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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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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说失笑,“不是啦,小生……小生生前无处谋生,曾写过些传记之类的,其中情节类似。 ”

我发现他有个习惯,一旦扮可怜便“小生”、“小生”的自称,图的就是让我鸡皮疙瘩都在假想中竖起。

“再说了,你那么温柔,能算得上老虎吗?”

这换言之,不就是我还不算老虎那等级的?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说暗语、搞脑子的活我向来不行,“定完了,咱们走吧。”

“等等。”阿八率先跳入花园中,走近石桌,桌上留有一滴酒水,他以手指浸之含入口中,“只是一般的打胎药。”

“你还懂药理?”

“不是谋生嘛,当然每样都学些皮毛。”他凄苦地扫我一眼,“你定是在幸福的环境里长大的。”

比之古人,大概算安定吧。“打胎药怎么会弄死人。”

“不清楚另一个用的是什么药,要在那么短时间内致死,这药性必是下得很猛而又相冲。”

我想到另一个对医术很有钻研的男子,不知他知道否。

“七七,说起药理,你晓得这空间的名医吗?”他表情神神秘秘的,“我在这里闲逛时,时常见着他的名字贴在各家各户的门上当门神。”

门神?从没见过把名医当门神的。

“哪个名医?”李时珍吗?

“他姓苏名毓,到处都贴着他的处方,而且百年以前的了,又破又烂。”

啪……我的扇子落在地上。“你说谁?”

“苏毓。”阿八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刚没听清?”

不,我听清了。

满城印章

原以为我只是和苏毓身处一个空间中,没想到时空是并行的,他既然在明朝存在过,在清朝,必然也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何况这痕迹居然无处不在。

阿八带我走上街头,将家家户户门上的药方指给我看,药方有些像是苏毓的字迹,有些则明显不是,新的旧的也参差不齐,印章倒是都差不多,看不出真假。

“这贴在门口干什么?”

“问问不就知晓了。”阿八拉我走向路边坐着的老太太。那老人耳背得很,但阿八的嗓门吠得也不轻,居然真听明白了。

“你们……是问苏医仙?”她眯缝着眼睛断断续续道,“他是两百多年前的大夫,医术奇高,不止妙手回春还能起死回生。传说他是神仙转世,所以上一辈的老人就将药方贴在门上,保佑家宅平安,老少康泰。”

“再来他一生义诊无数,两百年前的穷苦人家手里都珍藏着他的药方,遇到有富贵官宦来收购真迹,就卖予他们。我家祖上这宅子,就是靠卖药方换得的钱买的。太老爷感念他的恩德,特地再仿了张药方贴在门上。这街上其它人家,莫不是想求他保佑,就是想谢他的恩情,破了坏了,过年的时候再换新的,也就延续至今了。”

我的手抚上那木门上破败了的旧纸,想起他那时的蝼蚁之说,而今觉得感慨,滴水之恩,当作涌泉相报。即便如此愚昧无知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一群人,也懂得感恩戴德。

阿八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有些刺耳。“这老太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莫非圣人下凡,普渡众生。”他的手伸过来,将那纸条扯起一个角,手一撕,纸条从中间被拉了条缝隙,那印章也破损了。

老人老眼昏花,没察觉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我回头怒瞪他。

“想看看这若是被撕坏了,还真有恶果不成?”他装模作样的左右看看,“什么都没发生,这苏毓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他当然是凡人。”没有旁人比我更知道他的嬉笑怒嗔。

阿八见我生气了,便赖皮地笑着,“你说是凡人,就是凡人,别气啊。”

老人突然悠悠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人,却没有善报,真是老天无眼。想我也是一生为人织布作衣,老来却只能守着这空荡荡的老宅,儿孙都死在……鞑子手上了。”说着说着,居然说到自个身上来了。

“王阿婆!”对面的女子尖声喝斥她,“你活够啦?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自己想死,别拖累旁人。”

没有善报?

“老人家!苏毓他……”我想问个清楚,却见她老皱的脸上满是凄苦,龟缩回了屋内。

××××

找了间茶馆,我和阿八坐下歇息。

“你手上的白玉环怎么变红了?”他指着我的手腕问。

我抬手看了看,刚刚没忍住,才叫了那老人一声而已,尽管叫的有点凄惶。

“只是……地府中有人找我罢了。”我随口扯了个慌,并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想牵扯出苏毓。

没想到老天照顾我这难得扯谎的人,我和小倩用作联络的手机居然真的响了。

我拿出手机来接听,“小倩?”

