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在徐大人的指点下,伸手摸了下马。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温婉上辈子在大都市里混到二十多岁,活生生的马倒是见过,但还真是没有亲手摸过,所以摸的时候,或者是带着些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一摸那马,那马就蓦地长嘶而起,吓得温婉不禁缩了缩脖子。
徐教官连忙安抚下那匹马,回头对温婉淡淡笑笑说:“你是新进来的吧?”
“嗯。”温婉乖巧地点点头。
徐教官会意地微笑:“你先到旁边休息下吧,看看师兄们是怎么骑的。”
“好的。”温婉听话地转身坐回休息区,托着腮帮子看着大小正太们或颠来倒去地骑着马、或勒着马缰却被马拖着跑,洋相百出,笑料不止。随着一批一批的人接连上场,马场上的马越来越多,休息区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渐渐的,就又只剩下托着腮帮子坐着发愣的温婉,和角落里仍然捧着本书看的颜诩之。
“颜师兄。”温婉又忍不住挪过去,问。“师兄怎么不去骑马?”
颜诩之顾自翻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我以后做文官,不做武官。”
温婉怔了怔,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由哂然笑笑:“当文官也可以骑马呀?”
“我的文官,不骑马。”
颜诩之回答得很简单,温婉却也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诚然,若真当官了,出门自然是坐轿子或者坐马车,会不会骑马,当然完全地不重要。
温婉又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蹑蹑地挪身坐回来。心想苑中最用功,学习目标最明确,以后最有可能有大出息的人就是颜诩之了,不过跟他交流起来,还真是有很大的困难,两个人,完全不像是在一个星球上似的。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巴结人也是门大学问哪!
“御”课进行了一大半,水玲珑才蹑手蹑脚地回来,但脸上荡漾着的,却是一副看到了绝妙好戏而心满意足的表情。
“婉婉!婉婉!”果不其然,她一来就蹭到温婉身旁,一脸的“快问我,快问我,我有大八卦的神情”。被她用那种渴望的眼神盯着看,温婉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问:“你怎么才回来,有那么好看吗?”
“那是,可发生大事了!”水玲珑的声音立马往上拔了三个高度,周旁几个对八卦敏感的人立马围了过来,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大事。
水玲珑将脖子一伸,察觉徐教官也转头往这边看来了,连忙竖起一根指头“嘘”了一声,示意大家都在休息区坐好,然后她就正正声音,兴奋无比地开始说了:“刚才啊,我和婉婉从藏书楼出来,先是碰到了天榜的温媛和南王世子欧阳凌枫,他们刚一过去,我们马上就又遇上了苏政雅,怒冲冲地问我们有没有看到温媛他们!”
“啊,温媛也惹到苏政雅了!那有好戏看了!”有人已经开始兴灾乐祸了!
水玲珑瞪了那人一眼,嘁了声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听我说!”然后一群人就纷纷谴责刚才那个不明就里就乱推测的人,然后催促水玲珑赶紧说。
“那我是看到了嘛,就跟他说看到了,但我也感觉到会有大事发生,所以马上就跟过去看了!”说到这里,水玲珑的两眼便开始放光。“苏政雅在藏书楼二楼的文香阁找到了温媛和欧阳凌枫,一进去,就冷笑了声说,‘真叫人好找啊!’”
水玲珑模仿着苏政雅的声音,说得怪声怪气的。“然后拿出一个锦盒,对温媛说,‘你想要的东西,我找着了。’说完,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忽然往地上一摔,‘当’的一声响,就碎了一地血红色的碎片。
水玲珑描述得绘声绘色,听的人却不禁都倒抽了口凉气。半晌的寂静之后,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那摔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似乎是珊瑚,但是从锦盒里拿出来的时候却是会发光的……总之,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就是!别岔开话题,重要的还在后面呢!”
“怎样,怎样!”
