好多了。现在趁着天光查看受伤的地方，发现淤青了一大片，倒是没有其他问题。而吴希也感觉自己内腑虽然受到震动，但应该没有破裂的情况。
这也是吴希她身体素质极佳，若是其他人被撞这么一下，当场毙命都不无可能。
她定了定神，推门下车。顿时，清新的空气和略带寒意的晨风拂过脸颊，让她打了一个激灵之后，彻底清醒过来。
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吴希就地而坐，从空间里取出食物，简单地填饱了肚子。
然后她就靠着KITT，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声从小到大，脸上也越发露出得意的神色。
吴希算是想通了。管它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异常呢，这刚刚过去半年多，她就消灭了三只终极丧尸，这战绩，怎么都值得庆祝一番吧？想那么多干什么！
有了这个觉悟，吴希感觉心里松快许多。不过马上她又皱起眉头。原因无他，只是因着想起异能者组织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她就来气，索性破了自己之前不和天山那边接触的决定，通过KITT直接找回了天山那边的通信频段。
“报告，监听频段异常！”天山方面立刻作出回应。当他们发觉是有人试图联系他们的时候，很快在被批准之后将信号接了进来。
吴希没自报家门，也没理对方一个劲儿的追问自己是谁。当频段一接通，她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先是把对方狗血淋头骂了一通，说他们做事儿不讲究不地道，忘恩负义，自己无偿提供丧尸资料又亲历险境去杀终极丧尸，结果最后还被自己人暗算。
这些话吴希在肚子里憋了半年，之前虽然也是反复安慰自己，平复了心情，但到底没对着正主发泄过，还是有些憋屈。这一次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了个痛快。
不知道说了多久，对面是被她震住了还是挂断了，反正是一片安静。等她喘气的功夫，终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骂够了？”
是饶春农。
吴希又想骂他，却话到嘴边只深深叹了口气。饶春农的声音老得好像七八十岁一样，如果不是她之前多次与他接触，太熟悉他的声音，恐怕都听不出来。
“没骂够！”她终于又开口：“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南方这么大片的地方，丧尸都和丧尸掐起来了，你们一点察觉都没有？异能者组织那帮子人养了几十万丧尸你们知道不知道？”
吴希也不管对面什么反应，就直接把她这几个月观察到的现象一股脑说了出来。刚想继续发问的时候，却发现通讯中断了。
“怎么搞的？”她看着KITT的显示屏，嘀咕着：“有干扰？”
正在这时，她无意发现有一个人影正从远处缓缓接近这里。在秋风扬起的沙尘之中，那个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始终孤单一个。
吴希的心里咯噔一声——最后一个！最后一只终极丧尸出现了！
96、错杀？ ...
吴希几乎是第一时间进入了屏蔽读心术的状态，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驾驶着KITT远远逃走。但是鬼使神差地，她终究没有动弹。
身上的内伤虽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若真要打斗起来也绝对会影响到动作的连贯，招式的威胁。这可是和终极丧尸的对抗，非常细微的动作变形和拖延都会成为足以使她致命的软肋。
她的长刀已经拿在手里，却紧握的右手微微颤抖着。
这不是第一次她面对极大的挑战，面对她有可能无法战胜的对手。但却是第一次她希望能不要打。她胆怯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期盼让上天感应到，那终极丧尸走到了距离她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又是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扬起它的衣角。吴希突然有些恍惚：她杀得究竟是人还是丧尸？
正当她微微迷眼，心神不定的时候，那丧尸开口了：“把它还给我。”
吴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只丧尸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五个字。
从这个距离她已经能看清楚它的样貌。和之前所见的终极丧尸相同，都是面容姣好，即便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也是中上姿色。但对她来讲，不管它们长成什么样子，丧尸终究是丧尸。是更高级更可怕的怪物，披了人类的外皮在这天地间行走作恶。
至少之前，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那终极丧尸见她没有反应，皱起眉头，又说了一句：“把它给我。”
这时候，她总算是回过神来，疑惑不解的问：“什么它？”
“你知道的。”它说：“你昨天晚上把它带走了。”
吴希当然知道这只终极丧尸要的是谁，但她少不得要装装傻：“我怎么可能把它从几十万丧尸里带走？昨天晚上我确实除掉它了，不过……”
“吴希。”它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越发凛冽，饱含着不耐甚至是愤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把它给我。”
