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天下【二百六十四】
待到九月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傍晚时分。
她一睁开眼看到的竟是有些不修边幅的卿之。
她微微蹙眉,坐起了身。
“你……你……醒了。”
卿之敏锐的听到九月坐起身来的动作,立刻起身伸手,却又僵住,似乎是想要过去扶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
“嗯。”九月低应了声。
只是微有些疑惑,想想便觉得他与风逸澈感情那么好,一定是因为他的事……
不过为何他的神色似是悲伤又似是含着一丝欢喜雀跃,还有隐隐的不知所措。
“风逸澈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九月忽然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
“是,是……澈他,一定不会有事。”
卿之当然都听子诺说过了,既然没有找到澈的……那么他就一定还在人世。毕竟,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澈的生命力和恢复力有多强。
“听小云回来说靠近崖下有一条小路,你放心,没找到就是好消息,只要澈尚有一口气在,若被人救走,那定是可以活下来的。”卿之说得笃定,反而是在帮九月定下心来。
果然,九月几不可见的轻轻放松了一直绷紧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卿之说话,总让她觉得宁静,心神会顷刻便安定下来。
“九月……月儿……我……”卿之忽然又有些激动起来,只是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卿之?有话便直说。”九月看向卿之,疑惑于他的称呼。
“如果说……”卿之还是显得有些激动,手足无措,他又缓缓坐了下去,半响才接着道:“如果说你是我的妹妹,你会相信吗?”
还未等九月说话,他又突然道:“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曾经在梦里去过一个很奇怪的国度,在那个梦里,我长大了,在那个梦里,还有一个很温柔的女子教导我很多东西……后来,后来我醒来身体也是莫名的长大了,我……我以为是我睡了很久……后来有人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前任国师,骆云庭……昨日,子诺告诉我,其实你……你就是我妹妹……但是他也不知道你为何……也会这般大了……”
☆、谋算天下【二百六十五】
卿之的话,说得有些凌乱。
九月却是听得无比震惊。她诧异的看着卿之,半响才回过神来。
卿之他,竟然也去过现代。
只是,他以为是梦?那么也就是说,他也被下了封锁或者改变记忆的暗示?
“那你现在还记得你梦里的东西吗?”九月蹙眉,看着卿之毫无焦距的双眼,思绪亦是有些凌乱。
不等卿之回答,又马上道:“你的眼睛……也是在梦里……看不见的麽?”
若真是那样,他的眼睛或许还能恢复。
卿之怔了怔,又是皱眉又是沉吟,半响才认真道:“那些并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大概,有时候做梦会梦到,便有一刻会很清晰的记得一些片段,若是刻意去想,便会头痛,不能记得很清楚,想起的东西也会很模糊。”
“眼睛,跟梦里没有关系。”卿之并不清楚九月为何问他的眼睛,但是也是据实相告。
自从在客栈被九月那般毫不留情说了一通,他倒是对于失明这件事看得很淡了。
“嗯。”九月点了点头,然后陷入沉思。
良久,九月才淡淡道:“我要去密室,你为我调制一些补气凝神的药,我或许会需要。在我去密室期间,一定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卿之又是一怔,他不明白为何他知道他们是兄妹的消息后那么激动期待欣喜,而她却如此淡然,似乎并不觉得如何动容。心中难免有丝淡淡的失望,随即又暗暗自嘲,几时他也会这般患得患失?
也许,真的太过期待一个亲人吧?
虽然师傅和师母待自己如亲子,但是他却从没有过那种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总是会忍不住期待吧。
九月亦是能清晰的体会到卿之的失落。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道:“卿之,我知道,这于你于我,都是一件……大事,可是,我现在心里很乱,有很多东西太过复杂,我想,仔细的梳理清晰,并不是我不期待能有个哥哥,但是……我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你,能明白吗?风逸澈如今……生死未卜,我真的暂时做不到心境平和的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谋算天下【二百六十六】
九月说得尽量温和,但是她也不清楚为何自从山崖之上,目睹风逸澈的坠崖,心底便不自觉的总会有一种冰冷疏离的冷漠,似乎那曾经被风逸澈温暖融化的坚冰又一寸寸冰封,无心无情。
卿之如此,她看在眼里,却仿佛一个局外人般毫不动容,理智而冷漠。
这样的感觉让她亦是觉得有些烦躁。她现在必须尽快把那段记忆寻回。弄清楚为何会这样。
“我,我明白。月……九月,你此刻的心绪很乱,我能感觉到。我会等你冷静下来。”卿之轻轻颔首,亦是收敛了方才的激动。平静的走了出去。
营帐外,子诺有些焦急的迎了上去,问道:“卿之,如何?九月她……”
“娘娘怎么样了?”
