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寒风夹杂着小雪而来,年关接近,建安城比往日更加喧嚣、热闹,可位于正北方的皇宫却没有一点儿要过年的喜庆。
天子龙体欠安,宫中取消了一切年节大宴,一场比严寒天气还要冷峻的气氛充斥在皇城内外。
病中的余悦和大臣们几闪商量改换太子的议案,均被惟庄锦桭和左德明为首的重臣们挡了回去,既然大理寺找不出太子谋反的有力证据,太子就是无辜的,再加上庄锦桭是太子太傅,左德明是太子少师,废太子对他们有害无利,议案只好暂且搁了下来。
余悦身体内的包块已经到药石不救的地步,全身浮肿,消瘦不堪,心窝部的疼痛也只能用药物暂时维持。
织霞静静坐在榻边,望着病入膏肓的余悦,两行清泪直往下掉,见他动了一下,连忙去端刚刚熬好的药。
“悦哥哥,我扶你起来吃药!”她和几句宫女很吃力的将余悦扶起来。
“霞儿……朕后悔没有听你的……朕不该服用那些仙丹……霞儿……你说朕还能好吗?”余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中又传来一阵儿巨痛。
“只要现在按时用药,也不算太晚!”织霞细细吹着碗中热腾腾的药汁,安慰他道:“臣妾已经让庄爱卿把寻找神医路铎的旨意下达到各州各府了!只要神医一到,自可妙手回春!”
“他……不是早死了吗?”余悦刚喝了一口药,就觉得很累,好像那股药水一直留在嗓子眼儿里不下行,对织霞摇了摇头。
“你怎么忘了!三年前,东阳县的大疫还是他的方子医好的!臣妾不也活过来了吗?昭儿见过他!”织霞向余昭解释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又哄他喝了一口。
“他……会来吗?”余悦看到了一线曙光,才勉强用了小半碗药汁,再也喝不下去了。
“当然会来!昭儿说他很爱财!他要多少我们给他多少!”织霞和几名宫女又把余悦安顿好,劝慰道:“悦哥哥,你先睡一会儿!”
病来如山倒,短短几个月,头发白了一大半儿,织霞越看越是心酸。
“晖儿……今天来过了吗?”余悦却在惦记汉王。
“来过了!刚刚走!”她握住余悦枯槁的双手,“悦哥哥,还是把昭儿放了吧!你病成这样!又没有太子监国!这国家大事……你真的想立晖儿为太子?”
她对余悦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以国事为重,不以自己的私心为重,能把余昭放出来。
“朕……已经决定了!”余悦忍着体内的巨痛,连眼睛都睁不开,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躺在冰窟窿中,“朕……答应了晖儿……再说……昭儿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能管理这样一个大国……你叫庄爱卿……晋见!”
织霞也弄不清他为什么要传庄锦桭,只好让来祥去通传,自己守在余悦身边寸步不离。
“皇上!臣见过皇上!”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身着丞相正服的庄锦桭便跪在帷幕外求见。
织霞示意来祥让他进入寝宫,庄锦桭低着头进入后,又跪倒在余悦榻边。
“你……现在替朕写……遗诏……朕病的不轻……也好……先做准备!”气喘吁吁的余悦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全。
“遵旨!”庄锦桭本就是起草朝廷诏书的,皇帝先立下遗诏也很平常,便跪到一旁的书案后做准备。
“废余昭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居于富阳郡……永世不得回京……立……汉王余晖为太子……朕百年之后……以诏书登基大宝!”余悦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就再也不言语了。
悦哥哥!织霞一听,心中惊了一下,立即与庄锦桭四目相对,见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加盖玉玺……拿给朕过目!”余悦闭着眼睛,又说了一句。
“不要这样,昭儿没错啊!”织霞淌着眼泪劝道。
余悦没有回答她,困难的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庄锦桭递上的圣旨,又安然闭上了双目。
悦哥哥!织霞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这是一道旨意……是朕留给皇后的……!”余悦在帎边摸了半天,终于摸到早就准备好的秘旨,“如果……国家真有大事发生……皇后自可便宜行事……这也是悦哥哥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悦哥哥!”织霞从他枯瘦的手中接过圣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
“叫晖儿和云飞来见朕……朕要把旨意……去……!”余悦此时就是想趁着自己还明白,要把将来接替江山的人选交待清楚。
“臣遵旨!皇后娘娘!”庄锦桭暗暗向皇后使了眼色后便退到了帷幕之后。
织霞知道他有话要说,就把余悦这里交给了来祥等宫人,带着庄丞相向一处幽静的偏殿而来。
“皇后娘娘!您要拿个主意啊!皇上临时改立太子,必会震动朝纲!”庄丞相一脸惊恐的表情,把声音压的不能再低。
他是太子太傳,也算太子的老师,如果真要立了汉王,他这个丞相也做到头儿了。
