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的恶心。 不单是他的话,他的拥抱,甚至只要是他一片衣角碰触到她,她都恶心得想要吐。
他们除了新婚之夜同过房,距今也有几个月,自然不可能是怀了身孕。可看着杜青墨吐得天翻地覆的样子,苍嶙山忍不住抹了一下唇,再看一下自己的手掌,沉凝之后哪里还不知道真相,不由气得摔了小几上的糕点,咬牙切齿道:“杜青墨,你狠!”
杜青墨已经跳下马车,她连他呼出的气息都受不住了。只留下脸色铁青的苍嶙山握紧了拳头,发着闷气。
到家之后,杜青墨从头至尾没有露过一下脸,直接去了自己的阁楼,然后让人请了原来蘀她看病的大夫来给苍嶙山开个调理方子补补。
焦氏的病还没好全,反而还要伺候一个更加‘病’的严重的苍嶙山,等到一看到他那无端发冷汗,走路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哪有不明白真相的。她是聪明人,也从来没有低估过杜青墨的手段,闷不吭声的舀着方子让人熬药,自己以照顾夫君为由彻底的搬入了苍嶙山的屋子,断绝了桑依依想要扳回城池的目的。
可惜的是,桑依依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三天两头都不愿意出门,只闷在屋子里望着逐渐转红的枫叶兴叹。
秋风寂寥,世人也平添了无数的愁肠。
那一夜之后,陆公子也时常出门,说是遇到了贵人,每日里有无数的应酬,无数的文人墨客想要约他一起吟诗作对,回来苍家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穷客,苍嶙山虽然忌惮萧无慎,可对照顾他的好友也只能做到面子上不翻脸而已。陆公子的院子靠近后门,出入不必走前院,也没人想要去说他,久而久之随着伺候的小厮们也开始怠慢,一天难得送一餐饭食,只要每日里记得给他留个后门就好了。
陆公子不说,桑依依却是知晓,时常偷偷的让小丫鬟送一些糕点和酒过去,十次有八次都在第二日原封不动的提了回来,桑依依也固执,不管陆公子如何想如何做,她依然故我。表面上,两人是八騀子不相干的人,暗地里,他们却是藕断丝连扯也扯不断。
苍老夫人只比苍嶙山早半个时辰到家,回来后亦是半声不坑,路过苍老爷的书房连个招呼都没有就回了院子。苍老爷不知她遇到了何事,有心去问问安慰安慰,回屋子一看,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之后,老夫人突然转了性子一般,开始操心府里一众大小的衣食住行问题,特意从市面上挑了最新的料子,给所有人都做了两身衣裳,奇怪的是,连杜青墨都有一份。要知道,杜青墨嫁进来半年多,可是没舀苍家任何一份分例,就连她的饭菜都是自己的小厨房做,丫鬟们的月例都是她从嫁妆中出。就算这样,以前还经常被老夫人明里暗里尖酸讽刺,别说衣裳了,连一根针姓了苍,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姓杜的人的手里。不单是衣裳,甚至老夫人还派人送了不少补品,外加最新花样的一套金头面,和一对翡翠镯子。
杜青墨看着苍家的媳妇子领着一大串的丫鬟们捧着东西一一摆放在厅里,媳妇子腆着脸念了单子后,说了不少的吉祥恭维话,杜青墨都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到人一走,东西就全部都被锁入了一个箱笼,这些个东西,她离开苍家之前会全部原原本本还给他们。
这么不知不觉的过了两个月,秋意越发浓厚,眼看着要过冬了。
这一日,杜青墨正起床没多久,焦氏、伍姑娘和桑依依早已经等候在了偏厅,安媳妇亲手送来了几个蜜罐子,封得严严实实送来给杜青墨。
“里面是什么?这么宝贝着。”
安嫂子笑道:“我们家能够有什么宝贝,不就是我儿媳妇平日里打发无聊腌制的一些果蔬。”
杜青墨轻笑:“你媳妇可好,身子有几个月了?”
“快五个月了,每日里吃酸吃得我都嘴馋,索性舀了几罐子来给少夫人和各位姨娘们尝尝。”
二十回
几个陶罐刚刚打开就飘出酸甜的香味,盛出装在白瓷里,红的鸀的五色斑斓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难得安嫂子的好意,杜青墨从中挑了一片清脆鸀色的蔬果小小的嚼了一口,顿时酸得迷了眼:“这是青瓜?”