“姐姐醒了吗?”
不远处等待的纯儿和小云也有些焦急的走了过来。
卿之摇了摇头,叹息道:“九月此时的状况有些不好,心绪很乱,你们不要去打扰她了。”
“那她……你,你都和她说了,她如何说?”子诺看了看那卿之颇为失落的神色,已经猜到几分。
纯儿也有些焦急的看着卿之。
她竟然才知道,卿之竟然会是娘娘的哥哥。而且,娘娘竟然是姐姐的女儿!那么说来卿之也是姐姐的儿子了!
这一切都太让她震惊,原本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问娘娘,可是娘娘一直昏迷不醒,而且卿之说娘娘现在状况很不好,她也不敢去问。
“这些事都先不要去扰她了,她此刻心绪不宁,似乎有很多纠结于心的事,我们要做的,是尽量让她心境平和。”
卿之虽然看不见,但是他从九月微有些凌乱的呼吸节奏能判断出她此时的心绪。
看来澈的事,的确对她打击太大。
“影翼的人都派出了吗?还是要尽快找到澈才行。风间不可无主。”
子诺神色稍沉,道:“派出了最擅长追踪和情报的影翼地支,只是还没有消息传来。”
卿之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若有所思的走了开去。
小云看了看那道营帐的帘门,很想进去看看姐姐如何,可终究没有走进去。
☆、谋算天下【二百六十七】
“我去吩咐隐族秘密去四国各大情报组织贩买消息,一旦有睿皇下落,我会通知于你。”
“多谢。”子诺微微颔首。
纯儿却是没有离开,轻声的掠进营帐,走到寝帐外撩起一点点帘门,看着脸色苍白,有些茫然的坐于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九月,良久才无声的放下帘门。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她要去找那个女人,娘娘若真要踏平轩辕,她也势必为娘娘做一些事了。不管娘娘是谁,是不是姐姐的女儿,都是她最喜欢的娘娘。
七日后。
轩辕瑾皇被俘的消息不胫而走。
轩辕军中军心动荡,人心惶惶。
轩辕国内亦是流言纷纷,皆是传言因圣女招致天惩,为报应不爽。朝臣四处奔走探听消息,皇宫内更是乱成一团。后宫妃嫔提心吊胆,太后更是日夜坐立不安。
轩辕与临望停战议和。
半个月后。
临望使者抵达轩辕都城,大放厥词曰:轩辕帝君已在我皇手中,限轩辕划原风间所属十城赠予我皇,以抵轩辕瑾皇之赎。
太后震怒,急召文武百官商议,最终无奈应允。
一个月后,轩辕瑾皇顺利抵达轩辕都城。发诏书曰:临望卑鄙,以毒药挟持本皇,今朕安然回国,誓灭临望,以血前耻!
