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便赶去了谢氏的正院。
谢氏听了雨竹的话,手中的佛珠顿时停了下来,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这事可不是能乱说的。”
雨竹从没有被谢氏这般严厉的对待过,一时之下有些无措,“确实是没有证据,但是我想着那人总是有他的门道的,或许就探听到了真相什么的呢,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谢氏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听雨竹把话说完就打发她回去,然后扶着杨妈妈急急往外院去了……
回到了青葙院,阮妈妈就一脸担忧的看着雨竹,几次都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老太太那是急着去告诉老公爷,不是故意要摆脸子给您瞧的。”
“那是自然。”雨竹俏皮的朝阮妈妈眨眨眼,“我这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王八见了也翻盖的,老太太怎忍心凶我呢,只是疼儿子总是比疼媳妇多一些罢了。”这点她早就有觉悟了。
阮妈妈怕就怕雨竹心里不痛快,以后和老太太不得和睦,见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暗地里还有些感叹,从小被捧着长大,有这般的气度倒也不容易了。
雨竹习惯性的走到绣架旁,刚拈起针线忽然又想起了一事,“春纤定的是什么日子?”
阮妈妈没想到雨竹会突然问这个,但这事儿她一直放在心上,便回道:“就在这个月月末,也没剩几天了。”
“这样啊……”雨竹点了点头,“总算是服侍过二爷一场,你去取三十两银子给她添妆吧,唔,顺便再挑些首饰、料子过去,总要把婚事办得漂漂亮亮才是。”
就在雨竹和阮妈妈说话的时候,宝珠也正和春纤说话。
“姐姐,真是苦了你了,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支簪子还是当初老太太给的,留给你做个念想吧……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了。”宝珠眉头微蹙,眼眶红红的。
秋纹低头绞着帕子,偶尔抬起头看看怔怔发呆的春纤,眼里满是担忧。
春纤看了看宝珠拿出的那根簪子,上头镶了上好的南海明珠,虽说比不得太太奶奶们戴的大,但是足够圆润光泽,是丫鬟们手里头少见的好东西。
这珠钗她也有一根差不多的,还是当年老太太把她们两个送给二爷的时候赏下来的,自己一直宝贝无比的藏在首饰匣子底下,平常舍不得戴,也不敢戴,就怕招了太太的眼……
“妹妹客气了,还是你留着吧,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春纤摇头将簪子又推了回去。
宝珠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你到底还是没把我当做妹妹。”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春纤只得收下簪子,笑容勉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小时候就在一块儿了,便不是亲的,这么些年也比亲的还亲了。”
宝珠这才高兴了些,看着春纤床上大红的嫁衣,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上头精致的刺绣,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片刻又消失无踪。
手仔细的抚过衣裳的褶皱,仿佛不经意般的说道:“老太太期盼那么大,特特的选了人过来,到头来却弄得二爷和太太不喜欢……只怪我们不中用。”
转身又叹了一口气:“太太出身尊贵,又是个天仙般的样貌,二爷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别看姐姐这会儿被打发了,再等几个月,怕是我们都要给撵出去了……”
春纤涨红了脸,咬牙道:“这是善妒,哪家太太会这样,便是老太太也是不依的……”
“算了吧,何苦让老太太知道,这是二爷的吩咐,太太也没法子呢。”宝珠劝道,粉颊上布满听天由命的悲哀,“姐姐还算好命,邵管事也是年轻有为,家中又宽裕;秋纹姐姐更是与二爷有着几十年的情分,太太也亲口说了不会嫁你出去……只有我,不知道以后要过的是什么样日子……”
春纤听宝珠这么一说,心里好受了些,暗想要是非得嫁人的话,嫁邵英倒也不坏,再看宝珠在一边泪眼婆娑的,又起了怜悯,携了她的手劝道:“你莫担心,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有什么事我定是要助你的。”
秋纹等她们情绪平复下来了,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好妹妹,你别怪姐姐说话不中听,咱们本来就是奴婢,要是有体面那也是主子给的,主子不给那也没什么好抱怨。只要本分,二爷和太太是不会亏待咱们的。”开始还有些放不开,最后却越说越顺,“春纤妹子嫁给邵管事可是正经的嫡妻,将来生了孩子还能听他喊声母亲,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一席话说的春纤和宝珠都怔了怔——孩子对于后院女人总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阮妈妈不紧不慢的声音:“春纤姑娘在吗?”
