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悦。
阳光温暖,气候舒适,美景如画,行船的日子并不寂寞。命人搬了长榻安置在甲板上,或坐或卧,无论看书还是赏景,都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身为主人,引章的享受不仅仅限于此。累了眼一闭,藿香或者蓝楹自会轻手轻脚替她盖上薄毯;渴了只一个眼神,茶水便已递到面前;想聊天,有鸢萝和巧嘴;想探讨生意,有鱼儿商量;每到一个码头,藿香都会细细列出一张清单,带着男仆上街采购各种点心瓜子时鲜水果、佳肴食材,然后一路上精心烹饪出一道道可口的小菜,令引章赞不绝口
这一日一觉醒来,突然发觉身边异常的安静,只有船桨划过水面轻微的哗哗响声,引章有些纳闷,向守在一旁的藿香、鱼儿笑道这样静?人都睡觉去了不成?”
“除了,哪有几个人这样爱睡觉的”藿香笑了笑,向后一努嘴,道都跟着巧手在后头呢”
引章不解,眨眨眼望望她,又望望鱼儿。
鱼儿呵呵一笑,道巧嘴和鸢萝是被巧手拘着在绣花呢,蓝楹嘛,这些天一闲了便和巧手在一块,磨着她教刺绣。要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话真是不假”
“原来如此”引章好笑,又道我说呢,鸢萝巧嘴这两个居然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都说巧手绣的极好,我也没好好瞧过,果然那么好吗不跳字。
鱼儿藿香相视一笑,都道那是真好我们的跟她的比起来就跟小鬼见了阎罗王似的,简直拿不出手”
“是么?走,咱们瞧瞧去”引章顿时来了兴致,偏身下榻蹟鞋,带着藿香和鱼儿来至后舱巧手姊妹屋里。
“好热闹果然都在这”引章等笑着掀帘进去。
“大”诸女见她进来,忙都起身笑着让座,鸢萝轻轻舒了口气,暗暗抹汗。表姐的话她不敢不听,可她爹娘去世的早,哥嫂整日派不完的活给她干,哪有做这种细活?如今长了十五岁再拿针捻线,多少有些迟了
“大可是有何吩咐?您有话随便让哪位传一声便是了,劳动亲自前来,我们当得起”巧手撑着站在一旁笑道。
“你的腿不方便,坐下吧你们也都坐下”引章忙道,眼风一扫众人,望望巧手,笑道你们不必太拘礼了你们刚来,或者还不太习惯我这里大规矩不便好,没有那么多讲究主仆相处与姊妹相处是一个道理,贵乎自然而已”
巧手、巧嘴听了唯唯应声,众女这才坐下。蓝楹早已从外边端了茶进来奉与引章。
“早听说你们手巧,绣的,拿来我瞧瞧”引章饮了一口茶笑道。
巧手便将物件拿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一块手帕子罢了,这是预备给的倘绣得不好,别见笑”
引章接过一看,忍不住睁大了眼“呀”的一声惊呼,浅淡鹅黄的方形娟缎上,斜斜绣着两枝交叉而生的红白蔷薇,枝干劲挺,枝叶繁密,五朵大小不同的蔷薇花分布枝头,花朵丰盈,花瓣层次分明,偃仰扶疏,顾盼生情;柔软生动的花枝下蜷伏着一只慵懒肥胖的白色波斯猫,大大的眼睛,毛皮蓬松发亮,十分可爱。虽然只是半成品,神韵已是毕现。
“啧啧”引章忍不住惊叹巧手,你真厉害你这绣的比画的还逼真真的,我见过好些名家画作都不如你这个呢”
“取笑了”巧手很是开心,笑道实不相瞒,我从小喜欢画画,可惜家里穷,哪学的起那个后来我便想,用针线绣出来岂不跟画的是一个道理?绣着绣着,就这样了”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引章喃喃。
“,您瞧我这个打小都是教我的”巧嘴将的也递了,是一把圆形的白绢扇面,绣的是一枝浓艳的碧桃,枝上栖着一只羽毛丰满、色泽鲜亮的黄莺,黄莺正昂着头,亮如水钻的眼珠子活灵活现,正张着嘴引吭高歌,似乎细细一听歌声便能入耳,整个画面充满了动态感。
“你绣的也好你们可真能干我真是太喜欢了”引章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震撼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逼真形象的绣品。
“喜欢,往后我们多多给绣便是了不然也不能替做”巧手听引章说了也欢喜。