怒而收回攻打风间命令,转而挥军临望,御驾亲征。
临望军营。
人人都知道,军师大人变了。
没有人再敢直视军师大人一眼。
以前也不敢,是因为以前的仙师大人太过超凡脱俗,气质高雅,不敢亵渎。
然而现在不敢,是因为现在的军师大人一个眼神都能够冰封住一个人,而且,那是一种高山仰止恍若天神的冰冷疏离,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他看着你,只需要淡淡一眼,不需要任何情绪,你就会不自觉的臣服卑微,不敢再有任何僭越。
“作战指挥部”
帅座之上,一袭白衣胜雪的九月随意为坐,慵懒的半撑着身子,明明羽扇纶巾,清雅高洁,却又偏偏蕴含了一丝邪气霸道,冰寒凉薄,炎炎夏日里,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却犹如两颗散发着冰雪气息的宝石,疏离而冷漠。
☆、谋算天下【二百六十八】
更不容人忽视的便是他那高山仰止般尊贵高华的气质,仿佛与骨子里与生俱来。他只是那般随意慵懒的坐着,便自成一种清贵风华,让人不敢仰望,只能匍匐臣服。
那般睥睨天下的风华,即便是四国帝皇,恐怕也是不能平分秋色。帝皇之势压在于威严,而他,举手投足间,皆是一种令人从心底生出惶恐卑微的尊贵。
冷冷的一眼扫过四位正襟危坐的将军,九月的声音轻缓却寒凉:“本军师说过,山谷中的沟渠必须按照本军师设计图纸分毫不差的完成,是谁允许你们擅自改动丝毫!嗯?”
微微上挑的尾音,清晰的透露出此刻九月的不渝。
“军师大人,那是因为……”钟将军闻言,顿时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就要扯着嗓子解释。
他想说的是,那一处有巨石在原本设计要挖的沟渠之中,而凿开那块巨石费时费力,不过是几寸的小小改变而已,哪里会有那么大影响。所以他才自作主张,在属下来报时二话不说便准许了改动几寸的距离。
九月眸光淡淡扫过去,钟将军顿时一焉,撇开目光不知道不敢再继续辩解。又有些不服气的不愿坐下。
“老钟,是错就认!”李将军忽然冷冷瞪了他一眼,大有指责的意思。
“是!是属下的错!”钟将军虽然鲁莽,却也知道李将军是在给他台阶下,变相的为他求情。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就梗着脖子大步流星的走到营帐中单膝跪地请罪。
“军师大人……”王将军就欲求情,却被李将军一个眼神制止。
“既然明知道是错,还犯,那便是明知故犯!”
九月此时却忽然放缓了语调,唇角妖娆的勾起,带着魅惑人心的弧度,看得一直在一旁脸带面具的临函兆心中忍不住的一悸。
随即眸底闪过一丝苦涩。明明知道这个笑容那般假,他却依然控制不住心神,还是会因此被黏住目光,无法移开。
其他三位将军亦是因为这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微微一怔,然后便是担忧。
☆、谋算天下【二百六十九】
自从上次与轩辕暂时休战议和以后,军师宣布闭关七日,从新制定训军方案之后,再见到军师时,他便变成了这样,总是神色清冷无波,眸光却犹如万丈深潭,深不可测,而一旦露出这样的笑容,那便是恶魔苏醒,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场。
已经有不少将士因为执行军令不够彻底而被毫不留情的军法处置,却偏偏没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因为陛下明旨:从此后军营上下以军师大人一切命令为军令,若有不从,杀无赦!
而军师的军令自那以后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绝对的服从!
军师大人已经变了,再不是那个温雅高洁言笑晏晏的军师。
果然,九月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一缕墨黑的长发,然后慢条斯理道:“既然是明知故犯,本该斩首以示三军,不过本军师说过,知错能改,本军师就会给你机会改!”
“来人!”
九月扬声,语调冰寒若冬日刺骨的寒霜,慢声道:“拖下去,五十军棍,本军师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丝的留情徇私,否则,一起处置!打完了若还有命,限令今日子时之前,将那擅自改动的沟渠按照本军师设计所画图纸,分毫不差的修缮好,但凡有一丝差池,多一寸或是少一寸,直接不必回来了,就自刎以谢君恩罢!”
