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因痛苦脸上肌肉都会跳动,还有手会痉挛,膝盖也会不时抖动一下。张雪江也上瘾了,他微笑着欣赏着些,下针也就更慢了,心里充满快感。
外面有脚步声传过来,他并没有在意,以为不会进来。可是来人的很厉害,守门的人低声请安。张雪江一惊,十指飞舞,拔掉十三身上所有的针,毕恭毕敬起身站在一旁。青色身影带着秋天的凉气进门,小柱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把事情说明白了。原来四阿哥不在,是小柱子借了虎威请来满城的郎中。
四阿哥听到有个人可以医治十三脸色才解冻一点,他给十三擦去头上的汗,感觉体温有所降低,心里暗自高兴。
“留在这里好好医治,”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张雪江。张雪江讨厌这样的命令,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医馆还有一些琐事,在下不能留在这里。”
四阿哥眼神瞟过来,盛满蔑视和风暴,小柱子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测这个郎中要倒霉。可是……四阿哥仅仅看了张雪江一眼,没有让人拉出去劈了,也没有冷嘲热讽。
“年羹尧,带人去把先生医馆的东西都搬过来,我们不能耽误了他的事情。”还是不让走,外面整齐的脚步声要离开,张雪江的怒火上升。
“四哥,算了……”十三阿哥突然开口了,四阿哥很奇怪,他看着十三,确定他是不是明白什么?知道什么?十三嘴角有笑意,很开心的笑。四阿哥知道只有他心情极好他才会这样笑。
张雪江比其他人都要惊异,也对十三刮目相看。刚才他料定十三还要一个时辰才能说话,现在只能干着急的,没有想到……衙役给他牵来一匹马,他没有拒绝,也没有觉得奇怪。身为一个有名脾气不好的郎中,他很少出门看病,出门受到的待遇都是挺高的。所以他大意了,他注意了身后有没有跟踪,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匹马。黑色、矫健的骏马,一般人怎么会有这养的马。
到了自己的医馆,张雪江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忍不住就敲了对面的门。与此同时,十三阿哥带着微笑起床,命令人准备轿子。四阿哥不慌不忙派出人去查这个郎中的来历,十三却等不及了。“四哥,我了解琳琅,这个郎中回去说了一个字,我就会再一次找不到她了。”
绯月领张雪江进后院,她不健康的脑子在不停转动,是不是纯情难耐了?还是……白天的事情她早忘光了。
琳琅根本不成眠,张雪江只说了他被请去看病,病人就是……琳琅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
“绯月,寒烟,收拾一下必要的东西,叫上付银潘园我们马上离开这个院子,东西都留给其他人了。”她能想到的就是先离开这个院子,明天混出城。她比张雪江了解那一群人,他们眼里何尝有过沙子?可能张雪江早就被认出来了。
绯月寒烟背个小包包,潘园他们也就带了一点点东西,琳琅转身去找唐氏夫妇,他们也听到动静起来了。琳琅交代了两句,还是不让他们和自己一起离开,分路跑,而且把小珊珊也给了他们。琳琅亲亲姗姗,忍痛小跑着到前院,大家连一个灯笼都没有点,真是连夜摸黑逃跑。
琳琅指指后门,让张雪江快回医馆,“有人找上你,什么都不要说,就三个字:不知道。”张雪江没有想到她不带上自己,心里有点失落,“乐儿,他们不可能认出来。”琳琅苦笑,她才发现张雪江是个书呆子,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了。
嗒嗒嗒的马蹄声毫无征兆传入琳琅耳朵,她脸色大变。其他人还没有听到,她顾不得其他,推张雪江去后门,她懒得叫懒丫头,自己去打开前门。
随着她拉开门,门外突然变亮了 。是突然亮了,黑压压的人群围着小院,悄无声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刚点燃的火把。一顶轿子堵住大门,旁边人搬出一把椅子,小柱子搀出轿子里的人,他看琳琅的眼神无比幽怨啊!
