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应了你的名字,晴雪。”
温和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可不就是晴天里的雪了?婉儿拿晴雪的名字打趣了两句,晴雪也捂嘴笑着,在外头自然是比在宫里没有规矩的多,她摇着婉儿的袖子不依不饶的,夫人夫人地唤着,声音之中带着分恬淡。
“马上要过年了,夫人可想着要怎么来过?老爷那里传来的消息是明年趁着南巡会来看望夫人,到时候夫人的身体也大好了,若是行的话老爷的意思是随他一起回家。”
宫里的讯息一律都是晴雪先接收,再挑出来说给婉儿听,她收了信之后也在想要如何回禀皇上,毕竟看皇后的意思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宫了。
“你便回他一句:你懂我的欢喜,这也便够了,他会明白的。这年倒是得好好过,你们跟着我也都无聊地很吧,正好趁过年松松骨头,一起玩玩。”
在济南过年无疑也是很新奇的事情,婉儿是从来没经历过的,想到到时候可以在这里看庙会看花灯之类的,她的兴致倒是又被提了起来。至于南巡的事情,只要她拒绝,弘晖也不会来找她,他们之间……终是慢慢隔阂越来越深。
一月之后便是年关,府里装饰得很是漂亮,一屋子的人围住暖炉说着话,倒也亲近了不少,绒绒说着济南这里的趣事,倒也让婉儿觉得很是好玩,伺候她的人除了晴雪和宫里出来的几个人之外并无人知晓她是当朝皇后,说话做事之间虽然恭敬却也没有大的礼数,这自然是称了婉儿的心思。
“夫人早些睡吧,累了一天了,若是身子又软便不好了。”
过了子时守完岁,晴雪扶着婉儿回了房,见她似乎还不想睡觉想看书,倒是忍不住提醒她了。不过自从来到了济南,皇后的病症减轻了很多不说,脸色也比在宫中看起来好上了很多,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是这效果会不会太快了些?要知道早些时候皇后可还咳血的。
“我哪有那么娇弱,这里没有人气我了,我的心情可好得很,那日咳血只不过是被气着了血气上涌,倒也不是什么病症,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婉儿摇了摇头见到晴雪担心的神色,便知她多半是想到了她那日咳血的事情。其实若不是因为那一天知道了令嫔承宠的事情,婉儿也许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那是非之地,只是若不能一次灭掉令嫔就得时时刻刻看到她那狐媚样子,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了?
“奴婢知道了,这里保证不会有人能气到夫人,要不然奴婢第一个饶不了他!”
年初五的时候外头的鞭炮声不断,婉儿却是睡得很沉,她睡的地方隔音的效果很是不错,外头再吵嚷也打扰不到她的休息,外头的人倒是都起来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邻家新搬来了人,为了表示友好上门来拜访的时候,婉儿也刚刚起身而已。来人自称姓夏,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原本住得便不远,因为房子着火这才换了地方,也和富察婉儿成了邻居。
哥哥叫夏雨辰妹妹叫夏雨荷,婉儿待他走后派人查了他们家的底细,这一查之下险些吐血,那些年看弘历哦不是弘晖被那小燕子还有夏紫薇折腾得快崩溃之时,也曾想过夏雨荷究竟是何种风情,可以调.养出一个千里寻爹的女儿。
“这哥哥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也不知道那待字闺中的妹妹如何,夫人想到了什么,眉头皱成这样?说起来夏雨荷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是温婉呢,一下子就让人想到夏天了,离这里不远有个荷塘哦,开起花来的时候可美了,接天的莲叶当真是无穷碧,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很不错。”
绒绒关上大门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从荷花说到了雨天,又说到了荷塘月色,一张嘴停都不停,倒是听得晴雪一愣一愣的,婉儿一直发着呆想着小燕子和夏紫薇的事情,倒也没有注意她们说些什么。
婉儿真的很好奇,若是弘晖知道她们隔壁住的人家有个叫夏雨荷的,会做出些什么来。说起来他和弘历也是好玩,夏雨荷显然是弘历留下的因,果却是由弘晖担了去,夏紫薇的那一句“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让婉儿印象深刻,只是想必弘历是不会记得了。
每次南巡,弘历总要沾惹一些花花草草,却不擦拭干净,有的时候她这个做皇后的也就帮他解决了,而夏雨荷出现的时候她正病着,根本不知道这桩事情,等到知道之时,已是魂魄之身,而且他们的女儿夏紫薇都那么大了。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不过戏言而已,做不得真。”
回宫
