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滚的,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怀里的肆风也看到了苏君默,也一样睁大了眼睛,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都是同样的表情看着这个男人,苏君默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微笑着说道:“慕容夫人,这就是你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我从柳莹月手里抱过了肆风,孩子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看着这个男人不肯移开,好像在研究着什么,水润润的小嘴微微张着,过了好久,发出一声:“唷——”
孩子,是不是也会感受得到?即使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会对相同的相貌有着同样的亲情的感觉。
看见柳莹月的表情和动作都太露骨了,我也有点呆不下去,想招呼她跟我一起回去,谁知苏君默却先开口道:“夫人,能让我抱抱你的小公子吗?”
我有些奇怪,按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对我的态度已经有些奇怪,现在还要抱我的孩子——
不过别人已经开口了,也不好拒绝,我说道:“可以。”
于是将孩子递了过去,苏君默倒是很小心翼翼的将肆风抱在了怀里,他的脸上原本就温柔可亲的笑容这个时候更加温馨,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完全是爱惜的神采,抱着肆风拍了拍他胖乎乎的小脸蛋,肆风有点傻愣愣的看着他。
我笑着说道:“肆风,叫叔叔啊。”
“不行不行,”苏君默笑道:“这可错辈——”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立刻止住了,飞快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笑着说道:“小肆风啊,今后可要听你娘的话,你娘带大你可不容易的。”
说完,他又逗了逗肆风,肆风却一直不肯笑,只是这么傻傻得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糖果来,苏君默终于将孩子还给了我,我说道:“我也要回去收拾收拾了。苏公子,先告辞。”
说完便带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柳莹月进了房门。
刚刚一进房门,柳莹月就像疯了一样一把掐住我的肩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是做梦了还是见鬼了?他怎么——怎么——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夫人,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他真的不是老爷吗?!”
我将她几乎要掐进肉里的手指掰开:“莹月,如果他真的是行风,你以为我会发现不了?”
“可是——”
“的确很像,太像了。”回想起那个男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也许,如果行风不死,如果我能和他一直这么生活下去,等到肆风能够开始练习武艺,或者开始在外面和女孩子偷偷约会的时候,我的行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眼角和嘴角有了细细的纹路,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他依旧是我眼里那个风度翩翩的盗帅探花的模样,永远是最完美的男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想像的人?真的是太巧合了!”柳莹月还在发表感慨。
巧合?未必!
刚刚苏君默虽然把那句话给吞了下去,但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他是想要发一个“服”的音,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想说的是——“这可错辈分了”。
要说他的年纪,也许当肆风的叔叔的确是有些大,但绝对不至于错辈份,而且一般小孩子见到中年的男人,都会随意的叫叔叔,没有人会去挂记辈分的问题。
可是他却提到了辈分!为什么?
难道——难道他和肆风之间,是真的存在辈分的?
我觉得脑子里有点乱,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偏偏乱成一团麻,现在也无法冷静下来理出一个头绪。
等我们在房中梳洗完毕,再下楼的时候,老王跑了上来,手里拿个一只小盒子,对我说道:“夫人,这是我家公子要我交给你的,送给另公子的礼物。”
我有些奇怪,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只玉质的长命锁。
这块玉晶莹通透,翠绿欲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只一眼就能看出是难得的好玉,而当我伸出手去拿起的时候,指尖刚刚接触到那玉面,竟然感到了一点温度。
这,竟然是一块暖玉!
谁都知道,暖玉是天地间最难得的奇珍异宝,就算倾尽千金也难得一块,这个苏君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第一次见面就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肆风!
“还有,夫人,公子还在外面留了一辆马车,说夫人带着小公子上路,一路再有遇上什么刮风下雨的,对孩子不好,那辆马车就送给夫人了。”
我看着老王问道:“你们公子呢?”
“公子刚刚离开了,他让我转告夫人,还有急事要办就不与夫人当面道别,希望夫人保重身体,好好将小公子带大。”
他竟然已经走了?
是故意,还是真的有急事走了?他为什么要对肆风这么好?他和肆风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联系吗?
我一时大感茫然,走到门口看着外面一片无边无际的雪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难道行风真的没有死?
如果他没有死,这么长的时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和肆风?
如果行风真的死了,这个男人的出现,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有着一张和行风一模一样的脸,还对肆风这样的关切?
带着这样重重的疑问我们还是上了南下的旅程,林深也听柳莹月说起了这个男人,毫无疑问,能有这样阔气的出手,这个男人铁定是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苏家的人,但苏家的人和我们有什么瓜葛?
不似我们大人这样的烦恼,肆风对他的两样礼物倒是万分的满意,尤其坐到了温暖舒适的马车,孩子就像充满了电的玩具小狗一样,在车厢里上上下下的翻滚攀爬,终于累了停下来,便拿着那块挂在自己胸口的玉锁端详着,端详着,端详了半天,一口啃了上去。
我哭笑不得的上去把玉从他嘴里挖出来,安抚我被磕疼了牙的儿子,他倒是很大方,一点都不介意,又抓起那玉,大口大口的舔得满是口水。
柳莹月一直眉头紧锁,我知道她也在担心着,见此情景更是不安:“夫人,那个苏公子到底为什么要对小少爷这么好?还有,他那张脸是真是假?为什么那么像老爷?”