“可不就是我。”

她那里很吵,像是在舞厅,二十四世纪的舞厅?“你在哪里?”

“我在市长千金的PARTY上,她今晚嗑药而死……”

我对此不准备发表什么意见,“有什么事?”

“只是想约你改天去鹤归来酒楼吃菜喝酒,”几乎可见到她垂涎三尺的样子,“讨厌的老吴老是在我面前吹嘘,我气坏了,七七,你一定要陪我去。”我只能满口答应。

挂上后,我却见阿八盯着我的手机直看。

“这是什么?”

“手机,你没在地府中见别人用过?”

“当然见过,”他瑟缩着双肩小声说,“但我怕人家笑我土,没敢问他们。”

这个人家真的很像鬼头大哥?但我还是越来越怀疑他的身份。

“你认识那苏毓?”

他冷不丁问我这么一句,我差点不知如何回答。“认识,我在明朝永乐年间待过。”

“他真的是个大善人吗?”

我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

阿八迷惘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心里想的不是,行动上是。”

“那倒比一些人心上口上都是善,却无行动来的好。”

我点头,喝了口茶就搁下了。

“这是茶馆,没有酒。这地方偏僻,酒楼并不多。”他很自然地拿过我的茶杯,还给了店小二。

我愣住了,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我好喝酒的?”

他又是一副羞涩无措的样子,变脸真快,“小生那日相遇前曾跟着你半天,见过你到酒楼喝酒,喝了不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俨然欲泪。

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阿八,我知道你不娇羞,脸皮也够厚。跟踪过我就跟踪过我,你不用扮成这样子来恶心我。”

他立马整了整容颜,“我这不是活跃下气氛嘛。”

他这性格都是打哪学的?“为什么要这样?”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独自呆着,没有知己亲人陪伴,就学会了自娱自乐。”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我知道这种情况,它只有一种词形容:寂寞。

“满腹心事,无人可诉。”他耸耸肩,“每当转头时,却没找到那个想倾诉的人。”

我想起了被留在明朝的苏毓,他习不习惯没有我在身旁的日子?还是他已位及人臣,兴风作浪?

没有善报……

每当想起这个,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现在的我,等于在看苏毓的结局,而这结局,是不是也是我的结局?

当初选择清朝,我该是在潜意识中考虑到了这点。但……我看着手上的环,红色的印子在慢慢消褪。若苏毓真是因权力斗争而死的,而明朝的刑罚又如此恐怖,到了那时,我会不会不顾一切早一步结束他的生命?

我命令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

“你说苏毓是怎么死的?”

心中所想突然被阿八问出,我吓了一跳,惊惶地看着他,直觉反应,“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他被我的反应弄得倒是僵住了,隔了一会才道,“你怕什么,无论他是怎么死的,他都已经死了,已经作古了。”

我有些后悔,当初真不该选清朝的。

相比于我的落寞,阿八却悠悠喝着茶,“瞧这满县满城门上的药方印章,倒只像是提醒别人他的存在,提醒那些永生不死的人。”

热茶的蒸汽升腾,模糊了面前的阿八,五年后我回去的明朝,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颜祸水

我并不是防人之心很重的人,若有人有心设局骗我,我多半是看不出来的。但身为女人,总有那一点半点的直觉。阿八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听过鬼官名字怪的,可没听过那么怪的;见识过鬼官被人欺压,但没见过这么多地府规条都不懂的。

“七七,你生前是什么朝代?”

“没什么朝代,”中华人民共和国算哪朝哪代?“是距现在四百年后。”

“那么远?”他很惊讶,“是什么样的?”

“科技很先进,人类很蛮荒的世界。”粗暴地砍伐大地,极尽所能地摧残自然。

“听不明白,再说些?”他饶有兴致。

“人的数量很多,森林很少,飞禽走兽大多灭亡。”

不用看也能想象他此时的咋舌,“也有好的一面,男子女子平等入学应试。”

“是考取功名?”

“不是,只是为了将来谋生。若有才学,即便穷人出身也能晋升名流。”

一番口舌才解释清,见他一脸艳羡,我随口说,“鬼差每五年换一次时空,上下几千年中可随意选择,你若是不中意这清朝,下次换至明朝或是四百年后也没甚要紧。”

这句话却难得将他惊的连诧异都忘记掩饰了,“几百年都可以随意跳过?”

