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梦向那棵柳树望去,有些不放心,他站起身:“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向她赔个不是。”他走出还梦亭,向湖边古柳走去。
果然,在柳荫下,怜儿双手支着下巴坐在那里,眼神茫然也不知在想什么?对早已走近的云天梦一点儿也没觉察,云天梦轻轻唤她:“怜儿。”
怜儿如梦初醒,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垂下脑袋。云天梦大袖一挥,也坐了下来,左手轻轻搭上她的肩:“怜儿,还生气呢?”
怜儿头垂得更低:“没有,我才不怪云哥哥呢,谁让我生得这样怪,活该让人家取笑的。”她的神情语气透着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云天梦无法忽略心头冒出的疼惜:“谁取笑怜儿了,女孩儿家身体香,该是求之不得,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才不是呢!容容她们就说我是怪物呢!”怜儿又难过起来。
“怪物?”云天梦皱眉,有些心疼怜儿的遭遇:“怜儿,她们是嫉妒你身体带香故意气你,怜儿这么聪明,绝不会上当的,是不是?”
“真的吗?”怜儿把头抬起,眼睛亮亮地盯着云天梦。
云天梦有趣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竟带着几分不由自主的宠溺:“当然是真的,你敢不相信我!”他的话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那种惯有的霸道。
“相信!相信!”怜儿急急地表示:“我当然相信,云哥哥那么像他......”
“他,是谁?”难道是 ......
怜儿看看他,立即又别开头,好象是要隐瞒什么:“他......他是白大哥。”大哥哥是怜儿的,谁也不告诉。
云天梦奇怪,怎么又冒出一号人物:“白大哥是谁?”
怜儿一脸崇拜:“白大哥可厉害了,不但武功高,医术也好得不得了。”
云天梦浓眉一挑,他向来傲视四海,目无余子,何曾把谁放在眼里,怜儿竟当他的面去夸赞另一个人,又怎会让他心服?但他表面却声色不露:“能让你这样夸奖,想必是个高明的人物。”
怜儿眉开眼笑地拉起他的手:“你一定能和白大哥成为好朋友。”云天梦心想那倒未必,嘴上却说:“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可是求之不得。”
怜儿注意到云天梦变幻莫测的眼睛,又泛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不由陷进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云天梦抚了抚她的头发,拉她起身:“现在,我们回还梦亭,他们一定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俩刚从树影中转出,那边的叶剑杰已大声招呼:“快来,表姐正想抚琴助兴。”云天梦走进还梦亭,心中已有了计划,向南宫婉儿扬眉一笑,那笑轻轻淡淡,却有种说不住的魅力:“在下粗通音律,愿以箫相和。”
于是,悠扬之声立即起于这湖水荡漾中。云天梦有意笼络南宫婉儿,所以,箫声起处,竟悱恻缠绵,呜呜咽咽。南宫婉儿眼神流转,琴声和时,亦是殷殷情切,似有万般心意全在不言之中。叶剑英听得面色一变,推杯站起,庄中的人都知道他倾慕南宫婉儿。云天梦却暗暗冷笑;“便让你们弄个情海生波!那岂非有趣得很!”
谁知他心念电转,无意却触及了怜儿那水盈盈的双眸。她眸中那不见底的澄澈混杂着说不清的钦慕和期盼,云天梦顿觉心烦意乱,渐渐箫声高昂,似见军人远征,虽是依依惜别,却豪情满怀。随后又变成了悲愤抑郁之情,恍若空有救世之心,但却壮志难酬。最后又转低徊,已然豪情化飞烟,再也无心红尘,凭他江海寄余生......
第 6 章
琴声早已停下,惟有这箫声袅袅于天地之间......云天梦放下洞箫,他面容冷寂,仰望着悠远的苍穹,别人都感觉到他那寂天寞地的气势,竟不敢出声打扰他。
好一会儿,一声悠悠的叹息打破了这种不寻常的静寂,那是南宫婉儿。云天梦神色一醒,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见到怜儿,心绪竟难以控制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豁然大笑,转身重新面对众人:“怎么,我的箫声太多情了吗?”
南宫婉儿望着云天梦深不可测的双眼,只觉心旌动摇,不能自已,赶快移开目光,才平静了些,这个多情的佳人竟是对云天梦一见钟情。
叶剑杰大笑:“琴也弹了,箫也吹了!该喝酒了吧?”说完,就举起酒杯,痛饮起来。一时间,杯盘交错,笑语相接,只有两人似怀有心事,笑得难免牵强,是叶剑杰和南宫婉儿。
云天梦当然懂得其中的微妙,却装作不知道,举杯就唇,他对自己说:“任他暗流汹涌,与卿何干?”还不知明天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场面?万剑山庄的仆人?实在是有意思!微微一笑,饮下杯中酒。
“你就是新来的小厮——云霄吧?”关人杰一边翻看帐册,一边问正站在他身前垂首恭立的云天梦。
“是的。”云天梦话说得很恭敬。
关人杰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他,确实秀美出众,难怪庄主要刻意考验,希望这云霄不要辜负了庄主的期望才好!