吴希身子一震，眼睛骤然睁大，瞪向眼前这只终极丧尸。它刚刚说出的话，就好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吴希在此之前仅有的一点自信和屏障。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强自一笑，道：“看来你跟了我挺久了。”
她想到这只丧尸很可能是在她屏蔽读心术之前，就一直跟着她。那时候她没有防备，被它“听”去不少心里的想法也是难免的。
“我确实跟了你一段路，但是，我也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终极丧尸又开口说道。“把它给我。”
这是它第三次说这四个字了，口气越发强烈，字字如同重锤一样打在吴希的胸口，让她不由得抖了一下。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我……”
“你的那点小伎俩对我没用的。”终极丧尸不等她问出问题，便回答道：“我知道你在南京受过点拨，不过时间还太短。对付那些刚进化的可能有用处，但是对我和它都是没用的！”
吴希不明白了：“你和它？你说的是昨天那个？”
终极丧尸看着她一脸怀疑的神色，不由又将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你还觉得是自己本事，赢了它？”它根本没有给吴希插话的机会，径直说道：“就你那花拳绣腿要不是运气好又诡计多端，早就死在河北省了！我实话告诉你，就你昨天见着那位，随便挑你这样的三五个都是白玩！”
吴希没心情去计较这丧尸怎么在南方地界却一开口就是一股北方味儿，她完完全全被它所说的内容震惊了。
“不可能！”她提高声音叫了起来，“如果真那样的话，它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被你收走？”终极丧尸盯着她的脸，目光锐利如刀。
它半晌没有说话，吴希也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空气仿佛在两个人旁边凝固，连风似乎都吹不动了。 整个天地如同静止一般。
最终，那丧尸又道：“把它给我。”语气是深沉而凝重。
吴希脸色已然煞白，她嗫嚅了几声，道：“它已经死了。”
虽然她没有试过把它取出来，但是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只终极丧尸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只不过在空间里，因为连细菌都活不成，身体不会腐烂，使它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知道。”终极丧尸说道：“你只要把它给我就行了。”
不知怎么，吴希突然觉得它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在此之前，她是打定主意不能把尸体给它的。谁知道它们这些终极丧尸还有什么怪异能力，会不会把同伴再起死回生呢？甚至为此她已经有了战斗的觉悟。就算明知自己赢不了，至少也要搏上一搏！乖乖听一个丧尸的话？她还没这么可笑。
可是现在，她突然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这情绪来得突然，让她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但就是这样，她还是决定将尸体取出来。
随身空间的存取每天都要接触，对于吴希来讲熟练地不能再熟练。她仅仅是下了这个念头，便看到那具冰冷的身躯突兀地出现在了草色仍然青绿的大地上。
这时候，她才仿佛惊醒一般看着那终极丧尸走上前来，将尸体抱起来。
“你——！”她拔刀便砍，“你能控制我的思想！？”
她暴起挥刀，却连这终极丧尸的衣角都没碰到。
待他们一人一丧尸之间又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只听对方说道：“不过是些心理暗示罢了。”
吴希气得脑仁疼，连吸几口大气，但也明白自己对这只丧尸无计可施。甚至对方现在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她眼看那只丧尸转身要走，似乎它追来只是为了拿回同伴的尸体，对其他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一般。吴希不甘心地问：“你和它感情很好？”
本来她以为对方不会理她，毕竟这丧尸从出现到现在看来，都不是南京那只热心、健谈的类型，从头到尾就是冲着要尸体来的。
但是只见她话音刚落，那丧尸就停下动作，又转过来看着她。
“好？我不知道。”它说：“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你们所说的感情是什么。”
吴希听在耳里，咆哮在心里：要不要这么老套，不懂感情的高智能外星生物？早几年大片里就演烂了。
可看那丧尸的表情语气又不像是作伪。联系南京那只终极所说的关于它们这种生物的过去，不懂感情似乎也合情合理：“你为什么要它的尸体？它已经死了。难道你能把它救活？”想到这个可能性，吴希心中又泛起一阵苦涩。
“当然不行。”谁料那终极丧尸径直说道：“至于为什么要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它出乎意料的坦诚倒是让吴希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无话可说。
她不是没想过这丧尸有可能有什么阴谋，或者是在演戏。但是看着它此刻目光中无意流露出的迷茫，甚至是迷失的神情，却是那么真实。
“它死了，你生气吗？伤心吗？”鬼使神差的，吴希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她看出了什么，或许她只是在害怕这只丧尸会为了它而找麻烦。
