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也不要犹豫。”
“你只要记得,有哥哥在。”
第57章
燕庭霜好像从没想过, 有一天事情败露,曾经自己说过、指使萧风说过、或刻意在外暗示、传播过的言语,都会像是最深刻的回旋刀, 一刀刀砍在他自己身上。
这几年中, 燕拂衣的名声, 在昆仑外门简直被传得很离谱。
传说大师兄心性狭窄,妒贤嫉能,不仅陷害打压出身草根的天才弟子,甚至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结果呢?是萧风勾结魔族, 蓄意陷害, 是燕庭霜嫉妒得要滴血, 生生挖出同胞兄长的灵根仙骨,要他的命。
很多事情若是身在其中, 便容易被更大的声音裹挟, 而当那些声音消失之后,又偏偏很容易就能看出真相。
连自己都会诧异,当初究竟怎么会那么傻。
燕拂衣有什么需要嫉妒别人的。
即使不算十八岁结出又碎掉的那颗金丹,他也在五年后, 就成为了九州千年来最年轻的金丹剑修。
从十四岁第一次下山起, 整个修真界就没出过比他更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
燕拂衣又何须注重宗门权柄,为那些凡人才在意的俗气东西操心。
他是尚未结婴便领悟剑意的剑修,道心坚定甚至可撑起一方世界, 更不要说多年来,明眼人都看得到, 他给予宗门的资源,远远超过偶尔拿取的许多倍。
就连给燕庭霜煎药而特需的那些丹方药材,大多都是他自己弄到手的。
虽说三十年宗门大比之期未到, 各门各派之间也没有多频繁的交流,可但凡有出外游历的昆仑弟子,总会发现:昆仑之外,似乎他们的大师兄,拥有的都是好名声。
只有在昆仑,这个本来最应该以他为傲的师门,偏偏将明珠当作鱼目,往死里刻薄,往死里作践。
这其中都少不了燕庭霜的声音。
虽然他注意着,从未亲口说出燕拂衣什么不好,但能踏入修行的人都不是傻子。
如今回想他曾经的举动,再想想他与萧风密切的关系——何尝看不出来,每一句荒谬的攻讦背后,都有这个大师兄最信任的人的影子。
他们曾装得越无辜、越可怜,到如今,就显得越是可笑起来。
那些糊成一团的人影不断发出愤怒的、不敢相信的咒骂,可燕庭霜坐在当中,只想到一个问题:
哥哥现在,为什么不在了呢?
燕庭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在哭。
只有根本说都说不清楚的悲伤,从头到脚将他淹没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他再也没有哥哥了。
曾经用尽全力去求、在当时恨不得能拿出灵魂来交换的一次人生,一段亲缘,都已经被葬送了。
周围人的义愤填膺,反倒成了最不要紧的事。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那种压力实在太过,燕庭霜本能地屏蔽了他们。
他只是瘫软地跪坐在那条小径上,本来以为根本都不曾在意过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地钻进灵魂,带来炽热到令人畏惧的拷问。
那些过往,就好像是红热的锥子,从燕庭霜的脊椎刺入,划开那张虚伪的画皮,一点一点地,将他最丑恶的本来面目,从骗来的躯壳中撕扯着掏出去。
他原来,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啊。
“我没有……我从没有过想要他死……”
燕庭霜的声音如若蚊呐,他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嗫嚅着说出没人相信的话。
“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公平,只是很不服罢了。”
“你不服什么?”一道火辣辣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下来,李清鹤说,“不服他总是第一个想着你,还是不服他永远对你那样好?”
燕庭霜疯狂地摇头,他想逃开那些仿佛能直接烧穿骨头的鞭子,却怎么都逃不开。
他不是不知道燕拂衣对他好,他很知道这件事,从前世就知道……只是,那好经年日久,便被不知道珍惜地遗落在身后。
他竟开始觉得那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从而不再对此觉得感激,偶尔还会因娇纵而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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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燕庭霜总觉得自己活得不自在,为得到什么东西都得如履薄冰,可唯独在燕拂衣一个人面前,他竟是被无条件宠爱的,可以娇纵而不讲理的。
可从来没什么理所当然。
上一次见到的时候,燕拂衣已经不理他了。
燕庭霜永远不能忘记那个画面:燕拂衣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仿佛磐石般决绝的背影。
最后燕拂衣回头了,可那只是因为李浮誉,而不是因为他燕庭霜。
他如今坐在这条布满冰雪的小径上,才发现这里竟这么窄,这么冷,那么在他剥夺燕拂衣的灵根的那一晚,他该有多难受。
燕庭霜周身都被抽得血迹斑斑,可越是疼痛,他的手越是抠进地上细碎的冰石,被锋锐的棱角割出血来,竟都恍若未觉。
或许是意识渐渐抽离的缘故,他在想:
燕拂衣那一夜,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在他为自己获得的新生而欣喜若狂,连一丝最卑微的关切都没有分出来,给那个被自己剥夺殆尽的兄长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或许就连燕拂衣,也会在那样的时刻流泪吧。
那远隔时空的泪水突然间仿佛熔炼的岩浆,毫不留情地滴进燕庭霜以为自己早已舍弃的、那么小一丁点,却仍旧柔软的心上。
好痛……好痛啊。
原来毫无防备地被攻击软肋,会有这么痛。
可燕拂衣还只有那么小一个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对各种各样的伤害都习以为常。
他似乎永远不知道躲避,永远不知道藏在别人身后,也不会袒露出柔软的肚皮示弱,即使还是一个幼崽的时候,就那么又傻,又倔,用稚嫩的肩膀承担起远超承受能力的责任。
谁要他那么好,真傻。
有人将石头丢过来。
或许不是石头,毕竟都是修仙者,那可能是一道道并不致命,但满含愤怒与敌意的攻击。
那些弟子们,他们或许是真的曾崇敬爱戴过燕拂衣,而其中的一部分也或许,只是想证明做得最错的,并不是自己。
曾经,也有人那么用石头丢他们。
燕庭霜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间了,大概只是从家变到昆仑的那三年之中,某个很寻常的日子吧。
他们那时还都那么弱小,都没多少保护自己的能力,燕拂衣虽然已经引气入体,可到底年幼,并不是任何一个成年修士的对手。
他们真的一起遭遇过很多,也被当时尚且立场相对的妖族捕猎过,也被四处抓获炉鼎的邪修囚|禁过。
他的哥哥总护着他,有时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