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人,又悄声叮嘱闺女:“头几个月可千万莫同房,这时候最是容易小产。 ”小圆也略知道些这样的道理,红着脸点头应了。
陈姨娘细细给闺女讲解完孕期注意事项,又去瞧了一回四娘子,这才起身告辞,小圆本想留她多住几日,无奈她也是有孕在身的人,只得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她去了。
陈姨娘走后,小圆仔细琢磨她的那句话:“怀胎未满三个月,除了至亲,谁也莫要告诉”,想来想去不知府里到底算不算至亲,就拉了程幕天相问。程幕天知她不爱和府里打交道,心疼她有孕的人辛 苦,就道:“生产 前一个月女家才送催生礼呢,急甚么。”小圆掐指一算还有好几个月可以混过去,满意笑了,施施然往桌前一坐:“官人,取你的册子来,瞧瞧新鲜小菜吃不吃得。”
第五十九章 豆芽菜
娘子说要吃小菜,本是轻轻巧巧一件小事,程幕天却犯了难,大冬天的,家里除了几根竹笋,再就是韭黄,后者娘子她不爱,前者上顿才吃过。小圆见他犯愁,极是不解:“就算冷天无甚可吃,拿豆子用热水浇着,泡个豆芽菜总成罢?”
“甚么是豆芽?”程幕天出言相问,厨娘也是一脸茫然。小圆见他们不知,连忙把发豆芽的法子讲了一遍,道:“其实极简单的,黄豆绿豆都使得,拿热水泡出芽,用筛子装了沥干水再用布盖上,免得见了光,还要记得每日里拿温水浇几遍。咱们家都是铺了烟道的,暖和得很,定能泡出来。”
就是拿热水泡出芽后再反复浇嘛,果然很简单,厨娘一听就明白,忙忙赶到厨下装豆子烧水,不出几日就端了一盘脆嫩的豆芽菜上来,一家人吃了都说好,小圆便命人多多泡制,分送给陈姨娘和亲戚好友。
这日她饱食了一餐豆芽菜,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翻看一本据称是名医所编的《卫生家宝产科备要》,只见上头记着:“食兔肉令子缺唇,食雀肉令子盲,食羊肝令子多患, 食鸭子令子倒行,食鳖肉令子项短,食驴肉令子过月,食干姜蒜令胎不安。”
她拍着书页大笑,叫程幕天过来看笑话:“二郎,我倒想晓得倒行是怎么个行法,不如你抓只鸭子来与我吃?
程幕天瞪了她一眼,“那可是名医朱瑞章所编,句句珠玑,你怀着我的儿,要处处小心。”说着又拿了本朱熹编的《小学》来给她瞧:“你看这个,首章即是‘胎孕之教’,‘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过人矣’……”
他念得起劲,小圆听得昏昏欲睡,忙打岔道:“不知我泡的那豆芽菜犯不犯禁忌?”她一句玩笑话,程幕天却直跳起来朝厨房跑:“我得去瞧瞧。”引得一屋子丫头婆子都捂嘴偷笑。小圆终于得了清静,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耳朵,“我头一回晓得二郎原来如此唠叨。”
冬至节才过。豆芽菜就风靡了临安东西南北。相熟地不相熟地全来讨要。小圆怀着身孕地人。哪里经得住这个折腾。忙忙地叫了陪嫁铺子地大管事任五来。叫他拿个主意打发那些要菜地人。
任五猴精儿地一个人。站在地下眼珠子直打转。夫人哪里是叫我拿主意。分明就是问我如何能搂钱。不过赚钱本就是他专长。便自怀里掏出个订好地单子递过去。请小圆先瞧瞧。
小圆接过去一看。原来是蛋糕铺子并棉花包铺子地账单。说是账单。更像是“年终总结”。上头不仅列了毛利纯利收益开销。还分月分年分季度将各种货品卖出地数量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一页还有他对来年产品地建议——哪些该多销。哪些该停产。讲得头头是道。
她边看边点头。指着最后地“产品建议”问任五:“那你说说。这个豆芽菜是该销还是该停产?”
