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马蚤扰慕小鲁了—王恢的大嫂难产去世了!
王老坐在厅里,白发苍苍,老泪纵横。 见王恢进来,拉过他哭道:“我想是造了什么孽了,你爹娘早逝,如今你大嫂又去世,我老头子也死了算了,好早点去找你祖母,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哪!”
王恢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扶住外祖。
祖孙两人连夜收拾,第二天就直奔了京城。
侯爷夫人去世,非同小可。况且夫人是周相爷的小女儿,周妃娘娘的小妹,当今圣上的小姨子。如今去世了,周相爷和夫人最疼这个小女儿,听到消息双双病倒,竟然没能赶过来。
王老爷子赶到侯府,见到铺天盖地的满眼的白,还有震耳的哭声,一下子又想起自己女儿女婿去世时候的事,两眼发黑几乎站不住,只好一直坐个籘轿,让人抬着来去。
先到了灵堂,只见下人们来去忙碌着,倒还有条理。细细一看,只见灵前白布帷幔旁边跪着两排白衣的男孩子,个个娇滴滴的。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回头低声命管家去撤了他们。
奶娘把那失母的婴孩抱过来。刚出生几天的奶娃什么都不知道,闭着眼睛沉睡。王老抱过来,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又落下来。伤心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事,命人叫过修庆和产婆还有当时看诊的御医分别细细查问。
虽说外公问孙媳妇的病情是不方便,但是好好的人,几月前还去请安来着,十分乖巧孝顺的,一下子就没了,剩了这没娘的孩子,怎么能让人不痛心?何况周相家必定要个说法,不能搪塞的。
产婆自然是说大出血难产过世的,王老给了些赏钱让产婆退下,又请御医进来。
御医却另有说法,因为提前请了多次的脉,早就提醒过侯爷,夫人心情抑郁,可能会出现难产的情况。还把医案盛上。
王老细心看医案上并无心情抑郁导致难产的记录,心下松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冯大夫辛苦了。”转头吩咐:“去拿五百两银子来。”
不一时仆人取了银子到了,王老亲自捧着,交到御医手里道:“冯大夫,看老朽面上,周相面前,还请小心答话,老朽感激不尽。”
御医浸滛官场宫廷,这种事见多了,躬身答道:“老尚书大人多虑了,下官一定谨慎。”说完就退下了。
王老命自己的管家协助侯府管家理事,侯府没有女主人,只好把管家娘子单独叫过来嘱咐一番,来了各府吊丧的内眷要按制招待,不要落了人口实,一切事宜都交给小少爷王恢总理。
回头对修庆道:“你跟我来。”说着扶着小厮的手上了籘轿,径自向后园去了。
修庆懵懂着跟到后园自己父母的祠堂内,心内忐忑,不知道外祖叫自己过来干什么,只呆站着。
王老颤巍巍坐下,低声喝道:“跪下!”
修庆连忙跪下。
王老叹道:“这都是我做的孽,以为赶你出门就会有所悔悟,谁知你变本加厉,如今酿成大祸而不自知,你可知错?”
修庆笑道:“外祖,不知道孙儿哪里错了?”
王老挥起拐棍,“啪”的一声打在修庆背上,喝道:“你脑子被狗吃了?每天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让你脑子变浆糊了是吧?相爷最疼爱的幺女、周妃娘娘的小妹,你让人家抑郁难产致死,你还想不想活了?”
修庆一下子明白过来,立刻抱着自己外祖的腿哭道:“外祖,那怎么办?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是她自己想不开,谁家不是这样,又不是我一个人!再说女人生孩子难产的也不少,凭什么说是因为我才让她死的?”
王老看他毫无悔悟,这要不是自己的孙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可是自己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混蛋,有什么办法?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能保住侯府。
王老叹了口气道:“你不用跟我哭哭啼啼的,等丧事完了你就上本说有病要还乡,临行前去跟你丈人辞别,说自己再也不续弦,四时八节再去丈人家走动一下,这辈子你就别想再娶妻了!”
修庆气愤道:“为什么!哪有男人丧妻不续弦的?”