“怎么拿主意?又能拿什么主意?皇上现在一定要改立晖儿,还有召见他,我……!”在织霞心目中余昭就是不二的人选,可她现在已经是方寸大乱了。
“娘娘,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局面啊!还是先……!”庄丞相刚刚说到这里,却见来祥急匆匆跑了过来,马上闭上嘴巴。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他……!”来祥吓的一脸惨白,和他的白发是一个颜色。
织霞就知道不好,赶忙跑到余悦榻前,一看他目光涣散,身子在微微颤抖,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
晖儿!晖儿!弥留中的余悦仍在叫着汉王的名字。
悦哥哥!悦哥哥!织霞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正要吩咐来祥去传太医,却被余悦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离亭怨 凌歌望断音尘绝二十三
“霞儿……晖儿……还没有来……!”余悦气息微弱的说:“朕刚刚又梦到了……我们在凌霄花丛里……霞儿……还有晓儿……他在叫……晓儿……!”
悦哥哥!一阵儿钻心的凉意涌上织霞的心头。
“霞儿……晓儿……在叫朕……叫朕……叫……!”余悦说到这里,双手慢慢松开了织霞的手腕,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在含着微笑,是看到余晓的那种微笑。
“悦哥哥!”织霞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站在一旁的来祥也吓的六神无主,刚要去叫人,却被庄丞相一把拉住了。
庄丞相跪到余悦榻前,对着痛哭不止的织霞,也悲痛万分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殡天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保太子登基啊!”
正在失声痛哭的织霞听到庄锦桭的话,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想到余昭还关在大理寺内,只能把悲伤先压了下来。
来祥也跪在皇后面前,把汉王给他的银票递了上来,带着泪痕道:“皇后娘娘,庄丞相,这是汉王两个月前送给老奴的礼物,他说一要风吹草动就要老奴通知他,这个钱老奴现在不能要了!”
“娘娘,皇宫九门是关键,您是不是要同令兄商议一下,先控制住局面!”庄锦桭上前一步跪在皇后面前,知道她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只好先拿个主意。()
“哥哥!不行!他是晖儿的人……!”织霞也明白了现在事态的紧急,擦干了眼泪。
“啊!”庄丞相差异了一声,寻问道:“那还有谁可以信任?在禁军之中还可以信任谁?”
“云飞!向云飞!”织霞突然想到了向云飞,抓起案上立余晖的遗诏扔在了炭火炉中,“向云飞可以信任!”
庄丞相也觉得十分妥当,拱手道:“娘娘,现在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皇上殡天的消息!一定要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汉王登基,天下必会大乱!只有太子才能稳定局势!皇上已经被汉王的巧言令色蒙蔽了!娘娘可不能自乱阵脚啊!您先把向将军宣来商议对策,然后我们再下一道释放太子的旨意,以皇上的命令下达!”
“娘娘,老奴去宣向将军!老奴有分寸,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来祥跪下请命,他这个宫廷的老油子在危急时刻,自然知道该向哪一边。
“好!好!来祥你去把向将军找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到!顺便再把左德明左大人请来!”庄锦桭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应付不来,又对皇后言道:“我们两个都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一定万无一失!”
庄锦桭全权安排后之后,寝宫内又陷入了一片安宁,织霞失神的坐在余悦身边,握着他早已冰凉的手,思绪早已飞到了盛开的凌霄花丛之内,那个白衣翩跹的身影之中,泪水又淌成了小河,拉过一床锦被给他轻轻的盖上,想是怕余悦着凉了一样。
庄丞相依旧跪在床榻前,仍在思虑着全盘计划,不经意间瞥到了梨花带雨般娇美的皇后,心中波澜微起,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黄昏,轻揽着皇后腰身的那个黄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在寝宫之外,庄丞相急忙收束心神,是向云飞到了。
“娘娘,庄大人!”向云飞刚刚进入寝宫,就看到一跪一坐的两人,正在不解时,却看到了榻上的余悦,平平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皇上!”他不由自主的在余悦鼻息前一探,登时吓了一跳,“皇上他……他……!”