“苏政雅平时对看不顺眼的,哪个不是拳脚相加的,这次惹毛了他,当然要动手了!他骂了声‘贱人,过来’,温媛当然不敢过去了,欧阳凌枫起来劝和,反手却被苏政雅打了一拳……”
听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谁知道水玲珑接下来的话却是:“然后天榜的上官先生赶到了。”大家一听顿时都泄了气。“不过,我刚又偷偷地跟去北院看了,黄院大人派了几个人出去,应该是去通知家里了,嘿嘿!这三个人啊,一个是南王爷的儿子,一个是左相的儿子,还有个是右相的外孙女、工部侍郎的女儿,嘿嘿嘿嘿!”水玲珑光是想像着,就笑得合不拢嘴来。
“这次应该不能随便了事了吧!苏政雅这次打的人,可是南王世子!”言下之意,苏政雅平时打人都被草草地了结过去了。
“难说啊!苏政雅的母亲是大长公主,就算要处置他,也不可能罚得太重的。”
“我看,很有可能南王爷会主动要求小事化无大长公主是先皇最疼爱的公主,又是当今皇帝陛下最为倚重的皇姐,谁敢真的去追究!傻了啊!”
“就是就是!”
一堆人围在一起喋喋不休着,本来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苏政雅这次惹上个大头,大家都因此兴灾乐祸,但讨论来讨论去发现估计还是奈何不了他,不由又有些忿忿然。
温婉坐在一旁听他们的议论,这才知道原来苏政雅竟然是大长公主和左相的儿子,果然大得不得了来头,怪不得柳氏要刻意提醒她千万不能得罪他。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温媛恐怕得不光光是得罪他这么简单了,不知道会怎么了结。
【第十五章 亲事】
这天下学,温婉来到坐马车的地方,只看到温克恭一个人。估摸着应该是藏书楼事发后,就被提前接回家了。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既然要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还是应该装模作样地问候一声的。所以在马车开始行动的时候,佯作诧异地问:“媛姐姐呢?”
“媛儿妹妹先回去了。”
“哦。”
接下来又是一路无语,不过温婉也习惯了,摸本书出来自己看了起来。到家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看到等着接她的温娴,而只有采青一个人。“娴儿姐姐呢?”
“娴小姐在给婉小姐做新衣服呢!”
“哦。”温婉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采青抿嘴笑笑:“婉小姐是想问为什么今天娴儿小姐没有来,是吗?”
温婉抬头迎向采青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采青牵起温婉的手往回走,笑着说:“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在忙,走不开身。”
回了屋,却发现温娴并没有在忙着做衣服,而是一脸焦急地等在小院门口。一见采青牵了温婉过来,便急急地小跑出来,将温婉牵到自己身边,小声问:“今天学堂里发生的事情,没有牵累到你吧?”
见温婉摇了摇头,温娴才松了口气。一起进了屋,替她将书袋收到书架上,一边说:“今天父亲大人提前回了,听说是媛姐姐在学堂里惹了大祸,家里的人都聚了过去。母亲也被唤过去了,至今没回,我还以为这事也牵扯到你,让我好生担心。”
“没有呢,我一直都在好好上课。”
温娴笑笑说:“幸亏婉儿懂事。”回身从里屋端了糕点,携着温婉一同在桌前坐下,又差了采红去泡茶。等屋子里只剩下姐妹俩,她低声才发问说:“今儿个在学堂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似乎挺严重的。采青从大夫人房里的菊香那听了些来,说是惹上左相府了,婉儿在学堂里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温婉拾过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我从玲珑姐姐那里听了些来,说是媛姐姐和南王世子到藏书楼看书,然后苏政雅找过去,然后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竟然还动手了啊?!”温娴惊了惊,随即单手拄着下巴沉思起来,喃喃自语地说。“难道是争风吃醋?”
温婉有些哂然失笑,心想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就开始争风吃醋了啊。不过看苏政雅那样子,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可怜的小正太情窦初开,千方百计地为意中人买到想要的东西,回来却发现意中人正在与别人约会,于是,恼羞成怒。不过,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约会吧?只是一起去看下书,连这都要生气,器量也太小了些吧。
“娴儿姐姐,什么是争风吃醋?”温婉假装懵懂地问。
温娴笑笑说:“就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会生气。对了,婉儿在学堂里有没有相处得比较好的男孩子?”
