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平安无话。依依发现,每经过一个地方都四处张贴了通缉光大戏班众逆贼的告示。朱时彦、洛青行、李岚、陈飞……就是没有陈素衣!
第一次还认为可能是官府遗漏了陈素衣,可是每经过一个地方,寻遍了告示也不见陈素衣的画像……是玄烨为她掩盖了事实吗?他真的希望她能回去吗?还是……他不想让天下人知道,他宠幸了一个J细,觉得脸上不好看?所以派人暗中抓我呢?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依依都不会回去了。她不想冒这个险,再说了,皇宫内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出来了不正如她的意吗。从此海阔天空,笑傲江湖,比起关在紫禁城当金丝雀好多了!虽然……她想他,想得不得了……
依依披星戴月、快马加鞭,不几日便来到扬州城。
扬州城的秀美繁华果然不负盛名,喧嚣之外又有恬淡宁静的美。行走于市井之间,人如流水,摩肩接踵;吆喝叫卖,各类商品品种繁多、应有尽有。本是冬天的气候,仍如春夏般火热朝天。行走于柳岸江边,虽没有春天的烟雨朦朦,醉人的湖光山色仍是魅力不减。
依依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我喜欢这里!
她牵着马缓缓走在烟柳垂绦的江岸边,恣意享受着美好的扬州胜景。看,书生们三五成群、谈天说地的得意神色;姑娘们柔柔美美、娇如弱水的低声笑谈;也有情人相见,暗送秋波的场景……扬州美,美不胜举!依依忽然想到,要是玄烨在身边就好了……
呸,干嘛无端端又想他!两人之间已有不可跨越的鸿沟,这一辈子也无法再有交集了。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依依叹了口气。先不流连美景,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吧!转进热闹的街市,走走看看一会儿,注意到前面聚集了一群人。肯定又是通缉光大戏班的告示,依依已经见怪不怪了!途经的每一个市镇,都有这样的通缉告示,悬赏抓人!看来,玄烨是铁定不会放过他们了啊!
依依听他们热烈的议论着,也竖起耳朵听。却不是通缉告示,而是扬州某富户要为女儿征聘一位才华出众的琴师。富户女儿的琴艺已经十分高超了,普通的琴师肯定不敢应征。可谁够格去教那位富家小姐,大家又很好奇,所以聚在一起讨论起来。扬州城谁谁琴艺好,谁谁琴艺好却很高傲,绝不会随便授徒什么的。倒是挺新鲜。
依依忽然想,应征教授琴艺?初来扬州城,人生地不熟,恰好弹琴是自己在行的,何不揭了这块榜,也好暂时安定下来。免得钱花尽了,又要露宿街头。
那帮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些什么,忽然看见一个女人来揭榜,不约而同的住了嘴,等着看是谁这么厉害能教得动那位富小姐!当依依回过头,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冷气。哇……这个女人好丑啊!!!
依依先是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是易了容的,忍住笑匆匆走开。
后面的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这个女孩子这么丑,人家一定不会要,怕冲撞了小姐云云。依依只有在心里暗暗发笑,步步走远。
贴榜的富户姓李,家业之大,在扬州城是数一数二的。依依随便问了一下,便找到了李家大宅。开门的小厮问是谁,依依便把揭下来的榜递给他,说道:“在下凌秋,听闻李老爷为小姐苦寻名师,我愿来一试!”
小厮见她面貌丑陋,断不会被老爷看上,态度便轻慢了许多,懒懒说道:“你等一下。”
依依毫不在意,这个李老爷寻的是琴师,又不是侍妾,还会在意你的相貌不成。再说了,这告示贴了这么久还无人问津,他们肯定急了,怎会放过每一位面试者。
果然,一会儿小厮回来了,毕恭毕敬的说:“凌秋姑娘里边请!”
依依随小厮穿过曲径回廊,沿途尽是美景。江南建筑就是不一样,和京城的豪家大宅相比,它就像江南女子,娴静幽然。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却有精致淡雅的镶嵌。寒烟绿树,小桥流水,十分惬意!
辗转到了客厅,李老爷早候在那里了。依依一见,是个四十上下,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没有富户人家的铜臭气,也没有大老爷的架子,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
“在下凌秋,见过李老爷!”
“凌姑娘别客气,坐!”
第九十章 唱响红楼
依依见了李老爷,与他闲聊了几句,报上姓名户口,然后说道:“不知李小姐如今可在?请她出来,我们互相切磋一下,听说小姐琴艺高超,我恐怕还不够资格做她的老师呢!”
李老爷听依依夸赞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抚着须说:“凌姑娘过谦了,小女的琴艺并不像外间传言的那么好。”转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你去叫小姐过来,认识一下她的新老师!”
依依略显羞惭的笑着,还不知谁高谁低呢,这么快叫老师了。待会儿要是弹得不比李小姐好,那可就丢大了!依依正想着,却见李小姐莲步轻移,款款的走出来,眼睛不由得一下子直了……好一个“林妹妹”啊!大家还可记得《红楼梦》里对林黛玉的描写?“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活生生就是眼前这个李家小姐的写照!
依依心里暗叹:“果然是绝代佳人啊!连我身为女人都忍不住要赞叹!”
李小姐见依依这样****裸的盯着自己,即使是个女子,都感觉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她的侍女抱着一把古筝跟在身后,连声说道:“老师怎的这样看着我们小姐?忒没礼貌了些!”
