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真是个没记性的!”
张振春摸了摸头,也顾不上别的,只小声说:“爷,奴婢是着急……今儿……”
他没说完,胤祈就拽着他到了一边,小声呵斥道:“你还想让多少人瞧见你在和爷说话!还不背着人点儿?”
到了院子里那棵玉兰树下面,胤祈才道:“今儿瞧见了什么?”
张振春这时候倒是小心了,瞅了瞅旁边,小声道:“今儿奴婢瞧见高慧姐姐出门去,跟外边的一个奴婢也不识得的小苏拉碰了面,两个人说了好久的话。 奴婢就悄悄回来跟雨红姐姐说了这事儿,雨红姐姐吩咐了人跟上去了。只是高慧姐姐回来时还拿着什么东西……”
胤祈眯了眯眼睛,道:“什么东西?她把那东西搁哪儿了?”
张振春道:“什么东西不清楚,不过那东西就在贴身的荷包里呢……奴婢那时候不敢近前,只远远地瞧见了是个小的青花药瓶子,像是太医院一贯用的……别的就没瞧见什么了。”
胤祈点了点头,道:“她没瞧见你?”
张振春连忙摇头,道:“奴婢缩在树后面,没让高慧姐姐看见。”
胤祈便略微笑了一下,道:“今儿你做得不错。”
说着从手上摘下来随身带着的扳指搁到了张振春手里,道:“赏你了,玩去吧。晚上跟雨红说,领三十两银子。下回爷出宫的时候你跟着,顺便瞧瞧你的老娘。”
张振春大喜过望,连忙谢恩。胤祈瞥了他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便是这么个跟了自己六七年的人,也得这么靠银钱和对方的家人笼络着,怎么都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
而高慧的背叛,更加是……
随即又想到,便是雍正,也得用好些手段笼络住怡亲王呢,背叛他的人,怕是要比一个高慧厉害得多,那他岂不是更失败?
一时间心里头转过好些个念头,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胤祈回过神,便对张振春道:“你悄悄地叫雨红过来,爷有话要吩咐她。”
张振春过去,不多时雨红便从后面转了过来,胤祈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才道:“今儿的事儿,你都查清楚了?”
雨红小声道:“爷,是奴婢办事不利。那个缀上去的小苏拉还没见回来,奴婢也还没问出来什么消息……”
胤祈挥手打断她,道:“这也不着急。只是有个事儿,你先办妥了。高慧今儿回来的时候,拿了东西的,指不定是什么玩意儿。爷不想见天儿地操心,就为了防备着她。”
指了指堂屋的方向,胤祈道:“今儿却是巧了,院子里过会儿还要来一位贵客,正是好机会。爷是准备先下手为强了。雨红,这事儿,还得你操持。”
雨红忙道:“爷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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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进门时,庄亲王正抿了口茶,眯着眼睛品味,一副陶醉的模样。胤祈便笑道:“哟,王爷这不像是喝茶,倒像是喝了什么琼浆玉液似的。我这儿的茶,就那么好?”
庄亲王笑道:“这茶本来就好,是一方面。还有便是因为,我这是蹭茶吃,心里舒坦。”
胤祈瞧着他脸上的笑容,方才想说的打趣的话忽地就忘了,忍不住道:“十七哥比起当年,瞧着可真是康健多了。人也富态了,脸上总挂着笑,看着就喜气洋洋的。”
庄亲王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笑道:“你今儿成心打趣我,还是成心装老成?说话老气横秋的,倒像是我是你弟弟了。得了,知道你一直都惦记着当年我的身子不好,我也感了你的情了。这还不都是先皇和皇上的恩典,我日子过得舒心,身子自然就好了。”
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叹道:“这茶倒真是好茶。我府上虽说也有皇上赐下的贡茶,份例里头也有好茶,可就是不及你这儿的清醇甘爽。分明一样的茶,可泡出来了,就是有的差。”
胤祈便笑道:“高慧一手泡茶的好功夫呢,一般人可比不上她。”
正说着,庄亲王还没答话,便听见外面小苏拉请安的声音,说的是“三阿哥”。庄亲王便转而道:“这是三阿哥到了。”
话音未落,弘时从掀开的门帘底下走进来,脸上带着些不悦,也有些不耐烦。他草草给庄亲王行了礼,又给胤祈打了个千,便皱着眉对弘历道:“你便是跟王爷他们一道,也事先说一声!我那边样样都齐全了,你才叫人过去说不去了,这不是让我白忙活了一场!”