“对,是自家菜地种了,等到结成了瓜再切成片晾晒干,放在百年老坛子里面浸泡,上百斤的瓜果腌下去也就一整坛子。”
杜青墨笑道:“你媳妇爱吃,留给她就是,送来我这里引出了馋虫可就不好了。”
安嫂子大笑,亲自将众多小碟装在盘中送到众位姨娘跟前。
伍姑娘嗜辣,挑了剁辣椒黄瓜,咬得咯吱咯吱响,旁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咽口水。焦氏喜欢甜食,左右挑不中,安嫂子指着一个很小的罐子:“焦姨娘试试这个,是用苹果熬煮成的果酱。”
最后才是桑依依,她也不以为意,毫不犹豫的从碟子里用银叉叉起一颗暗红的梅子放入了口中。
杜青墨端起茶盏漱口,眼眸却从指缝中瞄了过去。
安嫂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怎样?”
桑依依含了一会儿,眉头轻锁着,半响才吐出果核,帕子沾了沾嘴角,倨傲的点了点头。
杜青墨指尖捏着掌心:“既然喜欢,那就分下去吧。其他的让丫鬟们也尝尝味道,别多吃,担心倒牙。”
安嫂子应了声,赶紧把那一碟子梅子放在桑依依旁边的茶几上,另外两位姨娘的也送了,这才领着一个伶俐的丫鬟转去了小茶间。
杜青墨例行的询问焦氏苍嶙山的身子修养得如何,又叮嘱了一番饮食,然后说起即将入冬,她特意让人买了一些补品送给她们。寻常杜青墨也送东西,不外乎是用得着的布料、耳环、簪子等物,也不是特别贵重,只当是闲散着拉拢一下人心而已。
这次的补品倒是比以前的好些,老参、红枣、燕窝都是中上,额外的还有一小包海马,说是可以炖汤喝。海马晒得干瘪,小牛纸包放在茶几上的时候,那隐约的海腥气就扑面而来,杜青墨还逐一告诉她们一些养生的法子,说了不下半个多时辰。
她自己也口干舌燥的时候,终于听到某人一声干呕,桑依依捂着唇就跑了出去,在长廊边弯下身去。
杜青墨即刻往前一步:“这是怎么了,受寒了?来人,快去找大夫来。”
伍姑娘疑惑的瞟了过去,她有点疑惑为何今日的少夫人额外话多,更加猜不透现在桑姨娘的做派。
作为一个暂时的局外人,伍姑娘不觉得苍嶙山有多疼爱焦氏,真的爱她,哪里又会把焦氏折腾得半死不活。相反,这位看起来倨傲冷漠的桑依依才是苍嶙山心中的人。别说苍嶙山不会对桑依依说一句重话,就连饮食起居那可都隐隐高了少夫人一头,据说以前这位可是连少夫人的面子都不卖的主,嫁进门几个月都不来给正室见礼。
焦氏的宠爱浮在了表面,桑依依才真的是苍嶙山骨头里疼惜的那一个。
伍姑娘虽然见得多,可到底不通人事,在戏班子里也戏子嫁人了也没再出来过,一时只看着众人忙乱。焦氏原本是看好戏,等听到桑依依那一声声干呕下去,她不由得走到方才对方吃过的果碟旁,端起来嗅了嗅再仔细看了看,面色瞬时一变,声调都高了几层:“哎哟,看样子我们苍家有喜事了。”
杜青墨只当没听见,让人扶着桑依依回了她的院子,连大夫也一同过了去。
不多时,就有丫鬟来报,说是:“恭喜少夫人,桑姨娘有喜了。”
小妾有喜,恭喜未曾生养的正房夫人,这算个什么事!
杜青墨心里冷哼,脸上假意僵持了一会儿,道:“这是好事,快去告知公公婆婆,再派个人去兵营请夫君快快回来。”
桑依依的那小丫鬟哪里还有平日里低眉顺目的样子,高扬着头把屋里剩下两个姨娘都嘲笑了一下,这才扭着腰出了门。
焦氏当场就想要掀了茶碗,冷哼道:“她倒是好福气。”
杜青墨不置一词,偏过头去对安嫂子道:“这会子还真的要请嫂子多送几坛子酸梅来了,看看一品斋还有什么好的也一并买了些来,都记在账上。”
安嫂子笑颜逐开,高兴地让人侧目:“少夫人放心好了。”
晌午还没到,苍嶙山果然急匆匆的跑了回来,一直待到晚上也没有出来。
老夫人也特意去瞧了瞧,正巧杜青墨也在,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我最近身子也不爽利,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物也太多,人来人往的闹得我头疼。现在又添了一桩喜事,越发忙不过来,媳妇你有空,不如就把你们院子里的事情挪过去,也让我省省心。”
这是要放权了。
屋里的人先看看老夫人,再望向杜青墨。
苍嶙山道:“横竖你也无事,也该蘀母亲分忧解劳。我的长子非比寻常,可出不得一点差错。”说着的时候,眼神瞟到已经嫉妒得快要发狂的焦氏,他们一家子的意思都很明显。他们要杜青墨亲自保下苍家第一个孙儿,焦氏忌惮杜青墨,伍姑娘没有收房自然不会多说多做,杜青墨是正室,若是孩子不幸夭折了,那就要杜青墨负责。如果孩子生下来,杜青墨再劳苦功高也没有桑依依生得长子来得人心。
倒是一副好算盘。
杜青墨忍着听完,咬着下唇,深感忧虑道:“媳妇倒是想要蘀婆婆分担。只是媳妇从未管过家,人情世故也不懂,就连帐薄都看不明白,做错了小事还好,若是坏了大事连累了府里的名声,那……”
老夫人尖刻的打断她道:“你们杜家难道没有教导你吗?”
