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己不也是异常讨厌这个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有些伤感的气息流动,舜安颜眼睛突然一亮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一直也很想到处游历,虽然没想过去那么远的英吉利,不过有你陪着,天涯海角我也愿意去的”
小六子大惊道:
“世子不可......”
楚楚倒是笑了起来,半响后才指着舜安颜道:
“你要去可不成,你可是师傅内定的额驸,我听师傅提过多次了,我要是拐走了他的女婿,不是找不自在吗,没准引起两国的外交危机,这可万万不成的。”
舜安颜一阵泄气,是啊!自己身上背负的,是整个佟氏一族的荣辱兴衰,自己虽然不喜欢佟府,但是也不能成为祸乱全族的凶手,小六子这才松口气,心道:
“佟格格不也是四阿哥的侧福晋吗,还是万岁爷亲封的,她跑了就没关系吗”。
遂好奇的问道:
“我家世子是未来的额驸不能去,您不也是玉蝶上有名的侧福晋吗,难道就没关系吗”
楚楚幽幽的道:
“公主的额驸只有一个,可是阿哥的侧福晋可以有很多,跑了一个还有很多等着的,有什么可稀奇的"
舜安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微微叹息道:
“别想那些事儿了,可是你总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突然想到一处,对楚楚道:
“不如你跟着我回城吧”。
楚楚白了他一眼道:
“我本来打算,先进城躲一阵的,可是谁知,差点被逮到了,现在城里一定风声鹤唳,我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舜安颜笑笑道:
“有一处是万岁爷也不会去查的”
“那里?”
“渌水亭”。
楚楚想了想这个名字好像那里听过,
“哦!你说纳兰容若的那个渌水亭,可是那不是纳兰家的别院吗,我哪能住的进去”
“现在不是纳兰家的了,自从冬郎过世,纳兰家渐渐势微,后来要卖掉那个渌水亭,被万岁爷制止了,念在我和冬郎的交情,直接赏给了我”。
“所以那现在是你的地方了”
楚楚惊喜的道,脸色跟着一暗:
“可是我如今怎么进城呢”
舜安颜道:
“委屈你躲在马车下面的夹层里,就成了”
楚楚大喜激动的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舜安颜沉思一会儿道:
“现在还不行,要过几天,今天我一来就遇上了四阿哥,如果明天就急急的回去,不是很不和情理吗”
楚楚点点头,小六子道:
“那格格这几天在那间屋子里呢”
舜安颜道:
“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庄子里有两个主子,那些内廷的暗卫很厉害的”
楚楚看了周围一眼指着床道:
“你这个八步床这么大,床下的脚踏应该是可以抽出来的吧”。
站起身走过去观察那个脚踏,呐呐的道:
“记得以前看过展览说这能拉开的”。
看了一会,果然侧面有一个很不起眼的把手,楚楚用力一拉,是一个小巧的单人床就出来了,睡一个人绝对没问题,记得现代时那个解说员说,这是古代人给上夜的丫头预备睡觉的地方,小六子有些傻眼,磕磕巴巴额的道:
“格格您不会是想和世子睡一张床吧,这不好吧”
楚楚翻翻白眼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家世子睡在床上,我睡在床下”
看着小六子一脸莫测的盯着她,楚楚不禁坏坏的一笑道:
“你不会怕我半夜把你家世子怎么样了吧?”
舜安颜拍拍楚楚的头道:
“一个姑娘家还是这样口无遮拦”
心中却是暗喜的,再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和楚楚睡在一个屋一张床的机会,虽然没什么龌龊,却让舜安颜觉得这是人生第一得意顺心的事情。
扬风帆楚楚远走高飞
三天,楚楚和舜安颜在庄子里呆了三天,第四天天色刚刚一黑,小六子就把马车停在了僻静的侧门处。楚楚穿着小六子的衣服,还好小六子的个头不高,而且有束带系着,远远看去还蛮像一个平常的小厮的,楚楚飞快的进了车厢,小六子把马车赶到正门处,舜安颜才迈步出来,躬身座进了车里,后面跟着几个一起来的佟府大奴才,一行人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已经望见了外城的城门,远远的就可以看出来,城门处进出盘查的很严,舜安颜掀开车子的地毯,露出一个活的木板,轻轻一推就是个暗格,侧面有几个小小的出气孔,地方虽然不大,楚楚若是蜷缩着还是可以的,舜安颜扶着楚楚躺了进去,才又弄好木板地毯。
这一通折腾后,不一会儿就到了外城的永定门外,在永定门守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十三阿哥胤祥,四阿哥觉得这个永定门是从度假村进城的最近一个门,自己每日在内城守着,便差了十三在这个外城的城门处盯着。
