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酒,便开始吃饭。
美酒入喉,香醇甘泠,回味无穷,并无异样,郭泠不由诧异瞅了引章一眼,恰对上引章了然的目光,大感困惑。
不料,拿起汤匙搅了搅汤碗,正欲喝汤,一股浓烈刺鼻的辛辣味扑面而来,郭泠一个忍不住,扭脸往一旁大打喷嚏,一个一个接连不断,狼狈不已。翠羽惊愕的望着他,关心道九哥,你这是了?”
引章暗暗好笑,郭泠的碗早被她做了手脚,碗壁高浓度的花椒水涂抹过,碗里残余的水渍也是花椒水,一盛汤,原本因凉了而变淡的花椒味被热气一冲,猛向上窜,那还不够他受的?引章努力憋着笑,假意关切道羽,莫不是九伤风,着凉了不成?”
“对啊对啊,九哥,你样?有没有不舒服?要不我让人给你熬些药?”
郭泠喷嚏连连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手,好一阵,才舒了口气,瞥了引章一眼道雕虫小技罢了,不妨”
“啊?”翠羽倒是一愣。
“咱们先吃饭。”郭泠若无其事,将那汤碗推在一旁不再碰。
引章又笑道热酒可驱寒暖心肺,九不吃药何妨多饮几杯。”
“对,快给九哥满上”翠羽亦道。
一旁伺候的丫头忙给郭泠满上,郭泠有些狐疑轻轻一嗅,不觉有异,仰脖一口干,这回更惨,“噗”的一下全喷了出去,好在他反应够快,喷的时候捂嘴、侧身、扭头动作及时纯熟,不然一大口全喷在一桌子菜中,丢人可就丢大了
饶是这样,翠羽也大为不满,嗔道九哥,这是我带来的酒”你能这么对待?
郭泠狼狈不堪,哪顾得上辩白,忙不迭要茶水喝了,本想漱口吐了,一听翠羽那话,倘若当着她漱口岂不是表明对她带来的好酒不满意,想了想,只好将茶水咽了下去,恨恨瞪了引章一眼。他这个心思单纯,豪爽善良,就是娇纵任性惯了,脾气一来谁也劝不住,惹她不痛快实在不值。
引章死死咬着唇,脸绷得紧紧的,一语不发,生怕一出声便会忍不住大笑。谁知翠羽见了她绷紧的脸色,还以为她真生气了,急道好,你别恼我九哥他,他可能真的伤风着凉了才会这样,不是有意糟蹋你带来的好酒。”
“啊?呵呵呵,没事,呵呵,没事我,呵呵,我没有介意真的,呵呵”引章不得不开口,乘机好好的笑了几声,这才缓过劲来。
“不介意就好”翠羽嫣然一笑,放下了心,又有些困惑,望望狼狈的九哥,再看看得意的,她总觉得仿佛发生了事,细细想来,又不觉得。翠羽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又道九哥,你不妨事吧?无不少字”
“不妨真是好酒,可惜哥哥着了凉,无福享用了”郭泠咬着牙。那哪里是酒?酒中加了不知多少糖和盐,吃到嘴里是个味,只怕他将终生难忘了他哪,引章特意叫人寻了一把子母壶,在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正常的酒之后,她悄悄按动机关,将两种液体混到了一处,无色无味,郭泠再堤防,倒出来的酒都是一样
风波,三人继续吃饭,郭泠学了乖,眼前那一碗引章亲手盛的米饭碰也不碰,总算有惊无险,平平安安过了这一餐。引章心里有些遗憾,实不相瞒,那米饭中她也是动了手脚的,不想却被郭泠逃过了一劫,不过想着前两次他的狼狈样,还是觉得十分解气。
翠羽十分关心九哥,听他承认着了凉,晚饭后不由分说便叫人给他熬了药,郭泠无可奈何,只得当着好心的面,皱着眉白白喝了一大碗黑黝黝说不出味的药汁。的药自然是神效,第二日,他的不适便好了
第二日晚饭后,一行人在荷风清露水榭游玩,虽未至夏,满池里尚无红白荷芰婀娜摇曳的身姿,满池碧玉盘似的荷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也十分可人。山庄里有一眼温泉,大得地气之便,庄里小气候较外边更高上两三度,正是十分宜人之时。水榭旁草地上飞舞着无数荧光点点的萤火虫,翠羽闲不住,和丫环们举着高高的网扑嬉笑着在扑着萤火虫玩,引章在水榭中笑着看她们,享受这悠闲惬意的一刻。
不知何时,身后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几乎凑在她耳畔低低道骆不去玩?一个人在这发呆呢?”