弘历连忙告罪,庄亲王见弘时还要训斥他,便拉着弘历到自己身边,道:“三阿哥,今儿这事儿怨不着四阿哥。原是我硬拉着他过来的,叫你也过来,这也是我的主意。咱们一家人叔侄几个好生吃饭说话,你再恼了,可不是不值当。”
眼瞧着弘时脸上还有些不情愿,只是碍于庄亲王,也不好发作,便撇着嘴瞪了弘历一眼,在庄亲王下首坐了。
胤祈瞧着弘历还低着头不敢坐下,便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笑着对弘时道:“好不容易王爷跟咱们吃顿饭,三阿哥也赏脸,给个笑脸儿。咱们高高兴兴的,你要是有什么话教训四阿哥,等回去了不是多得是时候。”
他是瞧准了弘时就是冲着庄亲王在,才巴巴地过来。这些日子弘时是见天地巴结着那些个亲王郡王们,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若非是庄亲王派人叫他,他才不会屈尊到胤祈这么一个年纪幼小,出身低微的叔叔院子里来。
果然弘时脸上好看了些,巴着庄亲王说起话来。弘历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芒,正被胤祈看在眼里。
弘历对上了胤祈的目光,顿时有些慌张。没等他反应,胤祈却转过了头,和坐在另一边的弘昼说起话来,没有理会他。弘历便又有些失落的模样。
胤祈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也不带出来,只说些闲话,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
不多时碧香便进来,低头道:“爷,饭食都弄好了。不知是摆在堂屋里,还是摆在西边暖阁里?爷示下。”
胤祈道:“就搁堂屋里吧,你们进来点上灯,多燃几根蜡。天也晚了,快快地把饭菜摆上来,庄亲王吃了饭还要早些出宫去呢。”
碧香出去了,带着人进来摆饭的却是高慧。庄亲王瞧见了她,又赞了一回她泡的茶好,胤祈便叫她留下来伺候。高慧应了,抿着嘴笑,脸上也是高兴的。
庄亲王原本也不过是借胤祈的地方等着他的福晋,随便填了两口,便搁下了筷子,道:“你这儿菜寡淡,嘴里没味儿。”
胤祈苦笑道:“虽说出了百日了,可好歹也是守孝中,饭食也简单些的好。”
倒是弘时兄弟几个,许是在雍亲王府的时候就吃惯了清淡的饭菜,倒是没觉得如何。只是见庄亲王搁了筷子,他们几个也有些不敢再动筷的意思。
胤祈便道:“王爷历来不计较那么些规矩,你们只管吃你们的。”
说着又对弘昼使了个眼色,在桌子底下跟他比划了几个手势。弘昼虽说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跟着笑了起来,又拿起了筷子,摸着肚子道:“那侄儿可不客气了。还饿得慌呢。”
弘时虽说也跟着拿起筷子继续吃,却白了弘昼一眼,不屑道:“出息!”
弘昼却笑嘻嘻的,不似平日里那般跟弘时顶嘴,却笑道:“三哥教训的是。弟弟想着这是在二十三叔这儿,就略少了规矩,却是不该。”
一旁弘历眨了眨眼,也有些讶异,不过却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他们兄弟三个倒是和乐,弘时被两个弟弟捧着,心情也好了起来,也肯跟他们多说两句。
庄亲王眯着眼睛瞧着,又看了看胤祈。胤祈只是笑着看他们兄弟说话,不时插一句,也是捧着弘时的。庄亲王便道:“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我怕宫门下钥了,可就被关在里头了。得了,我先走了。过几日进宫来,还寻你们说话。”
说着便起身,胤祈带着头,送了他出去。
又转回屋里,弘时便有些想要走的意思。胤祈却道:“三阿哥好容易来一回,我也觉得是蓬荜生辉了,这可不能就走了。我这儿还有些早年先皇赐的酒,平素也不敢轻易给人尝的,今儿三阿哥在这儿,正好让三阿哥品品。”
弘时一听是康熙赐的酒,又有些犹豫。弘昼便在一旁道:“哎哟,二十三叔可真是偏心!那酒我求了好几回了,连味儿都不让我闻一下,今儿却让三哥喝!”
