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我也顾不上生气,急着往外面看:“是行风吗?是行风回来了吗?”
“回去!”他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往屋子里拖,这个时候再是迟钝也感觉到了异样,我看着他几乎充血发红的眼睛,立刻知道了不对劲,急忙抓住他的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行风回来了?”
楼下的人似乎听到了上面的动静,急忙上来,我睁大眼睛看着,可是看看他的身后,并没有行风的身影。
“林深!”我看着他从外面走进来,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甄子祈,可是看着他的身后,并没有行风的身影。
怎么回事?我看了又看,确定行风并没有和他一起回来。
“林深,行风呢?”我彻底慌乱了起来,用了抓住他的胳膊,几乎要把手指陷入他的手臂里:“行风呢?你们没有一起回来?”
林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目光也有些躲闪,不肯与我对视。
刚刚的噩梦轻易地把不祥的感觉感染了我的全身,我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出了什么事,但我不信,我不相信!
我有些僵硬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了?行风呢?”
林深咬了咬牙,想要说什么,却更犹豫了。
我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
“夫人......”林深咬着牙,一双通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老爷从京城离开回来的路上经过了鬼谷峡,没想到那里已经被耶律朝风他们布置了埋伏,整个峡谷......被炸得完全填平了,耶律朝风他们派出了四倍于我们的兵马......老爷他——他的人马,全军覆没了!”
......
“我们没有找到老爷的尸骨,只找到老爷的这把短剑。”
我低头,看到了那把闪着绿光的短剑,上面分明沾着鲜红的血。
......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离开了谁,地球就不转动,太阳就不升起,也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我看得很清楚,经历了这些,我早就看得很清楚。
就算林深他们这些热血男儿也热泪盈眶,就算艾叶和柳莹月哭成了泪人,就算城里的百姓连夜为那些死难的将士招魂祈福,为那坚持抗辽,一身铮铮铁骨的王爷做法事,我依旧一滴眼泪都没流。
柳莹月抱着我缩成一团的身子,用力的抱紧,用力的摇晃,几乎要摇散掉我这一身的骨头,拼命的哭着:“夫人,你哭一哭,你说说话,你哭一声吧!”
我茫然的看着她:要我哭?为什么?
我不哭,这种说不会离开我,说会陪我到老的却半途丢下我的男人,我怎么会为他哭?
如果真的爱我,怎么可能忍心丢下我?
慕容仟,你可曾——真心爱我?
林深好不容易将柳莹月从我身边拉开,用力控制她不再往我身边扑,咬着牙说:“你让夫人静一静。”
“林深!”柳莹月看着他:“你看看夫人的样子,哪里还像一个活着的人?!”
原来,原来他们担心我会死。
怎么会?我为什么会死?我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要死,不要下去见那个男人,就让他在那冰冷的地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吧。
我让你离开我!我让你丢下我!——看着大殿正中央那个端正的灵位,我攥紧了拳头,指甲硬生生的插进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疼。
我冷笑着站起来,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轻轻说道:“艾叶,给我拿吃的来,我饿了。”
那一刻,艾叶看我的目光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连林深也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就是大殿正中央那个灵位主人的妻子。
“我饿了。”看着他们傻傻的样子,我又补了一句:“我想喝点粥,给我送点吃的上来,我饿,饿了......”
他们对视一眼,甚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东西还是很快送上来了,清淡的白粥和凉拌的笋片,还有发菜花菇,翡翠菜心,是平时我和行风对酌的时候最喜欢的小菜。
我拿起一只碗,将里面的粥就往嘴里倒。
“哇——”却有一股甜腥的东西,突然从憨闷得胸口喷涌出来,我还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低头一看,那一碗白粥已经染得血红。
“夫人!”
艾叶尖叫一声扑了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我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牵引,又好像是魂魄也被什么带走了,身体就这样瘫倒下去,额头在香案前一碰,立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睛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一片昏黑,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
世界末日了吗?真是——太好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死,我肚子里已经怀着他的孩子,如果我想要自杀,我一定下不了这个手,但让我这样孤零零的活下来,又比死更痛苦。
还有什么比无法不去死更让现在的我快乐的呢?
但偏偏,老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只过了一会儿,光线就渐渐的透入了眼睛,我看到周围站着许多人,甄子祈,林深,柳莹月,艾叶,他们都面色不豫的看着我,好像看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珍宝。
我用力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艾叶急忙扑过来扶着我,顺手将我的头发往肩后拨了拨。
“夫人......”她满眼含泪的看着我:“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不要......”
