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容敌人是件愚蠢的事。
今天给五十两,下次会不会就要一百两?
今天立威就扫了货架。下次会不会干脆砸个一干二净?
以后是不是要一直生活在这群人的阴霾之下?
舒眉不知道为何想起了拆自己房的小“干部”,以及那群打手。
何三少推推眼镜道:“不交钱不行。我们没有能打的人。”何三少一语道破玄机。没错,他们的弱势就是没有一个能打的!根本没办法跟这群混混对抗!
舒眉眼睛一亮。
“妹子!别想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没看见张天师这样的能耐,在我们来之前不一样混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莫说这,在现代我们也是一样会遇上这种人的。花钱买平安,天有不测风云,我有XX保险!”胖二哥总算把书呆子给松开了。
舒眉点头。黑社会什么的,之前李轩便跟她说过。
蔓菁突然说:“其实……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蔓菁一直都是默默做事,很少插嘴,以至于人们经常把她忘掉,一句话,这女孩太安静了缺少存在感。这次她一开口,众人终于把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龙口堂是很老的帮派。在陌香城的年龄比我们加起来还大。他们平日主要是做这一带的船只货物搬运,偶尔也会走镖行镖。但是他们有三不碰。”蔓菁作为土著,虽然不是陌香城内的土著,所见所闻也比舒眉等人多。
听起来。这龙口帮应该就是几百年后漕帮的前身。
“一不碰和尚道士。”蔓菁掰指头。
这倒是,一般的江湖人也不会跟方外之人过不去。哪怕是黑帮,也是讲规矩的。
“二不碰青楼乐户。”蔓菁继续说。
舒眉点头。
“三不碰药户乞儿。”蔓菁说。
“乞儿是乞丐?那药户是什么?”舒眉没听懂。
“药户就是悬壶济世卖药救人的!乞儿也不是一般的乞丐,是丐帮!”书呆子刚缓过气就接话。明显找掐。果然,胖二哥嫌他多嘴,怨念的肥手又伸了过去。
“其实,这城里许多店铺都是归属西门家,虽然也要交挂靠钱,却比龙口堂要少得多。咱们这种店,一月四五两就顶够了。只要挂了西门家的牌牌,就不怕龙口堂了!一则,西门家是药户;二则,西门家很厉害,黑白两道风生水起,龙口堂不敢惹。”蔓菁说。
原来,隐隐中,西门一派与龙口堂是对手。只不过,西门家就像一只巨大的龙,几乎吞食了大半个陌香。几乎所有大店,都依靠着西门一派,唯西门家马首是瞻;只剩下些不值钱的小店小门,西门家看不上的,就算在龙口堂的“地盘”里。舒眉的店,龙口一张口就要一百两一个月,可见舒眉的“奢侈品”店已经算是他们的大肥肉。怪不得他们特意轰轰烈烈的上门。
舒眉皱了眉。几次接触,她不喜欢西门。不但是她,店铺中的人大多对西门没有好感。而且,后院还有个老爷子,不为其他,单为老爷子也尽量不要跟西门扯上关系才好。
“实在不行,跟龙口堂成了亲家也不错。”蔓菁讷讷地说。反正这三男人都没娶亲。
其实她说得倒也不错,若是换成苦情剧,再把这几个男人换成女的。此时应该就是三个柔弱不堪的良家少女在挥泪痛哭。一个说:“我的心好痛好冷好无助。”另一个泪落腮边说:“我的心更冷更痛更无助。”最后一个撕心裂肺眼望苍天,“我的心最痛最冷最无助!”然后做刘胡兰姐姐英勇就义状:“别了,妹妹们我去!咱们来生再见!”“不!我去!”“还是我去!”。
问题是,这仨是男的,而且没一个有大无畏的“献身”精神。
蔓菁话音刚落,三个男士便一起带着杀气看了过来。吓的蔓菁连连摆手说:“别别别,其实也不一定看得上的!你们一个胖一个瘦,剩下一个不胖不瘦的还是个呆子,别人没准……”蔓菁想安慰人,可是情急之下却越说越乱。
三男士刀子般的眼神丢了过来。蔓菁连忙掐住话头,吞了一口口水,用茶果盘挡住脸道:“我我我去晾衣裳晾衣裳。”忙不迭地跑了。()
57,忍无可忍
舒眉无奈地摇头,难道只有“孝敬”一方,以保平安?西门家便宜但不讨喜,龙口又收费太高。
“希望就这样过了,好歹抱条大腿。没有别的麻烦就行了。”胖二哥说。他见得多。
人生地不熟,没有强大的势力,偏偏又肥得流油,地头蛇们江湖混混们怎么会这么简单放过她们?既然做生意,就免不了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刀疤汉的妹妹还没出现,店铺门口倒出现一群乞丐。
“一曲莲花落,打落金银发满家!”一个豁了嘴的乞丐唱道。他一唱完,一圈儿乞丐便敲碗助兴。
“娘子来把米钱洒,荣华富贵好当家!”那豁嘴乞丐又唱道。
此时,有客人见龙口堂的人已走,想进门购物,看打扮,应该是哪家大户差来的小厮。只听他朝一帮子叫花子嚷道:“去去去,到别处唱去!别挡着人做生意!”