任五笑道:“夫人说笑了。停产作甚么。有钱还能不赚?不过单卖豆芽利太薄。再说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人人都能学了去。倒是咱们山上地庄子。藏着大买卖。等过几日田二下山。我同他一道来与夫人说。”
山上地庄子出产哪几样事物小圆都知晓。除了高粱、竹笋、羊肉和野味再无其它。这些东西早就运下山开始卖了。哪里还有甚么大商机?她地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偏任五是个嘴严地。就是不肯提早告诉她。急得她在家上火。日日拿着程幕天出气。
程幕天起先是摸不着头脑,待得知晓了原委,又直觉得好笑,这日他忍着笑陪她骂完任五,摸着她肚子道:“人人都道做了娘就沉稳起来,偏你没怀前比谁都稳,有了孕反倒像个小儿……”他一席话未讲完,眼见得娘子的眉毛竖了起来,忙转口道:“莫气,莫气,讲个喜事与你听,你还记不记得前几日采梅来咱家借郎中?”
小圆怀着孕,记性有些不大好,偏着头想了半日,隐约记起采梅好像是来过的,因只是借郎中,她就没大在意。程幕天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嘲笑道:“果然变笨了,赵家世代行医,你就不奇怪她为何还要到咱们家来借郎中?”小圆不以为然:“所谓医者不自医,这有甚么奇怪。”
程幕天摇头:“赵郎中得了病,却死活不让人把脉,她无法才来我们家借人呢。”小圆兴致寡然:“与我讲这些作甚,我再不管他们的事,任他得甚么病都与我无关。”
“你不是最在意几个陪嫁丫头的么,如今她守了寡,你不想着给她再寻人家?”程幕天左右看看无人,将她抱进怀里。
小圆这才动容:“赵郎中死了?到底是甚么病?”程幕天突然想起赵郎中的那种病是不好启口的,立时红了脸,抓起手边的《小学》:“你怀着孕,耳不能听**。”小圆气极,抓起书丢得老远,“你比任五还坏。”忽见程幕天一脸尴尬,立时明白过来,凑到他耳边:“可是得了脏病?他纳的梅行首是勾栏里出来的,**那种病来也不足为奇,不过那种病虽厉害,但也不至于送命罢?”
程幕天忙用手遮住她肚子,方道:“怕人知晓,一直拖着不敢医治,不送命才怪。我不过见你烦闷,讲来叫你高兴高兴,快些莫再提了,别污了我儿子的耳朵。”
小圆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别人家的事,我有甚么好高兴的。”她嘴上不在意,心里还是十分庆幸采梅终于脱了苦海,就命人拿些豆芽去给她吃。
采莲一向与她亲厚,亲自去送过豆芽,回来唉声叹气:“采梅说要守节呢,就是我送去的豆芽菜,转眼就供到了灵前。”小圆如今早已换了心境,闻言也不过淡淡地:“各人自有各人缘法,随她去罢。”
霜冻前田二终于赶着忙活完,收了高粱宰了羊,猎了野味拔了笋,又是木筏又是大车,水陆两路并举,带着厚厚的账本子下山见主人。
小圆见着满满当当的几车山货极是欢喜,倒不是为着能赚钱,而是想着山上的庄户能过个好年了。
田二笑呵呵地搓手:“夫人,上回你和少爷在山上没吃上高粱饭,今儿我特意拖了两车下来,让你们尝个鲜。”
小圆手捧着账本子,眼睛却朝门口瞟,“任五说有大买卖,就是这高粱饭?”
正说着,任五带人扛着个大筐子出现在院门口,远远儿地就笑道:“夫人又说笑,高粱饭不过图个新鲜,到底是粗粮,哪里卖得起价。”
小圆不搭话,只盯着那筐子看,田二老实,上前就把遮着的棉布掀了起来,一样样拿出来给她瞧:山药、莴苣、菠菜,菌蕈(蘑菇)……筐子里竟装了数十种新鲜小菜!
小圆挨个拣起来瞧了瞧,惊喜道:“这个菌蕈倒还罢了,山中想必到处都是,但莴苣菠菜你们是如何弄来的?”