做傻事是吗?我看着她,看着周围的人,心里想着:你们都放心吧。我的肚子里还有孩子,怎么说,我也不会的。
这个孩子是你的,行风,虽然你负了我,你答应了要陪我到老到死却食言,但我不!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要让你知道,是你的食言,让你错失了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还有你的孩子!是你丢下我们母子俩,丢下这个本来可以幸福美满的家!
我撑着虚弱的身子要下床,说道:“艾叶,给我梳洗一下,我们离开这里,回环翠山庄,我要好好养胎,我要好好......”
说话间,我慢慢的走到了桌旁,林深他们都变了脸,急忙要上来拦住我,却终究没有拦住我的视线。
桌上那铜镜,恍恍惚惚的映出了我的样子,一张脸苍白得像死人,无神的眼睛,没有血色的嘴唇,一身长衣罩在身上好像一个幽灵。
但我还是我,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也还年轻,只是,头发已经全白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摸了一下,再摸一下,铜镜里那个女人也是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在那雪白的长发上抚摸着,那机械的无意识的动作好像在召唤着什么,在召唤什么人归来一样。
行风,你是让我不要忘了你吗?
只要我还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永远都无法忘记你,因为你已经在我身上了,是吗?
我咧着嘴傻傻的笑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迫不及待的从眼眶里跳出来,滴落到那雪白的头发上。
“夫人......”
看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们都急着要过来搀扶我,却被我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看着铜镜里那个泪流满面的白发女人,我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笑,更多的眼泪滴落下来,流进嘴里,苦涩难耐,这是什么滋味呢?这就是痛苦的滋味吗?
行风,你离开我了,你就这样丢下我了......
他离开我了!我哭着,笑着,向每一个人控诉,眼泪已经浸透了我的整张脸,但是那个会安慰我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不管我如何的哭,撕心裂肺的哭,我的行风,那个给过我幸福的男人,不会再有了......
恍恍惚惚的,我又看见了行风,他微笑的样子,和我赌气的样子,对我的恶作剧无可奈何的样子,赢了棋时趾高气扬的样子,原来他是有着那么多的表情,但为什么,到了最后,却只看到一张冷漠的脸呢?
他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走过,不论我如何叫,如何哭喊,都不肯回顾我一眼。
“行风——!”我看着那片黑暗中,又有一只白暂的手伸出来,召唤着他,而行风很快走上去抓住那只手,就要跟着走,我发疯了一样扑上去,用力的抓住他的手,求他不要走。
“行风,你别离开我!”
手里抓住的,似乎是实实在在的一只手腕,也是结识有力的,然后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的给我擦去额头上的汗,那么温柔,好像每个夜里,行风都这样轻轻的给我擦拭过。
行风......行风......你没有走,对不对,你还是想着我,舍不得我,对不对?
我就在这样的梦境里偷取着一点点的快乐,现实的任何东西都影响不了我,我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了几天几夜没有睁过眼,所有的人只是看着我在昏迷中时而微笑,时而嘶声痛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而且,我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连喝水,都会吐,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明明是想吃东西的,我的肚子里有行风的孩子,必须要吃东西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但我却吃不下,吃下去了,也会吐出来。
这一天,我又吐了个昏天黑地,艾叶他们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半天,我依旧无知无感的躺在床上,混沌间听见他们在和大夫说话:
“夫人这样,是根本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她自己想死,在下也没有办法了。”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是大夫,就应该救她!”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夫人不想活下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柳莹月一下子受不了了似的,扑到我的床前大哭起来:“夫人,你别这样,你活下去好不好?你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你这样不行啊!”
听到她的哭声,我勉强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想伸手去给她擦拭眼泪,却抬不起手。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们让我吃饭,我就吃饭,让我喝药,我就喝药,但为什么会吐出来,为什么我接受不了,我真的不知道。
行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外面禀报道:“皇上,有紧急军情!”
甄子祈急忙走到门口:“什么事?”
“耶律朝风率十万大军前来攻打淮州!”
“什么?!”
“他派人来说,只要——只要交出慕容夫人,他就立刻退兵。”
那人的话音刚落,我听见一声巨响,震得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转头一看,却是他一掌将身边的木桌得四分五裂炸开来,那禀报军情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话。
甄子祈回头看了我一眼,低沉着嗓子说道:“你们照顾好夫人!”说罢便走了出去。
外面又传来一阵翻天覆地的喧闹声,我大概也清楚淮州城内的情况,这里的驻军只有不到五千人,因为前方一直有行风设下的屏障,所以这里的防御工事并不强大,但现在耶律朝风却率十万大军前来攻城,自然是胜负立现。
我慢慢的伸出手,支撑起虚弱的身子下了床,慢慢的去拿我的衣服,艾叶急忙走上来:“夫人,你要做什么?”