王老面无表情道:“为了保住你这个混蛋的命!也为了不再有好姑娘被你耽误青春!无需再问,办完丧事就跟我走!是我老头子做的孽,我老头子来收尾!就当你们兄弟还小,我再管教一回吧!”说着颤巍巍扶着人转身走到自己女儿女婿的牌位前,抱起牌位哭道:“小静,阿重,老头子对不起你们。如今亡羊补牢,不知道还能不能起作用。你们在天之灵保佑老爹吧。”
王恢在前堂理事,迎来送往,忽然看到一个不想见到的人:努里虎。
心想,侯府和他素无交往,他怎么也来了?是了,无交往来吊唁的人家也不少,只是这黑熊很明显不是想和侯府攀什么关系,是冲自己来的。唉,怎么躲都躲不掉,真是麻烦!当着人前,也只能敷衍一二。
可是一连多日,这黑熊每日必到,虽然不合礼数,但是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所以王恢烦不胜烦。
世上事就是这样,有人死去,有人出生,有人忧愁,有人欢喜。王恢一家在京中办理丧事,慕小鲁却在给儿子办满月酒。虽说是平民百姓家,又是和四邻不熟悉,但还是办的热热闹闹的。
晚上,慕小鲁靠在枕头上小歇一会,晓飞一边逗孩子一边笑道:“你看,球球现在多可爱,会笑呢!”
慕小鲁也笑了。这个小子每日除了吃睡就是拉尿,要不就是哭,把一家子人忙的人仰马翻的,养孩子真是上辈子的债啊!不过也乐在其中不是?只要看见孩子,心里就觉得软了一块,抱住他的时候,觉得这个娇嫩的生命的嫩芽完全要靠自己才能幸福的长大,也很幸福啊。
孩子“啊啊”地伸着小手乱舞,两个人都笑了。玩了一会,小孩子累了就闭目睡着了。晓飞把他放在床上,看着他把两个小拳头举在脸的两边,比筷子头大不了多少的小嘴蠕动了两下,睡的很香,忍不住用手点了点那白嫩嫩的小胖脸,笑道:“小鲁哥,你什么时候让我带孩子走啊?”
“带走?为什么?”
“当初不是说好了让星君带他走的么?”
“我说过这话?”
“你说过!”
“哦,我忘了。”
“你胡说,怎么会忘了?”陆晓飞不相信地撇了撇嘴。
“那我现在改主意了。我的儿子,谁也别想带走!是吧球球?”慕小鲁亲了一口那可爱的小脸,笑道。
“那王恢再来纠缠怎么办?你不怕?”
“有点怕啊,不过我知道他不是那种真的仗势欺人到极点的混蛋,我尽量跟他说清楚。以前在军中他是上司,我当然怕他杀了我,现在我是平头老百姓,他只要不是拿权势压我,怕个毛啊?要是他实在不放过我,死就死!我和真没谱关系那么好,再投胎他不能再阴我了吧?”
32、第三十二章 何去何从 ...
侯爷夫人的葬礼总算风风光光办完了。王老又亲自带着修庆到周相家登门拜望。虽说修庆在举哀之时也算是尽心尽力,但周相爷始终没怎么看他。
周相正在家喝药,丧女之痛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过去的。仆人来报王老尚书求见,周相连忙叫请进来。
王老尚书还是很值得人尊重的。不说王老在朝中为官清正,几十年来颇受赞誉,更兼夫妻伉俪情深,被称为楷模。到下一代,修候的时候,又是如此。因此,王老一家一向受人尊重。只是这修庆却有些不一样,颇有点纨绔之风,只是当日也没当一回事。这一次自己的小女不幸去世,虽说难产的孕妇不少,但很难说和这修庆毫无关系。
周相勉强换衣梳洗,强撑出堂。
刚到客厅,就见自己女婿跪在地上,低着头,王老坐着。
不知何意,毕竟是侯爷,只好亲手先去搀修庆起来。
王老颤巍巍站起一伸拐棍道:“不用,让他跪着。老朽特地带他上门致歉的。”
周相摸不到头脑,奇道:“修候做错什么了?”
