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听到庄锦桭的话,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想到余昭还关在大理寺内,只能把悲伤先压了下来。
来祥也跪在皇后面前,把汉王给他的银票递了上来,带着泪痕道:“皇后娘娘,庄丞相,这是汉王两个月前送给老奴的礼物,他说一要风吹草动就要老奴通知他,这个钱老奴现在不能要了!”
“娘娘,皇宫九门是关键,您是不是要同令兄商议一下,先控制住局面!”庄锦桭上前一步跪在皇后面前,知道她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只好先拿个主意。()
“哥哥!不行!他是晖儿的人……!”织霞也明白了现在事态的紧急,擦干了眼泪。
“啊!”庄丞相差异了一声,寻问道:“那还有谁可以信任?在禁军之中还可以信任谁?”
“云飞!向云飞!”织霞突然想到了向云飞,抓起案上立余晖的遗诏扔在了炭火炉中,“向云飞可以信任!”
庄丞相也觉得十分妥当,拱手道:“娘娘,现在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皇上殡天的消息!一定要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汉王登基,天下必会大乱!只有太子才能稳定局势!皇上已经被汉王的巧言令色蒙蔽了!娘娘可不能自乱阵脚啊!您先把向将军宣来商议对策,然后我们再下一道释放太子的旨意,以皇上的命令下达!”
“娘娘,老奴去宣向将军!老奴有分寸,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来祥跪下请命,他这个宫廷的老油子在危急时刻,自然知道该向哪一边。
“好!好!来祥你去把向将军找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顺便再把左德明左大人请来!”庄锦桭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应付不来,又对皇后言道:“我们两个都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一定万无一失!”
庄锦桭全权安排后之后,寝宫内又陷入了一片安宁,织霞失神的坐在余悦身边,握着他早已冰凉的手,思绪早已飞到了盛开的凌霄花丛之内,那个白衣翩跹的身影之中,泪水又淌成了小河,拉过一床锦被给他轻轻的盖上,想是怕余悦着凉了一样。
庄丞相依旧跪在床榻前,仍在思虑着全盘计划,不经意间瞥到了梨花带雨般娇美的皇后,心中波澜微起,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黄昏,轻揽着皇后腰身的那个黄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在寝宫之外,庄丞相急忙收束心神,是向云飞到了。
“娘娘,庄大人!”向云飞刚刚进入寝宫,就看到一跪一坐的两人,正在不解时,却看到了榻上的余悦,平平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皇上!”他不由自主的在余悦鼻息前一探,登时吓了一跳,“皇上他……他……!”
向云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到皇上,就已经撒手而去了,再说余悦只比他大两岁,今年刚刚五十岁整。
“娘娘!”他把目光移向织霞。
“向将军,皇上已经殡天了!”庄锦桭用衣袖拭去了眼泪,郑重对向云飞道:“现在是风声鹤唳之时,汉王又虎视眈眈!我们秘不宣布就是要保证太子荣登大宝!确保新君和皇后的安危!”
“那是自然,庄丞相,要我做什么!”向云飞寻问。
“大将军,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要派得力之人严守皇城九门,确保皇后和新君的安全!”庄锦桭理了理纷乱如麻的思绪,交待道:“向将军要带领禁军随时守在两仪宫外,凡是不拥护新君的,闹事的,当即拿下,这个时候不能心慈手软……!”
“娘娘,丞相!左大人到了!”来祥进入后低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臣这就去向左大人宣布皇上临终的旨意,要太子登基,让他秘密到大理寺把太子赦出来!”庄锦桭来不及把话同向云飞交待完,直接去外室见左德明,仍不忘叮嘱一句,“娘娘放心!岳同生是自己人!”
