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被他点了|岤道,软成一滩泥,萎靡道:“他不是桑天秀,他是天舒!清哥哥,你快走!快走!”
“带我上逍遥山。”天舒面无表情。
徐子清捏着拳头,缓慢却坚定地摇摇头。
天舒抛下顾妍,展臂向徐子清伸去。他看着那长臂伸来,却愣是躲避不及,被天舒拿在手上。天舒提着徐子清,走入房内,不顾顾妍的哭喊,一脚踢上了屋门。
徐子清见他放过妻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咬牙道:“你有什么酷刑,施展出来便是!”
天舒却只喝茶,缓缓道:“你只顾妻子中毒,却不知自己才病入膏肓。仙人散千金难求,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真是浪费。”
徐子清恨道:“痛苦百倍,我也不会出声求你。”
天舒且不说话,只看着西边渐渐隐没的夕阳。
太阳终于落下,平时此时,顾妍早已准备好饭菜。徐子清并不觉腹中饥饿,然而却困顿起来,呵欠连天。
天舒斜眼看他,微微冷笑。
“他又将对我如何?为何要看着我笑?”徐子清忐忑不安,“无论如何,我决不能让他动妍妹一根手指头。”
他死死地盯着天舒,只要有什么动静,就准备扑上去抱住他,死不放手。
然而天舒却什么也不做,只看着窗外。
又过片刻,徐子清只觉得浑身难受,坐立不安,似乎少了什么。一种无助空虚感从丹田腾起,窜过四肢。骨头里透着不能言说的痛楚□,仿佛有虫子啃咬一样。
这种感觉仿佛汹涌而来的浪潮,一发不可收拾地吞没了他。徐子清强忍痛苦,才勉强坐着,不至于打起滚来。
“差不多了。”天舒点点头。
他话刚说完,徐子清便撑不住,摔倒在地,双手乱抓乱挠,显然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若带路,我就给你解药。一旦服用解药,保证你□。”天舒的声音带着极大的魅惑,钻入他脑中。
徐子清恨不得杀了自己,心底渴求的某种东西促使他伸出手去求,去要,然而他却强制抑制着。眼前的事物逐渐不清晰,神智被**的恶魔吞噬着。他拼命地寻求着残余的理智,生怕下一瞬间,就会彻底崩溃,跪倒在天舒脚下,摇尾乞怜。
“骨头硬,倒也有些血性!”天舒赞叹道,“仙人散是世间难求的毒药,最美丽也最邪恶的恶魔。他的花艳丽无双,柔美若天仙的羽衣。入了药,就能让人享受世间最大的快乐,从此留恋往返,再也脱离不得。一辈子,如毒蛇,缠着你,挣脱不得。又诱惑着,让你心甘情愿抛弃所有,为奴为仆。”
他平时极少说这么些话,此时却讲了许多。然而徐子清无暇计较,只在地上翻滚挣扎,用头撞墙,只撞得鲜血淋漓,口中惨叫连连,已然不是人声。
这般痛苦,他依然没有求饶。
昏昏沉沉,徐子清睡了过去。隐约中看到顾妍摇着手唤他,然而兴致勃勃地冲过去,顾妍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般痛苦,还不如死了,然而没有死,睁开眼来,天边已经泛白。浑身再没有多余的力气,难耐的感觉似乎好了些,徐子清浑身是汗,躺在地上,吐出两个字:“恶魔。”
天舒冷然道:“我晓得你是硬汉,能挺过去。然而不知你娘子,是否有与你一般的毅力。她不知上山诀窍,我可不会给废人解药。”
徐子清脸色大变。
天舒推开房门走出来时,顾妍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倒是用尽一切保护你。”天舒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诡异,“倘若他知道。。。这毒药是你下的……”
“你并没有说这是仙人散!我们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是么?可能我忘记告诉你,不过,至少现在你知道了。”他的脸骤然靠近,俊美无双。顾妍厌恶地别过头去,“你越来越像天秀,阴险狡诈。”
天舒面若寒霜,一把掐住她娇嫩的脖子:“顾妍,你要记得一件事。入了我桑门,至死也别想出的来。”
徐子清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他躺在地上,两眼无神。他的魂魄在服下解药一瞬间,便卖给了妖魔,此时遨游天际,快乐舒坦得无与伦比。然而他却深深地知道,自己唯一骄傲的傲骨,从此也不复存在。
第五十九章 师门(下)
“师姐,然后呢?然后怎么样啊?”田猴儿眨巴着大眼睛,扯着十九的衣服,彻底地发挥着自己小孩儿的优势,光明正大地霸占师姐所有空余时间,不让沈云谈接近。
唐十九笑笑:“猴儿,我已经说了三次唐十九大战唐门众弟子的故事,你还听不够吗?”