向云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到皇上,就已经撒手而去了,再说余悦只比他大两岁,今年刚刚五十岁整。
“娘娘!”他把目光移向织霞。
“向将军,皇上已经殡天了!”庄锦桭用衣袖拭去了眼泪,郑重对向云飞道:“现在是风声鹤唳之时,汉王又虎视眈眈!我们秘不宣布就是要保证太子荣登大宝!确保新君和皇后的安危!”
“那是自然,庄丞相,要我做什么!”向云飞寻问。
“大将军,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要派得力之人严守皇城九门,确保皇后和新君的安全!”庄锦桭理了理纷乱如麻的思绪,交待道:“向将军要带领禁军随时守在两仪宫外,凡是不拥护新君的,闹事的,当即拿下,这个时候不能心慈手软……!”
“娘娘,丞相!左大人到了!”来祥进入后低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臣这就去向左大人宣布皇上临终的旨意,要太子登基,让他秘密到大理寺把太子赦出来!”庄锦桭来不及把话同向云飞交待完,直接去外室见左德明,仍不忘叮嘱一句,“娘娘放心!岳同生是自己人!”
“回来时要从僻静的延顺门入宫!还是不要被人发觉最好!”织霞也交待了庄丞相一句,等他走了以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慌里慌张的将寝宫的帷幕放下,泪水又落了下来,“云飞!云飞!我该怎么办?悦哥哥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一时间,如天塌地陷,除了向云飞,再也找不到任何支点。
“有我呢!郡主!有我呢!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向云飞也不知道是怎么叫出郡主这两个字的,毕竟这两个字和现在的皇后已经不相等了,“不要怕!”他将失魂落魄的织霞轻轻揽在怀里。
“皇后……!”庄锦桭此时已向左德明交待完毕,一掀帷幕,立即看到了相拥的两个,尴尬的立在了那里。
“庄丞相,你照顾好这里,我这就去安排,差不多酉时末就能回来!”向云飞连忙将手臂从织霞的腰际移开,“等着我!”他出门时又向织霞望了一眼。
离亭怨 凌歌望断音尘绝二十四
飞雪落无声,寒风尤带呜咽,夜已深沉,本来金碧辉煌的两仪宫早被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所掩盖。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看的出来,此时的大局已经被皇后和庄丞相掌握,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被一直守在宫门外的向云飞当场拿下。
“这是悦哥哥留下的最后遗命!哥哥不愿意?”织霞一袭素衣白裙,瑞坐在金丝靠背椅中,脸庞犹带泪痕。
绝大多数朝臣、诸王都已经参拜新君,只有汉王和瑞亲王如鹤立鸡群那般忤在当地,她才用冷若冰霜的目光扫向他们两个。
“遵旨!”瑞亲王心死如灰,对方完全掌握了大局,再闹下去,他也知道是什么结果,很不情愿的跪在余昭面前,“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舅舅!”余晖一看舅舅也拜起了余昭,气上心头,大叫道:“阴谋,阴谋,这一切全都是阴谋!我才是太子!父皇亲口答应我的!”
“闭嘴!”织霞冷冷扫了一眼余晖,刚要开口斥责,却被哥哥抢了先。
“混帐!还不参拜新君!”瑞亲王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掴向余晖,假意怒道:“我看你是今天是疯迷了!还不跪下!”然后向织霞道:“妹妹,这孩子今天受的打击大太了!你不要责怪他!”说完,一个劲儿的拽余晖,示意他跪下。
余晖无奈,只好乖乖跪在余昭面前,心中十分气恼,但又不得不如此。
“平身吧!”身着孝服的余昭令众人起身,又对大行皇帝拜了三拜,恭敬的跪在母亲面前,“母后!”。
众臣们也随着新皇跪倒,山呼‘太后千岁’的声音在暗色飞雪乱舞的深宫之内此起彼落。
鹅毛般的大雪随着狂风乱舞,地处江南的余国实属难得一见,皇宫大内被一片雪白所掩盖。
向云飞带领的御林军如石人般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他们深知肩负的重任。
大行皇帝的大丧全权交待给了瑞亲王处理,刚刚受过群臣朝拜后的余昭扶着神情凄怆的母亲向永泰宫走去来,一袭素白衣的眉儿和青玉忙把太后扶到榻中小歇。
“母后!”脸上犹带泪痕的余昭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慰母亲,只见她依着雪白的美人靠,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青玉恭恭敬敬的向余昭递上陈本:“皇上,太后,这是瑞亲王刚刚命人送来的议案,请太后、皇上颁旨,定夺先皇妃嫔的处置事宜!”
