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几乎一目了然的地方,婴儿啼哭声依旧萦绕不绝,却交不见丝毫人影,被这声音困扰了许久的陆府众人心中带着各种各样的猜疑,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几乎跟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无论怎样都无法抵制身体的颤抖。
莫言歌侧耳倾听,忽然手一指,道:“声音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
那是一处有些偏僻的角落,洁白的雪在那里积起一个半米高的雪堆,慕晚晴记得,这里原来似乎有一座枯井,但是已经被数块青石死死封住,现在堆了雪,看上去,就像一座小小的坟茔,伴随着那凄厉的啼哭声,有着诡异而不祥的气息。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几个人的脸色瞬间雪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王岸之也觉得头脑中一片眩晕,几乎站立不稳,他是副将,经历了不少战斗,要坚韧许多,但是,现在看着那座坟墓一样的雪堆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而周围的雪层却是洁白一片,没有任何的足迹,甚至,连一丝一毫不寻常的踪迹都没有,任他如何坚韧,也忍不住脑海中一片空白,以及恐惧,隐约的,似乎又听到那轻微细小的走动声。
“嚓,嚓,嚓……”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神经越绷越紧,几乎要断弦的时候,慕晚晴的声音蓦然响起:“你们之前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哭声吗?”
陆修齐苦涩地点点头:“没错。”
从听到婴孩啼哭后,慕晚晴的神色就有些古怪,静静地沉思了会儿,忽然轻声一笑,朝着那雪堆就要过去,莫言歌忙伸手拦住她:“事情不对,还是小心的好,不要鲁莽了。看周围的雪,根本没有任何的痕迹,可是,里面却有小孩的哭声。”
这一点,周围众人都看出来了,就连玉轻尘,都因此神色凝重起来。
慕晚晴却只是笑笑,挣脱他的手,提起裙裾,朝着那雪堆跑了过去,蹲下身子,开始挖那个雪堆,边挖边招手道:“言歌,公子,左大哥,你们别愣着,快过来帮忙,帮我把这个雪堆挖开。”
被点名的三人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
陆修齐和王岸之看着四人拨拉着雪层,慢慢挖出被封的枯井,手顿时越攥越紧,几乎沁出汗来。
陆星儿和邀云同样紧张的互相抱着,浑身颤抖。
“找到了,就是它!”慕晚晴忽然兴奋的大喊一声,手高高扬起,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就知道,是你这小东西在搞鬼!”
众人望去,忽然都是一怔。
那是一只小黑猫,有半个手臂大小,被慕晚晴提着,却仍旧发出尖锐的叫声,“呜——呜——”,高亢而凄厉,仿佛婴孩的啼哭声一样。慕晚晴将它抱在怀里,不住地抚慰,它却依旧焦躁不安地尖叫着,声声不绝。
“那是……猫叫声?”陆修齐和王岸之面面相觑,猛地都松懈下来,几乎瘫倒,却又强自忍着,想到搀扶着,朝着枯井走过去。走近了,仔细看了许久,终于确定了那的确是一只小野猫,而许久来吵得他们睡不着觉的婴啼声,也正从那小家伙的嘴里发出,一声声地撕裂雪色,依旧尖锐得让人难以忍受。
“猫叫的声音怎么会是这样?”
众人围观着,窃窃私语,都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都没听过这种猫叫吗?”慕晚晴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过也不奇怪,毕竟,陆府是书香门第,就算养猫,大概也是养好看乖巧的,所以不清楚。这应该是只母猫,在……。呃,她想要寻求配偶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像小孩子哭一样,有时候能叫好几个小时甚至一个晚上。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曾有野猫跑过来,整夜整夜地叫,吵得人睡不着觉,所以,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都松了口气,心慢慢放了下来。
听着那猫仍然叫个不停,莫言歌嫌它吵,从慕晚晴手中接过,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只是片刻,那猫便软软趴下,昏睡过去。
“我想,大概是这只野猫偷偷跑进了后花园,因为后花园几乎荒废着,所以大家也没发现,到了晚上,它就叫了起来,你们跑过来,它大概受到惊吓,就停了,然后偷偷溜走,猫的脚步声本来就很轻,你们又在惊慌之中,没注意到也是正常。”慕晚晴抱着昏睡的猫,笑着向众人解释,眼眸中却悄然蒙上一层凝重之意,忽然目光一凝,浑身一片冰冷。
就在她的对面,在二楼的窗口,正趴着一个小孩,静静地看着她!
