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很微妙地感觉到——“活着”。
但求而不得的烦躁,也同样与日俱增。
燕拂衣愈是坚定,愈是无法被摧毁,相阳秋心中积累的对于使他臣服的渴望,也便愈来愈深。
他凭什么不臣服于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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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什么一次次被打碎,又还能一次次能把自己拼起来,究竟什么才能让他动容,究竟怎么做,才能得到那颗最坚固的、剔透的心?
现在他知道了。
“我最后问你一次,”相阳秋说,“小道君,要跟本尊——入魔吗?”
燕拂衣与他对视,那双总是沉凝冷静的眼睛终于燃烧起来,相阳秋可以轻易透过漆黑的瞳孔,看到最里面布满裂纹的魂魄。
现在那魂魄中,到处燃烧着极度的恐惧,甚至闪动出不容错辨的哀求。
他在害怕。
他第一次没能毫不犹豫,第一次颤抖着嘴唇,不敢轻易就说出拒绝。
求我啊。
相阳秋捏着那枚漂亮的冰晶,死盯着那双更漂亮的眼睛。
向我——求饶啊。
“说话。”相阳秋没注意到,他竟像一个低级的刑讯者,急躁地催促着濒临崩溃的囚徒。
他强逼着与青年四目相对:“小道君,你怎么选?”
相阳秋看到晶莹的水汽,看到那蒸腾的雾气终于凝聚成珠,温热的液体掉落在他的手背上,青年咬紧了唇,鲜红的血一滴滴从唇角落下。
他全身都在颤抖,连灵魂都在祈求,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最终被违逆的怒火,烧断了那根弦。
魔尊暗红的眼眸骤然一冷,两指用力,很轻很轻地一搓。
触手温凉的冰晶,在他指尖轻易化作了粉末。
银色的霜尘就好像流沙泻落,带着很温柔的波动,化作一道缱绻的风,又化作两道极为微淡,眼看行将散去的灵魂。
在那个瞬间,相阳秋暗红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完全僵住了,就好像有人将他全身的血液凝结成冰,一股脑刺进那颗颜色灰败的心脏。
他看到那张过于熟悉的脸,嗅到过于熟悉的灵力波动。
可女人都没有看他一眼,只很温柔地试图擦去燕拂衣眼角连串的泪,带着最沉重的愧疚和心痛,在她愧对经年的骨肉眉心,落下最后一个吻。
“宝贝,”她说,“娘一直都好为你骄傲。”
第81章
如果说相阳秋漫长的生命当中, 还有哪一刻如此刻般绝望,到思绪都不能转动,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
恐怕只有当年, 远隔仙魔结界, 看着那个女人, 就死在自己眼前。
也或许,就连那时都不若此刻。
一个人耗尽心血,汲汲营营以求的东西,在毫无征兆的时候猛然实现, 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足以冲击到神经僵直的狂喜。
而在下一秒, 一切梦想和希望便瞬间烟消云散。
就比从未出现过, 都让人无法接受,心神巨震, 恨不得撕裂自己的骨头和血肉, 也烧成一捧无知无觉的灰烬。
相阳秋自己都说不清楚,在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之后,他一心想要成神的欲望里,有多少掺杂了私心, 有多大一部分是因为, 对虚空中是否能聚拢故人的魂魄,存了一丝侥幸。
他竟不曾想过,燕然的最后一丝残魂, 曾离他那么近。
……当年他们,其实没能一起度过多少甜蜜浪漫的时光。
自从燕然将他从濒死之际救起,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逃命。
相阳秋一开始伤重,还得燕然照顾他。少女是急性子, 时常飞出去好远,才想起来后面仍跟着不良于行的伤患。
有时想起得晚了,身影就真会消失在相阳秋的视野里,他心里发慌,便也会不自觉示弱。
青年拄着木杖,跌跌撞撞地走,会柔声请求:“燕然,你等等我。”
急性子的女侠便又会从前方飞回来,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又小心避开他的伤。
“怎么这么慢,”她没好气地数落,“追兵都要追上来啦。”
相阳秋朝她笑,他知道自己生得好看,燕然也喜欢这种好看。
“……所以我爹说,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少女便打退一波追兵,又灰头土脸地抱怨,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谁叫我就这么色迷心窍了呀!”
相阳秋垂着眼睛,去拨弄山洞里小小的火堆,他肩背挺直,似乎不为所动,却有一点红了耳朵。
他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姑娘。
因此不知如何回答时,便厚着脸皮,一声不吭,生怕有句什么话说错,便会把人气走,再也不回来。
燕然静了一会儿,毫无预兆地跳到他面前来。
他们一时间离得那样近,呼吸相闻,他都能看到她瞳孔里细碎的金色。
相阳秋整个人绷得像要撑断的弦,他一动也不敢动,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燕然“噗嗤”一笑。
“你脸好红啊。”女孩儿故意晃晃脸,相阳秋的瞳孔便不自觉随着她的影子晃动。
“不逗你了,”燕然退开去,豪气干云,“放宽心,本女侠救人救到底,不会半路上把你扔掉的。”
……虽然是一起在腥风血雨里走过,可他们还是互相了解了很多事。
相阳秋知道了,燕然竟是名门正派逍遥道宗掌门的女儿。可燕然又说,其实“她爹”根本没有成过婚,她身上还有半妖血统,父亲想瞒,其实根本瞒不住。
相阳秋知道了,燕然有个很厉害的大师兄。可燕然又说,她不喜欢那个大家都交口称赞的家伙,如果以后再有小师弟小师妹,一定都要告诉他们离大师兄远远的。
相阳秋知道了,燕然曾被一只很有灵性的白兔救过命。燕然又说,她从那小妖身上,能感受到极为亲近的气息,说不定……说不定,她素未谋面的娘也曾抱过那只兔子呢。
……都是这样乱七八糟,又天马行空的话。又到很后来很后来,相阳秋才知道,燕然竟然有了他的骨肉。
那时他们已经被迫分离,只不过一方以为是生死永隔,另一方却被生生困于深渊樊笼,只偶尔能透过封印极小的裂隙,看到属于人间珍贵的浮光掠影。
他发疯似的想要冲破封印,想要回到人间去,他明明答应过那个女孩,明明做出过承诺,会永远在她身边,永远保护她不经风雨。
可她在风雨中飘摇,一生所有的苦难,偏偏都是他带来的。
后来燕然终于死了,死在一个血色漫天的雪夜。
那是一种相阳秋从未感受到过的——即使是千年之前与谢九观决战,被吾往一剑刺中心脏时都不能相比,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撕裂,被生拉硬拽地拖出血肉之躯,又在油里浸过一遍,扔进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