十三远远的就看见了佟府的车马,不禁一愣,听四哥说,那个舜安颜前几天才去了庄子上,怎的这么快就回城了,佟府的马车到了城门停住,小六子下来给十三请安,因为他们的师傅法海的缘故,舜安颜和十三十四都是很熟络的,于是舜安颜下车和十三寒暄几句。
十三笑道:
“四哥说你不是在庄子上小住吗?怎的几天就回来了”
“只因好友冬郎的忌日快到了,想着去渌水亭住些时日以作怀念,故此提早回来了”
十三知道他和明珠之子纳兰容若是从小的交情,点点头,也没细问就放他进去了,佟贵妃虽然薨了可是佟府的权势仍不容小觑,一路上还是很顺利的躲过了层层的盘查,到了渌水亭别院,楚楚早就在过了内城门时,就出了险些闷死她的暗格,到了渌水亭别院已经很晚了,楚楚大大方方的提着舜安颜随身装文房四宝的小箱子,扮成书童的样子,随着舜安颜踏进了闻名已久的渌水亭。
门前是一个很宽的胡同,两扇的宅门不大,说是别院不过是个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面有两个粗使的婆子守着,兼顾做些清洁事务,后院却很不一样,比前面的大上一倍多,临着海子边有一个很大的亭子,不是那种飞檐抱厦式的富丽样式,很简单普通的亭子,临水而建,四周都是可以开合的窗,对面可以看见九阿哥得意楼的灯火,亭下有许多没有拔出的残荷枯枝,冻在薄冰里,绵延几十米的距离,可以想见,夏天定是一片瑰丽的美景,正如纳兰词上说的
“玉泉山下芙蓉殿,渌水亭边碧水菱荷”
小六子自命人去收拾后院的屋子,舜安颜却跟着楚楚的脚步进了渌水亭,大概是为了怕潮,亭子四面的窗子都是开着的,可以一览前方海子的景色,亭子里面很雅致,但是还是有一股轻微的潮气味,亭子上三面镶很古朴的匾额,分别题着
“清澈、澹泊、涵远,”
很清雅的境界,很有纳兰词的风格,楚楚临水远望,海子上都是一层薄冰,映着对面那条繁华商夜街的灯光反射出一片晶莹。
舜安颜道:
“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过一阵,就对外说我纳的妾室安置在此,也就顺理成章的掩人耳目了”
楚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
“那过几个月我走了,你怎么交代,难道说你喜新厌旧把这个妾室休了吗”?
舜安颜笑道:
“这样做也不错,搞不好我的名声从此毁了,宫里的格格再也不敢下嫁了也未可知”。
楚楚暗暗吐舌心道:
你这驸马是板上钉钉当定了的,就是公主短命的可以。
两人商量妥了,过了十几天就对外称,舜安颜新收了汉女做妾室,家里不同意进门,只得先安置在外宅里,楚楚倒是有了新身份,除了不能出门,日子过得很不错。四阿哥却是焦头烂额的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周密的查了一个月多,哪有那个丫头的丝毫影子,就像她来时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四阿哥开始害怕了,他最不愿想的就是这一点。
十三看着终日苦闷焦躁的四哥出主意道:
“不如这样,咱们先放松,就像楚楚一样,让她以为我们放弃了,再暗中盯着,估计年后她就应该出来了,毕竟我们知道她势必会去澳门登船的,到时我们就是在京里抓不到她,也能沿途设卡睹她,那时她插翅南飞”
四阿哥想了半响道:
“只能先这样了”
不禁暗恨心道:这次再逮到那个丫头,就是折了她的翅膀,也要把她牢牢的拴在身边,随着四阿哥渐渐的撤了盘查,楚楚暗暗高兴,舜安颜几乎三天就来渌水亭住一夜,把外面的消息告诉楚楚,一开始楚楚是不大相信四阿哥这么快就放弃了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四阿哥不是个轻易就后退的人,其实算起来他是个很斤斤计较的人,在自己耍了他半年之久后,他不会这么短的日子就平息怒火的。
后来她渐渐有些信了,因为舜安颜说他的庶福晋张氏,给他生了阿哥皇上赐名弘晖,虽然产后就去世了,但是孩子还是记在了那拉氏名下,人家现在是有子万事足了,那还顾得上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丫头,听说他已经搬离了融月居,回府长住了,想到此,楚楚不禁有些苦涩,这不是自己希望的吗,各得其所,自己得到了自由,四阿哥得了子嗣,康熙得了个专心办差的儿子和皇孙,府里的女人也都平衡了得回了丈夫,天下大同了,这是最真实的礼运大同篇。
楚楚在渌水亭过了个很清静的新年,到了二月中旬楚楚决定走了,毕竟这时的交通工具很古老缓慢的,她算过自己从这里到通州,雇船南下到江西在走陆路至广州,在东莞坐船直到澳门港口。这一路算下来最少要二个多月的时间,现在走的话,到了澳门应该正赶上约翰的商船回程,当然自己打算一路玩过去,所以时间要充裕些才好,就当清朝的自助游了。