130章 鬼影魅踪
那是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乌溜溜的眼睛漆黑如墨,安安静静地趴在窗户边,仰头望着月亮,只露出攀在窗沿的细细的手臂,小小的脸搁在上面,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惨白如纸,有着一种冰雪般的寒冷,仿佛夜间的幽灵冤魂,没有丝毫的活人气息。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明月楼二楼。
似乎感觉到慕晚晴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慕晚晴,咧嘴一笑。
这样的深夜,猛地看见这样一个鬼魅般的小孩,慕晚晴惊吓之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还好身边的莫言歌扶了她一把,见她面色苍白,满脸惊骇,也是一惊,急忙问道:“晚晴,怎么了?”
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热度,慕晚晴稍稍心安,闭着眼,转过头,指着窗户道:“那里!”
莫言歌的声音带着些疑惑:“那里怎么了?”
慕晚晴一愣,睁开眼望去,却只见明月楼伫立在月色下,安静祥和,宛如女子般宁谧静好,二楼的敞开着,却是空荡荡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一些摆设,刚才那个脸色惨白的小孩,就像是一场幻觉,了无痕迹。
慕晚晴有些疑惑,却也松了口气,恢复了正常:“没事。”
大概是眼花了吧?
慕晚晴惊魂未定,莫言歌和玉轻尘只顾着查看着她,谁也没有发现,王岸之正顺着慕晚晴先前指的方向,定定地看着二楼的窗户,脸色苍白比先前听着鬼婴夜啼更甚,藏在长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牙关相交,发出格格的轻响,满心恐惧。
那里……难道说,慕姑娘看见的是……他?
鬼婴夜啼的秘密既然揭开了,众人也就各自散了,丫鬟举着灯笼在前面照路,慕晚晴抱着昏睡的野猫,和莫言歌、玉轻尘结伴回去,半路上慕晚晴忽然转头,道:“公子,你今晚一直都没说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有心事?”
慕晚晴这一说,莫言歌也觉得今晚的玉轻尘有些异样,同样询问地看着他。
左大安也担心地道:“公子……”
迎着三人的目光,玉轻尘微微地垂下眼眸,躲了过去,缓缓道:“没事。只是……对了,”他抬头看了看前面领路的丫鬟,示意众人退后几步,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今晚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左大安疑惑道:“什么怎么看?鬼婴夜啼的真相,不是已经揭开了吗?”
“还差得远呢!”莫言歌沉声道,“也许所谓的婴孩啼哭声真是这只猫发出来的,但是,连续这么长时间的鬼婴夜啼,却没有人能察觉到,真相绝对没这么简单。”
慕晚晴神色一正,叹息道,“当然没这么简单了,不过,当时那么多人在我不好说出来。首先,一般来说,猫叫春多在春夏,我从没见过猫在寒冬腊月发出这样的叫声的; 其次,陆府的人都说,之前的鬼婴夜啼,只要人循声找去,啼哭声就会突然停止,等人离开,松懈的时候,又忽然响起来,明显跟今晚的情形不符;第三,猫喜欢往温暖的地方去,而那口枯井被青石封着,根本没有可以取暖的地方,一只野猫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呆在那里,还被雪埋在底下?最后,”她抚摸着野猫柔顺的皮毛,咬唇道,“我们发现这只猫的时候,它正在拼命地叫唤,可是,却一动不动的,绝对不正常。看样子,恐怕是被同时下了迷|药和chun药,埋在雪底下,算好时间,让它哀声啼叫,把我们都引过去的。”
“照陆侍郎和王岸之的说法,这鬼婴夜啼已连续哭了许久,可是,就在晚晴到的第一天,它却突然停了,今晚又用啼哭声引导我们到枯井边,发现真相,这两件事都有些不寻常。”玉轻尘慢慢地分析道。
莫言歌点头道:“想必是晚晴插手进来,打乱了所谓鬼婴夜啼的幕后操纵人的计划,第一天停下来,是因为晚晴断案的名声,害怕会发现真相;而今晚的经过,又似乎想要用这样的‘真相’蒙蔽众人,好让晚晴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尽快离开陆府。这更说明这件事有问题。”
“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慕晚晴秀眉紧皱,“弄出这么一场鬼婴夜啼,这个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难道就只是想要弄出这么一场灵异事件,吓唬陆府的众人吗?还是另有目的?”