温婉天真无邪地回答说:“只有柴师兄。”
“柴启瑞?”温娴立马就报出了柴启瑞的名字。对于温婉记在册子上的人名,她都一一默默记在心里,顺便做了一番调查。“柴家是京城首富,东望第一的大米商,年前似乎刚为长子柴启明捐了个员外郎的官衔,也算是在朝中也有个照料了。”
“可惜啊,人家早心有所属了。”温婉一边啃着糕点,一边默默地想。她的这位姐姐,打听得还真清楚啊,不会这么早就为她操心起终生大事了吧?托了穿越的福,返老还童的她今年才九岁,距离及笄论及婚嫁都还有一段漫长的岁月,现在开始考虑,未免也太早了吧。
柳氏回来已经快是半夜的事情了,温婉本来已经睡着了,却不知为什么忽然醒来,就听到柳氏和温娴在屋里低声说话。
“你父亲大人准备去给你媛姐姐提亲了。”
本来还处地迷糊状态中的温婉,蓦然听到这句比较惊悚的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去左相家提么?”温娴好奇地问。
“去南王府。”柳氏柔声纠正。“你父亲大人意思是去左相府提,但你媛姐姐哭闹着,怎么也不肯,所以只能去南王府了。”
“那左相公子能善罢干休么?”
“他们又不曾上门来提过亲,小孩子私底下约定的事自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那我们先去南王府提亲,也是无可厚非的。”说着,柳氏又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说。“左相府,南王府,无论哪个都是很好的归宿,看人家挑来拣去,这个不好,那个不要的,我的女儿却进不去。”
“娘亲不要胡思乱想,在娴儿看来,与其去这些豪门大户里低着头过日子,不如嫁个小康之家。夫妻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那才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以温家这样的家世,纵然是庶出之女,也不会让你们嫁到寻常百姓家去。”柳氏忧虑起来。“婉儿倒也罢了,学堂里呆上几年,多多少少认识些人,到时候若真能进得文心阁,就不愁没个好的归宿。只是你可怎么办呢,每天在家中,也没认识个人,母亲就担心到时候被老夫人她们随便指户人家去给人家做小。”
温娴安慰说:“还早呢,他们总是要先忙完媛姐姐的婚事,才有空来管我,估计还要个一年两年的,母亲先就不要操心了。”
温婉闭着眼睛听完她们的说话,不由暗暗开始忧急。下午温娴说起提亲什么的,她还觉得为时甚早,没想到,家里还真开始为温媛提亲了。温媛的搞定之后,就是她们姐妹俩了。这古代女子的婚嫁,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她现在的身份是庶出之女,最大的可能性还真就如柳氏说的到时候被许个官宦人家做小妾。
不妙,不妙,大大地不妙!她堂堂21世纪穿越过来的高材生,怎么可以给人去做小妾?!不行!坚决不行!不过,也正如柳氏所说的,她还有出路,但是绝对不是进文心苑。温婉想过了,她毕竟不是真的神童,只是碰巧误打误撞地搬中了这个世界没有的两首诗而已。她有预感神童的光荣庇护不了她多久,她必须另外打算。
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资源,就是京学院。京学院中三百多名学子中,将来必定会有大半会成为朝中的栋梁。其中那些家世煊赫的,她就不指望了,她实在不想做妾,那么,她所能做的,就是从出身一般的学子中,挑选出将来能有大出息的人。在他困顿时给予关怀,在危急时给予帮助,从小培养好感情,到时候等他得志了,她身后有温家这么大棵树在,自然也能将正室的位置坐得稳稳的。
【第十六章 物色】
温媛之前因为柳氏母女进门的事情闹脾气,一个多月都不肯去学堂,这会刚回去却又马上折腾出这么大的麻烦事情,温向东一怒之下,给温媛下了禁足令,不准她再出去了。托了这件事的福,温婉也暂时不用担心会在上、下学的路上被载去扔掉,安安稳稳地上了几天学。而这些天里,温婉也在作了一番研究之后,正式地开始物色人选了。
京学的先生很多是同时教授三榜的,也有些是临时聘请过来的,所以不可能将学子们一个个全部记住。为了方便先生们在课堂上提问,安东来在教坛上准备了一份以座位顺序誊写的名单。温婉趁课间,溜过去把那份名单摸过来,照着抄了一份,然后对着名单一个一个地认人。
既然要挑选未来夫君的预备人选,当然首先要踢除卖相不好的。五官不端正的不要,邋里邋遢的不要,皮肤太黑的不要,脑满肠肥的不要,瘦骨嶙峋的也不要,这样一来,同苑的就被剔得只剩下一小半了。再踢除学习散慢的,游手好闲的,性格暴躁的,言吐粗俗的,举止轻浮的……左剔右剔,然后就发现,剩下的竟然就只有颜诩之一个人。
温婉回头看看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练字的颜诩之,不由觉得头大。她其实一早就觉得那是个不错的小正太,模样很俊俏,衣着朴素而整洁,为人又认真,言谈举止也颇有教养,怎么看怎么符合标准……只是,跟他沟通起来实在是很有困难哪!