“回来时要从僻静的延顺门入宫!还是不要被人发觉最好!”织霞也交待了庄丞相一句,等他走了以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慌里慌张的将寝宫的帷幕放下,泪水又落了下来,“云飞!云飞!我该怎么办?悦哥哥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一时间,如天塌地陷,除了向云飞,再也找不到任何支点。
“有我呢!郡主!有我呢!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向云飞也不知道是怎么叫出郡主这两个字的,毕竟这两个字和现在的皇后已经不相等了,“不要怕!”他将失魂落魄的织霞轻轻揽在怀里。
“皇后……!”庄锦桭此时已向左德明交待完毕,一掀帷幕,立即看到了相拥的两个,尴尬的立在了那里。
“庄丞相,你照顾好这里,我这就去安排,差不多酉时末就能回来!”向云飞连忙将手臂从织霞的腰际移开,“等着我!”他出门时又向织霞望了一眼。
离亭怨 凌歌望断音尘绝四
留在深宫之内的皇后还以为余悦真是带着大臣们去庆云宫门游玩儿了呢!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背着她献美女讨父亲欢心,一想到前些天余悦说过的话,便让青玉把太子传了过来。
余昭这时正在两仪宫处理父皇留下的一大堆奏议,听到母后的传唤,来不及换下太子正装便去了紫宸殿,自从他开始学习理政,每天都忙于这些杂务,余悦有了儿子替班,倒也乐得清静。
“母后,您找我!”余昭向母亲行了一个常礼后就坐在对面,好听母亲的教导,他和余晖虽是亲兄弟,可性格一点儿都不一样,一个好静,一下好动,一个谦逊有礼,一个傲慢异常。
“昭儿,紫芸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织霞想到三年无所出的儿子,自然为他着急,开门见山道:“蕴儿还是没消息吗?你也是时候该纳个侧妃了!”
“母后,儿臣不喜欢紫芸!”余昭就知道母亲叫他来,一定是这个意思,把备在脑海里的词方便的就拿了出来,“儿臣自幼同蕴儿山盟海誓,心里只有她一个!”
“什么叫不喜欢?”织霞一双美目瞥向儿子,“紫芸本来就是母后为你指腹为婚的侧妃,你就是再不喜欢,也要把人家纳在身边,我们皇家可不能言而无信,再说紫芸生的又不差!”
织霞自余晓病逝就总是不施粉黛,素颜、简装示人,乌黑的长发里也有了几丝白发,但仍是那般美丽,仿若洗去铅华,不着人间烟火的仙子。
“儿臣只爱蕴儿一个!”余昭无法说动母亲,只好重复自己的决定。
“可蕴儿总没有消息,万一……!”织霞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儿,太子无所出,另一个儿子又虎视眈眈,虽然现在余晖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可一想到这一条就让她不安。
“母后,如果蕴儿有了孩子,您就不会再逼儿臣纳紫芸了对吗?”余昭把清澈的目光望向母亲。
“也许吧!”织霞淡淡说。
“母后!”没有得到明确答案的余昭仍是不死心,“您就给儿臣交个底吧!”
“好!”织霞郑重对儿子说:“母后再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蕴儿还是没有动静,你就老老实实的把紫芸接进你的东宫!”
“儿臣遵命!”余昭只能乖乖答应。&
出了紫宸殿,余昭就对着看不到边际的紫禁在发呆,又不想纳向紫芸,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让他大伤脑筋,只好返回东宫同妻子商量。
其实,余蕴哪儿也不平静,瑞王亲杨氏一大早就找上门儿来,她也知道了皇后的意思,心里自然为女儿担心,让她赶紧生个孩子。
余蕴天生的小性子,被母亲一说,立即红了脸:“娘,女儿也着急呀!可就是没有,我有什么办法!不就是没有孩子嘛!女儿又没犯什么大错!”
“没犯什么大错!七出里就有这一条!”杨氏高挽着云罗髻,装束华美,坐在对太子妃身边,劝道:“女儿,这宫内宫外有多少又眼睛盯着你们呢!你知道又有多少女孩子削尖了脑袋想往太子身边钻!别的不说,那向紫芸可是皇后娘娘选中的!你要是再没有孩子,太子妃的位置岂不危险!”
“我也想有孩子啊!”余蕴想到余昭,心头一甜,自信满满道:“昭哥哥不会这样的!他只爱我一个!不会要别的女人!”
“傻孩子!你们老这样下去!恐怕太子自己也做不了主!”瑞王妃是毕竟比女儿有经验。
“那我该怎么办?“余蕴虽然生来娇生惯养,但从母亲的口气中也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怎么办?生孩子!”杨氏令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小喜儿带着宫人们下去,才轻声对女儿讲:“蕴儿,你们到底怎么样?按说昭儿孩子只喜欢你一个,怎么就是没有呢?你们多长时间有一次……!”