随即弘历也道:“二十三叔,怕是不妥当。 皇上也没得了先皇的赐酒呢,咱们私下喝了,怕是不好啊。”
胤祈却摆手道:“难得三阿哥来,不喝好酒岂不是我的失礼?横竖那酒有两坛,明儿我贡上一坛给皇上不就得了。再说了,皇上岂会稀罕这东西。”
说着就叫人拿酒过来,吩咐了要兑上上好的汾酒。
懂行的一听,自然知道那是陈酒了,不然也不必兑了之后才能喝。当下弘时更是意动,便也不再提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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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秽乱
第六十七章秽乱
庄亲王在时,几个人已经喝了两壶酒了。不过宫廷里长大的,哪个没有几杯的酒量,此时再见着几壶酒搁在了桌上,便是胤祈也是酒到杯干。
又是美酒,又是奉承,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要走的。眼瞧着外面黑得看不见了,弘时趴在了桌上,弘历也眯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胤祈瞧了一回,弘时是起不来了。他这才将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起身对苏遥道:“你去跟外面伺候三阿哥的人说,三阿哥醉得很了,不好挪动,就在我这儿歇一晚上。弘昼阿哥平素也常在这儿的,他们再不必担心的。”
苏遥应了,又问道:“那四阿哥……”
胤祈道:“四阿哥自然也在这儿。三阿哥留在了这儿,四阿哥还能例外不成?这可不是厚此薄彼了?再说了,这是在我院子里喝醉了,我总不能让侄子醉醺醺地回去,叫人看见了,可成了什么样了?还是先皇孝中呢。”
苏遥出去了,胤祈便叫人扶弘时到东边厢房去,又吩咐了把弘历搁在弘昼原先初进宫时住着的屋子里。然后他才用脚踢了踢弘昼,道:“别装了。”
弘昼张开眼睛,笑嘻嘻地从桌上爬起来,道:“二十三叔怎么知道我没醉了?”
胤祈瞥了他一眼,道:“我再不知道你,就白和你认识这么些年了。快点儿了,起来,跟着青兰过去,把你自己收拾了,明儿一早还要去尚书房呢。我可不想和一个浑身酒气臭烘烘的东西睡一张床上。”
弘昼故意冲着胤祈哈了口气,然后才笑着溜走,跟着青兰去后面洗澡去了。胤祈笑着瞪了他一眼,便看向一旁站着的雨红,道:“你都弄得了?”
雨红低头笑道:“爷放心,都弄好了。”
胤祈便点了点头,道:“你伺候着,爷也洗洗涮涮,换身衣裳。要不然还真的上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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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当晚胤祈睡得浑身发热,却又难以醒来。半夜挣扎着醒了一回,只觉得浑身都是汗涔涔的,被子都有些潮了。身边又是弘昼热烘烘的身子,那孩子还一劲儿地把他抱得死紧,胤祈只觉得闷得慌。
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原以为那药对自己这样的小孩儿没什么用的,现下看来,也是有些效果的。这种不正常的发热,便是那药的缘故了吧?
昏昏沉沉又睡着了一会儿,便听见耳边碧香的声音小声叫道:“爷,起了!爷!到起的时辰了!爷!二十三爷!”
胤祈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子干涩得很。身边弘昼睡得不老实,却又叫不醒似的,只在他身上蹭着。
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弘昼才张开了一只眼睛,就要生气。看见是胤祈,便和缓了面容,又张开了另外一只眼睛。
胤祈便把手探进被子里,脸上似笑非笑,道:“弘昼,看不出来呢,你也是长大了。”
弘昼脸色蓦地一变,从初醒来时的红润变得惨白,又忽地涨红起来,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胤祈忍不住笑了出来,将手收回去,从他身边起开,下了床,让碧香服侍着穿衣裳,侧着头道:“你要是会弄,就自己弄出来。要是不会,忍忍也就好了。”
弘昼在背后窸窸窣窣半晌,也从床上爬了下来,神情举止中说不出的扭捏。
胤祈忍不住就想逗他,不过想想,弘昼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体成熟了,心理上也还是个孩子。胤祈便只是笑了一回,道:“你害羞了?可真是少见呢。这事儿原是正常的事儿,长到这个年纪,都会有的,你也别不好意思了。”
弘昼却只是低着头沉默。胤祈也不理会他,穿好了衣裳,又吩咐早饭。然后才回头瞧弘昼,弘昼仍旧低着头。
便道:“你真这么别扭?咳……这事儿……难不成你从来不知道的?”