“听说你以前出身于富豪之家,今日却洗尽铅华,做一名伺候人的下人,你能吃得了这种苦吗?”关人杰放下手中帐册,认真地问。
云天梦面色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庄中的一个普通下人,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关人杰暗暗点头,能屈能伸,认清时务方为真豪杰:“有些话说得容易,做却未必!云霄,厨房的柴用光了,你去上山砍几担柴回来吧。”
云天梦心里怔忡一下,砍柴?这不是成心难为我吗?
关人杰观察他的脸色:“看你的样子,以前没做过吧?”
云天梦一拱手:“关总管,你放心!如果不完成任务,我决不会下山!”听他口气,不像是去上山砍柴,简直是要上井阳冈打虎去。说完话,云天梦转头就走,那样子有种“慷慨激昂”的味道。
关人杰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只不过是砍担柴吗?至于如此郑重其事,不愧是个大少爷呀!
叶秋枫从后厅走出来:“人杰,你记住了,对云霄决不能心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脱胎换骨,成就大事!”
关人杰点点头:“庄主,人杰明白。”
悠悠哉地徜徉在青山绿水中,云天梦那架势不像是要砍柴,而是个游山玩水的学子,正沈醉在美景间。即使他右手拎了把斧子,也给人拿了一柄折扇的错觉。四处眺望了下,他眼睛一亮,因为就在东面山中,正有几个人影在林间晃动。于是,云大少爷不慌不忙地踱了过去。果然,没多久,他就听见“喀嚓”的声音,走近了,嗯!几个樵夫正在砍柴呢。
一个年长的樵夫也看见了云天梦,忙提醒他:“这位公子爷,小心被树枝扎到。”
“没关系!”云天梦踩着落叶,走到三个樵夫身前,“你们的柴怎么卖?”
一名樵夫回答:“公子爷,通常是十文钱一担柴,不过,我们还没砍完呢。”
云天梦温和地笑笑:“你们慢慢砍,我不着急!”
老樵夫疑惑地问:“公子爷,你要买柴?”
“是呀!”云天梦从怀中掏出四十文钱,那是他不久前在银庄换的,“我买四担,先付四十文,你们砍完柴,在这等我。午时我就来取,到时再付你们四十文,这应该很合算。”
“什么?”年轻樵夫惊喜地问,“那岂不是二十文钱买一担柴?”
“不错。”云天梦把手中的斧子也递给他,“这个你先替我拿着,省得我拎了把破斧子到处走。对了,今天的事,不许跟旁人讲,我先走了。”
几个樵夫连连点头答应,云天梦便继续去赏山玩景了。解决了柴的问题,他更是放松了心情。没走多久,他就来到了那个大瀑布前。随意找了一块儿石头坐下,云天梦开始闭目养神,耳边虽有隆隆的水声,但他的心境却是平和之极。就在他瞑思天外时,突然,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云天梦的眼神立即捕捉到一棵大树后,正在探头偷看的小脑袋。轻轻吁了一口气,那是怜儿。
撇撇唇,云天梦轻漫地说:“出来吧,怜儿!”
怜儿从树后挪了出来,好奇地问:“云哥哥,你在做什么?”
云天梦没好气地说:“我能做什么?倒是你偷偷摸摸地像个贼似的。”
怜儿走到云天梦身前,坐在一个较矮的石头上,她仰起头看云天梦:“云哥哥,我听容容姐说,关总管要你去砍柴了。你是不是找不到哪有柴,我带你去呀!”
“多谢你的好意。”云天梦用手拂去白衣上溅落的水珠,“我的柴早已砍完了,一会儿才去拿。”
“这么快!”怜儿又是惊愕,又是佩服,“云哥哥,你好厉害!”忽然,想起什么,怜儿解下背后的小箩筐,拿出两个大苹果,放在水中洗了洗,才递给云天梦一个:“努!云哥哥,可甜了!”
云天梦也不客气,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于是两人就在瀑布边上边吃边谈,嗯!此情此景,确实惬意。
吃完苹果后,怜儿又拿出两个大桃子,然后是两个鸭梨、几个核桃、大枣......云天梦实在吃不下了,赶忙阻止怜儿还要往外拿的动作:“怜儿,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我已经饱了。”
“才吃这么点儿?”怜儿有些遗憾地停下手中动作,“大黑每次都能吃几十个苹果和桃子呢!”
“大黑是谁?”云天梦随口问。
“它呀?它是后山住的一只大黑熊。”怜儿也是随口答。
于是,云天梦正浸在水中的手明显一僵,他咽了一口唾液,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怜儿,希望你的意思不是我不如那只大黑熊?”
怜儿安慰他:“你只是饭量不如它,其它方面可能比它强呢?”