谁知他一说,豁嘴乞丐便朝他脸上吐了一口黄绿脓痰。货真价实的脓痰。那小厮尴尬地连抹都不好抹。一群乞丐将手里的碗敲得愈发响。几个酝酿了“脓痰子弹”的人又朝那客人逼上来。小厮再没脾气,只嚷了声:“唉呀妈呀!掌柜的,快管管啊!”连忙跑了。再看这帮乞丐,不慌不忙将破碗往门前一放,坐下。其余的乞丐也纷纷把破碗放下。门口顿时一堆杂样陶碗。
这一来,谁还敢上门?
乞丐们倒是在门前晒太阳抓虱子,怡然自得。几个衙役模样的人见怪不怪地沿着陌香河走过。显然,有些不该管的事,他们不管。
舒眉纳了闷,见赶跑了客人心中又不快。出于谨慎。回头问胖二哥:“这又是哪一出?”
胖二哥说:“貌似是传说中的丐帮,应该是讨钱。真是怪了,今天怎么都约好了似的找上门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领头的不是黄蓉妹妹。若是黄蓉妹妹,我就当她的靖哥哥!”胖二哥果断地说。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加大号的靖哥哥。
“若是不给呢?”舒眉语气中已经带上怒意。
也怪不得她生气。一波两拨地上门,她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开银行的!
心中不忿归不忿,舒眉到底是练就的“忍者神功”,朝众位乞丐大爷一笑,道:“各位好!”
“赏点饭吃就更好了!”豁嘴的乞丐说。他闭着一只眼,不知道是瞎了还是生得过小。此时的丐帮还未演变到“天下第一大帮”的程度,也没有什么九袋长老。大一点丐帮的或许还有规矩,说不定也有乞丐中的佼佼者。而小一点的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个乞丐流氓集团。不过四处胡搅蛮缠而已。只不过,他们跟被官府驱逐的流民不同,他们有籍册,大多是陌香城土生土长的人,也有落难的外地逃荒难民。说他们是人,却比贫民更穷,而且不把自己当人。因此官府对他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文法上可没规定“不许乞食”。这些人天生怀着一种愤世嫉俗的怨恨,觉得自己过不好是别人的错,却不肯加入干苦活的龙口堂。也不愿自食其力,不想吃苦,倒是更愿意吃嗟来之食。他们早不要了尊严,只剩下一句赖皮躯壳。因此。人数虽少,却死皮癞脸没脸没皮、上不怕打下不怕骂、胡搅瞎搞没有什么不敢做,比龙口堂来得更难缠。
舒眉到底善良,看到人家是残疾,心里的怒气先飞了一半。“就当做善事吧。”她闭了眼暗想。
又睁眼堆笑说:“不敢不敢,都是混饭吃的。以后还要请各位兄弟多多照顾。”
独眼豁嘴的乞丐拖着声音道:“求奶奶赏饭吃!”
舒眉掏出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子。放入碗中。
按说,这价钱不少了。
可是豁嘴乞丐只是盯着舒眉的脸,一动不动。
舒眉跟胖二哥何三少等对视一眼,又放进一锭五两的雪白银子。豁嘴乞丐终于开口道:“谢奶奶赏饭——过两日西门公子过寿,我们几个没有吃酒钱。”
舒眉一听,手一指,咬着玉牙道:“你!”
她想说:你这不是给给鼻子上脸吗?十两银子够你们开销几月了,还要吃酒!真把我当取款机啊?
不过一想,舒眉又沉住了气。没错,人家就是欺负你外地人,就是拿你当取款机,你怎么着?想打人,越凶越好,他们还巴不得呢,立马装伤装死,不闹个天翻地覆连带坑你百十两银子不罢休。倒看是你无赖还是他们无赖。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地闹,难道你拖家带口地也陪着他们玩不成?