这话一出,四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说话间,已经到了明月楼的门口,房檐下两盏宫灯样式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着因为没有电灯而漆黑一片的高楼,不知道为什么,先前那个惨白着脸对她笑的小孩突然异常清晰地出现在慕晚晴的眼前,清冷的月光,漆黑的眼睛,惨白的脸色,让她不自觉地心中直发寒。
当时,她看见那小孩的窗户,正是她现在二楼的寝楼!
真的是眼花吗?她是法医,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死尸,又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眼花呢?而当时那种寒冷而阴森的感觉,那个惨白着脸的小孩子……真的只是错觉吗?会不会,她上了楼,点了灯,一转身,就会对上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晚晴,你上去吧,我们也回摘星楼了。”
慕晚晴脑海里正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听到莫言歌这句话,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脱口道:“别,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人异样的眸光。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又是众所周知的一以情人……
“啊?”莫言歌也是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低声讷讷地道,“这……不太好吧?我们……还没成亲呢?”
“啊?”慕晚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某人龌龊的念头,顿时怒气满怀,狠狠一记‘佛山无影脚’踢了过去,恨恨地道,“你去死吧!”这么一打岔,她满脑子的鬼影倒是烟消云散了,瞪了某人一眼,随即抽身,跟着前面领路的丫鬟,蹬蹬蹬地跑了进去。
莫言歌不明所以,抱着腿在那里直叫疼。
“别叫了,晚晴都已经进去,听不见了。”玉轻尘不咸不淡地道,悠悠地睢着他,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瞧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笑,道:“白痴!”
左大安也叹了口气,忍笑道:“忠勇亲王,你……你也太率真了吧?”
莫言歌莫名其妙。
“我说莫大王爷,你还真是笨蛋白痴外加不解风情啊!”刚刚回到陆府的云安然,正赶上看这么一出好戏,毫无顾忌地捧腹大笑,“晚晴妹妹都开口邀你了,你跟着上去不就结了?就算不想,也该找个委婉点的借口啊,大庭广众之下,你这话一出,叫晚晴妹妹脸往哪搁呀?不过,莫王爷,”他暧昧地挤挤眼,笑道,“你真不想吗?”
玉轻尘悠悠道:“我看某人明儿怎么收场,大安,明儿早些起来,好看戏!”
“……你们统统去死吧!”
上了二楼,点了灯,慕晚晴小心翼翼地转身,房内除了铺床的丫鬟,别无他人,犹自不放心,等丫鬟离开后,又拿着蜡烛将房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彻底放心,关了门窗,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暗笑自己大惊小怪。
紧张的神经一松懈下来,困意顿时来袭,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慕晚晴似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低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月色透窗而入,隐约见屋里一切正常,以为是自己做梦,正要再睡,寂静的夜色里,却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嚓嚓嚓……”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从天花板上隐隐地传了来,而且,听声音,似乎还在缓缓移动着,从天花板中间,慢慢移到窗户旁边,然后停止不动。
慕晚晴心中一阵发慌,很快又镇静下来,蹑手蹑脚地起身,燃了灯,从梳妆台上找出一根银簪,紧攥在手里,悄悄推门出去,赤着脚走上三楼。三楼门窗紧闭,她站在窗户边,借着阴影隐藏自己的身影,伸手沾了唾液,将窗纸捻出一个洞来,朝里望去。
月光透窗而入,如水银般倾泻在地上,隐约映出房间的大概模样。
这是一间藏书的书房,横陈着十几架书架,慕晚晴算着方位,从书架中间望过去,在那个声音停止的地方,确实是一扇大窗户,然而窗边却寂无一人,周围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看起来,好像一切正常。
慕晚晴又等了一会儿,屋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有些忍不住,攥紧了银簪,轻轻推了推门,房门并未上锁,“吱呀”一声,应手而开,有些滞涩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瘆人。慕晚晴咬咬牙,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握着银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细心地查看着,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着房间的动静。
没有任何异样,一切正常。
检查了好几遍,都得到同样的结果,慕晚晴有些郁闷,难道又是自己的错觉?之前在后花园看见个小孩,现在又听到楼上有动静,如果说是错觉,未免也太频繁了吧?可要不是错觉,为什么检查后却都没有任何异样呢?