过了半晌才见弘昼慢慢抬起来头,瞟了胤祈一眼,又转开头不看他。哼哼唧唧地从嘴里挤出来了几个字,胤祈听了半晌,才听出来,他说的是“知道”。
胤祈笑叹道:“你知道,还扭捏什么呢?又不是新媳妇。大男人老爷们儿,这事儿以后多着呢!成了,别这副憋憋屈屈的样子,让我看着就心烦。”
弘昼看了胤祈一眼,低下头半晌,又看胤祈一眼。直到胤祈几乎忍不住要打他的头,他才小声道:“二十三叔……也有……?”
胤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可叫他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胤祈才无奈笑道:“我也就是知道罢了。你瞧我这年纪……咳,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得了,这事儿说大不大,却也和是个要紧的事儿。你且回去问问你身边教养嬷嬷,或者我让人跟你额娘或者皇后娘娘说一声?自然会有人教你。”
弘昼看着胤祈,脸上通红,忽地伸出手拉住胤祈的袖子,低声道:“别让别人……二十三叔教我……成么?”
胤祈也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听见他这样的要求,忙甩掉了他的手,道:“这事儿……这事儿不该我教你的。你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得教训我呢!得了得了,快点儿了,咱们还得去四阿哥那边儿,叫他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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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弘昼不脸红了,胤祈便拉着他出了门,往西厢昨晚弘历睡着的地方去。尚书房上课早,他们起得也早,这会儿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进了西厢的屋子,弘历的贴身太监在外面的屋子里睡着,还没起来。想必是昨晚上也喝了酒,此时起不来。
胤祈便叫林清过去叫他们起来,那两个小太监都是和衣而睡,又是伺候惯了的,林清一推,便醒了,慌忙抹了抹脸,就进去叫弘历起床。
只是一推门,亮起了灯,里面就是接连两声低呼。胤祈便在外面问道:“怎么了?弘历起不来了?还是昨儿吃多了酒,病了?”
里面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小太监,一脸急惶,出了门就跪下来,小声道:“二十三爷,里面不是我们爷啊……是……是三爷!还有一个……一个二十三爷身边伺候的姑姑……!”
胤祈立时张大了眼睛,低声喝问道:“什么!?里头是三阿哥!?那……那四阿哥呢?这不是我把四阿哥安排在这儿了?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姑姑,是怎么回事儿?”
小太监险些哭出来,只道:“奴婢也不知道……”
弘昼看了看胤祈,又问那小太监道:“吴书来!你是怎么伺候的!昨儿不就是你们伺候着四阿哥睡下的?怎么今儿你们在外面守着,里面的就不是四阿哥了?还有那个什么人,你们是死人啊?有人进去你们能不知道?”
那吴书来一边磕头一边道:“五爷,奴婢是……是真不知道啊……昨儿奴婢和王全金跟着二十三爷门上的人吃酒,等二十三爷院子里的人来叫的时候,我们爷已经睡下了。爷他觉轻,奴婢们也不敢扰着他了,只在外面睡了。谁知道里头不是我们爷……”
胤祈叹道:“兴许从一开始里头的就不是四阿哥。约莫是我院子里的人糊涂,把他俩搁错屋了。只是那……那个……那是怎么弄的?”
正说着,外面匆忙进来一个人,正是弘历。他身上衣裳还有些没弄齐整的,辫子上的络子散着,身后跟着文姑和两个胤祈院子里的小太监,脸上也有些匆忙的神色。
一进门,弘历便问道:“方才我一起,门外边伺候着的却是三哥的贴身太监……这可是怎么弄的?又见你们都在这边儿,我就过来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
胤祈揉了揉眉心,道:“不干四阿哥的事儿。你先收拾好了,咱们也别为了这点儿事儿误了尚书房的时候,那才要叫人知道有猫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