田二笑道:“上回夫人说庄里无新鲜菜蔬吃,我便让人在谷中种了些,没想到谷里气候与外头不同,现下还暖得很,因此这些菜都长得极好,我想着快过年了,就拖了些出来,看看能不能换几个钱。”
任五拍着筐子道:“岂是换‘几个’钱,换‘几贯’都能行。”
这不就是反季节蔬菜?小圆微笑起来,一面命人把筐子扛到厨房,晚上每样菜都烧一个,一面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些新鲜蔬菜能赚几多钱。程幕天从这里路过,一盆冷水泼下来:“过不了几日大雪封山,你有再多的菜蔬也运不出来。”
任五哈哈一笑:“少爷讲得极是,所以咱们要赶在封山前先运些下来,卖给预备过年的采办们;等来年春天化冻,城里东门菜园子的菜蔬才冒芽,山里的菜又能运出来赚大钱。”说完朝小圆拱拱手:“至于封山后开冻前,就要靠夫人的豆芽菜了。”
程幕天听得只点头:“不曾想娘子还藏着这样的人才,光卖菜实在大材小用,不如到我的码头来?”
小圆笑骂着把他赶出去:“有你这般明目张胆挖人的么?”
她主仆三人商量了半日,都认为零卖不是他们专长,因此议定,就在东门菜市门口租几个月的仓库,专门批发反季节蔬菜。 啃厌了冻萝卜的临安人,突见天降新鲜小菜,立时引发疯抢狂潮,那些个有钱人家的采办,成日里万事不理,只蹲在程何氏仓库门口守货。
等到大雪封山,采办们正哀叹拿着钱买不到菜,何氏菜铺的豆芽菜又上市了,虽说跟风泡豆芽的铺子也不少,但赖不住何氏的豆芽都是绿豆泡的,根根肥嫩不泛红,因此还是她家生意最好。
小圆卖甚么火甚么,心中自得,孕中又无事,就叫人给打了个金算盘,盘坐在铺了烟道的地上噼里啪啦拨个不停,旁边还有阿彩磨墨,采莲捧账本,兼着阿云讲笑话,小日子过得极是惬意。
这日程幕天捧着一匣子犀角从码头来回来,见她又在算账,笑话她道:“娘子,你若缺钱使,这犀角送你,转眼万贯到手,何苦日日在算盘上磨手指。”小圆头也不抬:“嘲讽我的豆芽生意,有本事你别吃饭。”
程幕天初听这话还不解意,到了午饭时才傻眼,清炒豆芽、醋溜豆芽、豆芽 猪血汤,就连中间摆的羊肉火锅,都是她庄上的出产。小圆也不叫人给他摆筷子,侧头只望着他笑,程幕天哪里是个嘴里肯服软的人,指着桌上的汤挑刺道:“猪肉都只穷人才吃,弄这些猪血来作甚?”
小圆还是一脸坏笑,摸着肚子道:“你的儿要吃呀。”程幕天对着她的肚子没脾气,凑过去也摸了摸,“今儿拿回来的犀角就是给他备的,如今的人都爱挂在腰间作装饰。”小圆刚夹的一筷子豆芽儿笑落到地上:“我才怀了两个月,你且慢慢盼他长大挂犀角罢。”
第六十章 何耀弘回京
到了腊月里,小圆的豆芽菜愈发出尽了风头,为她的陪嫁产业很是添了几分光彩,三哥何耀弘新近又升了官,过完年就要回京,根据女人需要娘家人撑腰这万年颠扑不破的真理,她的身价涨了不少,连程老爷都不敢小觑,把想趁她怀孕给程幕天塞几个小妾的念头悄悄地藏起。
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都祭灶,小圆袖着手看下人们准备鱼肉糕点,想起同陈姨娘相依为命的日子,家里连个祭灶的男人也无,好在如今都有了好归宿,也不枉当初拼了命出府。
程幕天亲自搬了椅子来叫她坐,“劳累你了,我定记得在灶门上涂抹些酒糟,好叫灶王爷上天多讲好话。”小圆攀着他的胳膊笑道:“我不过看着,有甚么好劳累,倒是你,今日爹请了僧人看经,定是要忙碌一番了。”
程幕天道:“过节是欢喜事,不怕忙碌,你记得‘照虚耗’,夜里莫要等我,早些睡罢。”
小圆看着他往前头去了,吩咐采莲取灯来,看着她点燃搁到床底照虚耗。
祭过了灶王爷,日子格外跑得飞快,转眼月穷岁尽新年到,程家上上下下都发了新衣新帽,连小四娘都换了新襁褓,下人们早早起床,打扫门户,去尘除秽,辞旧迎新。程老爷想着来年家中要添人口,心情大好,亲自到大门口看着他们换门神,挂钟馗像,又领着程幕天贴春牌,祭祖宗。