“不够!不够!”田满小脏手扯着师姐的衣服,满脸崇敬,“师姐的英雄事迹,我永远听不够。”
那夜唐十九与谢东升谈话内容没有人知道,平日没心没肺说话不过大脑的十九这次一句口风也没露。唯独唐十九觉得唏嘘,原来那样般配的神仙眷侣也有分道扬镳的一天。那一夜谢东生向她坦然了一件大罪行,让她无所适从,突然觉得世界完全不一样。原来师父待她这样好,也是有原因的。
她的母亲,夕颜,算是死在戈鞅,也就是她师父,谢东生手上的。当时夕颜刚生了十九,身子孱弱,却被唐门的人偷袭,打成重伤。唐清流被困家中,她只好老着脸皮去寻戈鞅。
戈鞅只说了一句话:“你和这野种,我只留一个。”他说这话原本只是气话,逼夕颜出言恳求,却不想夕颜二话不说,抽出匕首,直直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从此,戈鞅彻底隐居江湖。
从此,戈鞅再不叫戈鞅,而叫谢东生。谢罪的谢。夕颜本姓佟,借了个谐音为东。
直到她死了,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恨自己多过恨她。恨自己留不住妻子,恨自己原来从来不曾懂过她。
因为这般缘故,唐十九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谢东生,只好躲着。
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感情,心思细腻的沈云谈还是发现,这几日来,唐十九逐渐开始主持大局,隐隐有了掌门的架势。
沈云谈在他俩周围绕了好几圈,还是没机会过去插一句话。
总算熬到田猴儿哈欠连天,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睡觉,沈云谈才能和唐十九说上一句话。
“师父怎么说?”沈云谈道,“山下那群人,看不到抟扶心法不会走的。”
唐十九抬起眼,反问道:“云谈,你的师父真的还活着吗?”
沈云谈皱皱眉,十分坦白:“我不知道。”
唐十九咬了咬唇,大大的眼闪了闪。
“十九,我们什么时候成亲?”他突然凑近,轻轻在她耳边说,“一天娶不到你,一天不安心。”
“安你个头!”唐十九一掌拍他头顶。
他哈哈一笑,任她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天灵盖,明显放松了些。
“十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反正以后你也是我家的人了。”沈云谈一脸严肃,斯斯文文地说出很不斯文的话。
“……”唐十九欲言又止。
“不能说吗?”沈云谈一脸受伤,“十九,十九,小十九,连我都不能说吗?”
十九愕然,这个家伙当时曾经用这种声音叫过她十九女王,十九女侠,十九神仙,如今却成了“小”十九……
“我不小。”十九咬着后牙床,“我是大师姐!”
他有点不怀好意地,故意用眼神扫过十九身体某一部分的丰满,一语双关:“嗯,的确不小。”
十九没听懂,认真地点头:“就是,我可不小!”
沈云谈绕了个弯,继续问:“有什么心事不能对我说?‘大’师姐?”
唐十九欲言又止,终于憋红了脸:“不能说。”
“为什么?”他又摆出一副单纯无害的表情,直击十九软肋。
“因为…因为……”唐十九实在无法拒绝他这种“不告诉我,我很可怜的哦”的表情,终于道:“师父说,信不过你。”
装无辜的表情僵在脸上,沈云谈差点没咕咚晕过去。
唐十九也颇为尴尬:你看,你非让我说,我说了,你又受不了吧。
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看着他受伤的神情,非常愧疚的唐十九飞一般地逃回自己卧室。
沈云谈傻在原地,感觉方才搬起来那块很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脚上。
一直到第三天,谢东生才接见沈云谈。对于这位半岳丈,沈云谈一点好感也没有。
谢东生坐东堂,沈云谈站西侧。
两人互相一拱手。
谢东生觉得这后生生得俊,脸皮不比唐清流差多少,心中就有了芥蒂。当年他老婆跟唐清流跑路,内心不忿之余,便觉得自己在脸皮上吃了亏。
沈云谈觉得这老头一脸苦相,两道深深法令纹像谁欠了他二两银子。当年他没少吃师父的亏,这老头算是他师叔,心中就有了几分隔阂。
沈云谈是晚辈,垂手问声好。
谢东生喝了口茶,正眼不看他。
沈云谈又问声好。
谢东生还装没听见。
沈云谈内力暗运,集气丹田,突然咋舌,破空一声大喝:“谢先生好!”
