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境界的竹妖,也只会有一枚笋种。他这次诊治之前,我有过提防,他的笋种已经‘遗失’了。”
谢陵阳说:“所以,他最多只能扰乱受治者的心绪,如同……如同拂衣所说,他会更加难以恢复记忆。”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别无选择。”
他说得没错。
燕然站在燕拂衣旁边,拉着他的手,有些好奇地看着谢陵阳侃侃而谈。
她才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却也没有太大的惊异波动,毕竟,父亲从小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态度,让她多少有所猜测。
但还是有点出人意料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为男性的“母亲”。
至少这人的气质她很喜欢,如今只是头次见面,便已觉得十分亲切。
李浮誉轻声说:“他在拖延时间。”
幸讷离在阻止燕拂衣想起的,不仅是他自己的记忆,也是来自于前世的传承。
燕拂衣最好只是一个无知无觉、心智退化的“受害者”,他会受到最好的保护,最精心的对待,但不会拥有足以自保、甚至能与魔尊一战的力量。
但或许是因为……
李浮誉打量了谢陵阳平静无波的脸一眼,也忍不住感慨命运弄人。
或许是因为——尽管已经十分稀薄,但燕拂衣这一世,也曾有过来自于幸讷离的血脉。
那种血脉所带来的天赋,守护者他的神魂,让他没能如幸讷离所愿地被困住。
燕然忍不住说:“那这个人,他是还想两族开战吗?”
谢陵阳在与她相认的时候,隐去了在这件事中亦十分重要的另一个人的身份,燕然便也没有问。
燕然本就是洒脱的性子,生生死死这么多年过去,她更早已看得很开。
能多一个亲人固然好,可若是连生下她的那个人,都觉得她不知道为好,她便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欲|望。
谢陵阳的喉结动了动:“他一向如此。”
燕拂衣迟疑了一下,转向燕然:“母亲,你可能还不知道,那魔尊……”
燕然摆摆手。
她一直在燕拂衣的冰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关系,”她捏捏儿子的手,“他其实不能算是你的父亲。”
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眼神明亮:“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点错……再说,我爱过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燕拂衣眨了眨眼。
“塑造一个人的,是独一无二的记忆和时间。”燕然笑了,在他耳边悄悄指了指前方。
“你爱的,难道是那位玄机祖师吗?”
燕拂衣一下子脸红了,险些惊跳起来,他母亲在旁边坏笑,捏捏他热乎乎的耳垂。
“还有你,在娘眼里也只是娘的宝贝,不是那位一剑可平山海的传说中的剑仙。”
“放心大胆地去完成你们的使命吧,”燕然轻眨一只眼,“他‘杀了’我最爱的人,又那么欺负我儿子,我也要找他算账的。”
第103章
话虽如此, 在人族这边戒备起来的同时,魔域过分的安静,透出一种诡异。
如今没有了大轮明王阵, 也没有了九观树, 理论上讲, 任何魔族想要来到人间,都不会有阻碍。
可巡逻队在延宕川关隘日日巡逻,却连一根魔族的角都没看到。
所有魔族都好像被无名的力量拘束起来,就连封印还在时, 那些总是不死心地试图寻找缝隙的小鱼小虾, 都不见了踪影。
边境异常平静, 可就连普通人也能感到空气中欲要燃烧起来的火药味,雾霭沉沉, 山雨欲来。
燕拂衣的状态, 倒是一日比一日好。
九观树倒下,对他来说,其实算阴差阳错的好事。
当年谢九观孤注一掷,把几乎所有的神魂之力, 都倾注在那棵本源巨树里, 甚至没有给自己凶险万分的转世留下一点用来护身。
应玄机也正是察觉了这一点,才毅然决然地随之而去,护卫左右。
九观树那是忽然倒下, 正逢燕拂衣的神魂也到濒临崩溃的极限,那本就无所依凭的魂魄在动荡中, 几乎立刻碎掉了。
但李浮誉赶到得及时,又用仙灵之力强行凝聚住一时半刻,刚好迎接九观树中逸散的能量归体。
从那时起, 理论上来说,燕拂衣便已经继承了谢九观的所有力量。
只是那能量隐而不发,全部用在默默修补他碎裂的神魂上。
如今若想要使用,大抵需要一个契机。
尽管所有人都劝他不要急,告诉他说:并不是每一次,他都要对这世界的兴亡承担最多责任。
可燕拂衣自己心里,总是放不下。
魔尊已经许久没有过消息,那个人喜怒难测,如果哪一天突然发疯,又要拉着所有人陪葬,都不会让人奇怪。
到那个之后,师兄如今作为唯一掌握金仙能量的正道人士,那种力量却并不长于打斗。
千年之前,应玄机在十二金仙中,也大多担任推衍谋算的角色。
即使有作为“李浮誉”时修炼的底子在,可那点年轻修士的经验,与金仙之力比起来,微薄得就好像大海里的一滴水。
所以还是,唯一能给所有人作为后盾的——只剩下曾经属于剑仙的力量了。
在不弃山的调度下,整个修真界都已又进入战备状态。
修士、妖族,甚至是占据最多数量的芸芸凡人,都已经握紧自己的武器,准备为了生死存亡,最后背水一战。
与五十年前相比,大家心里倒是有底许多。
一来“应玄机”已出关,二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守夜人,在魔界坚持过整整五十年。
在那场漫长而孤独的对峙中,竟然是守夜人,竟然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小修士,赢了魔尊。
燕拂衣仍然活着的消息,给所有人都注入了一种巨大的信念之力,至少他们会真的有些愿意相信:魔尊,是可以被战胜的。
看似不可违抗的绝对力量,是有可能被坚定的信仰、永不放弃的精神所战胜的。
关凌渡上山时,就听见那些等待在山门之外的人,互相说着这些勉励的话。
她多少感到不可思议。
关凌渡是在整个人间最为动荡的五十年中成长起来的,她仍非常清晰地保留着最小时候的记忆,记得那个时候,占据主流声音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她亲眼看见燕拂衣在墨襄城如何舍生忘死,也亲眼看见,那些一日前还恨不得给救命恩人下跪的人,第二日是如何丢过去最尖锐的石头。
她亲眼看见道貌岸然的所谓“大宗门”,对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受之泰然,放着迫在眉睫的危险不管,用权势力量解决自己的私人恩怨。
当然,在那之后,她也亲眼看见,那些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