他对肆风的好,我无法解释,或许是有目的,或许是有缘?但他那张脸,应该不是假的,不说我已经看惯了电视里那些整过容的人一张脸又多生硬,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我的这张脸放在现代不花个几千万做不下来,而且,世上还能有人有穆云轩那样的手艺吗?
苏君默的脸,应该是真的,和行风如此相像,难道两个人是兄弟?
这——不大可能,慕容家族的几个皇子全都死光了,而且那些皇子几乎没有哪两个会长得像的。
难道——他是行风母亲娘家的人?
对啊!我突然想了起来,过去听行风说过,他的母亲早逝,他是由无尘的母亲天寿公主带大了,可是他的母亲具体是谁,娘家还有没有人,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我便急忙过去揭开窗帘,向外面骑马慢慢走在马车一侧的林深问道:“林深,我问你,你跟在行风身边这么些年,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母亲?”
林深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说道:“没有,老爷从来没有提起过。”
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从来不提起自己的母亲,行风绝对不应该是这样冷漠的人!
我蹙眉深思着,这时林深对我说道:“夫人,前面——”
我急忙探出头去一看,前面的大路上竟然又是列队整齐的士兵,我一看心底就凉了半截:难道之前那伙人失败了之后,幕后的主使者还要派人来赶尽杀绝?
可是,那些人不大像是要来找麻烦的,并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全副武装,虽然也有佩戴着盔甲长剑的,但表情十分恭敬,等到我们的马车和马队走进了,那些骑在马上的人全都下了马。
“恭迎慕容夫人!”
林深一挥手让马队和马车都停了下来,我下了马车,看着前面那些跪拜不起的人:“谁派你们来的?”
“我等奉皇上之命,特来此迎接慕容夫人。”
甄子祈?派人来接我?
这些天因为苏君默的出现,我倒是把他的事放到了一边,但并非完全忘却。而这个男人果然还是不死心,竟然派人到这里来接应——或者说拦截我——,倒是劳心劳力。
我说了声“起来吧”,那些人才敢从地上站起来,甄子祈倒是让他们给足了我面子。我想了想,又问道:“在你们之前,还有派人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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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啊。 ”
我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诚惶诚恐的,确定他没有说谎。
那么,果然......
我轻轻的笑了笑,说道:“那么就有劳你们开道了。”
“不敢,夫人请上车。”
我转身走回了马车旁,林身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夫人,我们难道真的要——?这样太危险了,他们随时可以对我们发难的。你忘了之前的那些人,可能......”
我微微一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林深自然知道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但没有任何解释依旧让他无法安心,只能忧心忡忡的扶着我上了马车,然后招呼后面的人跟上。
有这些人在身边开道,其实反倒让林深他们更加辛苦,我们这些人对于甄子祈的不信任已经根深蒂固,为了防止他们路上突然发动袭击,林深他们一路上紧张得无以复加,等到晚上终于找到一家客栈休息的时候,我感觉他已经完全虚脱了。
到了很晚,所有人都歇下了,我哄睡了肆风,才让柳莹月把林深带来了我的房里。
一进房门,林身就迫不及待的:“夫人,为什么我们要去南帝的地方?!为什么让那些人为我们开道,你难道不知道南帝一直——而且这些人万一在路上对我们发难,我们会很危险的!”
我伸手示意他小声,让柳莹月去看着熟睡的肆风,然后与林深坐到了屋子中央的圆桌旁,问道:“林副将,你能猜到之前袭击我的人是谁派来的吗?”
“不是辽王想要彻底铲除你以绝后患,就是甄子祈的人!”
我摇了摇头,虽然过去甄子祈的确想要杀我,但现在弄死我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好处,他也不会做这个无用功,何况南疆那边情况不明,他也一定还需要我的帮助;至于耶律静澜,更不用说了,如果要杀我,早就可以动手,不必大费周章。
“想要杀我的人,可能是甄子祈后宫的那些人。”
“什么?”
回想起在湛京的宫中,谢淑妃谢意兰对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样子,还有杜芊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但这个女人推倒我想让我流产的意图十分明显。
甄子祈和我在宫中传出的那些暖昧的留言的确会让这些后宫的女人疯狂,而我并不是嫔妃,也没有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他们要杀我自然不用太客气。
我说道:“那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听命于幕后主使者。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你们擒下的最后那个活口,宁肯自杀也不愿透露主使者的名字,很明显,就是那个主使者势力十分强大,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即使透露了,也不会有活路,甚至会死得比现在还惨。”
林深点点头:“不错。所以——夫人你怀疑是那个玉妃娘娘?还是谢淑妃?”