引章大惊,忙要一步闪开,却丝毫动弹不得,已被人从身后紧紧揽住了腰。陌生的男人的气息瞬间萦绕着她,引章身子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放开你要做?”引章低喝,瞟了草地上嬉闹的诸人一眼。再一看身旁,伺候的下人们不知何时早不见了踪影。
“别担心我这个玩起来都顾不得了,这会兴致正好,不会的”郭泠低笑。
“你……”引章又羞又气,挣扎不已。
“别乱动,你越动,我只好抱得越紧了”郭泠轻笑,手上用劲,引章身不由己倒入他的怀中,脸贴在他丝质柔滑的前襟上,隔着薄薄的春衫,他的体温炙热袭来,她几乎能感触到他的心跳,引章又羞又怒,却禁不住脸红心跳,耳根子都热了。虽然与贾图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但贾图是个翩翩君子,向来与她以礼相待,二人之间做过最不守礼的动作也就是牵手而已,何尝有过如此亲昵?
“你放开,要说就说,我不跑就是了”引章又气又急,扭头可怜巴巴望着郭泠,柔声软语相求。
黑暗中,郭泠一双深邃黑亮的眸子灼灼注视着她,脸部线条轮廓分明如美丽的古希腊石雕,鼻梁高挺,唇紧紧抿着,好一阵,郭泠方轻笑道说得这么可怜,我瞧着都心疼了”手下一松,放开了她。
引章不及细想,下意识抬脚就往外逃,郭泠衣裾飘飘,身形一闪早挡住了她,毫不客气重新一把扣住她腰,在她肩头轻轻一掰,令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呼吸可触,比方才的情形更加暧昧,戏谑道真是不可信我看你这回还有话好说”
“你,你到底想样?”引章气急败坏。
郭泠不,似笑非笑瞅着她不语。
“好,我向你道歉,我昨天晚上不该捉弄你,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小女子计较,好吗不跳字。引章细细的贝齿咬了咬柔软红唇,低声下气的服软求饶。
“不好”郭泠毫不犹豫嗤笑。
“那你想怎样?”引章怒了。
郭泠“哼”的一笑,道不想怎样,我只想,我自认没得罪过你,你为何这么讨厌我?我有那么差劲吗?嗯?”
引章显出不屑的神情,心道你还不够令人讨厌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纵容手下人欺压弱女子、横蛮无理、好色,单凭其中一项就够惹人厌了,何况你是个全才?口内却服软道九这说的话?我时候讨厌你了?昨天晚上我只是——”
郭泠忽然抬手轻轻掩住她的唇,道昨晚就当是个玩笑罢,爷可以不跟你计较在杭州呢?你说?还骗爷说要嫁人去了,哼,你嫁人嫁到我妹子庄里来了?你姓骆,是杭州骆家的大,该死,干嘛骗爷是绣坊的绣娘?嗯?”郭泠越说越气,如果早她是骆家大,他不愁没有法子找不着她
“我时候说过自个是绣坊的绣娘了?”引章白他一眼。
是 由】.
第137章 算账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个是绣坊的绣娘了?”引章白他一眼。
“……”郭泠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细想想不错,由始至终这都是自己的猜测,引章并未说过半个字
越是如此,郭泠越觉上了当,吃了瘪,心里十分窝火,咬牙道:“你敢说你不是存心由着爷误会?”