“母后,依照祖制该怎么处置?”余昭现在已是心乱如麻,也没经过也没见过,根本不知道父皇留下的妃嫔该怎样处理。
“有儿女的妃子封太妃,自到儿女府中居住,没有儿女的全部没入净月庵为尼!”织霞依然淌着泪水,轻描淡写的说。()
“什么!”余昭心中真想为那些后宫的妃嫔找一他更好的出路,可毕竟祖制难违,只好命青玉前去执行太后的旨意。
“昭儿,你也该到两仪宫为你父皇守灵了!母后也累了!想休息!”织霞命眉儿拿过一件银白的裘衣为余昭披上,把他送出宫门之外,然后拿起自己常穿的翠羽裘衣披起。
“太后,您要去哪里?”眉儿一看她要出宫,忙令永泰宫的所有宫女、太监跟上。
大雪仍在如琼脂般飘飘荡荡,一行行白纱宫灯在寒风中无力的摆动,也吹动着太后那一袭素白色的长裙和秀发,柳如细柳,面无表情的一直来到荷香殿。
汪若艳宫内已是空荡荡,所有宫女、太监都被调住两仪宫守灵,偌天的宫殿之中也只有几个老嬷嬷在看着她,好明天和一众没有子女的妃子送到净月庵出家为尼。
汪若艳一袭雪白的衣裙,花容月貌犹在,只是无人欣赏,此时哭的像泪人一样,正值花一样的年纪,有谁愿意伴着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太后!”看守汪若艳的嬷嬷们见是太后进来,连忙行礼。
汪若艳也哭哭啼啼的跪了下来,她一向仗着先皇的宠爱没有把平时性格沉稳的皇后放在眼里,直到挨了二十杖才开始怕她,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太后不请自来,鬼也知道她没安着好心。
织霞看也没看汪若艳一眼,直径坐在了主位,紫宸殿的人立即将整个荷香殿围个水泄不通。
“太后!”汪若艳从来不敢抬头看皇后究竟长什么样子,今日一见,虽然一袭素白,倒比白纱内的灯火还要明丽照人,果然天下第一美女不是徒有虚名,尽管她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
“汪昭荣,哀家今晚找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跳一段心惊鸿舞!”织霞用冷若冰霜的目光盯着汪若艳,语气比窗外的雪花还要冰冷。
“太后,皇上尸骨未寒,臣妾不敢跳!”汪昭荣一听,太后果然不怀好意,天子大丧,天下已经停止了一切歌舞,她宁可得罪太后也不敢做此大逆之事。
“哀家就破例准你一次!只要你肯跳!明天就不用到净月庵出家!”织霞一脸的似笑非笑,仔细端详着这个先皇晚年极为宠爱的妃子。
“真的!”汪若艳思索了半天,终于经不起太后的诱惑,放开身段,扭了几下。
第一段未完,就惹的太后破涕为笑,指着她说:“你这也叫惊鸿舞!简直就是野鸭子游水乱扑通!先皇的欣赏水准也太低吧!”
“太后,您嘲笑臣妾也就罢了!竟敢嘲笑起了大行皇帝!先皇尸骨未寒,您居然哄堂大笑!”汪若艳自以为抓住了太后失态的把柄,出言威胁,“这要是传出去……!”
“闭嘴!哀家不用你来教训!”织霞秀眉一挑,冷眼道:“怎么,还想着跟先皇去告状?”
“是!”汪若艳也不甘示弱。
“哀家就成全你!”织霞扶着眉儿站起来,冲着看守的嬷嬷们说:“你们都听好了!汪昭荣愿意为先皇殉葬,明天就不用去净月庵了,赐三尺白绫自尽,就陪同先皇到长陵吧!”
“遵旨!”几个嬷嬷面无表情的答应,上前将汪若艳擒住。
“不!不!我不是……我……!”汪若艳这才觉得上了太后的当,在众嬷嬷的挟制下大喊道:“余织霞,我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是嫉妒!你嫉妒先皇宠爱我!你嫉妒我的年轻美貌……!”
余织霞双眉一簇,回头看向汪若艳,冷冷道:“做鬼!这种话哀家听多了!没见你们有一个做了鬼!”说完,带着众宫人离开了荷香殿,狂雪飞舞?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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