王老朝修庆点点头。修庆俯身道:“小婿没有照顾好丹华,致使她难产去世,请丈人责罚。”
周相一听这句话,心痛如割,老泪瞬间又下来了,心里有些怨恨修庆,但面子还是要给的,连忙说道:“生死有命,也不怪你,是丹华福薄罢了。快起来吧。”
修庆又磕了一个头道:“女婿今日在丈人面前发誓,今生再不娶妻纳妾,看着琛儿长大成|人。”
周相心里一震,这话说的重了,虽然自己心疼女儿和外孙,但是不让女婿续弦纳妾的话却说不出来,如今听女婿说出来,心里甚是舒坦,不由浮起一丝笑纹道:“侯爷说哪里话?哪有男人丧妻不娶的?这于礼不合啊。”
修庆又磕了个头道:“女婿说的都是真的!丈人信也罢不信也罢,此事女婿是做定了!”
虽然周相认为修庆大概做不到这些,但以王老的人品,还有几分可信度的。
但是周妃娘娘可不这么想。
自己的小妹喜欢修庆,并且如愿嫁给了他。还记得小妹初嫁时的娇羞,怀孕时的欣喜,前一阵子进宫却愁眉紧锁。问她也不说。其实也不用问,自然是男人不关心怀孕的妻子了。 如今一旦离去,怎么能不恨修庆?
周妃很想在当今圣上耳朵边上吹几句风,教训教训修庆,给自己的小妹出口恶气,可是还没行动,自己母亲进宫来了。
周相夫人对修庆此时的表态也感到老怀甚慰,把事情都对大女儿说了。
周妃暗想,这修候说得到不知能否做得到,且慢慢查看,如果他不践诺言,再收拾他不晚。
此事就算尘埃落定了。
修庆却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暗箭,心里还在为外祖强迫自己而委屈。王老又在京里呆了一段时间,一个个安排打发走外孙那些娈宠。看看太平无事,十一月十五才带着两个孙子和重孙回老家,反正此时无战事了,王恢也处于赋闲状态,干脆都带在身边,省得惹祸。
修庆被关了禁闭,每日在家里读书,又逃不出去,只急得打转,但也没有办法,看来外祖这次是下了狠心了。
想拿身边的小厮出出火,外祖给安排的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家。
万般无奈,也只好读书了。谁知自己书房里都被放了些圣贤书,要不就是佛经!
王恢却还在筹划着怎么去打动慕小鲁,或者叫景元吧,反正是那个人就行。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了,想的受不了了。可是刚想出门就被管家拦住了。
王恢纳闷:“福伯,何事?”
福伯笑道:“老太爷请少爷去书房呢。”
王恢看看已经备好的马,只好放弃了。
掀开暖帘进去,王老穿着一身玄青色家常棉袍,躺在摇椅上,腿上搭了一个小小棉被,正在闭目养神。老柴在帮他修面。齐成在旁边打理铜炉。屋里暖烘烘的,很是安静。
见孙子进来,王老示意齐柴二人下去歇息。
见屋内就剩了自己和孙子,王老才伸手朝向王恢:“过来坐。”王恢走过去坐在小脚踏上依在老人身边。
王老看着王恢陷进去的眼窝,微微皱眉道:“怎么,你非那个人不可了?”
王恢低了头不吭声。
王老叹道:“我可听说人家都娶妻生子了。你还搀和什么?”
王恢撇了下嘴:“孩子肯定不是他的!我算过了。”
王老摸摸他头发:“孩子是不是他的有什么要紧,最要紧的是人家的心没在你这里!”
王恢道:“总能回转的。”
王老皱眉:“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一个男人,难道你还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就算他答应你,难不成你娶妻生子再把人家赶走?”
王恢有点迷惑:“祖父,我,我也不太清楚,娶妻生子是一定的,但是我就放不下他。”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说这事,我不同意你再去找他。”老人微微坐起,看着王恢,正色道。
“为什么?您原来答应过的?”王恢很是不解。
“我想了想,不妥。人家不喜欢你还去马蚤扰,何况你还想娶妻生子,那就更不像话了。你不能再去了。不能学你哥哥。先前是我考虑不周。”
“我,祖父!”王恢一下子站了起来。
“怎么,你是想这辈子不成亲就跟他了?”王老抬手把他拉着坐下,瞪了一眼。
“不是,我……”王恢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现在就一条路:成亲!”
“……”成亲,这事迟早的事吧?就算放不下那个人,也要成亲的吧?如今的情形,就算自己不成亲,也未必能打动他吧?既然前路无望,那么是不是该斩断前情,省得烦恼呢?