婉儿呢喃出口,绒绒和晴雪还在纠结于夏日的景色,倒也没有注意婉儿奇怪的神色。日子一晃眼便到了弘晖南巡之时,婉儿虽婉拒了他,但是他终究还是来了。
其实这些日子住在大明湖畔,景色虽好,婉儿的心里也总是空落落的,她想了很多,念了很多,甚至因为夏雨荷的出现也想到了夏紫薇那时候的话。
紫薇说她娘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又爱了一辈子。这话听着虽然矫情,但也在理。皇上的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了一辈子呢?在宫中哪里也去不得,每日给皇后请完安之后便是眼巴巴地等着,看今夜是不是自己被翻牌子。
她在宫中那么多年,见多了各种女人的动态,总觉得紫禁城便像是一个硕大的牢笼,锁得人透不过气来。里头的人努力往上爬,外头的人挤破脑袋想进去,可是她站在皇后的高位上,只觉得过得不舒服,那些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不是那些首饰金银香料缎子可以满足的。
能够支撑一个女人在后宫中生活下去的动力并不多,不是权便是爱,富察婉儿如今是皇后,权力地位是没的说的,而爱情……
婉儿闭着眼想了想,也不知道如今她喜欢的究竟是弘历还是弘晖,亦或者是一个都不喜欢。感情本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弘历对她好过,弘晖也对她好过,她相信他们是真的爱她,只是这份爱之中还夹杂着皇权和帝位,还有那些个分宠的嫔妃们阿哥公主们,又能有多少呢?
婉儿羡慕的大概是前皇后乌拉那拉·贞儿的生活,与她的四爷一路相扶持,经历了九龙夺嫡的残酷,经历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最终归于平淡,两个人在西湖畔隐居不问世事。
虽然婉儿从此再没有见过她们,但却从弘晖那里听说了很多消息。弘晖无疑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尤其是对他的皇额娘,来往的信件不断,诉说起额娘的生活来之时脸上的笑意也很纯。
婉儿想他大概是真心爱自己的,要不然也不会跟自己讲那么多关于他额娘和阿玛的事情,若是不在乎,自然不会将心底最重要的事情与之分享,她会对他心冷,也许只是自己的魔障而已。
高氏和令嫔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弘晖却是不知道的,男人对这些总是不敏感,她又一向表现得温婉大度,自己被气到吐血,也不能怪到弘晖的头上吧。
在得知南巡的队伍到了济南,弘晖便带着人往她这里来的时候,婉儿想了很多,思考着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弘晖的到来。
他纵容着她的任性,这半年的时间已是够了,大清的皇后若是在外养病一去不回,还怎么配当国母呢。这一步步走来,弘晖虽逼过她骗过她,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自愿做的,嫁都嫁了,也不再是个孩子了,何苦闹闹腾腾的让各人都不安生。
弘晖推门进来的时候,下人都已经被婉儿遣了开去,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坐着,绣着一只荷包。荷包其实是以前还没有进府的时候便绣了的,后来一直搁置在一边再没有动过,如今只差几针,便绣好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脚步声之后,婉儿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弘晖行了大礼。弘晖扶她起身,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句“瘦了”,便将她搂到怀里,没有敢用力,但是抱得很深。
“婉儿,我很想你,纵是你不想让我来,我也来了。”
弘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便是一个自称,也能显出很多的东西来。婉儿搂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弘晖心脏砰砰砰的声响听在她的耳里,熟悉到温暖。
“我想的。”
婉儿话音刚落便被弘晖打横抱了起来,半年未相见,相见之时最好的谈话地点却变成了床上,毕竟有的时候身体被其他的都要诚实。完事之后两个人靠在一起说着贴己话,似乎这只是他们那么多夜夫妻生活中的普通一夜,穿好衣服之后,又各自回复到他们的角色之中。
这是弘晖的第一次南巡,只带了还在病中的皇后出行,皇后因为受不得风所以带着面纱示人,而到了济南之后,症状减轻了很多,也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在画舫上跟弘晖一起看夕阳的时候,婉儿靠在他的肩头脸上笑意始终不减。她最终下了决心回到宫中,毕竟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宫中,她的额娘也在京城等着她,她的亲弟弟傅恒也快要做阿玛了,她怎么能一个人在济南了此残生呢。
“朕有的时候就想,朕这么玉树临风威猛有力,婉儿怎么会舍得丢下朕一个人呢,是不是?”