十三虽然还在大病中,可是看样子精神很好,手摇着辫梢,他很得意。琳琅低声让绯月去唐氏夫妇那里,一边使眼色让寒烟带走张雪江,她手扶着门边,不让人进来。
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可是没有一个能解决眼前的困境。寒烟带张雪江回来向她摇头,琳琅知道她已经是无路可走了,甩手退回来,让人打开大门。人并没有一拥而入,只有十三一个人进来,他起身时身体晃了几下,走的很慢,很慢,好像是提不起自己的腿。他一步一步挪到琳琅面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他站到琳琅面前时满头大汗,手搭在琳琅的肩上,想抱她,想亲吻她,可是眼前一阵金星,他自己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乖,我来接你回去,”他倒是把自己挂到了琳琅的身上。
琳琅想推开他,可是刚才那晃悠的身形、那讨好的神情、还有满头的虚汗、热得不正常的手。她竟然是要抑制自己去搀扶他,心里的痛一阵一阵袭来,不完全是痛,还有点酸,有点甜。她想起无数个白天,她在花园荡秋千,十三下朝就跑去,连朝服都不脱,她笑声清脆,嘲笑他是个猴子,猴急猴急的。十三就会堵住秋千,把他挂在她身上,撒娇要她帮脱下,然后……
张雪江现在心里只有痛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潜移默化、知道爱屋及乌、知道此消彼长,所以他能慢慢等琳琅。可是他也知道情难自禁、两厢情悦,他很想上去拉开那个男人,可是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
“小柱子,扶十三爷坐好,”四阿哥的声音插进来,琳琅一回神就使劲一推,十三哼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像一个麻袋一样倒下。发出声的是小柱子和琳琅,一个横眉立目瞪着自己的女主子,一个满脸后悔捂住自己的嘴。大家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两个丫头先是鄙视,然后是恍然大悟,最后又回到鄙视;两个家丁好像是在忍笑,表情很痛苦;张雪江直接就笑了,很孤单的笑声;四阿哥,他就算了,谁也看不出来他表情是啥米个意思,不过也是变了个样子。就连倒在地上的人也笑了,偷笑,不过太得意了,还是让人看出来了。
琳琅现在不仅仅生十三的气,也生自己的气。知道不可能再走掉,她也就淡然了,不就回去给人当大老婆,帮人娶小老婆么!这个命她认了。不过……“我马上就能跟你回去,你们马上从这里离开,不能查任何东西。”
十三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但是琳琅知道,有四阿哥的地方,十三的话不中用。
“十三弟,你还是去拜见一下。”琳琅冷笑,十三无奈,不过其实他也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才能管住这个野猫。
“那好,谁想进?一起。”琳琅对着四阿哥的身后人说,有一双眼睛太令她讨厌了,所有的人都要后退,年羹尧偷偷捏了一下那个声音洪亮的大汉。大汉哈哈大笑,“爷,小的就陪你进去。”琳琅在他被呵斥以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年羹尧,你也跟上吧?”她顺便邀请年羹尧,不过他像一个君子,更要表示他一个好奴才。
“奴才不敢,”他还不知道琳琅的身份就如此自称,真是好奴才。琳琅笑得很有诚意,“那年大人也进后院等,不能怠慢了你。”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也就忍了好奇,一个奴才而已,唉,她高兴就顺便吧!每个人都有一点虚荣心,年羹尧也不例外,所以他跟上了。
这个宅子还是很漂亮的,十三很高兴扯着琳琅眼睛四处看,刚才要过来他就在她面前倒下了,然后就……琳琅带着他们绕过凉亭就到了后院。几间小卧室,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小小的花园。
琳琅先去见唐氏夫妇,然后领着三个人进去,自己又关门到了外面。年羹尧站地很远,神情很是恭敬。
他们听不到里面是声音,不过一个人的声音除外,那个大嗓门。他很惊讶大叫了一声,接着是开门声,他出来了,满脸不可思议,直勾勾看着年羹尧。浑身上下透出一个信息:老大我有话说。
琳琅笑嘻嘻出手,一个枯枝钉在大汉的喉咙上,拍拍手。“年羹尧,事情知道多了不好,好奇心多了更不好。”年羹尧也是刀尖上滚过来的人,知道人的命不怎么精贵,他马上就低头称是。
琳琅又折断一个花枝,“对你来说,这可能是不好奇心,而是野心……”年羹尧噗通就跪下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有野心是好事情,不过你是奴才,一个野心太大的奴才,主子会不高兴的。”她像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年羹尧湿着衣衫退回到前院,心里又恨又怕。
从十三他们进来,唐夫人眼睛就没有抬起来过。十三很乖巧给她端来一杯水,她冷眼一瞄,十三差点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她杀气太重,他身体太不好。这一眼的威力不下于唐老头容貌的威力。
“快坐下,身体不好不用逞强。”唐护玄心疼了,好歹刚才他也受了十三的一拜啊!