我说道:“杜芊玉的家族过去在天兴朝还算有些势力,也许现在在宫中也有很深的根基,但无法对宫外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有一个人,既对我和甄子祈的关系十分痛恨,而且她的家族又在整个中原影响极大,可以说如果他们要杀什么人,那个人就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她的手掌心。”
林深和柳莹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谢淑妃?谢家?!”
不错,就是谢家。
之前我并没有想得这么深,但在那天遇见了苏君默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只有这样的大家族才会让那些杀手有无处可逃的绝望。
柳莹月急切的说道:“但是夫人,如果真是这样,你这么去湛京的宫中,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摇了摇头:“如果回到环翠山庄,我们就是单独面对谢家这个大家族,目标太大,很难保存。如果去了宫中,我会说服甄子祈把我的人编入护军,当然是专门保护我的,他一定会答应,这样谢意兰他们要下手就没那么容易。而你们被编入护军,一定能接触到很多过去天兴朝的老护军,我知道行风曾经担任过禁城六军的总兵,影响极大,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深的眼里一下子闪出了耀眼的光,我明白,那是一种渴望战斗的,斗士的激昂。
“夫人,我明白了!”
其实我心底里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就是《关于百官行述录》的最后一页。
册子上其他的记录都是属实,我相信关于甄子祈的这一个绝对也不会是假的,但他私通辽人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到底做过些什么,行风当初在鬼哭峡中了埋伏是不是他的所为,这一切的事都不能只通过那一句话来证实。
我去湛京的皇宫,也是为了能够接近他,将这整件事调查清楚。
这一夜之后,我们继续往南方前行,中间没有再遇到任何的危险,想来谢家的人也不敢在皇帝的人眼皮子底下动手,万一出什么篓子将自己卖了出去,那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有孩子跟在身边,赶路并不是很急,但还是抓紧时间在一个多月之后赶回了湛京,我依旧被安排住进了青岚殿。
刚刚进入这个熟悉的宫殿,有点地板还没踩热的陌生感,甄子祈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赶来了,我站在大殿的中央,看着他一身龙袍,急匆匆的满头是汗赶过来的样子,淡淡一笑,迎上去。
“参见南帝。”
没等我施完礼,他已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莞尔——”看了一下我的脸色,又急忙改口:“夫人,夫人不必多礼。”
“我是要感谢南帝。”我微笑着:“若不是南帝在关键时刻肯接见林深,接受我的建议暂时不对辽国用兵,只怕我们母子就要客死异乡,身首异处了。南帝的救命之恩,梅若素没齿难忘。”
“我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他越发消瘦就越发显得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又带着些疑惑的笑容,抬手看了看周围的人,对我说道:“这里就让他们收拾吧,夫人,我们去殿外看看可好?”
我知道他是有话想单独对我说,便点头同意,将孩子交给柳莹月,让她看好那些宫女们收拾行李,与甄子祈一同走了出去,他回头低声吩咐了一声,只有两个小太监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其余的人全都留在了青岚殿。
两个人一直都是比较沉默的,慢慢的散布似的走在一片衰草枯荣,尚且盖着薄雪的路上,刚刚走到梅园外,一阵北风吹来,梅树枝上积压的雪沫都被吹了下来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给我的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带来阵阵细碎的凉意。
甄子祈回头看了我一眼,立刻要将披风解下来给我,被我拒绝了:“皇上,我刚刚从辽国回来,又怎么会觉得冷呢?”
“你——”他似乎在斟酌词句,考虑了很久才慢慢说道:“你这次去辽国,怎么样?耶律朝风,有没有对你如何?”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这个我也并不关心。若素,你答应过我的事,我们要在一起,我相信,你还没有忘。”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急切得眼睛都有点发红了,盯着我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跟着我,不管是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当初你答应了的,就应该遵照自己的诺言。何况,现在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孤身在外,如果耶律静澜他们再要——”
“我并没有说不啊。”我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我弯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看向他,红梅白雪,落英缤纷,我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笑容有多明媚,甚至可以与日争辉,就连阳光照耀在我纤长的睫毛上,也能够映出淡淡的光。
甄子祈一时竟然呆了。
半响,他狂喜的一把抓住我的手:“若素!若素,你答应了?!”
我用了点力气才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他又立刻呆住了。
“你——”
“不过,是我前朝四王爷的王妃,这件事几乎是天下皆知。如果和你在一起,你可知道有多少闲言闲语?”
“这有什么?谁敢说什么,我割了他的舌头!”
他有些激动了,其实我也知道,如果他真的会在乎那些闲言闲语,当初也就不会与杜芊玉藕断丝连,甚至后来公然迎娶前朝妃子为妃,我一个小小的王妃,自然更不在话下。
“那么——肆风呢?你打算如何对他?”
我很清楚,即使是现代的男人,都很难能接受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更何况是古代的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是皇帝,更是没有丝毫可能替别人养儿子。
甄子祈却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他,立刻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对他,把他当亲身儿子一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长大了,相当什么官,就让他当什么官!我一定不会亏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