舜安颜极力阻拦,除去私心,他确实很担心楚楚,此去近万里的路程,一个女子怎么成,遇到坏人怎么办,一个人生病了怎么办,楚楚很感动,但她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了,为了尽快的脱离牢笼,也为了舜安颜日益热烈的眼神,不能承诺将来,就不要招惹现在,就如当初的她和四阿哥,这就是她学到的箴言教训。
于是几天后,楚楚谢绝了舜安颜的一再挽留,出发了,她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首先让小六子把她的三百两银子,换成了两个一百两一个五十两的银票,剩下的换了四个十两的银锭,和一些散碎银钱,穿了小六子的衣服,打扮成很普通的男子,并且还管小六子要了两套替换的衣物,放在包裹里,看着小六子一脸不舍的样子,楚楚从九阿哥给他的荷包里拿出一个金元宝扔给他,小六子才眉开眼笑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按照老法子,把楚楚偷偷送出了城,到了通州县港口,搭了一个回程的商船启程了,望着越来越远的船帆,舜安颜一片黯然,多想就这样随她去了,不管天涯海角,可是佟家像一个重于万斤的龟壳,严严的扣在了他的脊背上,令他寸步难行,长长叹了口气道:
“小六子回去吧”
小六子也和楚楚接触的有了感情,眼眶有些红红的,微微哽咽的道:
“世子您说佟格格就真的不再回来了吗,那个洋人的国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不是吗”?
舜安颜望了一眼前方渺茫的河水,晨光中透着淡淡的金光,美丽而朝气蓬勃,坚定的道:
“我相信她会回来的,不管多少年一定会回来的。”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小六子一声吆喝,车子飞快的疾驰而去,很快把那个送别的港口,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再说楚楚搭的商船,原是从南边刚运了第一匹茶叶到通州港口的,回程很空,船头原就想捎带些客人回去 ,可是刚刚开河不久,只有楚楚一人搭船,楚楚所幸给了二十两银子包下了省事,船头是个四川人,大喜之下把自己住的仓房让给了楚楚居住,楚楚做男装打扮还是比较成功的,看上去就像一个瘦弱的南方小男人,并不惹眼,且船工都是很朴实的四川汉子,很直白可爱的一帮人。
当然条件和楚楚随康熙南巡时天差地远,但是却另有一番趣味,吃的首先很得楚楚的喜欢,自从楚楚看见几个船工在一起吃的麻辣鱼,楚楚就又另外给了船头十两银子,以作入伙的费用,对舜安颜给她预备充饥的精致点心,嫌恶的丢在了一边,每天三餐都和老船头船工们挤在一起,边听他们那些饶舌的四川话,边吃那些很纯粹的四川民间美食,日子过惬意的很。
楚楚那里到了春天,四阿哥府里这时却还沉浸在三九的寒冬,冷冽非常,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向前推移,四阿哥几乎快绝望了,自从传来澳门已经陆续有洋人商船入港的消息,四阿哥越发的坐立不安,虽然已经交代清楚了,楚楚是万万上不了那个洋鬼子船的,心里还是慌的很,外面一阵说话声传来,声音很低却令四阿哥听的很清楚,是那拉氏的大丫头和高毋庸说话:
“高公公您就去回了爷吧,小阿哥真的不大好呢,哭了半天了,福晋也没办法,有些发热呢,还是让爷去瞧瞧的好”
高毋庸暗道:
“福晋您的招数也该变变了,总是拿小阿哥当幌子,一开始四爷还偶尔去瞧瞧,后来也就渐渐的习以为常了,这就是佟格格说过的,狼来了的故事了”
想起那个精灵睿智的女子,高毋庸暗暗叹息,您说谁能想到,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了,丢下屋里的四爷日日饮恨,引发了十四爷九爷等和四爷的越发激烈的矛盾,简直是一个没法收拾的烂摊子。
小阿哥弘晖的命也不知是好是坏,要说呢四爷府第一个阿哥,又得万岁爷的意,记在嫡福晋名下,原就应该是个真真的世子命,可是偏不会托生,托生在张氏肚子里,你说要是直接托生在佟格格肚子里,不就没那个张氏,也没后面这些事儿了吗,那时必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现在倒好,生下来身子就弱得很,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长不长的成还另说,就是四爷把失去佟格格的心结,系在小阿哥身上,将来是福是祸也难定的。
打发走了别有心机的丫头,高毋庸亲自给四阿哥换了新茶端进去,书房中没有掌灯,四阿哥靠在榻上闭目假寐,透过窗外映进来的点点月光和摇曳的竹影,显得整个屋子清冷的很,可以看见四阿哥紧紧皱着的眉头,和灰暗的脸色。轻轻把茶盏放在炕桌上,低低叹口气,高毋庸退了出去。
京口瓜洲一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