三人都禁不住心中一缩,春纤定了定神,大着胆子上前开门:“阮妈妈怎么来了,快……快请进来坐。”她们现在对太太身边的三个管事妈妈总有种莫名的畏惧,在那些挑剔、估量的目光下,那天生的卑微根本就无处可藏。
阮妈妈似笑非笑的看了束手站着的三个通房,眼里闪过一抹不屑,指了指身后小丫鬟手上捧着的东西:“太太给的添妆,吩咐我给送来了。”
春纤不敢置信的看了眼那几个匣子,她从没想过太太会给她这等脸面,通常得到主子添妆的都是贴身大丫鬟,她们将来可是要做管事妈**
“还不快谢太太恩典……”见春纤仍然呆呆的站着,秋纹怕惹了阮妈妈不快,忙推了推她的胳膊,提醒道。
“谢太太恩典。”春纤醒过神来,呐呐着道谢。
阮妈妈懒得听她们废话,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将匣子放妥,又转向了宝珠:“宝珠姑娘,不知你近来可得空。”
这话可是真的重了,通房其实就比大丫鬟高出可以忽略的一点点,主子要奴婢干活儿,哪里需要问奴婢可有时间?
宝珠心里咯噔一下,忙陪笑道:“太太宽厚,不叫我们去伺候,奴婢平常就做点小活计,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那就好。”阮妈妈微微一笑,红润的面上带出点狡黠来,“你也知道,夏天的那会儿,豫州遭了大灾,大水冲走了不少东西,夏秋倒还无事,有粮吃就行,但冬天没衣物御寒人可受不住……现下京里的善心老太太、太太们都在张罗着让府里针线房做些冬衣送过去行善积福,咱们府老太太吃斋念佛,最是慈善,也不能落后不是?你既然有空那就帮着做些吧,料子、针线我待会儿着人送到你屋里去。”
说罢,也不管宝珠呆滞的样子,领着小丫鬟离开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60章 初开
第160章初开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们去烦恼吧。
不过雨竹做梦也没想到,这声提醒以后给自己间接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眼见太后娘娘的寿辰就要到了,京城各处都有些马蚤动起来,有资格入宫拜寿的人家紧着忙活寿礼——这可是皇上登基后头一件的大事,万万不可马虎了。
礼物不能太贵——国库不丰裕,你还来显摆,不是明摆着招皇上不痛快么,小心下一个就抄到你家。
还得有寓意,至少你得说些门道出来,显得自己是认真准备了的,绝没有胡乱凑数。最怕的便是撞车,要是不巧送了一样的东西,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寿礼难备,到处都在忙碌,程国公府也不例卜,老公爷本来对赵总管准备的那些玉器古董有些不满,不过在看到雨竹紧赶慢赶绣出来的炕屏后,脸上顿时笑开了一朵花儿,心放到肚子里,牵出马便出门找忠勤伯喝酒去了。
绣完了那么大幅的绣品·雨竹准备好好放松一下,兴冲冲的准备带丫鬟去园子里采些荷叶做莲叶羹,累了做点美食犒劳犒劳自己当真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
为了增加点夫妻感情,雨竹还特意将闲在家中的程巽勋拉了过
缓步将跟在后头·看着前头兴高采烈,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的小妻子,和周围兴致一样高昂的丫鬟们,程巽勋的心情也飞扬了很多,眼角眉梢都舒展了开来。
昨儿刚下了场雨,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不少枯去的老荷被打的东歪西落·一片凋零衰败、残破凄飒。好在荷塘挺大,几代同堂的样子,郁郁葱葱倒也生长着不少或碧绿或墨绿的荷叶,偶尔还能看到夹着的一些带点嫩黄的新叶,和粉红色的荷花,万绿丛中几点红,当真是嫩蕊凝珠,盈盈含香。
咋一看·新老交替的残酷显露无疑!