终极丧尸摇了摇头。吴希以为它是在说不生气，谁知对方再开口，只吐出三个字来：“不知道。”
她不想再跟它纠缠下去了。这一次她显然拿它无可奈何，但是只要她能活下来，将来就一定还有机会杀了它。这些念头她不敢想，却又好像禁不住诱惑一般在脑海中反复出现。那终极丧尸必定是“听”到了。吴希看到它瞪着自己，说：“你犯了个错误。”
“什么？”
“在所有我的同类之中，你最先遇到的那位虽然对你们人类感兴趣，但终究不会直接出手帮你们。它是旁观者，观察者，虽然对你们友好，却如果你们真的消亡它也未必会感到哀伤。”这终极丧尸突然说起了南京的同类，让吴希不明所以。
“但是它……”它看了看手中的尸体，“它是唯一出手帮你们的。”
吴希听到这话，张大嘴巴愣了半晌，只吐出四个字：“胡说八道！”
“信不信由你。”它说完这话，再也不耽搁，而是抱着那尸体渐行渐远。只隐约的，在风中留下一句话：“不过其实不是你的话，它的时间也不多了……”
吴希每一次和终极丧尸接触之后，都会有一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她暴躁地踹了踹车门，心想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么麻烦的事情？明明自己不是什么高智商人才。在末世之前她不过就是个被男朋友甩了的普通大龄女青年！
“喂喂？吴希，你还在吗？那边发生了什么？”终极丧尸离开后，KITT和天山基地的通讯又恢复了正常。那边传来焦急地询问声，“刚才有强烈的信号干扰，我们已经查明是你那边的问题了。出了什么事？”
吴希想了想，还是简单将情况介绍了一下。当然她也对很多细节和对话做了掩饰，毕竟她的随身空间是不能暴露的。
那边的饶春农听到吴希所说，沉吟片刻，问道：“你还能再找到它吗？”
吴希明白他的意思。饶春农是希望自己能杀掉对方。但是且不说吴希对这有多少自信，就是能不能找到对方都两说。这只终极丧尸似乎对攻城略地也没有太大兴趣，甚至独来独往，连召集其他丧尸为自己保驾护航这种事都没有做。目标这么小，又从外形上看来和人类无异的生物，她要找到何其难？
但是她并不感到焦急，因为在心底，她认为这只丧尸其实已经对他们不构成威胁了。
当然这种话她不能说，也不会说。
丧尸终究是丧尸，是异类。不需要饶春农去和她解释，她也明白，所有丧尸都必须除掉。人类已经被它们折磨了太久，这片大地已经尝够了苦楚。
“我会尽力。”吴希终于说道：“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处理南方的情况。他们组织的藏尸据点只被破坏掉了一个，操控丧尸的人还逃走了。如果不马上做出反应，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这是当然。”饶春农一边说一边抬起右手，松了松眉间。最近这几天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速衰老，他所承担的似乎已经超越了他所能负荷的。
饶春农可以调集到南方的咨询。他们现在修复的卫星信号已经可以拍摄到南方大部分地区的情况。根据吴希的提醒，他和手下小组不出半天就找到了全部六个异能者藏尸地点。情况很快被层层上报，但是最终如何做出反应，怎样行动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一来是权利上的限制，二来也是天山基地对于南方各个基地的影响力要远逊于北方。即便异能者组织不搞这乱子，他们也很难在短期内实现统一。
这其实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让上面的人头疼就罢了。可是作为一个看到机会的男人，饶春农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不要错过，你会后悔的。
他可以永远都是个科学家，受到人们的尊敬，却无实权。或者他可以在社会体系恢复后，走上另一条路……
想到这里，饶春农暗自下了个决定。
“饶教授，您看这资料……”
“设置最高保密等级。”他拿到资料之后，又对所有参与搜索的人叮嘱了一句：“今天发生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说完这些，他起身走向了那些人所在的房间。
97、若有一天 ...
过去短短的半个月内，南方有两个小型基地被丧尸攻破，受灾人数高达十二万。周围基地已经按照规定实施了救援和收留幸存者的行动，但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的必定是少数。
吴希在进入基地之前就知道了这些消息。她心中或许有焦急，有暴躁，有不解，有失望，但是最终却仿佛奔涌的长江涌入大海之后，湍流归于平静，泛不起大的波澜。
她觉得累了。这个让人无奈又无措的世界，和那似乎渺茫无望的未来让她疲倦万分。
对很多事已经熟悉的吴希几乎可以肯定，这种情况会发生和饶春农的有意放纵是有关系的。至于原因，也不难猜——为了让南方基地感到人人自危。当他们觉得自己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开始向天山求助和靠拢的时候，恐怕那边才会出手干预吧？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吴希几乎已经无法分辨。
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一般人在吴希现在的年纪，随着阅历的丰富，都会变得实际起来。少想多做，懂得接受现实，安于现实，而不去思考人生究竟应该如何。因为经历的越多，越会明白，很多时候思考是没有意义的。反而一个人思考得越多越细致，就会过得越辛苦，越难得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