引章“嗤”的一笑,轻启朱唇,淡淡道:“以你郭爷的性子,我若说我不是绣娘是您老人家误会了,您老会信吗?只怕那时才觉着我撒谎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郭泠又是一怔,愤愤道:“那么嫁人的事呢?又是怎么说”
引章不禁也来了气,索性豁出去道:“不错,这是我存心骗你的,怎样?谁叫你脸皮这样厚,一天到晚马蚤扰人家我又不是芙蓉阁的女人,由着你想干嘛就干嘛”
不料郭泠听罢愣了好一阵,先是睁大了眼若有所思凝视着她,继而眼神没来由变得温柔起来,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柔声低低道:“芙蓉阁?你,你是喝醋了吗?那的女人有什么趣,爷以后不去便是”
引章胸口一闷,真想晕过去,又好笑又可气,心道世上怎么有如此自作多情的人?倒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响,她气急败坏挖苦道:“九公子,我想您误会了您的思维和逻辑真令本姑娘佩服,这话听着可真可笑你我素不相识,我吃你的醋?天下男人死绝了不成?您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只是不想你缠着我、扰乱了我的正常生活为了避免将来您继续误会,本姑娘这就清清楚楚告诉你,你的私事跟本姑娘一文钱关系也没有至于什么芙蓉阁、牡丹园,您爱去便去,千万别客气”
“你,你,好骆引章,你——”郭泠被她一番含讥带讽毫不客气的话气个半死,一口气差点转不过来,恼羞变成怒,对上她乌溜溜瞪着自己的眼睛,紧抿着倔强不屈的红唇,郭泠猛然俯下身,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带着报复的恶意与狂怒,肆意侵蚀着她冰凉的唇。
引章大惊,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瞬间眩晕了,仿佛溺水的人失去了意识和清晰的判断。她下意识紧咬着牙关挣扎不已, 慌乱中触到什么狠狠咬了一口,一股血腥的味道迅速在唇齿间弥漫,与此同时,郭泠闷哼一声,下意识放松了她。引章挣扎开来,想也没想扬起手顺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随着“啪”的一下脆响,两个人都呆住了。引章是又怕又怒不敢动,郭泠则浑然不敢置信,惊愕的瞅着引章一眨不眨,连生气都来不及想到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受过这等待遇,他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敢给他耳光?颊上热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就发生在方才一瞬间
“骆引章你,你——”郭泠紧逼上前,引章下意识向后退着,强撑着硬声道:“你什么你?是你无礼在先,怨不得我”
“哼”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细碎轻快的脚步声,翠羽笑盈盈娇声叫着“九哥姐姐”奔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白色的轻纱袋,笑道:“姐姐你瞧,好不好看?”引章忙收拾慌乱与心跳,勉强笑笑,瞅了那荧光闪耀的纱袋点头笑道:“好看,真好看”好在时已夜深,灯火昏明,各人的脸色均隐藏在朦胧的夜色中,包括挨了一耳光的郭泠的右颊,还不至于叫人太尴尬。
翠羽还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望望左右,笑道:“九哥、姐姐,怎么就你们俩,奴才们呢?都偷懒到哪去了?”
郭泠与引章都有心病,听了心都是一跳,郭泠下意识侧脸站着,淡淡道:“我也是刚才过来天晚了,小羽,回去歇了吧,别玩了”说着径自去了。
翠羽“哦”了一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囔道:“这个九哥,怎么怪怪的”不得其解摇了摇头,亲热拉着引章的手,笑道:“姐姐我们回去吧等我们把屋里门窗都关了,把烛火灭了,把这些萤火虫放出来,那才好看呢”
引章呵呵一笑,道:“你呀,还是这么顽皮明儿丫头们可有的收拾了”萤火虫活不过夜,第二日还不死得到处都是,掉在什么犄角旮旯里也是有的,翠羽这样爱干净,不收拾好,非挨训不可
翠羽顽皮的做了个鬼脸,笑道:“丫头们横竖也是闲着,不找点事给她们做那哪成?”
