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映照得整个皇宫五色斑斓,一声声响中叶惊玄数着数,一个烟火赚百两,她听见的不是放烟火的声音,而是银子哗哗从天下往下落的声音,正傻笑着数数的时候。 顾重楼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近来,站在叶惊玄身后:“你怎么到这里了,要不是去后殿问了,都没地找你去。”
叶惊玄回头一看是顾重楼,就扔了手里已经渐渐凉了的手炉子,转身趴到顾重楼怀里,暖暖地蹭了蹭,脸上lou出满足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冷死了,还是你身边最暖和。”
顾重楼笑着拉开了大氅,把叶惊玄包了进去,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了那个银制的暖手炉子,那是顾云峥的东西,上面两个大大的字——博海,顾重楼挑了挑眼问道:“你见过二哥了吗?”
“对啊,我在后殿碰上了二哥和二嫂,重楼我觉得二哥好奇怪啊,说话怪怪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顾重楼一说,叶惊玄就想起来了,顾重楼和顾云峥都有点奇怪,她总觉得这之间有些联系,可以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
“王爷,王妃,皇上请二位去前殿呢,该去领赏了。”
“赏?赏什么?”叶惊玄一听赏就把事话儿给忘了,一听赏就想到了压岁钱三个字。
“瞧你笑得,赏些珠玉之类的东西,待会儿领了赏就说应景的吉祥话,走吧。”顾重楼领着叶惊玄到了前殿,刚进殿内就看到了顾云峥扫过来的眼神,顾重楼心里一惊,连忙错开了,走到姚思敏他们身后。
人到齐了,才开始领赏,果然赏的都是些什么太平锁啊,平安玉之类的东西。轮到叶惊玄时,手上却是个匣子,叶惊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是鼓励她把匣子打开的样子。当她把匣子打开,里头好大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叶惊玄大窘,脸红心跳地扫了周围一圈,每个人都打趣似的看着她。
捧着匣子站中间,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能让她钻进去:“臣媳谢父皇、母后赏赐,愿四海承平、天下富足。”
“哟,这可不成,嫂嫂们大都献贺诗了,咱们懿安王妃也得和一首,老七,赶紧让你媳妇儿也和一首。”又是老六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带着几个兄弟在那起哄。
顾重楼嘿嘿笑,反正他是很少听叶惊玄念诗,刚想推辞,那头正冒着冷汗的叶惊玄终于想起一首来,捧着匣子清朗的吟诵了出来:“律转鸿钧佳气同,肩摩毂击乐融融。不须迎向东郊去,春在千门万户中。”
念完诗,不顾别人的表情回头看着顾长卿道:“六哥我住你了,你今日为难了我,找个机会我也要为难六嫂嫂。”
皇帝还来不及为诗叫好,先被叶惊玄的话给逗乐了,皇帝一笑满殿的人也就跟着笑了起来,叶惊玄跺了跺脚,回到顾重楼身边。顾重楼伸手接过送子观音,拍了拍叶惊玄的肩:“好了,回头我揍六哥一顿,替你出气,你别气闷在心里。”
叶惊玄气闷地一侧脑袋,发现顾长卿的笑脸,又侧到另一边去,却不想迎上一双熟悉的眼神,一看是顾云峥淡淡一笑,眼皮耷拉下来一边想一边摇头,差点她就把顾至臻和顾云峥弄混了,这两兄弟还真是相似,连眼神、气度给人的感觉都很像啊……
顾重楼捕捉到了顾云峥的眼神,也看到了叶惊玄在摇头,在心里叹息一声,看向顾云峥的方向,心里问道:老九,是你吗!如果是,为什么要假死,如果不是,为什么会lou出这样的神色和举止,这和他印象里的顾云峥一点也不相似……
正在顾云峥身边的付晨兮也感受到了这几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抬头去看顾云峥,却发现顾云峥的正不着痕迹地落在叶惊玄身上,连她轻声的喊了几句都没有听到:“王爷,王爷……”
“呃,晨兮啊,怎么了?”顾云峥许久才回过神来。
付晨兮摇摇头说没什么,却咬着唇看向叶惊玄,那个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美貌么,还是那份恬静……竟然让顾云峥也看得痴了。
一场春宴,好戏正式开场……
第一六零章 九儿复活,惊玄暴了
夜色中的王府巷里,气氛比往常还要更安静些,入夜了各王爷才渐渐从宫里出来,一辆辆的马车点着宫灯,从正街上涌入王府巷,不时地还掺杂着几声马啼和赶车人的呼喊声。
顾重楼和叶惊玄下了马车正往府里走,一辆马车就从后面缓缓驶来,马车在王府面前停了下来,顾重楼和叶惊玄一齐回转身看,却正是顾云峥。顾重楼皱眉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博海王妃,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原来是二嫂,二嫂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见过永徽王,是懿安王妃把帕子拉在后殿里了,我瞧着这帕子挺精致的,倒像是心爱之物,就自作主张给收好了,刚才走得急没叫住懿安王妃,正好顺路给送过来。”付晨兮说着这话时,神色平常,心里却正在翻腾着。这帕子是顾云峥给她的,说是叶惊玄拉下的,她当时接过帕子心里浑不是滋味。