去借船回来的秋蝉还忍不住想起曼桃经常念的“残荷数点冷擎秋”之类的酸诗,程巽勋也难得的触景生情,想起了一些往事。
气氛正有些低沉·就听到一旁雨竹急急忙忙的叫声:“别啊,小心些,本来剩下能用的叶子就不多了,可别采坏了······不要碰到水的。”
原来船娘已经撑着竹篙下水了,听着岸上雨竹的指挥将船一会儿划到东,一会儿划到西,上头还站着颤颤巍巍的银链,正有些哆嗦的拿着剪子寻找着刚刚长成的新鲜荷叶。
“唉,这几天忙的都昏头了,居然错过了日子!”雨竹跌足长叹·急的乱转几圈,还伸长脖子努力去看银链手上的篮子,距离有些远,不怎么看得清,但是明显还没装满,顿时苦恼道:“看看都黄了这么多荷叶了·也不知道够不够,唉,八成是黄了…···老叶子是绞不出汁水来的。”
期待已久的一顿美味就要泡汤,对一个吃货来说那滋味的确有些残忍。
再多的感怀也给她折腾走了,程巽勋干咳了两下掩饰笑意,一本正经道:“无妨,要是还不够的话,可以派人去隔壁要些。”
骗鬼嘞,国公府旁边住的不是郡王就是国公,为避嫌交情还不怎么好,你颠儿颠儿的跑人家家里去摘荷叶,不怕被打出来哦!
约莫是借船啊,下水啊动静闹得太大了,连老太太都给惊动了,听得热阄还特意遣了杨妈妈过来看。
程巽勋倒是很上道,没等雨竹开口,就挡在前面道:“昨晚看了一本游记,里头提到了这莲叶羹,今儿天气好,就让林氏做来尝尝。”
雨竹在旁边嘀咕,即便你不说,我也是打算赖在你头上的···…
杨妈妈抿嘴一乐,回去一五一十的禀报了谢氏,“······维护的很呢,看来是上心了。”
谢氏也高兴起来,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这就好,这就好,就怕老二那个死脾气,硬石头一样捂不热,知道疼人了就好。”
“还不是跟您学的,小儿子性子都是像娘呢。”杨妈妈笑道,她是谢氏身边第一得力的人,比那些大丫鬟还得重用,说话就随意了一些。
“…···是嘛。”谢氏笑容淡了些:“像我有什么好的,闺中就不受姐妹们喜欢,嫁人了也不得夫婿喜欢……像老二媳妇才好呢,看的都让人甜到心里去,还是亲家太太会教养,要是云丫头托生在她肚子里,怕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杨妈妈见提到了大姑奶奶,知道谢氏伤心,忙补救道:“要是二太太生了小少爷,那性子定也是极好的,到时候怕是要招的老太太天天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谢氏呼出一口气,黯淡的眉眼重新恢复了冷然:“······是啊,盼着呢。”等晚上程巽勋回来,酉时已经快过了。
“二爷回来了!”雨竹笑着迎上前,又打发丫鬟下去拿热巾子,“您饿了没,午饭可有好好吃?换件衣裳咱就摆饭吧。
程巽勋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也不等丫鬟端热水上来,转身就进了净房。
待他洗漱更衣出来后,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也已经备好了。
雨竹察言观色,伸手小心的牵过他的袖子,“出什么事了·……莫不是皇上难为你了?”
“…···五皇子去守陵了,皇上命我护送。”程巽勋看屋里的丫鬟妈妈都已经退了下去,干脆牵起雨竹的手一起坐下,淡淡道。
“怎么会?”雨竹诧异之下,给程巽勋夹菜的手都顿在了半空中,“不是说五皇子蓄意谋害先帝么,这也能去守陵。”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老皇帝不得从陵墓里气活,再爬出来掐他脖子······
程巽勋啜了口热茶,微微摇头,“戴罪呢······也是皇上仁慈……不过比起监禁在宫中的日子,怕是要难过许多。”
雨竹默默的给他布着菜,心里想的是——不仅仅是日子难过吧,皇上要“办事”也方便许多呢。
不管怎么样,这事情也就这么定了,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谈下去。
程巽勋吃了一筷子五香鸡丝,只觉得满口鲜香,滑嫩又不失嚼劲,再看看其他菜也是精致诱人,不由赞道:“这是哪个妈妈的手艺,当真不错。”
雨竹自豪的一挺胸脯:“是阮妈妈亲自下得厨哦,二爷要不要给些赏钱?”