李小姐轻声斥道:“去,没你说话的时候。”那侍女便讪讪的噤声不语了。
李老爷站起来,笑眯眯的走到自己女儿身边,十分疼惜的说:“文殊,你与这位新老师交流一下,看满意不满意?”
文殊小姐轻轻颔首,果然是大家闺秀的做派,柔声说道:“知道,爹爹。”
“那你们在这里聊,我还有事要出去!”李老爷说,回头又对依依笑道:“凌姑娘也请尽兴!”
“李老爷慢走!”依依站起来笑着送他。
送走了李老爷,两个女子又互相打量起来。文殊小姐问:“怎么称呼老师?”
表面上看,两个人的年纪其实也不相上下,依依呵呵笑道:“你就叫我凌秋好了。”
“凌秋姐姐。”文殊小姐对她微行了个屈膝礼,笑道:“不知道凌秋姐姐可否弹奏一曲,让文殊欣赏一下?”说着叫侍女置好古筝,又搬了凳子。
依依爽快的点了点头,在筝前坐下。她看着文殊小姐那风华绝代的容颜,便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几首词曲,右手缓缓拨动了琴弦,仿佛流水淙淙而来……
“一个是阆苑仙葩,
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
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
如何心事终虚化。
啊……啊……
一个枉自嗟呀,
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
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
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
春流到夏。
啊……啊……”
一首《枉凝眉》,弹得文殊小姐两行泪哗哗的落下来,好久才止住了泪问:“姐姐弹得是什么歌曲?以往却从未听过。这样的动听,这样的幽怨……”
依依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微笑道:“这首歌叫《枉凝眉》,是我行走四方时听别人唱的,因为觉得好,就记了下来。文殊小姐要是喜欢,倒是还有一首,叫《葬花吟》……”
“姐姐快快唱给我听!”文殊小姐迫不及待。依依便拨动琴弦,空灵遥远的乐声又再传来: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
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
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
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
阶前愁煞葬花人.
独倚花锄偷洒泪,
洒上空枝见血痕.
愿奴胁下生双翼,
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杯净土掩****.
质本洁来还洁去,
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
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
一曲唱完,屋里的人久久没有动静!依依回头看,文殊小姐早扑在桌子上无语凝噎,哭成了泪人儿。是不是这样的歌曲太贴近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的生活,所以很是有些共鸣?依依也忍不住叹息,走到文殊小姐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文殊小姐,这两首曲子还请不要外传?”
这样好的曲子为什么不能外传?李文殊好奇的抬起头,拿手帕沾了沾眼角的泪水,问道:“为什么?”
“若小姐怜我,曲子不要外传,外传便说是小姐所作。”依依说。
“不解。”
“怕这两首曲子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何解?”李文殊蹙起两道罥烟眉,越发的不理解。若这曲子带给她祸患,可也会带给我祸患?
依依笑道:“我以前在别的地方住时,最喜欢弹琴唱歌,那些认识我的人听见曲子就可猜到我,后来我结了仇家,只好远走他方。我不想我的仇家循着我的曲子找到我。”
“原来如此!”李文殊了然的点点头,“姐姐放心,文殊自当为姐姐保密,也会叫下人守口如瓶。”
说着吩咐她的侍女,“烟儿,快叫人在西厢房收拾一个屋子出来给凌秋姐姐住,要靠近我的屋子的。”
“是,小姐。”名唤烟儿的侍女便退下了。
李文殊才回头对依依笑道:“姐姐住得近点,我们就可多多走动。姐姐不但琴弹得好,歌也是唱得那么好,定要向姐姐好好讨教才行!”
依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有幸成为文殊小姐的老师才是我的造化!”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她暗暗松了口气。
第九十一章 天大地大
依依先是被安排在西厢房,李文殊觉得离的太远,又让下人在她的院子里收拾了个房间出来给她,正对着她的房间,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很是亲密无间。
两个小女子每日里谈天说地,抚琴唱歌,十分快活。李文殊也确实是个守信的人,不但自己不将依依的歌曲外传,让府里的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外面果然没有流行什么新歌。这让依依放心很多,与李文殊交流琴艺的时候更加随心所欲!
其实李文殊的琴艺造诣已经非常的高,自成一派,都不需要老师了。不过,能得到依依这样的琴友,她也很高兴。她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两个人的琴艺虽然不相上下,却各有特点,值得互相借鉴学习。来来往往,也会有所提高。
让李文殊高兴的是,依依的言谈举止与众不同,并且知道很多她未曾听闻过的东西,她眼界开阔,见识广博,才艺出众,同时性格爽朗,也是个富有感情,多愁善感的女子。两个人在一起臭味相投,惺惺相惜,日子久了,便像亲姐妹一样好。
府里,李老爷有一个大夫人,五个姨太太。女人们平日里没事做,争风吃醋是很正常的。依依有些烦恼,感觉好像从紫禁城那个大牢笼跳进了李府这个小牢笼,唯一的区别是,她现在是冷眼看人家争老公,同时她有随时出入这个牢笼的权利。
夜晚,依依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伤感起来。不知道玄烨现在怎么样了?乾清宫的晚上是不是依旧孤单清冷?还是每个晚上召不同的妃子侍寝吗?有没有独宠某人?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她摸了摸还不明显的肚子,忽然一个人傻笑起来,举起手中的茶杯,当酒一饮而尽,又装作酒醉,拾起一根树枝为剑,在院子里狂魔乱舞起来,同时还狂放的高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念完,“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