叶惊玄看着那帕子,轻轻一笑,那帕子是她绣的,京城里但凡是叫得上名的嫡妻,跟她娘亲厚点儿的,大都人手一块吧,于是摇头说道:“二嫂,我是从来不带帕子在身上的,也许是其他几位嫂嫂或是旁的女眷们拉下的,一块帕子而已,二嫂也别太较真了。”
顾云峥在马车上远远地听着这里的对话,心头淡炎地涌上一些凉薄,透过薄薄的纱帘子,看着一片烛光中,站着的那个女子,依然是那样灿烂的眉眼,却早已不再是为他而绽放了。
她站在顾重楼身边,像一朵.小花儿一样,却开得凌霜傲雪。顾云峥的手重重拍在马车上,咚地一声重响中,手掌连着心一块儿被震得发麻:“夕夕……”
当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时,他.的心又重新柔软了起来,只是一抬眼却又看到了顾重楼和她迎风并立的情形,眼神一冷,那些柔软的思绪又化作了满脸的苦笑与满心的落寞。
顾云峥看着站在烛火中的女.子拜了拜付晨兮,就转身随着一直温笑着的顾重楼进府了,在快要走进门口时,似乎是被门槛绊着了,顾重楼去扶了,她便顺势倒在顾重楼怀里笑得甜美动人。
在她被门槛绊住的那一刹那,顾云峥的手已经伸.出了车外,却恰恰看见了这一幕,胸膛里有一些撕裂感,随着风吹动车帘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她总是容易被门槛绊倒,到了现在这个毛病竟然还没改,他私心底一直希望,不会再有别人,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在另一个男子怀里婉转娇嗔地笑着。
“爷,您回车里去吧……”车夫正是扮好了的袁易之,他就.知道他们爷只要一碰上这个女子,所有的理智都会消失。
顾云峥……不,顶着二皇子的身份的顾至臻,看着袁.易之叹息了一声,正要回马车里的时候,叶惊玄却忽然看了过来,就算隔得这么远,他也看到了她正在皱眉看着这边。只见她忽然一笑,又挽着顾重楼转身进了府里。
顾至臻的心仿.佛被包了棉花的细锤儿,重重敲打了,闷闷地在胸口,似乎有嗡嗡地声响。
“怎么了?”顾重楼问着忽然转身的叶惊玄。
叶惊玄仰头一笑道:“没事,今天晚上感觉很奇怪,你和二哥好像都不对劲,你们说什么了,该不是说了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闻吧!”
顾重楼干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在脑子里纠结了一会儿,叹息一声:“先进了府里吧,我也不确定,等回了屋里我再细细跟你说。”
叶惊玄看了一眼,发现顾重楼似乎有些不安,于是紧紧反握着顾重楼的手,并肩缓缓行走着:“重楼,我会一直赖在你身边,赶都赶不走,就算失去一切,也还有我在的。”
顾重楼迎着风凉凉一笑,心说,你就是我的一切了,如果今天是别的事,他早就说了,只是这些话却百转千回地在他心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回了屋子里,桐月奉上了茶,烧好了炉子才离开。叶惊玄坐在桌子一侧,已经换好了常服,宽衣大袖坐在垫了皮毛的躺椅上,分外闲适而自在。
顾重楼端着茶盏,在她几乎昏昏欲睡的时候开口说道:“惊玄,如果九弟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叶惊玄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屋顶上的画梁,起身坐到顾重楼身边,似乎觉得不舒适,又拿了个kao垫,舒服地倚着顾重楼,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地道:“如果要我说不怎么办,那是假的,重楼我不会说谎话骗你。但如果真要我说会怎么样怎么样,我却早没了那心思,我都有你了呀!就像你常说的,我心眼小,容不下太多人。”
叶惊玄顿了顿,揪着顾重楼的袖子,lou出浅浅的笑容,在烛火里莹莹如玉:“以前我想过,如果他活着,我一定要问他,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见了这么多,遇了这么多,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终于明白了,你才是我要找的人,你才是那个会放纵、宠溺并信任我的人。 ”
顾重楼低头看着怀里轻闭双眼,分外宁和的女子,心渐渐地安了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叶惊玄忽然睁开眼睛,爬了起来盯着他道:“顾重楼,你是我的,而我……也是你的,谁来了也不会动摇分毫……”
顾重楼满意的欢喜,却只是柔柔地缠绕着她暖香的发丝,温柔的眼神里满是爱怜,却又幽幽一叹道:“惊玄,他或许……真的还活着!”