“呵呵,只怕你们绣出来我都舍不得用了”引章说着,大家都笑,拿在手里端详,赞不绝口。
引章喜欢得不知说,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顺手又拿过旁边另一个,是个长方形的枕套,绣的是一群摇头摆尾的金鱼,鱼身红中带金、红中显橘,鱼眼黑亮有神,鱼尾摇摇像是活的一般。“这又是谁绣的?”引章诧异。
“不过是我学着玩罢了”蓝楹有些脸红。
“蓝楹真的很有天分,假以时日,绣工必定不在我之下呢”巧手赞道。
“这话我敢当,才是真正的巧手呢”蓝楹笑了笑。
“我是说真的”巧手说着携了蓝楹的手,笑道我一见你这双手,便了”
“表姐那你见了我这双手,也该了吧?无不少字”鸢萝说着嘟着嘴,将的手伸了。
众人听了不觉看向她的手,再望望蓝楹的手,两下一比,无不抿着嘴微笑。
“你们要笑就笑出来好啦”鸢萝嘟着嘴,道我从小干的粗活,砍柴洗衣,挑水锄地,压根没摸过针线,我是真的不会这个嘛”
巧手面有黯色,无言以对。
引章听了极为认同鸢萝,她曾经跟她一样,被安寄翠逼着刺绣,倘若不是后来天天忙着生意上的事无暇分身,还不知要熬多久呢那种滋味,对不谙其中之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受罪
“是啊巧手鸢萝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必绣了,这也是要看天分的,不是人人都像你呢”引章忙道。
“是是,大说得极是蓝楹喜欢绣,表姐,以后让表妹和蓝楹随着你好了”鸢萝如释重负,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对啊没想到蓝楹这么有天分,以后没有特别吩咐,你不必跟着我伺候,就专心跟巧手学吧”
“是,谢谢大”蓝楹大喜。
巧手点点头,笑道大这么说,那就这样吧”自打来到引章身边,引章、藿香、鱼儿等都待人极好,巧手总觉得过意不去,总想为引章做点,这才把和表妹都拘了来。既然引章替鸢萝求情,她也就不说了。
“对了,”引章稍稍沉吟,向巧手笑道如果,我给你找来一些名人画卷,你能一些不差的照着绣下来吗不跳字。
“应该可以。”巧手想了想,望着她道刺绣跟画画其实是一个道理,无非布局和配色,人家能够画得出来,我也能绣得出来”
“真的”引章眼睛一亮,笑道如果我叫人买二三十个颇具天分根基的小绣娘交给你调教,开一家绣坊让你当家,你能做得下来吗不跳字。
“大”巧手蓦然睁大了眼,愣愣的望着引章。
开一家绣坊?她从来不敢想过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梦,一个甚至连做也不敢做的梦
“我是说真的,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然,你这么好的手艺可惜了”引章笑笑。
“我可以”巧手忙道我可以的求栽培”说着一拉巧嘴,俩竟跪了下来。这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她不能犹豫。
“快起来”引章忙亲自扶起她二人,笑道不过几万银子的事,不值”说着向鱼儿望了一眼,笑道你把这事记住了,到了杭州咱们就把这事做起来。”
“是,大”鱼儿想了想,笑道我看这事交给王效珍王掌柜负责吧,毕竟他跟绣坊多少有来往等便买绣娘、找铺面、订制绣具原料,我想不会太久”说着又向巧手、巧嘴道喜,藿香、鸢萝也各有贺词,又有一番热闹,只有蓝楹,祝贺之后欲言又止。
引章瞧在眼里,向她笑道不用慌你自然也是跟着巧手、巧嘴一块了好好做,将来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的月例银子、年终分红自然会跟绣坊的生意挂上钩的。”
“大,奴婢,奴婢没有慌”蓝楹垂眸轻笑,终放了心。
“既然说了,索性咱们把绣坊的名字也定了吧要好听,还要好记,你们说说,叫个名字好呢?”引章越发来了兴致。
鱼儿想了想,笑道大,我看不如就叫玲珑绣坊好了一来绣坊用这个名字倒也贴切,而且还可以借助玲珑布庄的名声”
“玲珑绣坊,这个名字好”巧手巧嘴也都笑道。
引章亦点点头,道不,我没想到呢那就用这个我看,绣坊的招牌也不必叫人题写,等回了杭州,巧手你便绣一块匾额,到时候用大玻璃框镶嵌起来挂上去,岂不别致?”