一家子人都忙年,只有小圆被勒令坐在房中养胎万事不许动手,无所事事好不烦恼,好容易挨到吃年饭,又害喜吐了个一塌糊涂,好在程老爷认为孕吐得厉害是生儿子的前兆,并不计较她失礼。进了正月,她的喜害得愈发不可收拾,偏程家又只她一个女主人,拜年吃酒都少不得,程幕天实在无法,只好把娘子有孕的消息散了出去,他程家是单传,子嗣大如天,人人都知趣,不来扰她,这才让小圆安安静静养了半个月的胎。
待得春暖花开时,小圆的孕吐渐渐地少了,恰逢何耀弘进京上任,她愈发觉得神清气爽,就要收拾贺礼回娘家,她如今肚子已有些显形,程幕天哪里放心得下,少不得搁下手中事务,先陪她往何府走一遭。
这世间多是踩低就高之辈,何府人人都晓得小圆与新升了官的何耀弘亲厚,因此待她格外殷勤,她正与程幕天感慨,就见三嫂子李五娘亲自迎了出来,亲亲热热唤道:“四娘,你三哥正念叨你,我说咱就这一个妹妹,怎地会不来,你看这不就来了。”
说完见小圆要福身,忙一把挽住她:“四娘你有孕的人,讲究这些个虚礼作甚么。”小圆见她今日性情大变,心中虽疑惑,嘴上还是客气:“不过怀孕而已,哪有那样娇气,礼还是要行的。”
李五娘一面把她二人往屋里引,一面叹气:“你是有了孕,自然不觉得,你看看我,你三哥一直在任上,我这个正室至今不得一儿半女,倒是叫那个……”一句话未完,何耀弘已是迎了出来,她忙闭嘴低头,竟是有些怕他的样子。小圆又好生疑惑了一回,待得进到屋里,一个肚子挺得比她还高的年轻娘子来行礼,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三哥在任上纳了妾,挺着肚子回来,李五娘慌了阵脚,才转了性子。
想当初何耀弘获差遣,还是李五娘拿钱出来通的路子呢,男人怎地都这般模样,稍微有点出息就要纳妾?任小圆有些儿恨李五娘曾经染指她的铺子,还是为她抱不平。她在亲三哥面前无甚顾忌,心里想着就说了出来:“三哥,三嫂为你打点着家里,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带个人回来气她?”
何耀弘只低头喝茶。半天方道:“纳再多地妾她也是正妻。谁还能越过她去。”说完又扭头唤那个妾。叫她去李五娘旁边伺候。李五娘方才见小圆替她讲话。心里已宽慰不少。此时又见何耀弘在人前还是给她做脸面地。愈发放宽了心。就带了那个妾。亲自出去备饭。
何耀弘见他地一妻一妾都出了门。这才吐了实言:“ 你们当我愿意纳妾呢 。实在是你这个三嫂霸道得不成样子。连刚进门地大嫂都要让着她三分。我实在无法。才买了个妾来叫她警醒警醒。”
李五娘是个刚嫁过来就敢算计小姑子产业地人。地确是该时常敲打敲打。小圆虽觉得纳妾地法子不大好。但想起方才李五娘对自己地殷勤。又忍不住地笑:“三哥这个法子十分地见效呢。”
程幕天见何耀弘身上穿地还是官服。笑道:“三哥是把为官之道用到了家里。这一招就叫作制衡罢?”
何耀弘不知他是三分玩笑七分讥讽。正色道:“我是正妻不贤惠。方才出此下策。我妹妹可是连你爹都夸赞地好媳妇。你莫要纳个妾来叫她烦恼。”
小圆见程幕天又犯了嫉妾如仇地毛病。忙把话岔开。问起何耀弘任上地趣事来。
何耀弘深叹了一口气:“能有甚么趣事,就是我此番升迁,也不过是借了朝廷北伐的光。”
“朝廷要北伐?”程幕天对此话题比小圆更感兴趣,抢先问道。
何耀弘苦笑:“是,朝廷前年追封岳相公(岳飞)为鄂王,就是因为有了北伐的打算,今年更是将反战的官员尽数罢黜,我因为没参合反战的事,所以才被提了上来。”
程幕天见他嘴上说着没参与,脸上却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对他的瞧不起又多了几分,道:“金狗占我河山,朝廷英明,要去讨回来,有何不妥?”