唐护玄不仅仅有和康熙有着相同的容貌,还有着一些相同的表情以及动作。不过在康熙身上是威严,在他身上是随和,不同的人气场也不同。四阿哥现在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琳琅能那般跋扈,怪不得她能对皇恩不屑一顾,也怪不得她不愿意嫁给十三……她有个很强的、可以放弃荣华富贵的爹。他们见到他第一眼是惊异,然后膝盖就软了,强行撑住,最终还是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我,”唐氏夫妇有点不好开口,“我是你们亲叔父,见到我们了,嗯,以后就不用见了,也别……你们阿玛会不高兴,家里两个家丁就是你们阿玛送了。如果让我烦了,徒伤人命而已。”唐护玄留了一句话就带着夫人进了内房,留下十三不知道该被还是该喜,至少他们留下了琳琅,至少他还有机会去弥补。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十三精神提起来了,血也热了。
冷战
琳琅和张雪江两两相望,以后可能就是两两相忘了。“我真没有福气,”她看着秋天的冷月,心里也很凉。
“是我没有福气才对,有缘无分么?”他不愿意去多想,不是有缘无份,是有人的心根本就就不能为他停留。他无怨无悔,他知道琳琅愿意和他相处,不过那仅仅是因为他提供了一份平静、十份关怀。可是还是不忍,不忍抱住了她。十三出来就看到自家福晋趴在别人怀里,肩膀耸动,那个男人还拍她的背。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忘了自己的小病体,就冲过来了。
他没吭声直接动手,可惜啊,别说他还病着,就算是正常状态,他也打不过张雪江。人家好歹也曾跟了女剑圣一段时间,所以十三就被摔倒在地,张雪江用一只手做的,另一手还抱着琳琅的细腰,低头在琳琅耳边细语。琳琅长睫毛盖住眼睛,一副娇羞的模样,十三觉得有人在他心上划了一刀,痛啊!
他眼睛都要裂开了,怒吼一声爬起来,刚站起来又被人家一脚踹倒。琳琅在一边捏着个小手绢扇风,斜着眼睛看他。她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陌路人,不,还不如陌路人,她有可能对路人有怜悯心,对他去却不会有。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傲视着他,他不在意,早晚他都会还回去,可是琳琅的蔑视让他怎么还击?他想把这一对人给吃了,脑中就出现‘J夫滛妇’这四个字了。
“你站不起来了?”张雪江够缺德的,他放开琳琅,十三的面色刚好一点,他又小声问道,意有所指。十三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落点就是他的那啥那啥。不亏是神医啊,看看十三像锅底一样颜色的脸就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了。十三内伤了,真是内伤了,被打被骂被无视还被歧视。
“我孩子都有了,”十三一字一顿,想用目光把张雪江给凌迟了。张雪江不住点头,“这个我忘了,怎么能忘了呐?孩子都是我接生的,最近有点忙啊!忙晕了。”十三的脸色又变白了,嘴唇发青。
“你是男人么?让妻子怀孕乘着大雪回娘家,你就不是个人。”张雪江的声音很小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你今天仗着权势带走乐儿,可是她心里永远都会有我。作为一个男人,我瞧不起你。”‘你’落音后又起了一个声音,手扇在脸上的声音。
琳琅没有看他们,抬头看天,听到这声音身体也抖了一下,太响了。十三反到笑了,他也压低声音,“记住你又怎么样?她是我的人,心也是我的,你还没有拿走,爷我有本事再拿回来。以后你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你就好好忍受思念之苦吧,爷很大度,不会计较这件事情,也让你有这点心思。”上下风就这样变了,十三也看准了弱点再动手。
“如果爷找不到人,还真能让你有机可乘,可惜你给了爷机会。你折磨爷很爽吧,放心,爷不介意,爷还感激你,不是你我哪能这么快就能找到人。”张雪江的脸色越来越白,真是他大意引来了他们。
十三说完话心情变好了,两个人都阴笑着,“是,我会想也会等,你看紧一点。”张雪江的白衣掠过琳琅的手背,她翻手想抓着,手终是空空而归。离开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琳琅的梦想和她的心。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她习惯了杭州的水土,也习惯了张雪江的照顾。淡淡的药香萦绕着她,她想起张雪江干净的前襟,每次他拥住她,她的脸都靠着那里。