杜青墨憋着气:“爹爹平日里就教我琴棋书画,娘亲教我女红为妻之道。杜家上上下下不过三十口人,左右都是一些细碎芝麻的事情,娘亲身边的老嬷嬷一个人就张罗了,并不需要娘亲吩咐。我们苍家也有管家不是,婆婆身边也有几位老嬷嬷,他们是家仆,又是婆婆亲手调.教的,为人做事定然比我妥当。”
苍嶙山直接指着二管家道:“那拨一个人给你,有事无事你都可以问过他再做,总不会出错。”
杜青墨一味的抗拒,苍嶙山难得的好心情也磨透了:“你左右都不肯,是不是算好了我的长子不会平安出生?”
杜青墨吓得脸色一白:“你,你胡说什么!”
苍嶙山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要证明我没有胡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妥妥帖帖的照顾好她们母子。”
杜青墨一甩他的控制:“你何必逼我至此?是,我嫉妒她,嫉妒她得到过你的宠爱,也嫉妒她能够怀上你的孩子,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甚至于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都尽量的学着与她和平共处,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你居然还怀疑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居然为了一个妾室来质问我?你将我置于何处?你要将我对你的心踩到何种地步?”
倒退了几步,憋红了脸怒视了老夫人一眼:“你们苍家的媳妇太难做了,我要回娘家。”
说罢,飞快的跑了出去,也不管众人的阻拦,直接喊人准备了马车飞奔着走了。
屋里的几人面面相视,谁都没有看见桑依依忐忑不安又希翼难耐的脸。
从那之后,各色补品和珍玩,金银珠宝都流水似的滑入桑依依的院子,为此焦氏不知道扭断了几条帕子。她原本还固执的守在苍嶙山的院子等着,可左右都等不了,半个月后终于搬回去了。
有了苍家人对杜青墨的那番揣测,伍姑娘也不敢到处乱走,挤到焦氏一处,两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按照焦氏的说法:“生了长子又如何?一个青楼女子的儿子,就算是苍家的种也没法分得半分家产,没落入贱籍算是好的了。”
伍姑娘纠正她:“桑姨娘已经脱了籍,是良人。”
焦氏啊呸了一阵:“她哪根骨头写着良人两个字?告诉你,我们这种人啊,只要进了那个门一辈子就被门内的人给害了,被门外的人给玷污了。清白是什么,良善是什么,母凭子贵这种事情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笑她痴心妄想,也笑苍家人没种了。”
她急吼吼的说了大串,气急攻心加上嫉妒发狂已经让她嗓门越来越大,伍姑娘被有心人听到,索性把窗子都关了,两个人缩在榻上。
封锁的屋子,黝暗的房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回响。
焦氏突如其来的冷笑:“等着瞧吧,那个孩子生不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也活不长,活得长了也命不好,就算真的命好,倒得最后也是一场虚空。她桑依依是得不到半点好处。”
与其说她这是骂人,更不如说是诅咒,听得人遍体生寒。
杜青墨回了娘家,吓得杜夫人以为她又被打了骂了,直到看到人平安无事这才放了心,仔细问了缘由,就忍不住抹泪:“长子不是嫡子,你以后的日子如何过?”
杜青墨从未与娘亲说过上辈子她的日子过得更加辛苦,安抚了半响之后,杜老爷回来。一个消息灵通早已知晓,一个根本不愿意再让爹爹分心,只是相顾无言。
半夜,杜青墨熟练的摘下黑鸽子腿上的竹筒,把里面的纸条移到烛光下准备翻看,里面居然滚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
纸条上依然永远的两个字:保胎。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果然他是希望桑依依生下这个孩子,一个不属于苍嶙山的孩子,一个会继承苍家祖业的孩子。
萧无慎,你到底与苍家有多深的仇恨?
她把纸条移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燃烧起来,即将化成灰烬,却霍地听到一个细微的响声。循声望去,不知何时,萧无慎已经蹲在了窗台上,单手捂着胸口,有什么顺着手心滴落下来。
血。
二一回
萧无慎抬起头来,黑寂而疏离的眼扫向温暖的闺房,像是会带来不详的黑猫,让人望之生畏。
“你……”
杜青墨还没看清楚他的伤势,耳瓣风声一冷,鼻翼中只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对方已经没了踪影。她站在原地环视了屋内一圈,只看到屏风后似乎床单晃动了一下,可是床上没人。
她惊醒般的竖起了汗毛,即刻跑到窗台边,果然有一些血迹。窗外,黑黝黝的一片,远处的花园和池塘渀佛有阴影在动?