“娘!”余蕴当场羞红了脸。
“还害羞,这都火烧眉毛了!”瑞王妃以为女儿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
“昭哥哥每天那么忙……回来时很累了……一个月有两、三回吧!昭哥哥是做在事儿的人,怎么能把心思老放在这上面儿呢!”余蕴见母亲真的生气了,把头压低,声音如蚊子哼哼。
“一个月才两、三回……!”瑞王妃对女儿已经无话可说,伸指戳了她脑袋一下,“怪不得没孩子!傻闺女,听娘一句话!想要有孩子,就从今天起,天天在一块!”
“娘,这怎么可能呢!”余蕴扭着身子道:“难道让女儿去跟昭哥哥讲这些话!我怎么开的了口!”
“不听娘的话,等着被人横插一刀吧!”杨氏说到这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个叫玉蕊的怎么样了?昭儿对她怎么样?”她想到了余昭的另一个女人。
“女儿大婚之后就封了个奉仪啊!”余蕴根本没有把玉蕊当回事儿,不紧不慢道:“昭哥哥好像把她给忘了!不过她可挺可怜的!上次被蔓儿打的很惨……!”
“忘了最好!昭儿那孩子从小娘就一直抱他,总算没白疼他一场!”女儿的回答和余昭的做法,让瑞王妃很满意。
“娘……!”余蕴刚想跟母亲说什么,就看到珠帘一动,原来是余昭回来了,甜甜叫了声儿:“昭哥哥!”
“蕴儿!”余昭见到爱妻自是欢喜,一看岳母兼舅母和爱妻坐在一起,行个常礼道:“原来您老人家在这里?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儿!”说完也腻到了舅母身边,虽然和舅舅不大和,但他和瑞王妃的关系挺好的,在他的记忆里瑞王妃抱他比母亲还多。
离亭怨 凌歌望断音尘绝五
“让舅母看看,又瘦了!”瑞王妃把余昭细看了一番,心疼道:“你父皇也真是的!好像你不是他亲儿子似的,不使白不使!小小年纪就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父皇也是为了我好!”余昭倚在舅母身上,撒娇道:“舅母,您陪我们吃过晚饭再走行吗?我和蕴儿两个人怪想您的!”和蔼可亲的舅母是余昭每每撒娇的对象。
“那可不行!舅母还要去上清宫呢!前些天就跟张道长说好了日子!”瑞王妃看了看西洋自鸣钟,笑道:“眼看着时辰到了!我就不扰你们了!”
余昭和余蕴把王妃一路送到月华门才返回东宫。
送走了瑞王妃后,已是夕阳西下了,余昭牵着爱妻的手在东宫里慢慢散步,心里很烦,一点我用膳的意思也没有。余蕴也是这样,不言不语,生怕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她的昭哥哥有一天会被人抢走。
“我们……!”两人同时重复了这两个字。
“蕴儿,我有话对你说!”余昭抢先一步开口,带着妻子到寝宫去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余蕴倚在余昭怀里,似乎早已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也许是向紫芸的事儿,心头一酸,差点哭了来。&
“蕴儿,母后刚刚又跟我说了紫芸的事儿,她就给了我们三个月时间,如果再没有子嗣,蕴儿……!”余昭心里的确很为难,但又不得不同爱妻讲明。
“昭哥哥,母亲也说了!看来我们……!”原来不是现在让余昭纳紫芰,原来还有机会,余蕴终于暂时放下心来。
“蕴儿!你说……我们怎么能快些有个孩子呢!”余昭揽着纤腰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又伸出另一只手臂拉下了床榻边的帷幕,搂着余蕴倒在床上,快速亲了她一下。
“干什么?讨厌!”余蕴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十分甜蜜,抱着余昭的脖子,笑如春花。
“让你快些有孩子啊!”余昭脸上掠过一丝坏笑,开始吻她,吻到一发不可收拾。
位于皇城东侧,景玉坊之内的向府,此时已在灯火阑珊之中,秋风徐来,丹桂飘香,明月如盘。
画廊之内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少女,一袭浅红色的纱裙,鹅蛋脸面,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削肩细腰,见之忘俗。[]
她悄无声息的走进一间书房,对正在案前安排茶点的中年女子打了一个手势,移到背对着她的中年男子身后,一把蒙上他的眼睛。
“紫芸,爹爹不用想就知道是你!”向云飞兔起鹘落间抓住了女儿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对面坐下,假意嗔怪道:“鬼丫头,没大没小,老这么胡闹,以后怎么进宫服侍太子!”