十三掐着琳琅的手臂拉回她的视线,回眸,眼中有泪有眷恋。他接着用力,他们相处不到一年就能这样难舍难分了么?心里的火燃到脸上、眼里。琳琅不动让他肆虐,十三狼狈松手,他只不过想听她痛叫一声,而她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了四阿哥,琳琅被‘接’走。十三的病又加重了,这来回的奔波,还有张雪江的折磨,他精神松懈后又开始发烧。琳琅主动去探望,看了一眼就走,还不忘吩咐小柱子:“等爷醒了就告诉爷一声,我这礼数可是做到了。”结果十三醒了小柱子也被打了,看病的大夫也被撵走了。
夜深了琳琅还在逗姗姗玩,十三带着怒火闯进她房间,他没有看一眼姗姗。琳琅的心更冷了,放好姗姗后规矩行礼。十三没有让她起来,她索性就跪下了,膝盖接触到地板时发出的声音很瘆人。十三手指哆嗦着指向她,“你是不是想我死?我死了……”
“你死了我马上改嫁,你不死我也未必不能改嫁。”话音刚落十三一口鲜血就出来了,他实在是压不下去,‘噗’一声在琳琅身上开了一朵血花。琳琅不避不闪,不进不退,很平静说道:“你现在要死了?”她不信他现在就会死,他家里还有一群老婆要养活。
“你放心,爷我不死,我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你也别得意,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那个不知道死活的郎中,我断了你的念想。”十三嘴里还有血,染红了牙齿,面容扭曲,很狰狞。
“那你就去吧,没有了他还有别人。”琳琅起身倚在床头,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可是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多少温情了。
“你的深情也不过如此,爷还以为你要跪下给他求情。”十三本来不相信琳琅会这么快变心,可是张雪江的确能给她想要的,他们在一起也很配、很扎眼。琳琅叹口气,摇摇头,很瞧不起十三的样子,“深情?有过一次就够了,我怎么会再傻一次?”那看破红尘又游戏红尘的样子把十三气得发抖,“好好说话,哪一个福晋会像你这个样子?”
“爷,您觉得我不合适,大可休了我,实在不行你杀了我。”琳琅毫无形象又打了个哈欠,十三把唐三彩的花瓶扔出窗外,瓶子落地声中还夹杂着女子闷闷的惊叫声。小珊珊被吓醒了,哇哇大哭,十三手忙脚乱想去抱她,琳琅捡起梳妆台上的东西就向他那里扔,十三抱头躲闪。玉梳子被她掰成两半,她眼睛有竖起来的趋势,“滚,滚出去,以后你敢碰我女儿我一把火烧了紫禁城。”瘦瘦的泼妇一枚,十三立刻就躲了出去。
琳琅抱起小珊珊自己也哭了,这个是个什么破世道,她自愿让位也不行,家里暖床的一大堆还要她回去。她想起张雪江,她真愿意和他一起走。她知道一定要被伤害,所以她躲了,她让了,可是这个男人却不愿意放过她,可能是她挑战了他的权威。
“宝宝,外公外婆以后是不会再帮我了,他们也不会再出现了。”她只能对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诉说心里的烦闷,“你爹不是个好东西,娘亲会保护你。”小珊珊听到这话突然就笑了,咯咯的笑声很响亮,胖乎乎的小手竟然要抓琳琅的脸。琳琅大喜,抱起来使劲亲了几下,“宝宝,你听得懂啊!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回答她的是姗姗的傻笑,还有一兜口水。
清晨琳琅醒来很早,自从有了孩子她也变了。十三一瘸一拐磨蹭进来,寒烟很识相抱走姗姗,撤离战区。琳琅对镜理妆,“爷,您这大清早到我这做什么,你该多歇着。”话里没有关心。
“你不能原谅我么?”
“爷不是折杀我么?”她继续她的阴阳怪气。“蓝月一家都是我们府上的包衣,她打小就侍候我……”琳琅手里的金钗被抛下,“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爷是要我说恭喜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尖酸刻薄了?”
“爷,您眼神不好,我一向就是这样尖酸刻薄,现在您发现了也不迟,兆佳清?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