心结解开了之后,两个人比以前都要黏糊许多,随行的官员们见皇上总算不再是喜怒无常了,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而几个知晓□的人更是松了一口气,皇后的病养好了回了宫,大阿哥跟和敬公主乃至整个长春宫上上下下大概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这一回南巡的任务本就是接婉儿回去,考察民情的事情弘晖自然也是做了,一边跟婉儿游山玩水一边体察民情,也是一桩乐事。江山还是那个江山,于弘晖而言已经失了不少的挑战性,更何况生命中若是失了一个与自己一同看壮丽江山的人,委实太孤寂了些。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臣妾只是养病,如今病好了自然会随皇上回宫,我可想着和敬和永琏呢,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们,若是瘦了黑了,臣妾可不依。”
到底是生下掉下的肉,哪有不想的道理,青蓉时不时会传些永琏和敬的消息来,虽然知道他们一直过得安好,但是婉儿的心里也是揪着,生怕他们忘了她,又生怕他们一直挂念着她,不肯安心学习。
“你回去看便知道了,和敬如今可是白白胖胖的,敦实着呢,永琏又长高了一些,朕本想带着他出宫,又怕出什么岔子,这才让他留在了宫里。”
回宫的时候荷花开得正艳,长春宫里摆放着的几盆睡莲都开了花,很是漂亮,似乎知道她要回来,宫里又重新修整了一番,看起来很是敞亮。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青蓉更是高兴地快哭出来,晴雪传回的消息似乎皇后娘娘没有要回宫的意思,在济南过得很好,如今她总算是想通回来了,作为从小侍候婉儿长大的贴身丫环,青蓉这心里可谓百感交集。
“都起来吧,本宫跟皇上南巡带回来不少东西,等会儿大家分分,每个人都有赏赐。”
长春宫变了个样子,婉儿的心情也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心情了,四处走了走后便坐了下来,青蓉早已迫不及待要和婉儿说话了,晴雪也被玉翘拉去询问了番,一时之间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娘娘如今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看来出宫静养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太医如今怎么说?”
青蓉担心着婉儿的病,第一个问的便是身体上的事情了。这一聊便聊到了晚膳时候,和敬和永琏见了额娘直接哭得稀里哗啦的,和敬不懂只当额娘的病好了可以见人,而永琏却是松了口气,他想的很多,如今满肚子的疑问,都想要好好问问皇额娘。
“永琏又长高了些,皇额娘快抱不动你了,你皇阿玛是怎么跟你说的?”
用过晚膳,晴雪抱着和敬去外头转了转,婉儿抱着永琏在身上坐着,一边跟他说着自己出宫养病的事情。出宫之时想来也不会大肆宣扬,不过婉儿倒是没想到弘晖把永琏也瞒了。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皇额娘的病要静养所以长春宫谁也不能进,我跟妹妹也进不来,有一次偷偷进来被青蓉姑姑发现了又送了回去,只是看她神情不对,我才胡乱猜测的,皇额娘没事就好了。”
永琏已经十岁,说话做事也懂事了很多,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婉儿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和弘晖之间的矛盾,只是说了她得病的事情和治疗的事情,顺带着还说了下济南那边的美景。
后宫中还是老样子,只除了新添了一位住在延禧宫的令答应,这令答应便是引得婉儿咳血的那位乾清宫奉茶宫女魏氏,这一世她没有机会在婉儿的跟前侍候,倒是让她去做了奉茶女官,还得到弘晖的宠幸。
听青蓉说宫里事情的时候,婉儿的喜色才降了下来,明日一早后宫众人便会来向她请安,到时候得好好看看这个令答应,是不是以前那个狐媚样。
日日欢好
也幸好魏氏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要不然婉儿还真得被气上一气,听青蓉说这半年时间弘晖都没怎么来后宫,专心处理朝政,她才觉得舒心了不少。
有些事情虽然无法避免,但是避免一些她总是开心的。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呢,就算让一点点,婉儿这心里都觉得不爽快,毕竟她是妻,她们都是妾,身份摆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后宫众人便来请安了,纯妃是第一个到的,毕竟她就住在长春宫的偏殿中,左右便是几步路,这半年来她暂理后宫之事也是如履薄冰,如今皇后娘娘病好了,权力就得交出去,别人看着是幸灾乐祸的,纯妃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要保护,只希望低调做人,跟着皇后好好过便是了,哪里想管后宫那么多的琐事,慧妃虽然病着,但是娴妃还好好地呢,总是被她盯着,纯妃每日过得都胆战心惊的。
“本宫病着的这些日子有劳你了,先前就觉得你是个懂事的,这半年应该看得更清楚些了吧,永璋的身体可好些了?”