“是是可惜这儿没有合适的布料,不然这会子便可绣起来”巧手眉飞色舞。
“你不用急”鱼儿笑了笑,不紧不慢道还有好些事要准备呢等到了杭州还得一件一件的办,料想也得四个月到半年才能开张呢”
巧手一怔,讶然道这些事,是鱼儿准备吗不跳字。
“你可别小看她”藿香笑道咱们大是生意上的好手,骆家的家业便是大一手创下来的,鱼儿可是大功臣呢”
“啊不是,不是的哥哥骆吗不跳字。巧手、巧嘴张大了嘴,十分诧异。在南京住了一年多,骆家的名气她们也是听过一些的,骆家大少爷的名头也听过不少。
众人都笑起来,都道可不是骆?你眼前的这不是骆是谁?”
“可,可是,可是——”巧嘴结结巴巴。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有叫藿香给你们说吧只是要记住,关于骆的身份,千万不能说出去,明白吗?开绣坊这事,你们是内行人,有想法尽管跟鱼儿说,不要怕;还有采购丝线、绣架、绣布、绣花针等等,你们也多多给些意见,我们的玲珑布庄虽然规模不小,但跟绣坊仍是隔了一层,还得你们来说我只有一句话,别小看了,很多事只要你敢想,就能做成功”
“是,大”巧手精神大振,笑道等我细细想了写下来,再一样一样给鱼儿说。”
“哦?你会写字?”鱼儿甚是诧异。
“是,我们过世的爹是个秀才,我们从小也略识几个字。”巧手笑笑。
“那好极了”引章更喜,道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识字的,既然你们本就识字,那倒省事了。那就先这么着吧,一切等回到杭州,咱们就把事情做起来”引章越想越高兴,绣坊,她早就想有一间了,不想今日方能如愿,却是应在巧手、巧嘴身上
是 由】.
第126章 真相
回到杭州,引章叫来王效珍,跟鱼儿、巧手聚在一起,将路上商议的事说了一遍,王效珍听了也自高兴,恭喜了引章和巧手,忙答应了下来。商议之后,便让王效珍先拟个章程,店铺、绣娘各方面先大体上定个方向,然后再来细谈。
乘着这些时候,引章拿出了花秋娘签字画押的供状,与吴管家等在一块研究。
吴管家只是不做声,垂着头仿佛思索,一只手无意识的拨弄着一旁的盖碗茶,倒是贾图愣了愣,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道骆,照这花妈**描述,有几个人倒有些像”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贾兄,是不是,是不是小北峰拐弯歪脖子村碰见的那两个人?”引华亦恍然,双目灼灼发亮。
“我也是这么想”
“混蛋”引华一拳砸在桌上,恨恨道姐,我们这就带人去,我替你报仇”
引章下意识抬起头向吴管家望去,恰好对上吴管家望来的目光,“好的,你们去吧,”引章的声音十分平静,又道悄悄的,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我懂的,姐贾兄,咱们走”引华一撩袍子起身,跟贾图二人带了家丁急急而去。
待人都散去之后,引章瞅了鱼儿一眼,鱼儿一努嘴示意所有仆从悄然退下,立在引章身后。
“吴管家,你觉得引华他们能把人抓吗不跳字。引章淡淡开口。
吴管家沉默许久,苦笑道这个,猜的出来?最好是能”
“我看未必不,应该说是一定不能”引章冷笑。
“……”吴管家欲言又止。
“其实你也一定是这样的,对吗不跳字。引章自失一笑,道你老人家厚道,不忍这么想,可这不厚道的事人家做起来可不觉得呢”
“大”吴管家长长叹了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说不出的心痛和心酸。
“你是时候猜到的?”引章又问。
“就在大去了南京之后,骆大少爷跟我在街上偶遇,拉着我一块喝茶,向我打探的行踪……”吴管家缓缓说来。
“你告诉他了?”引章问。
“本来没说可他问我大是不是去了南京我只好说是。他的神色不太对,唉,我也是事后越想越觉可疑可我也不明白,大去南京的事除了咱们几个,再没旁人,他会?”吴管家困惑的揉了揉太阳|岤。
引章轻轻一笑,道他会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是我叫人透了口风给他的。”