这是变着法儿的给陪嫁妈妈争好处呢,程巽勋失笑,端着架子看了某处一眼,“给当然要给,看得出来,把你养的不错。”末了还补了一句,“我很满意。”
雨竹面红耳赤的偏过头去暗骂这人实在是越来越没有牙齿了。
某人调戏成功,虽然代价是布菜的人没了,也不在意,自己动手将桌上的菜扫荡大半,又刨了三碗饭,这才放下筷子。
等丫鬟收拾完后,雨竹望望漏壶犹豫着要不要把程巽功的事情再说一边,可又不知道刚才他在谢氏处有没有得知,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自己再说一遍会不会有些咒人的意思在里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程巽勋手指轻轻的滑过身下宝蓝色绕丝绣缠枝的坐褥,感叹于滑顺绵软的触感,心中一动,俊眸微微眯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院子、这屋子开始在他脑中越来越频繁的出现有时候骑在马上,或是在校场比斗······脑中都会不自觉的浮现青葙院里的点点滴滴,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笑容便舒展了开来,往往让营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怪叫连连······
望着灯光下,面容恬淡静美,偶尔秋水般莹澈的眸子还轻轻瞥一眼自己的小妻子,程巽勋突然感到自己心头鼓涨涨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般,却暖暖的全是欢喜……到底是什么?他又想不出来,是屋里越来越温馨舒适的摆设,是常年不断的清新果香,是色香味俱全的温热饭菜还是偶尔一两处亮眼的叫人暗赞巧思的小玩意儿?
修长有力的手指托在有清壑线条的下巴上,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亦或是,家里这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这家伙摸着下巴笑得这般春花烂漫做什么?雨竹顿感莫名其妙-,今儿晚上莫不是解妈妈给阮妈妈打的下手,然后在菜里误放了含笑半步癫之类的?
“吭吭,那个。”咽了咽口水雨竹决心踏出勇敢的一步,“今儿我娘家大嫂子来了,与我提起了一件事,也不知道算不算得数。”
“那事我知道了。”程巽勋眉眼温柔,往日锋芒毕露的眸子和软的如一汪春水,“你做的很好,莫担心。”赞许的看了雨竹一眼,他何尝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奴才在他耳边说些嫡长、嫡次之类的混账话,但是大哥便是大哥,若是要在国公的爵位和大哥只选一样的话,毫无疑问他会选后者……妻子能不管国公爵位的荣耀而和自己一条心,这让他心中十分熨帖。
雨竹感觉此刻有些诡异,努力找着话题:“那大哥会不会有危险啊,不行咱让皇上增兵吧。”在她印象中蒙古人抢粮是件很野蛮暴力的事,林远之曾经隐约提起过,每年秋收过后一两个月里,边境都很不太平,没少有流血争斗之类的。
程巽勋听了这话,朗声大笑,忍不住去捏雨竹的耳朵:“可真是个小孩子,不过是区区抢粮的蒙古人,哪里就用得着皇上增兵了。”
被捏的直叫唤,雨竹拼命挣扎着逃出来,呜呜,她错了······真的不应该挑战他那点军人的破骄傲的。
不过现在她总算是一身轻松,程巽功是死是活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第161章 墙倒众人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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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墙倒众人推
几乎祸害了满塘的荷叶才得了几篮子符合要求的新鲜荷叶,一行人在负责打理荷塘的婆子们痛心疾首的目光中离开了。
既然已经搞定了老太太那边,雨竹也就放下了顾忌,亲自去了大厨房指挥。
先用新鲜的嫩荷叶绞出汁水,再羼入清水将之稀释成清淡的碧色,加上丑味子、檀香粉提味,藕粉调形,搅拌均匀后再用它来和面。
厨房有专门和面的婆子,膀大腰圆,揉的面相当筋道,三下五除二就弄出了一个碧玉般的面团儿。
雨竹豪气的一捋袖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对跟着进来的程巽勋视而不见,准备大干一场……小莲蓬样子的银制汤模子,一尺多长,一寸见方,上头凿着豆子大小的形状,做起来又快又好,一个个可爱的小莲蓬很快就摆在了案板上,煞是可爱……
接着还有小菱角、小梅花和小菊花的模子,雨竹也不准备放过,尤其是小菊花的,一定要多做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