“当然……”但凡去过地府的,哪个不晓得空间可随意游走的。

除非,他根本就没到过地府。

这念头让我心惊,忙悄悄唤来同朝代的宫离,那个手上和我同样戴有警示环的鬼差。她年数比我长,自然见识得也多。

半晌后,宫离来了。

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阿八,便道,“哪里来的死魂?”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怎地看着他就和其它鬼官一样?

阿八比我镇定坦然,“你如何看出来的?”

“就是,哪里看得出来?”我也问。

宫离指着阿八,“脸。他的脸我在刚来清朝定魂时见过,尽管那人已经五十余岁,但仍见得年轻时的风貌。那种不是很俊朗,却总能引得女子信任倾心,你应该是见过他,才会借他的容貌一用吧。”

见被揭穿,他索性大方承认,“不错,我一直想不通,凭他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居然能唆使多位青楼花魁傻傻的倾囊相助,”他手指划上自己的脸颊,“后来想着,约莫是那付嘴脸的关系。”眼神柔弱,眉角干净,瞧着很是温柔专一,总能打动命运凄苦又富母爱的女人心。

“找个地方谈吧,这站着也不是个事。”宫离拉着我,“城中有家酒楼,咱们去尝尝。”

我还处于一片茫然,“谈?谈什么?”现在是发现流落在外的死魂,我心里很犹豫,不想举报阿八。

“七七,死魂没有被定魂,是定他魂的那个鬼差做错事,与我们无关,”宫离转头对我说,“再来,只要他不为祸人间,地府也没闲工夫抓他,反正早几十年投胎和晚几十年投胎没什么区别。地府死魂多的是,拿个充数就是了。”

是这样吗?

等我回过神时,我已在天府酒楼的包房中了。

“这种情况甚少,不危害人,又不愿离去的死魂难熬百年孤独的。”宫离问他。“你叫什么?”

“阿八。”他还顶着那带有羞涩的脸孔。

“化名?为了保护那个放过你的鬼差?”宫离再问。

阿八不答反问,“你也是鬼差?叫什么?”

“宫离。”她说完后便转头对我道,“七七,别担心越矩了,再说,你手上的环也没红过。”

这是不是说明鬼差是允许与死魂交流的?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都交谈了几天了。

“手上的环变红?什么意思?”阿八在旁插嘴。

我和宫离一对眼,决定无视他,我则问我想问的,“那鬼差为何放过你,还替你隐瞒?”

阿八缓缓转头给我抛个媚眼,“小生生前可是绝世美男。”

是这原因吗?美□人?不,诱鬼差?

我想起小倩,倒也不无可能,若有朝一日让她去定苏毓的魂,没准也屁颠屁颠放他走了。

红颜祸水,而祸水向来贻害万年……

××××

“阿八,你死了多少年了?”

坐在屋檐上看星星,是只有鬼差和死魂才能做的事,凡人若不是担心摔死,便是害怕被人当作痴人傻子。

“很多年了,记不清了。”

“做死魂有意思吗?”

“在你之前,我从没遇到过其它鬼差或死魂,天地间独我一个,你说能有意思吗?”

“不,那很苦。”很寂寞。

“刚开始闲着时,我会自己和自己说话,一个论述,一个辩驳,一个出题,一个解惑。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极尽耍宝,一个极尽……”

“极尽什么?”我转头看向身旁的他,他半边脸在月光下,被照的透亮。另半边,却在阴影中,是我看不到的。

“有些法力后,我便耍弄凡人,扮成老人,扮成美女,扮成俊男,扰乱他们的心境……可日子长了,也甚是无趣。”他伸出的手,打出个火球,照的他脸透亮,话说得落寞,脸上却笑着。“后来我才发觉,原来凡人和死魂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们能呼呼睡去,我却永远清醒。自此以后,我便用法术困住自己,让自己长眠。”

“为何不去投胎?”既然日子熬得那么痛苦。

他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曾有那么一瞬间,我将阿八和苏毓重迭,却立即被自己否决了。

苏毓不会是阿八,即便苏毓死时是我亲自定魂,我也不会任他成为死魂,带着残念游走百年,那有多残忍?

“七七,你上次定魂的年代是什么时候?”