“人家太子殿下又不要我!”向紫芸的神情里明明有着不可言表的遗憾。
“夫君,这也不是个事儿!”想到女儿的终生大事,桓欣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点,对丈夫说:“您当初是怎么跟皇后说的!到如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难道我们紫芸这一辈子就要等太子回心转意吗?”
她是梁国永德皇帝桓逍的亲妹妹,正牌的金枝玉叶,自从嫁给向云飞后,总是低调与人相处,以至于使人都忘记了她这个公主身份。
“要不你明天进宫去探探皇后的口风!”向云飞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他已是四十来岁的人了,早已褪去年少轻狂,换做了一种稳得大方之态。
“夫君,又拿妾身说笑!”桓欣无奈的一笑,淡淡说:“自嫁给你那日起,妾身就从未踏足过皇宫一步,不说皇后不认识我!就算认识,她也未必愿意见我这个梁国人!”
想到皇后以前的尴尬身份,桓欣说什么也会不到宫里去见她。
“梁国怎么了?我也是梁国人啊!紫芸也算是梁国人!你又多想了!皇后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向云飞却认为妻子多虑了,毕竟那些前尘旧事已整整过去了三十多年。
“还是夫君你去吧!至少皇后会念在你曾经救过她的份儿上……!”桓欣不禁对岁月感叹,“唉!算起了有三十几年了,妾身仍旧记得昭阳殿内流星那寒光闪闪的剑锋,当时可真险……要不是……!”
她突然看到女儿那好奇的目光,赶紧把话停住了。
“母亲,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愿意见你?她跟梁国有什么关系?流星又是谁?父亲什么时候救过皇后娘娘?”果然,父母模棱两可的对话,引来了向紫芸无尽的好奇。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插嘴!”向云飞当即止住了女儿的好奇之心,向妻子点头道:“好,我过几天就进宫,去向皇后娘和太子殿下硬塞我们家的宝贝女儿!看看人家要不要!”
“爹!”向紫芸娇嗔了一声,脑海中余昭的形貌一现而过,立刻涨红了脸。
“夫君!”桓欣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儿,劝丈夫道:“大哥已经把祖父的坟墓迁到向家的祖坟了,您真的不想去拜祭?每年总是我和英儿他们去,今年您就跟我们一起去吧!顺便也寻找大伯的行踪!”
就像桓欣说的那样,桓逍念在向云飞的功劳和亲妹妹是向家人的份儿,便把向景隆的坟墓从落叶谷迁到了长兴城郊的向家祖坟,这么多年来,向云飞一次也没有去过,叛国背家的阴影和哥哥的渺无行踪在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我不会再踏足梁国疆土一步!”向云飞下定了决心,因为他无颜以对梁国。
“为什么?舅舅得罪过父亲?”向紫芸哪里知道曾经飘落在风里的往事。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还不睡觉去!”对这个刨根问底的女儿,向云飞只能把她赶去睡觉。
离亭怨 凌歌望断音尘绝六
余国正值繁荣昌盛之时,中秋节的大宴自然不能马虎,灯火把庆云宫渲染如同白昼,君臣同乐的宴席过后,余悦带着众臣子们便去了含云殿吟诗作赋,皇后率妃嫔、命妇逛到了青莲殿附近游玩儿。
桂子飘香,树影斑驳,一轮明月高高挂于墨色天空。
织霞丢开了众妃嫔、命妇,独自向一座树荫中的兰亭而去,郁金黄|色的长裙飞飞飘飘,凤凰来仪的金凤在灯火下格外绚亮,寻一处清静的地方躲避行宫里的喧嚣。
她抬起头,明月立即跳入眼帘,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微微叹息了一声。
“娘娘,你也不能忍受俗世的喧哗了吗?”向云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织霞面前,袖箭袍,系革带,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依旧如十八年前那样气宇轩昂,英气勃勃。
“云飞啊!”织霞一见是向云飞,立即知道了他为了什么来,微露笑颜道:“你……来找我是问紫芸的事儿?你看,我就做主了这么一件事儿,到现在还没有给你们兑现!”
“娘娘所料不差!”向云飞也承认了单独来寻访她目的,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紫芸眼看到了出阁的年纪,内人心中又放不下,只好……”
“云飞,你放心!”织霞郑重对向云飞承诺,“紫芸是本宫为昭儿选的!本宫决不会失言,她一定会进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