“可能?”云天梦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什么是岂有此理,这就是了。
“吱、吱、吱!”一只小金猴突然跳了过来,一手拉住怜儿的衣裳下摆,一手指住林中一处要她看。
云天梦和怜儿同时看去,正见一只白色羚羊缓缓摔倒地面。怜儿小脸一白,赶快跑了过去,扶住羚羊,并开始查找它全身,直到在它的左前蹄上发现一个猎户用的夹子。她忙伸手要掰开它,可是除了出了一身汗外,那夹子却纹丝不动。
云天梦不忍见怜儿着急的模样,蹲下身,轻轻一扣,就从羚羊蹄子上拿下了夹子。怜儿感激地说:“谢谢你!”从筐里拿出几根草药,便低下头给羚羊的伤口上药并用纱布包扎好。做完这些,那羚羊尝试着站了起来,舔了舔怜儿的脸,“咩”地一声叫。
怜儿拍拍它的头,笑呵呵地说:“不用谢了,以后要小心点儿!”
那羚羊竟似听懂了她的话,点点头,就向林荫深处跑去。
怜儿拉住云天梦的手:“云哥哥,你这人真好!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拿下那个破夹子。”
云天梦心中满是疑惑:“怜儿,你似乎懂得和动物勾通,这才让人难以置信!”
“那有什么?”怜儿不在意地说,“我从小就懂了。对了,云哥哥,你跟我来。”
云天梦跟她来到山脚下的一个村庄里,他们刚进村,就已有不少人跟怜儿打招呼,而且看那热络的样子,似是对怜儿的到来非常欢迎。没多久,云天梦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怜儿到这儿根本就是来免费行医的。不但义务替人看病,更每天为这里的病人免费送来草药,那都是她自己上山采的。好不容易两人才从村里人的执意挽留中脱身而出,云天梦不解地问:“怜儿,你每天偷偷跑出庄,就是为了给人看病吗?”
“是呀!”怜儿看样子很高兴,李大婶,高大叔的病都已经痊愈了,她又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云天梦不太明白她的思维,为了骗得叶秋枫的好感,他曾假装同情一只受伤的鸟,连他自己都有些觉得做作得可笑,但没想到,世上真的有那种人!
怜儿睁大眼:“看病要什么好处?”
云天梦无奈地说:“至少要有利可图。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体力吗?”
“没有!”怜儿摇摇头,“我喜欢给人看病,他们很穷,看大夫都没钱。可是有我在,就没有问题了,他们再也不担心会生病了!云哥哥,你看我有多厉害!”怜儿的样子很是自豪。
云天梦看了她半天,才转头而去,丢下几个字:“我看你蠢得可以!”
“什么吗?我......我一点儿也不蠢!”怜儿气呼呼地追上他。
云天梦突然顿下脚步:“怜儿,你私自外出,若是被关总管知道了,会不会挨骂?‘
怜儿吓了一跳:“云哥哥,你可千万别告诉关总管!”
云天梦微笑:“好!我就当没看见你,你也当没看见我,不是没事了!”
连连点头,怜儿说:“好呀!我们谁也没看见谁。”
云天梦满意极了:“那现在你我分手,各走各的路回庄,进庄后,再也不提今天的事,好吗?”
“好的。”怜儿边答应,边抄小路走了。
云天梦放心地拍拍手,重回林中,从樵夫手中买下四担柴,并要求他们帮他背下山,直到快到庄院前的小河时,才让他们离开。云天梦略一寻思,便拿着一根树枝把自己整洁的白衫划破几处,然后把头发稍稍弄乱,再以手沾水洒在脸上做大汗淋漓状。直到满意了,才挑着几担柴进了庄院。
第 7 章
他这番做作还真没白费,关人杰一见到他心里就满意极了,这孩子还真能吃苦!但他表面却不动声色,轻咳一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你先把柴挑去厨房,等着吃晚饭吧。”
云天梦面上没有一丝不满或委屈的样子,他轻轻答应一声,默默地转身去了。倒让关人杰迅速升起怜惜之心,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把几担柴扔到厨房的后院,云天梦脸上才泛起冷涩的笑容,该死的东西!想折磨我可没那么容易!他刚要去找些饭菜来吃,已看到怜儿从门外闪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云哥哥,你一定饿了吧,给你这个!”
云天梦不易察觉地皱皱眉,他可不愿委屈自己以烤红薯当午餐。
怜儿把烤红薯塞给云天梦:“你快吃呀!别让人看见了。”
云天梦正在想找什么理由拒绝时,突然听见“咕咕”的声音,他疑惑地看着怜儿,后者赶忙捂住肚子,并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着:“你先吃,我再去上山挖几个来烤。”
云天梦明白了,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怜儿,这个女孩竟然任可自己饿肚子,而把仅有的食物让给自己,自己和她无亲无故,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呢?除非她是怜儿......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同时莫名其妙地他发起脾气来:“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你留着自己吃吧!”把烤红薯塞回怜儿手中。
怜儿楞了下,追上要离开的云天梦:“云哥哥,这烤红薯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尝尝看吗!”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小心翼翼的。
看看怜儿真挚无伪的双眼,那眼中根本盛不下一点点的自私和心机,不由叹了口气,他并非没有吃过烤红薯,幼时的他什么没有尝过?可是,那些似乎已经离他太远了,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成为模糊的一片。但眼前发生的,却勾起了潜藏在他脑海深处的往事,一幕幕,一轮轮......他突然心中一痛!不要,过去吧,过去吧!今非昔日,我已是倚马横剑,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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