“小不忍,乱大谋。”舒眉到底是硬生生地将这口气咽下。
那豁嘴的乞丐头子倒是有些惊异。毕竟,舒眉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又活泼爽快,处处露着稚气,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本以为一再触怒舒眉,加上龙口堂的怨气,这姑娘必定忍不住孩子脾气,给自己来上一巴掌,好泄泄火气,谁知这女孩话到嘴边,居然又吞了回去。
“倒看轻了她。”豁嘴乞丐心想。
舒眉又拿出一锭银子,盯着那乞丐说:“那,记得也帮我祝他长命富贵。”舒眉说这话时,狠狠地看着乞丐,说到“长命”两字时隐隐带着一股寒意。
没有几个人会这样说西门公子。
豁嘴乞丐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一种危险的暗示,不可再触犯此人下限。这夷女敢这么说,没准还藏着什么门路。
豁嘴乞丐收了银子,懒洋洋地看了屋里一眼。朝众人道:“走!”乞丐们便懒散地走开。
舒眉站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口帮也好,丐帮也好,不就是人多地熟吗?我们做生意的,又不是偷又不是抢,一步步走到现在容易吗?不带这么欺负外地人啊!难道这个世上真就没个天理!”书呆子嚷嚷说。
“有时候,这世上不是看理,看的是背景。”何三少推推眼镜。捡起一个盆。
她一家小小店铺,日进斗金,又没势力,没人打这店铺的主意才是天大的怪事。
众人不再言语,开始收拾东西,幸好此时她们的货品不过是塑料。而且这些打手也显然“手下留情”,只为造势,不会真心毁坏。若是货架上摆的是玻璃物品,非得损失惨重不可。
这样的事,以后会不会越来越多?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今天恐怕只是个开头而已。
这时,后院传来小弟弟舒心的声音。“姐姐!姐!”
“我在店铺里!”舒眉应道。
小弟弟从堂壁后转了出来。张口便说:“姐,二哥,三哥。大姐说你们收了假金银!”
言毕,将手中的一个包裹一抖,一堆碎金碎银乒乒乓乓落在地上。
胖子打小看惯了金银,不会出错,这金银必定是“有心人”故意混塞给何三少、蔓菁或者舒眉自己的。
保护费、乞丐、还有混迹人群的骗子。一茬一茬的事。
“舒眉,算了。我们没有人家狠。”何三少见舒眉仍站在门口不动,过来安慰舒眉。
“果然人善被人欺啊。”舒眉突然转身握拳道,“三少你说得对,我们要狠!”
何三少推推眼镜,嘴角似乎隐隐有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胖哥,你会不会用枪?”舒眉冲进来双手按在柜台上。
“我会用水枪——你要干嘛?”胖二哥眨巴眼睛问。
“我要让他们看看,这包子巷究竟是谁的地盘!”舒眉狠道。粉嘟嘟的拳头砸在柜面上。
众人眼前一亮。
“好主意,不过我真不会用枪。”胖哥耸肩道。
“没关系——我会。”何三少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推推眼镜。
似乎,何三少从没说过他在学医前的家事。()
58,剑拔弩张
舒眉想要从暴龙和土狗嘴里抢地盘,这不是件那么简单的事。
若在现代,何三少胖二哥恐怕早就阻止了舒眉的想法,但是在这,他们不会。一则他们虽然是普通人,但是他们的身后拥有超越这个时空一千多年的强大科技;二则,这里的帮派过多,比现代更危险,这个时空“人民警察”能管的又有限,加上之前火灾以及棺材事件的预警,男人们都觉得需要把自己这帮人武装起来;最后便是书呆子,他虽然不知道舒眉他们所讨论的“武装自卫”是什么意思,但作为爱国爱党爱人民的愤青,他天性反对窝囊的“严厉谴责”而支持“保家卫国”。
“那我们接下来是向龙口堂下战书吗?”一代愤青死书呆慷慨激昂地问,“写战书的事就交给小生好了!”
胖二哥做事比较圆滑,立马拒绝道:“得得得得!凡事留得三分情,日后方才好见面。直接下战书,那就是宣布跟他们对着干,这样做未免太过锋芒毕露,而且会结下梁子。我们要的是打了别人的脸抢了人地盘,却还能笑嘻嘻地跟人同桌吃饭。”
舒眉觉得有道理,她的主张也是不要树敌,而是要保家卫国。
“不直接宣战,那就军事演习。”何三少推推眼镜。
“军事演习是什么意思?”书呆子不解。
小弟弟舒心解释:“就是耍耍刀枪棒子,让敌人知道我们有多厉害。敌人怕了就不敢来了。嗐,我们那经常是这样的,你吓我一下,我吓你一下,就是比谁更能吓唬人。”
胖二哥鼓掌。朝舒心竖起大拇指道:“我家宝贝弟说得透彻!有前途!”