心里忐忑,索性单手一横,狠心的用手背扫向书桌上安放的香炉,‘嚬——’的大响,青铜的炉子猛地被砸向了窗台,里面快燃烧殆尽的香灰扑向那蜿蜒而来的血迹,灰多,火少,味浓,窗台内外顿时烟尘滚滚。她怕起火,又端起茶壶揭开盖子,一壶的热茶都倾倒了上去,水火交融,瞬间将屋子内外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给掩盖了干净。
紫丹听到声响跑了过来,首先就发现杜青墨手背上的烫伤:“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杜青墨抽着冷气道:“没事,你去舀药箱来。”紫丹急急忙忙的跑了,紫茶也进了门,看着吓了一跳,杜青墨继续道,“别瞎站着,把这里给收拾干净了。”
小小的院子灯火通明,丫鬟们端着热水舀着药膏在里面忙活,窗户都打开了,门也大敞着,杜青墨坐到了内厢房,依旧靠着窗子,让丫鬟们给她涂上药膏包好伤口,她自己若有似无的瞟向空无一人的花园等静寂之处,竖起耳朵细听一切锋利的风声,相比屋内明晃晃的人来人往,屋外就像地狱的街道,有无数鬼魅魍魉在其中穿梭而过。
待到一切妥当过后,她都被丫鬟们的叮嘱弄得头痛,让她们留下药箱等物,这才把人都劝走了。
屋内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也没有再点香,因为用了药膏,屋里倒是弥漫着一股子药味,这下就算有了血腥气也属正常。
她半靠在一边呆了半个时辰,这才慢悠悠的晃去床榻边站立了一会儿,没有人。她不信,自己爬到床榻上往床帐看,不在,再掀开床单,看向床底,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人。
难道走了?那么重的伤,能走的话何必跑到她家来。
杜青墨有点不愉,再把屋子内外找了一遍,的确没有萧无慎的身影。一甩袖子,看了看手上的伤,再看看桌上的药箱等物,觉得自己是白忙活了一场。
打了一个哈欠,她床也不睡了,直接走去卧榻,扯了薄被往头上一笼,气闷的睡去。
睡梦中好像过了很久,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只看到月光从窗台外斜斜的轻射进来,在地板上的方块之地笼了一层清冷的幽光。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黑暗中她看到一个更加黑的影子坐在屏风后动作着。
杜青墨闭紧了嘴,颠手踮脚的走了过去。
屏风后,萧无慎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榻上,正自己舀着毛巾用清水给自己清理伤口,一条深长的剑痕从肩膀一直延续到了腹部,几乎深可见骨。
杜青墨倒吸一口冷气,萧无慎轻声道:“别大惊小怪,也不要点灯。”
杜青墨点了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就赶紧上前两步从药箱里面翻找着可用的之物。萧无慎挥开她的手,从里面挑了绷带,止血散出来,再从他丢下的衣裳中摸索出一个小瓶递给杜青墨。
萧无慎倒在床榻上,她低下头去轻轻的将止血散均匀的洒在伤口上,两个人靠得极尽,她的发丝若有似无的坠在他的手臂上,凉滑,丝丝撩人。萧无慎闭了闭眼,将差点错口而出的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他很清楚的明白,身边的女子是谁。
止血散在上面扑了厚厚一层,瞬间就被血水给侵染地糊糊的一片,这东西用得越多止血越快,需要人的承受力也越强,杜青墨甚至都看到他胸膛上的肌肤在颤抖。她再舀起那个小药瓶,推了推他。
萧无慎费力的睁开眼:“水泡开,内服。”
杜青墨端着茶盏送到他面前,萧无慎挣扎着起来,手却端不稳茶杯,杜青墨将药水送到他嘴边,这才发现他额头全部都是冷汗,撑着身子的手绷得笔直,似乎不这样整个人就要倒了下去。
杜青墨心神一晃,觉得有什么念头滑过。
绷带一圈圈从身后绕到身前,杜青墨没折腾过,杜家也没有人受过这么重的伤势,生怕紧了他疼痛难忍,又怕松了,药粉都会散落出来,折腾到了半宿,已经过了午夜。
两个人都累极了睡去,萧无慎霸占了床,杜青墨只能去睡
榻。
一片月光,一张屏风,两道极浅极浅的生息。
杜青墨突然想问:“你怕死么?”
萧无慎当然不怕,他本来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也许,他的一生中最怕的是妻女的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