顾重楼并没有想到,原来说出来并不难,不需要用尽全身边气,只是静静的凝望着,也能够平心静气地说明白。
叶惊玄在顾重楼膝上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宁静:“重楼,你见过他了吗,如果没有见过,那就不要相信。”
“见过了,不但我见过了,你也见过了。”
顾重楼的话让叶惊玄一阵惊愕,皱眉想了想,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二王爷么?”
“我和他一同到后殿歇了会儿,我把醒酒汤端给他时,他迷迷糊糊地叫了我七哥……惊玄,这世上会叫我七哥的只有九弟和十弟。”说是不确定,其实已经确定了,杜无回的那些旁敲侧击,杜无回的不愿深谈,现在想起来,都是铁一般的佐证。
叶惊玄皱眉,那他为什么要死……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如果那个混蛋,竟然敢以假死来摆拖她,那么……她不会让他好过的……叶惊玄心里恨恨地想着,落在顾重楼眼里却成了激动。
“惊玄,你还想见他吗?”顾重楼原本不是个犹豫的人,只是碰上叶惊玄,一切都开始不确定起来。
叶惊玄看了顾重楼一眼,咬牙切齿地道:“不见,不管是不是,都不见。而且,我觉得不一定是,说不定只是你听错了呢。”
如果顾至臻真是以这种方式来和她决裂,来坚定他对于皇位的决心,那么她也绝对不会留恋过去,那个男人那以死来离开她,那么她就让过去陪他一起死掉。
如果真是死了,她现在只会淡淡的想念,但如果是诈死,让她觉得自己很白痴,被骗得团团转不说,还白白为了那样一个玩弄她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曾经伤心、流泪过。
真她娘的傻,愚蠢到了骨子里……爱多成恨,她不爱了,也不恨,只是被玩弄的感觉,让她愤怒了……
“我真担心你不顾一切地要去找他,惊玄……”顾重楼狠狠抱住叶惊玄,那小小的身子里,涌出的安定与宁静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安宁下来。
叶惊玄忽然心情大好,这说明顾重楼在乎她呢:“谁来我也不要了,那些英雄的男人,高贵的男人,让别人去争抢吧,我只要个会过日子的,全心全意只有我的。重楼,你是最好的……真的!”
顾重楼幸福得直冒泡泡……
而王府巷的尽处,博海王府第里,顾云峥正手拿着那块手绢儿,她说不是她的,她说不惯带手绢,她否认了……
这块帕子原本是叶惊玄亲手绣的,上面的十字串珠的针法,也只有叶惊玄才会用,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连帕子也认不出来了吗?
叶惊玄这会如果在,一定会顶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顾云峥回道:“当年这种帕子我绣了若干,而且我会绣的花不多,翻来覆去都就那两三样儿,我是真的从不带帕子,我那BH的娘经常拿来送女眷们……”
顾云峥这会儿却只能看着帕子发愣,忽然抬头看着窗外渐渐飘下来的雪花儿,想起了数年前的雪夜,他们曾经一起奔逃,只是最终却失去了彼此。
苦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一只手狠狠地握成拳,拿着帕子的手却依然轻柔如故,那个女子是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只是现在却已经是别人天空的骄阳了。
“夕夕……在那时候我选择了,就容不得后悔……”何况她也不是个后悔了就能找回来的女子。
就让你开成别人胸口的一朵小花儿,无忧无虑地过日子,而这晴天雨天,他来替他们挡着!