“艾叶,等我穿上衣服,给我梳洗。”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这样强撑着!”柳莹月已经走了过来,扶着我的手臂劝我,林深也说道:“夫人,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这样出去要做什么?”
我回头看着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要去杀了他!”
等我穿上衣服,走到城楼上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纷纷密密的落下,罩了人一身,而我看着那些雪白的东西落在我的头发上,立刻就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寒风刺骨,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是一块冻结了的冰,在这样的寒冷里慢慢的移动着麻木的脚步,不觉得冷。
爬上城楼的时候,耶律朝风的十万大军已经在下面摆开阵势,浩浩荡荡的兵马几乎望不到边际,朝风穿着一身铠甲骑马立于三军之首,正对甄子祈说道:“只要交出梅若素,我立刻退兵!”
而甄子祈冷冷的看着他,双目迸射出一种类似于暴怒的火光。
“耶律朝风,你休想!我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
“甄子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耶律朝风突然暴怒起来,将手中的马鞭指向甄子祈,大喝道:“你别忘了,当初——”
只听“嗖”的一声响,他的话停在了一半。
我站在城楼上,冷冷的看着城楼下顿时慌做一团的辽军,看着雪地上突然喷射出的鲜红的雪,看着那个男人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眼神。
我的雪白的长发被北风吹乱,在雪中不断的翻滚纠缠着,宛如一团燃烧的白色火焰,而我的眼中也迸射出了一簇仇恨的火焰,看着城楼下那个男人。
“你——”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莞尔!”他一手扶着那支深深扎进了他胸膛的箭,另一只手固执的伸向了我,似乎这么隔得远远的也想要抓住我,又好像在向我祈求着什么。
“若素——!”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强弓,刚刚那一射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但我却像是冰雪中的一尊冰雕像,无论如何不肯在他面前倒下。
那些辽人一见主帅受伤急忙慌作一团,围了上来要将耶律朝风带走,而他似乎整个人都傻了,只痴痴的看着我,丝毫不顾周围的人如何摆弄他。
苍茫的天地间,北风呼啸,千里雪飘,似乎除了那一片死寂的白色,就不再有其他。
我苍白的长发在风中纠结着高高扬起,轻抚着我苍白的脸,唯一不同的,是我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城楼下不肯转眸的耶律朝风。
“耶律朝风,你听着!”我站在城楼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大声道:“他日战场相见,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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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就曾谱。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我坐在草地上,阳光懒懒的洒在我的身上,那种体贴的温度好像被最温柔的情人拥抱着,清风和颐,青草芬芳,我看着湖面上密密的遮盖着一层碧绿的荷叶,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应日荷花别样红”的夏日美景。
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懒懒的晒着阳光,或许没有比这更舒服的生活了,更何况我的怀里还有一个最可爱的孩子,正流着口水,咿咿呀呀的拍着我的胸,又啃我的脖子。
肆风,我的孩子。
从淮州回来不久后,我便早产下了他,因为一路的颠簸和一直没有停过的高烧,我几乎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掉,甚至连遗言都交代好了,可是一直默默照顾我的甄子祈却突然暴怒起来,用力掐着我的脖子骂:“杨莞尔!你起来,你不是恨我吗?恨我当初负了你?恨我当初那么残忍的对你,把你送到宫中去当祭品,还害死了那个孩子,你恨我不是吗?那你起来啊!起来报复我啊!杨莞尔,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听见了没有?”
“你想死是吗?慕容仟一死你就想跟着他一起死?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难道你要把他最后的骨肉也带走?让慕容仟在这个世界上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不留下吗?”
甄子祈最后甚至从旁边拿了一只铜盆,摔到我面前:“你想死是吗?那好!你先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打死!如果你先死了,这个孩子会因为得不到母亲的呵护而窒息死亡,还不如你先亲手把他杀了,干净!一了百了!你动手啊!你杀了他啊!”
我终究没有下得了手,却在那个时候肚子突然疼痛起来早产下了我的儿子,当他们问我取什么名字的时候,我看着那孩子飞扬的眉宇间熟悉的影子,毫不犹豫的说道:“肆风。”
此刻,小肆风正爬在我的身上,这里舔舔那里啃啃,他从在我肚子里开始就很乖,即使在她母亲最生死攸关的时候都没有闹过事,他很亲我,尤其亲我一头雪白的长发,最喜欢将发稍抓在手里,舔舔弄弄的,格外亲近。
他是不是觉得,他的父亲也在这头发上?
就在我静静的看着孩子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是艾叶的声音:“南帝请留步了,我家夫人正在休息,您去前厅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