谢东生刚喝一口茶,呛在嗓子里,险些喷出来。
“年轻人大呼小叫,好没规矩。”老的倚老卖老。
“老先生耳聋声背,总须大声。”小的不甘示弱。
谢东生清咳一声,抬眼皮打量打量:“据说你是我师弟的徒弟?我师弟呢?”
沈云谈脸上一红,毕竟杀师是大逆不道的罪名:“先师殁了。”
“殁了?不是你们师兄弟联手杀了吗?”谢东生抓住把柄,声调无意中提高几度,得寸进尺,“这种欺师灭祖,丧尽天良的人,也配入我逍遥山庄?十九丫头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
沈云谈合手深深作揖:“晚辈无能,不敢擅挪师父遗物。”他这话原有一段公案,且说戈鞅戈将的师父原本将抟扶心法传落二人,原本意为两人亲亲爱爱,携手破解,因此并无言明传给哪一个徒弟。然而结果却是戈鞅得了心法,且不知他是通过什么途径,但至少,不算是师父亲传。
谢东生心头两大亏心事,一是抟扶心法来路不正,二是愧对唐十九。前一桩是关于戈将,后一桩且押后不提。如今被沈云谈一说,也忍不住老脸通红,恼羞成怒。
刚想拍桌子起来骂人,说不许唐十九与他,又觉得自己毕竟不是十九他爹,做不得主。
沈云谈站在下首,却得了上风,很是逍遥。
谢东生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据说,你是来上门提亲的?聘礼呢?”
沈云谈微微一笑:“助逍遥山庄退敌,可算聘礼?”
谢东生“嗤”声冷笑:“鼠辈攻不上来,自然便退了,何用得着你?”
沈云谈伸出五个手指:“五日内退敌。”
谢东生有意刁难:“太多太多。”
沈云谈皱皱眉头,刚想讨价还价,却眼角一瞥,见门后一抹红影,当下脑袋一热:“三天!”
谢东生挑挑眉:“肯定?”
红影动了动,似乎在聆听。
“肯定!”沈云谈豪气顿生,彻底逞强。
谢东生眉毛一动,皱巴巴的脸突然舒展,开成了一朵老菊花:“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逍遥山庄就靠你了,呵呵,呵呵呵呵,十九真没看错人?”
这一变脸,沈云谈当即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回神,那门后红影闪出,却是田满:“师父!师父!我解出你布置的九宫算术,你可以让我把这姑娘衣服脱下来了吧?”
谢东生脸上的老菊花愈发灿烂:“脱!脱!脱!你沈大哥能解逍遥山庄之困,你全脱了裸奔为师都不管。”
沈云谈的脸抽了抽。
谢东生笑眯眯地走下来,拉住他的手:“贤侄啊,你能把十九惹回来的这群瘟神赶走,可省了老夫一番功夫啊!”
方才那冷漠刁钻的恶丈人,突然成了笑靥如菊的好前辈,变脸速度连一向两面三刀前后不一的沈云谈都自愧弗如。
终于明白师父当年说的一句话:师兄的鬼心眼耍起来,天下无敌。
第六十章 恨煞(上)
据说,沈云谈病了,高烧从踏出谢东生房门那一刻起,就持续到了夜晚。
十九闻讯而至时,他早已浑身通红,像一只烤熟的龙虾一样蜷曲在床上。
“十九……咳咳,我总算看到你最后一眼了。”握着十九的小手,沈云谈一脸的生离死别。
他正准备撒娇作痴,柔情蜜意一番,便见田满兴冲冲地跑来:“师姐,师姐,师父病倒了,你快去看看!”
唐十九一惊,松开了沈云谈的手,匆忙起身:“师父病了?严重不?”又满怀歉意地看看沈云谈,“你…你要紧么?我过去瞧瞧,马上就回来看你。”田满顺势道:“师父说,让我来照顾沈大哥。”
沈云谈面露苦相:“你……啊……”
田满眨巴眼儿:“沈大哥,你不相信我?以前师姐病的时候,都是我照顾呢。”
沈云谈一咬牙:“信。”又咳嗽几声,惹得唐十九回首连连,“十九……我”
唐十九握住他的手,温言款语:“痰盂,你放心,我……”
“你不去了?”他眼睛亮了,“留下来陪我?”