断,心痛,不断,还是心痛。
怎么办?
王恢沉默了好一会抬头:“祖父,给孙儿几天时间,我再想想,不行就成亲吧。”
王老笑了:“这才是正途,皆大欢喜嘛。好了,你先想着,等你想好了,我就去派人去找我京里那些老伙计,让他们帮着留意谁家有合适的闺秀,画了画像来,你挑个合意的。”
王恢垂头应道:“是。”
王家在准备给小少爷找合适的亲事,慕小鲁家却忙的人仰马翻的。因为天气冷了,该做棉衣棉鞋,帐子被褥门帘、火炉柴炭、米面粮油,尤其小孩子用的衣物等等,一直在忙。
素姐的儿子刘城快三岁了,满地跑,还得看着他。这一家大人孩子整天乱乱的,倒是热闹。
慕小鲁和晓飞并没有完全把韩家姐弟母子当下人待,所有衣物饮食连孩子穿的衣物都是比照自家来,韩家姐弟更是感激涕零,很不得长出四只手来干活。但是说话间,还是公子公子的,慕小鲁很不习惯。
晓飞说你别强求平等了,你真要平等,会吓到他们的,就这样就好。
慕小鲁想了想,也行,也就不再纠结了。
晓飞现在完全不用干活了,每天有时间就打坐。
慕小鲁觉得很新鲜,也想学着,可是自己实在没那个耐性,学了两次就放弃了。但是晓飞很发愁:“鲁哥,我一点进境都没有,怎么办啊?”
慕小鲁摇头:“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要不咱们到桃树底下去试试?那是菩萨给的桃子留的核种出来的树,还有一眼泉水,兴许有用?”
晓飞无奈点头:“只好试试了。”
夜深后,人们都睡了,两人进去,坐到桃树底下,泉水光芒很璀璨,完全不用烛火。晓飞试着打坐了一会道:“很好,有些感觉。不如每日进来坐一会。”
慕小鲁道:“唉,我要这个也没什么用,干脆送给你算了。就是我不知道怎么送。”
晓飞摇头:“已经长在你身上了,你才是主人,送不出去了。而且凡人的话没有你带着也进不来,所以这算是你的私有财产了。”
慕小鲁叹道:“唉,这财产目前也没什么用。我又种不了地。再说种地在哪种不成?非在这里边?”
不过慕小鲁最忙的还是孩子的事,因为每天没时间离开,甚至想去景元老家看看的目的都没成行。
球球现在大了些,包子脸长开了,越发白嫩,哭声大的让人头痛。
慕小鲁问素姐:“有什么办法能让孩子哭声小点吗?”
素姐失笑:“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孩子哭声大是因为身体好啊?”
慕小鲁把一个手指让孩子攥着玩,自己却有点困的点头,素姐接过孩子笑道:“公子还是歇着吧。奴家看着小公子就行了。”
慕小鲁欠起身看看孩子在吹泡泡的小嘴,发愁道:“这么小一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素姐有点宠溺地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儿道:“一天一天长啊,孩子长大了,咱们就都老喽!”
秀水镇外,有一座小山包,一大片树林子。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林中的树叶落的差不多了。寒风一起,卷起阵阵黄叶,马行林间,马蹄都陷了进去。
王恢看着满目萧瑟的冬景,想起去年在燕西城带着慕小鲁出城到雪原上去玩,多么开心惬意,可是此时却已形同陌路。
人心真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啊。此时那个人正在家里弄儿为乐呢吧?
不甘、怨恨、迷茫、思念,纠结成一团乱麻,让王恢无法看清楚自己真实的心意。
就是觉得心里难过,就是觉得憋屈。
王恢咬了咬牙,用力一挥马鞭,“啪”的一声空响,战马立时向前奔出,搅起纷纷黄叶在空中飘舞。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变哦~敬请期待
33、第三十三章 我心已定 ...
郭小五远远跟在王恢身后,看他跃马驰出树林,在旷野中一边疾驰,一边大吼,心里很着急。
用什么办法才能把慕小鲁给弄过来呢?这个慕小鲁啊,真是又臭又硬啊,一点也不像当初那样胆小温和了。
唉,虽然自己已经提升了职位,饷银也高了不少,但是要是能帮大将军达成心愿,应该还会有提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