“要不,还是先看看人榜的其他苑吧。”正暗自琢磨着,眼前忽然凑过一张放大的脸来,吓了温婉一跳。定了定神,发现是水玲珑之后,呼出口气,拍着胸口说。“玲珑姐姐怎么突然过来,吓了我一跳。”
水玲珑一言不发地顺着之前温婉看的方向望了一阵,皱着眉转回来,揽着温婉的肩,紧张兮兮地问:“婉婉,你这几天怎么老偷看那书呆子,你不会是喜欢他了吧?”
听她这么说,温婉不由有些汗颜,这几天,她还真的是时不时地在偷看颜诩之。当然面上是不能承认的,而且九岁的小女孩也不会这么早情窦初开吧。“玲珑姐姐,他好奇怪呢,每时每刻都拿着书,他不累吗?”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家就指望着他出人头地了。对了,不说他了!”水玲珑回身拖了条凳子过来,坐到温婉身旁,兴奋地建议说。“后天就是初一了,不上学,你来我家玩吧!我带你去祖寺玩怎么样,要不去解剑池玩?”
“这个……”温婉迟疑着,说起来,她倒还不太清楚这个世界女孩子的门禁严不严,便说。“我回家问问娘亲。”
“那你问吧,明天跟我说。”水玲珑呶呶嘴,似乎觉得有些扫兴。换个坐姿,又说。“还是我娘亲说的对,世俗对女子的束缚那么大,不如生活在江湖中,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婉跟着傻笑,水玲珑忽然想到什么,又兴奋地拍着温婉的手说:“告诉你哦,我娘亲以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女,打败了很多坏人!你来我家,我让娘亲也一并教你功夫怎么样,很厉害的哦!”温婉只当是她在想方设法地邀请她去她家,便随着她的意思,连连点头说:“嗯嗯。”
这天的文史课开始之前,消失了好几天的柴启瑞居然很离奇地出现了。不过他一来就被一个胖胖的小正太拉住,责问他为什么又在闯祸的时候拿他当挡箭牌。温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就是小正太几天前柴启瑞公然开罪了姜先生,却故意坐到他的位置上,从而惨遭故意嫁祸的倒霉蛋邓楚川哪!
只见那小正太面团似的圆脸上满是忿忿,紧揪着柴启瑞的衣袖,大有不给个合理的解释,绝不罢休之势。
柴启瑞却大义凛然地伸手揽过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川川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们苑只有你的父亲大人不在京城啊?难道你忍心看着兄弟我被家里责罚,活活地饿上三天,或者打断一条腿吗?”
邓楚川顿时有些吃瘪,似乎被他所说的两种责罚方式给吓到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一忽而又觉得这样不合理,憋红着一张小胖脸,结巴地说:“但,但,那也不能让我,背,背这个黑锅啊……”
“黑锅?”柴启瑞一脸惊诧的样子,装模作样地邓楚川背上一阵乱摸。“在哪里,黑锅在哪里?”
“你……”邓楚川扭着身体避开他的魔爪,气闷得不行。
柴启瑞亲热地勾过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你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哪来的黑锅?不过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罢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多伤感情!”说着,他就顺势拉了邓楚川坐下,说。“对了,后天罢,扬名湖那有个文会,据说是西王府里的人举办的。到时候会有一些知名文人到座,还会邀请文心阁学士来坐阵指点,家父弄到了两张邀请函,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
“没有……西王府?”邓楚川本来是很坚定地拒绝,但在听到“西王府”后,态度顿时软化下来。西王跟南王不同,可是国姓的王爷,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如果一不小心被西王府的人看中的话,那平步青云,说不定就指日可待了。“去!”
柴启瑞见鱼儿上钩,自己干的坏事也小事化了了,便笑盈盈地拍拍邓楚川的肩膀,跟他约好碰头的时间,然后就摇摇摆摆地转来温婉和水玲珑她们在前。拖过旁边的凳子,挨在温婉她们二人中间坐下,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文会去么?”
水玲珑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邀请了邓子么,你的一张请柬还可以邀请那么多人哪?!”
柴启瑞笑嘻嘻地说:“邀请小川川用的是我父亲的请柬,我自己另外还有两张咧,专门为玲珑和婉?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