“那有什么意思?”书呆子翻了个白眼道,“莫非请别人来看我们耍枪,还是跑人家家门口耍去?万一别人没看见呢?”
“放心。只要地点选得好,保管他们想不看见都难。在那之前舒眉越谦卑,那么在那之后他们就越睡不着觉。这个地点么——比如。那位西门公子的寿宴。”何三少冷冷地说。
“唉呀妈呀,三少你真是玩黑的料!”胖子喜得拍腿道。“没错,西门公子可是这里的大人物,他一摆宴席,达官贵人富商贵胄都得去吧,再加上他是江湖人,也少不了一些好汉在场。这时代又不是大宋大清,武林人士还是上得了台面的!乖乖。我们这军事演习效果一出来,比CCAV的广告宣传还好啊!就选那西门公子的寿宴!舒眉带上一份大礼去祝寿,顺带捎上你。等他们酒酣脑热之际,咱们就来给他们来个‘席间表演’。三少,模特儿我都帮你想好了——就选那个假冒白竹生,到时候你一露手,叫那丫的头顶顶个苹果站墙边去。一枪‘彭’地过去!射中苹果也行,打爆那家伙的头更好!耶!红的白的、白的红的、红红白白的,脑浆子溅一墙壁!哇哈哈哈哈!”胖子乐道。
“好!”小弟舒心大觉解恨。白竹生一听更是毫无意见,完全赞同。
舒眉道:“寿礼就选玻璃杯吧。刚好推广一下!”
“妹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胖二哥大赞。
一屋子人顿时笑嘻嘻。都说朋友和家人是解忧散,不到一会功夫,店中又全是笑声。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除了站在堂壁后抱着木盆瑟瑟发抖的蔓菁,没人注意到她脸上的担忧跟慌张。甚至连舒心连蹦带跳地从她身边跑过,她也没像往常一样盯着小家伙看。水如玉从她身边经过,蔓菁吞吞吐吐道:“家里要没皂角了,我去买点皂角粉!”言毕,放下木盆,匆匆忙忙地离开。
水如玉看着她放下的木盆——衣服已经洗好,还未晾完。
陌香河上,轻舟荡水,碧痕楚楚,茶烟淡淡。
“公子真是好有心,天天到这来。可惜那舒眉姑娘今天又不曾出门。”如果说前不久杨若兮还只是语带微酸,现在就是赤裸裸的泼酸倒醋了。她生性骄傲,恐怕还未曾试过这样的滋味。
七公子微微一笑,道:“可不是,不过今儿个倒是看了两出好武戏。约好了似的,真个有趣。”他指的自然是龙口堂及丐帮闹事。
“这两出武戏一来,舒眉会不会投靠西门那边?”身边的武者问。
蓝衣公子微微皱眉,说:“看样子,有人是希望她投靠西门,否则也不会这么巧,都选了今天这个好日子。”
“真奇怪,若是西门想要拉拢舒眉,必定自己早早上前示好。可是西门始终却无动于衷。不过公子,舒眉姑娘会不会一怒之下,真的投靠了西门?”武者问。
“呵呵,不会。我还没点戏呢。”蓝衣人说,“来人,令人将前不久舒眉送进清韵楼的花香水洒落在西门家门口。”
他说的花香水,便是舒眉之前卖给小丫头们的廉价香水。
“公子您这是?”
“同行是冤家。有了她的花香水,西门这种猜疑心重的人,必定将她视为心头刺,恨不得拔之后快。任凭舒眉到时如何想归顺,以西门的个性根本不会再接纳她。”蓝衣公子缓缓地说,手中一抬,一尾小鱼上钩。
不过这蓝衣七公子恐怕不会想到,舒眉压根就没想归顺,她是要自立旗帜。
“那舒眉姑娘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汉子问。
“呵,没想到姜山你也会有怜香惜玉的时候。”蓝衣公子笑说。
“公子见笑了。小的们只是钦佩舒眉姑娘对朋友仗义,侠肝义胆,十分特别。”叫做姜山的大汉拱手道。他指的自然是红英一事,显然,舒眉当日赎走红英尸身的作为在这帮好汉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没错……十分特别。”蓝衣公子遥遥看着那间小铺。却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不过,与我无关。”蓝衣公子说。手中竹竿一甩,又在河水中点出一圈涟漪,不过须臾,便不见痕迹。
而在另一边,一个穿儒服的男人猛地转过身看着蔓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