还是说,自己先前被穆振天催眠,仍然留有后遗症,特别容易接受暗示,出现幻觉?
慕晚晴想着,心情一松懈,忽然浑身一阵寒意,看了看自身的模样,只穿着中衣,还赤着脚,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不冷才怪!急忙抱着双臂,匆匆地跑下二楼,急切地想要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去。
然而,就在推门的一刹那,完全是无意识的,慕晚晴往窗户边一扫,顿时僵硬在那里。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微微的寒风吹了进来,吹得烛火摇曳,照得屋里忽明忽暗。而就在这一片摇曳的光线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户边,似乎被慕晚晴开门的声音惊动,猛地转过头来,乌黑乌黑的眼睛,惨白惨白的脸。
正是她之前在后花园看到的那个小孩。
在做梦?
这是慕晚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把。
没有任何的异样,她依旧站在门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也依然呆在窗户边,定定地看着她。
是错觉?
就像之前一样,只要一个错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慕晚晴几乎是无意识地闭上眼,随即睁开,急切地想要结束这个噩梦,然而,在她睁开眼的一霎,那个小孩的身影依旧存在,依旧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
然而,被本应该是头发的后脑勺,却是一张同样鲜活清晰的脸,乌黑乌黑的眸子,惨白惨白的脸,然后,对着她,咧嘴而笑。
慕晚晴再也控制不住,“啊”的一声惊叫,昏厥了过去。
131章 是人是鬼
“晚晴,晚晴……”
急切的呼喊声隐隐传来,慕晚晴慢慢睁开眼睛,粉蓝色的帷幕流苏下,莫言歌、玉轻尘、云安然,以及王岸之、陆修齐都拥簇在她床前,见她醒来,都松了口气。她抚着有些昏沉的额头,坐起身来,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哇,嘴里好苦!”
说着,秀气的眉已经皱成一团。
莫言歌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玉轻尘则到一边倒了杯水,试试温度,晾了会儿端过来,正要递过去,犹豫了下,却是递给身旁的莫言歌。莫言歌一怔,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向他点头致意,这才递给了慕晚晴。
慕晚晴接过,一气饮尽,才觉得嘴里的苦涩稍减。
王岸之手微微发抖,不住地舔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紧张地问道:“慕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半夜里,他睡梦正酣,忽然听到馨园方向传来一声女子惊叫声,披了衣服匆匆起来,却只见明月楼里,忠勇亲王,玉大人,云公子等人乱成一团,好一会儿才弄清楚是慕姑娘昏倒了,急忙请大夫,熬汤药又一直守到现在。
不只是担心慕晚晴在陆府出意外,更担心的,是这场意外的起因。
半夜,惊呼,昏倒……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听说,这位慕姑娘精擅断案,胆识应该不差,什么能让她受惊吓以致昏倒?或者说,在明月楼,她会受到什么惊吓?
难道……她,也看见了?
听王岸之问起,半夜里那惊悚的一幕顿时重现眼前:清冷的月光,摇曳的烛火,以及那个惨白着脸对她咧嘴而笑的小孩……即使已经是白天,众人围簇,慕晚晴还是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心跳加速,忙深吸了口气,极力镇静下来。
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莫言歌眉宇微蹙,默不作声地握住了她的手。
被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握着,慕晚晴很快就镇静了下来,这才将将昨晚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她讲到那个小孩转头,后脑确实同样的一张脸时,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尤其是王岸之和?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