“是!”钟将军也是硬气,没有皱一丝眉头,应下就往外走。
三位将军均是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纷纷叹息摇头。
这个老钟,也是该的。希望这回之后他就学乖了,别再那么粗心大意。
明明知道如今的军师大人性情大变,再不是以前虽然亦是说一不二,却终究还会为他们留些颜面。更重要的是,如今军师大人虽然名义上仍旧是军师,可是陛下那道旨意一下,便是等同命军师为三军统帅,身份早已大不相同。
“末将告辞!”三位将军起身告辞。
他们如今可不敢在这位军师大人面前多呆,军师的那双眼睛,有时候只淡淡的一眼,便似乎能透视他们心底最深处最隐晦的想法,任谁也不喜欢整个人被看透的尴尬。
☆、谋算天下【二百七十】
“等等。”九月指尖轻弹了弹手中的羽扇,看着那丝丝抖动的羽毛,眼神微微柔和下去。
难怪诸葛孔明喜欢羽扇。这羽扇比起折扇可不是一般的“好用”。
“请军师示下!”三位将军又是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的疑惑。不解的垂首抱拳立在营帐中。
“纯儿,把本军师前几日整理的阵法图纸送予三位将军。”
“是。”纯儿低应了声,便折身去了寝帐。
九月这话刚落,三位将军纷纷抬头看向九月,均是目光灼灼满脸抑制不住的惊喜和受宠若惊。
若说如今有什么东西是足以令他们废寝忘食望眼欲穿求之若渴的东西,也就只有军师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兵法和阵法。
因为能懂得那些兵法的厉害,当然更对还未得见过的阵法抱着十分好奇迫切的心情。
如今九月主动提及,他们哪还有不兴奋欣喜之理。
“谢军师大人!”三人这次的道谢倒是非常诚恳,而且迫切。
纯儿刚刚撩帘而出,三道炙热无比的目光就格外“亲切”的落到了她的身上。纯儿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实在是三位将军那目光太过骇人,她实在担心他们再这么盯下去,她手中那薄薄的几张图纸会被盯得直接燃烧起来。
纯儿赶紧上前把手中九月早已分配好的图纸“烫手山芋”般交给三位将军,见他们一脸狂喜和迫不及待的打开图纸观看,然后又是惊叹又是赞颂。
九月似笑非笑的眸光淡淡掠过他们,也并不笑话他们的急切,只淡淡道:“既然已经给了你们,便是你们的了,不过,本军师只给你们三日时间,一人一份,仔细研究清楚明白,三日后,便是我临望与轩辕的决战之时。”
说到最后一句时,九月缓缓勾起唇角,那一朵妖娆的笑靥如春花初绽,顿时风情万千,惑人心神。
“是!属下领命!”三人齐声高呼,然后再等不及的匆匆退下。
“娘娘……”纯儿欲言又止。
“叫我军师大人。”九月忽然眸光淡淡的掠过她,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凉薄。
☆、谋算天下【二百七十一】
“是,军师大人。”纯儿鼻子一酸,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掩饰,她差点哭出来。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过得好漫长,似乎每天都会忍不住心酸难过。
娘娘她,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好似什么都没变,只是多了什么,或者说是如同卿之神医所说,只是娘娘曾经压抑在骨子里的东西瞬息爆发出来,他们不能习惯而已。
只是,娘娘这个样子,好似真正无心无情了般,她更多的不是心酸,是心痛。想来睿皇的生死未卜一定让娘娘很是难过吧?不然也不会……
九月看着纯儿,眸光瞬间有丝复杂的动容。
然而终究只是淡漠道:“你下去吧。”
“是。”纯儿低下头匆匆去了,似乎被什么追赶似的。其实不过是她怕自己压抑不住情绪,哭出声来。在娘娘面前,她总是忍不住心底的软弱。
不过,她一直坚信,不管娘娘便成什么样子,娘娘始终还会是那个娘娘的,娘娘一定还是在乎她关心她的。
九月抬眸看向纯白的营帐,目光深邃而悠远,似乎是要透过着营帐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那个她心底深处唯一剩下的柔软。
风逸澈,若你回来,我却变了,你,也会变吗?
明明猜到那段记忆不会是自己喜欢的,却还是解开了暗示。
曾经那个虽然淡然却终究于心底保留一方净土以及对于生命十分尊重珍惜的,仿佛纤尘不染,皎洁若清莲的淡雅女子,终究于她太遥远了。
她想起了好多好多。
那时候,妈妈总是逼着她学这个学那个,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无止境的学习。琴棋书画甚至是刺绣,都请?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