“您,您早就怀疑了他?”吴管家心头一凛。
“哼”引章冷冷一哼,没再言语。说起来也是巧,之后看到贾图,她便想到引华跟她开的玩笑,跟着又想到大嫂、二嫂上家里给说亲的事,自然而然想到了哥嫂一家。倘若说跟她有仇,对她恨之入骨,除了哥嫂一家子,她还真想不出来别人。再说,她每次去找引华都是男装打扮,而这事,曾被骆之兴无意中撞见过一次,除了是他,还能有谁?
所以,在去南京找花秋娘算账之前,她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骆之兴就是那个幕后主谋。临行之前,她故意派人将南京之行的目的明里暗里的透了几句给骆之兴,没想到骆之兴还真急了,竟然制造机会跟吴管家玩“偶遇”
只是,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狠毒得不近人情他们算计她的钱财不过是贪欲作祟,虽过分了些,亦可算是人之本能,算不上伤天害理。这一次,她是真的对他们绝望透顶了,血脉至亲,下作至此,歹毒至此,只怕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吧?无不少字
引章嘴角微翘,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大,您打算办?”吴管家的声音有些干涩,同室操戈,一样都是老爷的血脉,除了痛心感叹,他没有别的法子
“先看看引华和贾图样吧”引章叹息着道。
吴管家嘴动了动终于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叹道大说的是”
不出她意料,引华和贾图一脸沮丧的了。引华的脸色很不好看,除了沮丧还有自责和愧疚。
“我,我……”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他觉得很对不起。
“唉好弟弟,这不关你的事”引章叹着摇摇头,不觉握住引华的手拍了拍,柔声笑道骆之兴定然早让他们避了去,你抓不着他们,这有何奇呢”
“,你说谁?骆之兴”引华突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又大又亮。贾图也忍不住颤了颤,怔怔的望着引章,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骆家的事他虽不详知,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不”引章点了点头,将先前的推测及骆之兴的表现向引华简短说了一遍,引华听罢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去找骆之兴算账。引章忙一把拉住,笑道你去找他算账?很好我问你,你有证据吗不跳字。
引华一时语塞,愣了愣,不甘道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不行太便宜他了吴管家,都是你,当时你便应该派人盯着他,等他和那几个恶人联络时一网打尽”
吴管家怔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别胡说”引章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道吴管家心里够乱了,还搁得住你这样说?再说了,当初没有花妈**描述又不能肯定经手的是谁,难道骆之兴跟谁说句话都得把那人捆起来不成?”
“可是,可是不能白白受这欺负”回想引章失踪那些日子,引华仍忍不住后怕,幸亏,有惊无险,如果引章落在那些人手里吃了亏,那,那……引华脊梁骨一阵发凉,不敢再想。
引章冷静的眸子发着清冷的光,她冷冷一笑,咬牙道当然不会白受这欺负,我得给他一个警告,不然往后,只怕这种事还没完没了了我虽不怕他,却不想浪费跟他玩这无聊的游戏鱼儿,下个帖子,明儿晚上在慕鸿楼设宴,我要请客”
“是,大”
骆之兴接到请柬,打开一看是引章请客,火烫似的扔出去老远,瞬间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