“永乐十五年至二十年。”

“下次呢?”

“该是回到明朝吧。”

“哦……”

我曾经以为才五年时间,我就能回到苏毓身边,可现今却发现,即便只是五年,也是如此漫长。难道我只能任由自己沉溺在怀疑中,惶惶不安终日?

苏毓的不得善终是为何?若不能在清朝弄清,难不成等到明朝才追悔?

“阿八?”

“怎么了?”他问得轻柔,配上他那张脸,效果好得不可思议。

“你知不知道……苏毓葬在哪里?”

他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垫下留字

凤阳府城中的百姓除了发型与服饰之外,便如百年前一般,过着庸庸碌碌的繁忙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春堂却比我离开时扩建了不少,从两开面的门扩建到八开面,右边是就诊,左边是配药。

堂中陈设杂乱,显见得是忙碌多时没有整理,我听他们对大夫的称呼,这个医馆已交由欧阳家世代打理。回春堂病患很多,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我这闲人,更何况闲人也不止我一个。

屋中最显眼处,挂着两幅画卷,诸多人在画前围观。画中的一个人我很熟悉,他的眉目唇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最终长得逸群绝伦。

一旁挂着的女子画像,却是我不识得的。

“怎么苏大夫和苏小妹长得如此迥异?”画前站着的女子问她的丫鬟。

“小姐,城里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能苏小妹是苏大夫收留的义妹吧。以苏大夫的慈善心肠,也未尝不可。”

“为何本朝就无如此俊逸的大夫呐?”

一干人等一同点头。

原来这画中的女子居然是我,想起曾跟苏毓描述过的:

苏毓……我眼睛不大……单眼皮……鼻梁有点塌……嘴唇不厚……但也不薄……我不漂亮……在人群中也不显眼……喜欢穿青色衣衫……白色的鞋……头发总是长过肩膀就剪了……剩下的扎成马尾……

世人五官平凡的都是差不多,他画不出个所以然来,难怪我怎么瞧着都不像,只是那眼中的寂寞倒是画了个十成十。他也不知何为马尾,头发只作冲天冠,煞是奇怪,看上去真像个小女孩,难怪旁人把我当成他收养的。

有个女子想伸手碰苏毓的画卷,回春堂的伙计赶忙上前阻止,“小姐,这画像已挂了两百多年,日出挂起,日落收起,才保存完好,请远观切勿碰触。”

那女子讪讪地收回手,羞红了脸。

“若您想要苏大夫的画像,出门左转街尾有位师傅临摹了许多,可供购买。”

“谁说我家小姐要苏大夫的画了,小姐冰清玉洁,长于书画,只是想看看这画功如何罢了。”丫鬟大声回护主子。

伙计答得也不亢不卑,“此画是苏大夫真迹,他当年曾学画两年,最后只是画了这两幅流传后世,便已惊艳画坛,几代下来画家临摹收藏无数。再者,买苏大夫画像者,多半也是为了家宅平安。”

学画两年?他倒是把自己的俊俏貌美画了个十成十的,而我的画像挂在旁边,虽觉得是个陌生人,但在他心中,恐怕就是我本人了。

这就是苏毓眼中的我,而这画卷就挂在他旁边,不知陪伴了多少年月。

××××

两百多年不见,紫禁城扩建得更加巍峨壮观,苏毓曾住过的太医院四合院早就不知去向,是拆了还是改建,抑或是炮火毁灭,无从揣测。

我在离开京师两百多年后又回到了这里,京师对我而言,若没有苏毓,只是一个驿站,休憩后便前行……

鬼差在人世间穿梭,阅尽沧桑,直到一日,连自己都变得无感无欲后,悄然离去。这是鬼头大哥告诉我的,一个决定去投胎的鬼差跟他说的话,看似是离活人距离最近的工作,却是最被漠视,在冷眼旁观几多年后心终究结冰。

现今想想,死魂又何尝不是?自那日起,阿八便消失了。

本以为苏毓的墓必在凤阳城边,但我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幸而在酒楼中听人提起,才知道苏毓的墓在京师。

为什么会在京师?

一般官员即便是在天子脚下当再大的官,最后也是荣葬故里祖坟。苏毓祖籍不知是在哪里,但肯定不在京师,那年他当院判,是第一次入京城。

不知我回去后在京师又发生了何事,但京师中若真有对于现在的我最值得纪念的地方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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