“我也想让你好好过日子,他陪着你,那么……我来守护你吧,夕夕!”他知道顾重楼有那个能力保护她,只是那还不够,他要让她的平淡生活没有任何威胁。
“夕夕,我开始在别的女子身上找你的影子,像晨兮有你一样灿烂的笑脸,笑起来时候日月生辉,砚雪有你那样的宁淡、不争。”
可是那又怎么样,每一个都是像而已,总归不是的,雪花随着风偶尔飘在他的衣袍和额面上,冷冷的沁到了骨子里,顾云峥又恢复了一些清明。
望天一声长叹,再清明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会晃过那张小眉小眼的脸儿,圆润的下巴,总是微微仰起,那女子的骄灿清贵,这世间再没女子能有一模一样的神采……
“我用你换了天下,那么就让我用整个天下为你撑腰,谁……也不能再让你难受,哪怕是我……”顾云峥……好吧,其实就是顾至臻,不过以后他只能用顾云峥三个字活着了。
他站在窗前拿着一方如雪的绢帕子,对着满天的飞雪,喃喃低语着。
明明见到叶惊玄时,是欢喜的,如今却都如同满地的雪花一样,清冷而孤孑……
第一六一章 这华丽地蹲牢房
过完年十天就立春了,顾重楼当时还站在窗边迎着风雪说了句,今年立春特别早,叶惊玄心知戏快开锣了。
立春那天顾重楼陪着她一道去了定国公府里,和叶霜城、姚思敏他们一起吃了春卷儿,当时姚老爷子也在,看着几个孩子这么大了还在雪地里打雪仗,在湖上溜冰玩,一家人说不出的和乐。
从定国公府出来,姚老爷子也跟着一块儿出来了,拉着叶惊玄叮嘱了几句,说什么受点委屈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过日子,眼下苦了以后才能甜之类的话。她眨巴着小眼睛,溜溜一转,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姚崇安就没再多说。
顾重楼拉着她问:“你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叶惊玄站在马车头上高喊一声,华丽丽地迎风狠狠咳嗽了一声,在心里补了句:海燕,高尔基……然后迅速地钻进裹了厚厚油毡的马车里。
顾重楼却在马车下面看傻了眼,他最近愈发觉得这丫头奇怪了,不过倒是洒拖、爽朗得很,这样的大冬天里,让人看了像阳光一样舒坦:“惊玄,今天哥哥们要到咱们府里来用饭,中午得准备好。”
“不是让你回了嘛,这眼瞧着.没几天清静日子了,还得用来招待他们!”叶惊玄手上正给顾重楼缝着件毛氅子,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去宫里拜见德妃的时候,德妃还好一阵感叹,感叹自己得了个好媳妇,感叹顾重楼的好命。
“这车里不见光,你仔细着眼睛,别.累着了,就一件大氅子,交给绣房的丫头就成了,你这样累着自个儿,我穿了也不安心。”顾重楼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叶惊玄的针线功夫是不怎么样,可再不怎么样,看在他眼里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只是见她天天拿在手里不放,走哪都带着,连带还把他都晾在一边了,可真就有些妒忌那块皮毛了。
叶惊玄正往大氅上绣密密织.织的如意云纹,她绣功不成,只能绣这简单的,说是简单动费着功夫,但一点点看着绣出来,那成就感就别提了:“绣房的丫头怎么一样,这是我二哥亲手制的白虎皮毛,父皇都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亲手做了给你,多有诚意啊!”
顾重楼咕哝了一声,很想说皇帝那天还念了,这么.好的皮毛全毁在她手里了,这要是交到绣房里去,立马身价儿倍增。顾重楼侧脸看见车外荧荧的雪光透进来,照反射在叶惊玄洁白的侧脸上,勾勒出迷人的线条,再看她专注的神情,不由得胸中一荡。
是了,这物件原本只是贵重,可经过了她的手才算.是珍贵,于是又暖融融地笑了:“回府再做吧,不急在这一时,这没光没亮的小心扎了手。”
“都立春了,等解了冻,也就穿不上了。”叶惊玄巴不.得现在就能成,立马能让顾重楼穿在身上。
“今年穿不不了,.还有明年。”顾重楼大手一扬,把叶惊玄手里的针夺下来,看着叶惊玄着恼地看着他,那生气十足的小脸,目光灼灼灿灿地,好不动人。
眼见着就快到府里了,马车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顾重楼探出头去,却发现是禁军,却不是刘证义带的人。一群禁军穿着深青色绣金鹰的衣裳,站在莹莹白雪里,一个个横刀立马,好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