“我是说……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红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情郎可以有许多个,师父可只有一个。”田满摇头晃脑:“师父说了,装病不是你一家的本事。”
沈云谈不怒反笑:“可不是,情郎可以有许多个,但是师弟,却可以一个都没有。”
田满刚想酸他几句,这人武功虽然好,但在十九面前乖得像只猫,田满还真不怕他。得意洋洋地瞧着沈云谈,田满又想讽刺几句却愣在当下。方才还病恹恹的脸上戾气突然大现,温和的像只兔子一样的眼睛突然狰狞得要冒出血来。田满只觉屋子内温度似乎骤然下降好几度,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压得喘不过气。
平日里但凡有师兄师姐咋呼,他最拿手的好戏就是蹲地上哭。然而此时面对依然表情淡定,声音温柔的沈云谈,却愣是被压抑着一点声音也不敢放出来。兔子成了嗜血的狼,吐着舌头,狺狺而动,随时准备将他一口吞下,撕咬嚼烂,连皮带骨头一点都不留。
这个平时在师姐面前的乖猫,在师傅面前温柔恭敬的君子一直让所有师弟都以为是软柿子。岂料,软柿子只是在十九面前,放到了他田满,这柿子便成了炸弹。
沈云谈看到田满吓得话也说不出来的窘样,暗自好笑,伸手摸摸他的头。
田满十分想,万分想,一百分想避开。然而怕的实在太厉害了,腿像生根一样动弹不得,活像被谁施展了定身法,只由得沈云谈从天灵盖一直摸到咽喉要害。年少轻狂不知害怕的田满,第一次有了死亡的压迫感。
沈云谈咧嘴一笑,回手拍拍他肩膀,柔声道:“咱们都是十九重要的人,也是疼着十九的人,是不是?”
这一笑,顿时如春风吹过,吹走了屋内的严寒。田满紧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双腿软的要扶着桌子才能站稳,呼出一口气,却总算是又回到了人间。
沈云谈道:“田兄弟,你也很喜欢十九吧。”
他说的是田兄弟,不是田小弟,也不是小兄弟,俨然是拿他当了大人。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怕别人觉得自己小,一声田兄弟,足以拉拢这半大不小的家伙,立即觉得沈云谈很有几分见识,和旁人不一样。
大棒加胡萝卜,沈云谈这一次运用的算是可圈可点。
“十九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保护她!”田满挺直腰板,一脸坚定。
“有志气!”沈云谈赞道,“可是你我要是水火不容,十九如何能开心的起来?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不在于如何英雄救美,也不在于如何一掷千金,而是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让心爱的女人不要伤心难过。”
这属于纯男人之间的对话,田满从来听得都是英雄豪杰,哪里有如此推心置腹的,男人之间的教诲?当下听得两眼放光,只觉得自己也是个爷们,也是个真正的好男人了。
“沈大哥所言极是!”完全地上了沈云谈大棒胡萝卜,收买人心的鱼钩。
沈云谈摸着无须的下颚:“有许多事情啊,只要不触犯原则,我都会做出两手准备。既然她知道了会生气,那么还不如,不让她知道。”
这话玄而又玄,田满却明白了:“比如,我去捉弄顾师姐和徐师哥,就不能让她知道!虽然十九也不喜欢他们,虽然这是帮着十九出气,是一片好心。但是也要瞒着她。”
“一理通百理明!小子!有前途!”沈云谈暗忖这小子如此通透,以后一定又是个嬉戏花丛的风流好手。
田满嘿嘿一乐“沈大哥金玉良言。”
沈云谈又道:“倘若已经惹毛了她,须等待恰当的时机好好哄回来。一不可以太早,太早她怒气未消,去了纯惹臭骂。去的晚了,她又嫌弃你不当她一回事,恼你太过不在乎。”这些道理,全是他最近所悟,新鲜**的经验之谈。
田满听得一愣一愣的,刚要赞好,却闻门口一声冷笑:“果然恰到好处,可赞可叹!”
说得热火朝天的一大一小顿时僵住,看着站在门口冷笑的唐十九瞠目结舌,彻底傻帽。唐十九狠狠甩了沈云谈一个耳光,声音都气得发抖:“天秀…天秀果然是你和天舒联手所害!可笑只有我最傻最痴,竟然肯相信你第二次。”
她出门后没多久,就想起药碗端进去沈云谈似乎还没喝。怕沈云谈一时忘记,药凉了难入口,特地返回提醒。谁知刚到了门口,就听见沈云谈那番关于事情两手准备,谎话要如何撒圆了的说辞。
唐十九对沈云谈宽恕,一来时消气,自己的确放不下心头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