纯妃先到,婉儿便和纯妃先聊了几句,永璋的身体如今养得倒是好了一些,她的女儿和嘉也很乖巧,正说着话的时候慧妃和愉常在也到了,慧妃的病倒是好了一些,不过脸上还是惨白惨白的没有血色。
“给皇后娘娘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慧妃清瘦了不少,愉常在倒是胖了一些看着憨厚,让她们起身之后,婉儿提了提慧妃的身子,话锋一转又说到了子嗣上去。
“这半年时间皇上都没有怎么来后宫,朝廷上的事情虽多,但是子嗣也很重要,慧妃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倒是愉常在看着有福气,得空要好好伺候皇上才是。”
话刚说到伺候皇上,娴妃也来了,她的贴身宫女容儿跟她都是一副凶相,半年不见这凶相愈发狠了些,倒是把婉儿给吓了一跳,未来的容嬷嬷此刻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宫女,只是面相凶神恶煞地看着显老罢了。
“娴妃这样儿本宫都快认不出来了,赐座吧。”
请安的时辰其实还未到,平时婉儿不用这么早出来,不过今日她精神好着,便早早起床等着了,钟粹宫的嘉嫔和颖贵人和碎玉轩的庆嫔、婉常在差不多同时到达长春宫,剩下还没来的,便是延禧宫的令答应了。
“这令答应还没到,真是不知礼数的贱蹄子,皇后娘娘可得好好责罚她。”
时辰到了令答应还没到,庆嫔第一个开口了。她一开口,娴妃也阴阳怪气地接了下去说道:“这令答应本是个奉茶宫女,包衣奴才而已,也不知怎得爬上了龙床,平时见了几位妹妹也是不知礼数得很,如今竟敢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真是该死。”
慧妃和愉常在倒是没有开口,纯妃抬眼望了望婉儿的神情也没有开口,嘉嫔本就是个低调话少的,喝了口茶也不言语,倒是颖贵人开了口,说起了令答应和纯妃的事情来。
“纯妃姐姐不说,妹妹可也是要为姐姐抱不平的,纯妃代皇后管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很操劳,那令答应是什么身份,那日家宴之时她竟冲撞纯妃将茶打翻在纯妃身上,幸好没烫到身子只是污了衣服,要不是皇上偏宠,令答应早该拖去辛者库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挑着错,不管是有的还是没的都往她身上招呼,谁让皇上少有几日来后宫之时都去了延禧宫,她今日又来迟了呢?
令答应会来迟,是因为快要到长春宫之时被太监不小心将水打翻在了身上,只得回去换了件干净衣裳再来,这一来一回的,自然耽误了不少功夫,她来的时候话题已经转到其他方向去了,宫里笑闹声不断,等到她进来给婉儿行大礼,这才变得鸦雀无声。
婉儿不叫起,令答应自然是不能起身的,她新换的一身粉色宫装很是艳丽,头上一根金簪样式精美,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大概是皇上赏下的。
“你就是令答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婉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喝了口茶让令答应抬头,却也没说让她起身。其他嫔妃都等着看好戏,各自坐着?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