引章一笑,随着她一起去了,至于郭泠那里,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晚,引章注定难眠,一晚上脑子里都乱糟糟的。这个郭泠,实在岂有此理下意识摸了摸温热的唇,心里浮起一种酸酸的、凉凉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明天见了面,会是怎样?该是怎样?引章有些后悔和懊恼,那样激怒这个自高自傲的霸王实属不智,她太不理智了这一回,双方的梁子结大了,这个结该怎么解,她是一点底也没有
在引章心烦意乱的忧虑烦扰中,晨光熹微,好不体恤人情的,天色渐渐亮了。引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起床、梳洗,然后和翠羽一道出去,来至往常用餐的西花厅。
出乎意料的,早餐端上来了也没见郭泠的影,引章暗叫不好:莫不是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厉害,他的脸到现在还肿着所以不敢见人?若是这样,双方的恩怨岂非更深了一层?
这么想着,引章没法淡定了,有些神思恍惚,怔怔出神,连翠羽叫她都没听见,还是藿香轻轻叫了声“大小姐”推了她一下,这才回神。
“姐姐怎么了?昨晚睡得不好吗不跳字。翠羽嘴里吃着糕点,含含糊糊道。
“不是”引章笑笑回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掠着垂在前边的碎发笑道:“妹妹,姐姐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一趟了我想,明儿就回去,行吗不跳字。
“姐姐这么快就要走?”翠羽有些诧异,想了想笑道:“那好吧我也想出去走走,等过几个月,姐姐再来,好不好?”
翠羽这样爽快令引章心里一松,便笑道:“怎么?下次你就不能到姐姐家里去住几日?”
翠羽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我这人挑剔得紧,阿玛都说我坏毛病一大堆,我怕打扰了姐姐家”
引章心里既感动又爱怜,试问她这样坦诚爽朗的性子有谁不爱?禁不住握了她的手笑道:“不碍事到了姐姐家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姐姐哪就这么小气了?”
“真的?”
“真的”
“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翠羽兴高采烈笑着,像个孩子般纯真。
“嗯”引章亦笑着点头。
“对了,”翠羽喝了口杏仁茶,不紧不慢道:“明儿九哥也要走,不如你们一起上路吧?有九哥照应,也方便些”
“什么”引章手一抖,失声大叫,自悟失态,忙嘿嘿道:“妹妹,不必了,我们未必同路,还是各走各的好”
翠羽被她那一声大叫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了这话又放了心,轻松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九哥最疼我了,我叫他照顾你,他不敢不听,姐姐你啊,就是太客气了呵呵”
引章心里焦急异常,有苦说不出,碰上这么个热心肠又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妹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妹妹,”引章吃力的继续做着努力,声音都有些干涩了,“真的不用了九公子有他的事,万一耽搁了,那岂非我的不是?”
翠羽一想也有道理,正欲答应,郭泠已经飘然进屋,截口道:“没什么耽搁的,就这么定了怎么?骆小姐拒人千里之外,莫不是有难言之隐?”郭泠若无其事坐下,目光却灼灼相逼。这兄妹二人,一个是真不知一个是故作不知,神态都是这般坦然自若,也算难得了
引章无话可说,心想就算不答应,郭泠未必就会罢休,倒不如同行,且看他能如何?只是心下有些不甘,愿意分明是想摆脱他,不料这倒好,一头再到网里去了结结实实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多嘴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引章笑着应下了。
郭泠微微点头一笑,神色如常,悠悠闲闲用着早餐,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引章悄悄瞟了一眼那挨了自己耳光的脸颊,浑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略放了放心,暗叫侥幸,幸亏打得不重,已经不肿了,她却没想过,也有可能是郭泠用来消肿的药膏比较神效
当天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大家别过,郭泠一行十来人与引章一行数十人辞别了翠羽,缓缓向外进发。住了一个多月乍然相别,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翠羽眼巴巴的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黄山镇上,才分道扬镳。
是 由】.
第138章 染料
引章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接受郭泠的报复。谁知一路上,郭泠几乎不跟她单独相处,虽说同行,各自有各自的空间,基本没有交集,只是要车要船、每到一处食宿喂马保养车辆等都有郭泠的人安排准备,引章一行也无需操心,十分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