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了,努力在理解了,为什么就是弄不清,理不顺,这样下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昆仑垮掉,什么都做不到!
血却越擦越多,李清鹤感到一阵头晕眼花的眩晕,他连站都站不住,颓然地倒进椅子里。
倒在椅子上的同时,他竟然在回头寻找,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好笑。
他在期待什么呢?
难道竟然在期望,身后仍站着那么一个可靠的、永远不会倒下的人,只需要他软着声音撒撒娇,就能帮他解决一切的拂衣师兄吗?
在以前……李清鹤都忘记了是多久以前,他是有这样,令现在的自己艳羡的待遇的。
那时他的拂衣师兄会站在他身后,清雅的冷香将他围拢在一片过于醉人的梦幻里。
然后燕拂衣会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画下那些繁复的、能解决问题的符咒。
可他实在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在那么多的日子里,从未多耐心地听从师兄教导。
他的注意力,全被另一些东西挤占去了。
李清鹤的手抖得握不住笔,他仰着脖子,唇齿间都是属于自己的血腥味。
偏偏是现在,剑修曾经无奈的声音,又声声回响在耳畔。
燕拂衣说:你要好好掌握这些东西,虽然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但能用到的时候,恐怕就晚了。
燕拂衣说:不要小看任何一点细节,很多时候,不经意的细节可能会决定你的命运。
燕拂衣说:别那么任性,对待长辈你该礼貌,对待同辈你该谦逊,你站出去代表的是昆仑,不能总像个小孩子。
燕拂衣说:清鹤,你听话,你讨厌我便冲着我来,不要拿门派未来赌气。
……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燕拂衣什么时候,竟对他说过这么多话?
那些或是无奈宠溺,或是疲惫低沉的声音,此时像是诅咒,一声声回响在李清鹤耳畔。
他忍过眼前那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影,竟神经质地、低低地惨笑起来。
“我不记得……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师兄,我这个废物,从来都不记得你说的话。”
“如今我听话,我听话……你能回来吗?”
托燕庭霜那串五蕴翡,还有不弃山公告天下的福,李清鹤被法术修改的那些记忆,已经全部回到脑子里。
不管他再不愿意接受,再试图逃避,那些记忆都好像附骨之疽,牢牢根植在他的脑海深处,再也不得解脱。
在他最该听燕拂衣的话的时候,他从没有听过。
到了此时,那些话反而出现在他记忆深处,却为时已晚。
只懂得那些道理有什么用,他从不是燕拂衣,没有燕拂衣那样的能力,也没有燕拂衣那样的心性。
……现在想起来,好像除了他们昆仑的这些人,燕拂衣在外的名声人缘,一向都算不错的。
他与芮木医尊空仪檀有旧。医尊那样高傲的人,都觉得他不可多得,时隔多年,会在仙魔战场上,特意为当年的小友,向商卿月鸣一声不平。
如今李清鹤知道得更多,知道不仅自己冒名顶替拜的金霞真人,就连那位空天药庐的掌教老祖,都动过心思,想收当年的天才少年为徒。
燕拂衣甚至与最神秘的万丈点星斋都交好。同尘道尊庄和光门下,那位首席弟子桓永,甚至公开到处讲,此生能得他为知己,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更不要说此时恐怕与自己同样后悔的邹惑,那位万妖谷的少主,如今都愿意为了他去死。
我也愿意。李清鹤在心底深处小声地想:如果将这条命赔给燕拂衣,能换得他的原谅,那好像很划算。
他又想,这样想来,似乎也并不只有他们昆仑的人有眼无珠。
可偏偏他们,都是燕拂衣最该亲近的存在。
……明明在那么多人眼里,燕拂衣都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偏偏这块美玉被锁在浑不在意的人手里,饱经磋磨,从内而外都爬满细小的裂纹。
现在终于碎了,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李清鹤“腾”地站起身,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想什么,他怎么又会想到这么丧气的话!
燕拂衣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有机会,他要去救他,一定把他从那个地狱里救回来!
然后……然后他会跪在燕拂衣脚边,去乞求他的原谅。
燕拂衣想怎么对他都行,那都是他有眼无珠,是他活该。
只要拂衣师兄能消气……他会的,他一向会原谅我的。
李清鹤一边这样想,内心深处也不由得唾弃自己的自私,他明明也很清楚,他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但……但他已经知道错了,是不是能再得到一个机会?
他会努力把事情都做好,努力把燕拂衣救回来。
有没有可能,一切都还有机会重新开始?
李清鹤努力不去想,前几日燕庭霜歇斯底里地说出的那些话——努力不去想,燕拂衣若能活下来,该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苦楚。
他只想要那个人回来。
门外突然一阵喧嚷,将李清鹤从不正常的状态中拉回来,他愣了愣,眼前黑雾散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仍坐在案前,桌上文书已脏污地一塌糊涂。
一阵烦躁的怒火突然间席卷了李清鹤的胸腔。
他现在不想面对这些,这也不行吗?他就不能清静哪怕一会儿,用这偷来的时间,来想想他想念的人?
“少主,”有人在外面拍门,“万妖谷的人闹过来了,齐长老叫您去瞧瞧。”
万妖谷的人?
李清鹤一顿,将身上染了血污的衣服换掉,抚平胸前的褶皱,深深吸一口气。
云之巅的门突然开了,候在门外的弟子垂下正欲继续敲门的手,稍稍侧身。
在李清鹤看不见的角度,那弟子的目光跟随着这位昆仑如今新的掌事人,眸色深沉,浮涌着极为深刻的情绪。
但李清鹤从不是会去仔细观察一个普通弟子的人,他烦躁地甩一下袖子,往议事的地方走去。
闹事的竟然是邹惑。
李清鹤很是头疼,心想这家伙不是传说被红莲妖尊关在王殿里吗,怎么又放出来乱咬人。
殿前的大广场上,紫瞳的蛇妖一身华服上已沾了不少星星点点的血,手中拿着一对苍色的长刺,脸色狰狞。
昆仑的弟子团团围在四周,如临大敌地与妖族少主的护身大妖们对峙。
周边还散着不少元婴以上的长老,恐怕全靠他们镇场,才没有打起来。
李清鹤看见那姓邹的长虫的脸,就心头火起:“邹惑,你来我昆仑,又发什么疯!”
听见声音,邹惑猛地转过头来。
他那双紫色的眼睛死死钉在李清鹤身上,像在看有杀身之仇的大敌。
他的声音一个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