何耀弘起身取了幅大宋版图来指与他看:“金狗当然该除,但却不是现在,如今他们内外交困,蒙古鞑子却兵强马壮,所谓唇亡齿寒,若真北上灭了金狗,少了这道屏障,怕是鞑子们就要蠢蠢欲动了。”
南宋可不就是几十年后联蒙灭金,才早早地把江山推到了蒙古人的嘴边?何耀弘竟有如此远见,小圆顿生佩服之心,但这样的道理,就算大家都明白又如何,他无法劝服朝廷,她也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
程幕天不是笨人,道理一点就通,心里却还是放不下,犹豫道:“难不成就由着金狗占着咱们的京都?”
小圆推了他一把,笑道:“三哥讲的大谋划,是朝廷该操心的事,咱们小百姓,顶多晓得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依我看,朝廷若真个儿要北伐,咱们还是捐些战衣粮食尽一份心,理它结果如何呢。”
“极是。”程幕天露了笑脸,实在是觉得只有这个娘子才是自己的知心人。
何耀弘却对妹妹的这番言论很不以为然,助力朝廷北伐,等于加速大宋亡国,就算憎恨金狗,也总要为子孙们打算打算,但他转念一想,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妹夫也不过是个生意人,有此念头实属正常,若都和他想得一样,那还要朝廷官员作甚么。他虽想转过来,到底还是操心这个唯一的妹妹,劝道:“看样子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谁晓得会不会殃及临安,你们还是早作打算 的好。”说完又自暗柜里取出一张契纸,递给她道:“我在隐秘的山中买了几亩地,搭了两个小庄,分你一个,备作退路罢。”
小圆接过来,两口子一看,笑作一团,程幕天抖着契纸笑道:“你们真真是兄妹,买的庄子都在一处。”何耀弘这才知道小圆的陪嫁庄子亦在那里,也笑起来:“正好,咱们把那几座山都包了去,以后就算有甚么意外,还是在一处。”
小圆把契纸推回去,道:“三哥定是没亲身去山里瞧过,好几家都在那里买地盖屋了呢,想必和咱们是一样的打算。我那个庄子比三哥的大上许多,这契纸你还是收回去,你这一大家子……还有夫人他们呢。”
高堂尚在没有分家的道理,何耀弘很是明白,若真要避往山中,少不得要把全家人都带上的,当即也只能苦笑一声,将话题转开去。
程幕天方才听了何耀弘对北伐的言论,也有些佩服,又见他着实替自家娘子打算,就将他的“制衡歪论”丢到了一边,真心把他当个哥哥敬起来。
回家的路上,他犹自念叨着何耀弘,在轿子里握了小圆的手笑道:“三哥还真是偏着你,自己往屋里拉人,却不许我纳妾。”小圆故作大方:“你纳去呀,我不是那拈酸吃醋之辈。”可怜程幕天在生意场上滑溜得似条泥鳅,又成了亲这么些日子,还是听不懂女人的玩笑话,当即板了脸就想发火,却碍着她的肚子,只得别了头道:“朝廷就要北伐,你不想着多做战衣,倒操心起这些有的没的来。”
小圆笑得抱着肚子直叫岔了气,他这才明白过来娘子是故意逗她,一张俊脸立时透红,想要呵痒报复,怕她躲闪中动了胎气,想要出言骂几句,又担心她当了真,左想右想无法,只得搂过她在唇上狠狠香了几记才作罢。
第六十一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程幕天自打从何耀弘那里回来,就把为儿孙备后路的事放在了心上,这日终于忙完生意得了闲,就来寻小圆商量:“娘子,咱们把山里的庄子整一整罢,院墙修高些,若临安真要打仗,你就带着孩子们搬到山里去;海船是不是也要备几条,如果孩子们不愿去山里,你们坐了船去海外也便宜。”
小圆奇道:“你不是一心抗金的么,怎么想起这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