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的走到大上海的门口,里面还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红粉佳人白玫瑰的巨幅海报贴在门前,依旧如花似玉。
我们本想快些离开,这里的迷醉映衬着整个城市的落寞。里面的男男女女,似乎一个城市的沦陷都敌不过歌女的一声娇吟。商女不知亡国恨,大抵也就是他们此时的状态吧。
我和他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如此喧嚣的娱乐场所此时此刻只会让人觉得我们的国家更加的苍凉。
可是正当我走过大上海的门口时,我的余光扫到了什么?几个男人围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不停的往她嘴里灌酒,依萍一身苏绣旗袍,手里夹着根烟,嘴角带着残忍的微笑,带着几个保镖远远的看着。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派头。而那神志不清被几个男人灌酒的姑娘,是我和她的妹妹——梦萍。
那日在我家,秦五爷被罗韶卿的手下带走。事后我并没有询问过罗韶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这几天蓝衣社到底有没有放人。而现在的大上海看上去,当家的似乎便是白玫瑰。
第三十六章
我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抑制不住的直往头上涌。妈的,陆依萍有种你来报复我,老娘绝对坑都不会吭一声。欺负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我不顾何书桓的询问,冲进大上海,走到那几个男的跟前。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的靠近,还在猥琐下流的给梦萍灌酒,我拿起桌上的酒瓶,朝着闹得最high的那小子脑门儿上狠狠的砸过去。
顿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那小子满头是血的转过身来,伸手指着我还没吭一声就直直的倒了下去。其他几个人显然是被我唬住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几个人冲上去扶那小子,一个不知从哪儿抽出把刀向我刺来。
何书桓把我往身后一拉,便和那持刀的小子打斗起来。依萍扔了烟头带着保镖也气势汹汹的朝我走了过来:“在我的地盘还由不得你们撒野……”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便冲上去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旁边的保镖一见我动手,顿时就紧张的上来拽我的头发。我今天因为要跑新闻,穿的是衬衫和裤子,动起手来方便得很。
我肯定打不过他们,但我却也没有心思跟他们动手,我的目标只有陆依萍那个□。她竟然找人这样对梦萍,如果今天不是我正好碰见,那么我一直以来害怕发生的惨剧不就要成真了吗?
何书桓的手臂被刀子划了一下,彻底激怒了他,伸腿便是一脚,把那小子踢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摔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依萍看着何书桓,气得浑身发抖。我趁她不注意抬腿便踢在了她的肚子上,依萍突然变的像是纸做的一样竟然轻飘飘的往后倒了好远。
他的保镖全部变了脸色,一起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扶她站稳。我刚才自己都没站稳,踢出去也没有用上多大的力道,她不至于吧。
几个男人七嘴八舌的关心:“嫂子,你有没有事?”
“要不要我去请医生?”
“玫瑰姐,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去里面休息吧,这里有我们解决。”
她身体不好?胡说!小时候所有孩子都被如萍传染水痘,就她一个人好好的屁事没有。长到现在倒还身体不好了,难不成是什么花柳病。
我和何书桓对望一眼,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趁他们注意力全在依萍身上,我俩赶紧带了不省人事的梦萍逃出大上海。
这个时候,家里人还没有休息,我们不敢回家。要是让爸爸看见梦萍这个样子,估计她得脱层皮。于是只好跟着何书桓去了他那里先休息一会儿,等到晚一些了再回去。
梦萍一直昏迷不醒,是尔豪一直把她背回家放到我的床上。他喘着粗气对我说:“这丫头越来越不靠谱了,有事儿明天再说,现在早点儿睡吧。”
我睡不着,躺在梦萍身边想了很多。那群人我见过,都是梦萍的同学。可显然他们跟依萍也认识,今天依萍的行为显而易见,估计她给了他们钱,要他们灌醉梦萍,再强犦了她。没想到却正好让我和何书桓碰见了。
我不能让梦萍再留在上海,本就不太平,再加上依萍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有我妈,丝毫不顾自己女儿的安危,尽撺掇梦萍去跟依萍对掐。她才只有16岁,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我和尔豪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管她。迟早是要出事的。
我记得四姨太的儿子,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尔诚当年便是去了香港读书,现在已经定居那里。如果我去找罗韶卿,请他帮忙把我妹妹送去香港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我怎么跟我的父母说?
第二天我和尔豪商量了一下,我们编了个故事糊弄老头老太太,说是梦萍的学校要组艺术团去香港演出。先把她送出去,等他们问起来估计也该打仗了,到时候想回也回不来。
我去找罗韶卿的时候,被警卫拦了下来。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今天我必须见到他,便一直在蓝衣社的大门前坐着。
我碰到了小六,她显得憔悴异常。看了我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陆小姐,来找我们处长的。跟我进来吧。”
她对我一向算不得友好,我也不多话直接跟着她走了进去。空旷而昏暗的走廊里只听得见我俩的脚步声,显得诡异异常。有人说蓝衣社开出的花都是带了剧毒的,个个都碰不得。进来的人能活着出去那便是个奇迹,所以就不要奢望能够完整。
突然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久久的回荡在楼道里消散不开,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还好我的神经不算脆弱,不然那人不是疯子,我都要疯了。
小六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怪不得我大哥会看上你。放心吧,他的办公室是这栋楼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我推开门走进罗韶卿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扯着嗓门儿拍桌子训人:“你们天天都干什么吃的,我没告诉你们什么新闻可以发,什么内容绝对不能报道吗?”
前面几个人纷纷低头不敢说话。
他指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说道:“小五,申报是由你负责审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被他叫作小五的清秀男孩小声嘟哝:“我去审查的时候没有这篇报道,我怎么知道今天报纸登出来怎么就这样了?”
罗韶卿随手砸了桌上的茶杯:“你不知道,每家报社都这样自作主张,你们都不知道,还要我们新闻处有什么用?”
我从地上捡起那份报纸看了一眼他所说的那条简讯,上面的署名是记者:何书桓实习记者:陆如萍。我把报纸放在他的桌上:“一个新闻工作者应坚持准确、公正、全面、客观的报道原则。不从个人或小团体利益出发进行影响公共利益的报道。这条简讯是我昨晚采访后临时请求编辑登上去的。请问罗处长,这有什么问题吗?”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用一种惊异的目光望着我,只有那个清秀的小五投过来同情的目光。罗韶卿愣了愣,那个样子像是要把我从窗户扔下去一样。然后他挥了挥手:“你们都干活去吧。”您 下 载 的 文 件由 ww w.2 7t xt .co m (爱去)免 费 提 供!更多 好 看小 说 哦!
小五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嫂子,你自求多福吧。”
他怎么知道……罗韶卿的兄弟怎么会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他关好门走过来揉乱我的头发,语气宠溺的说道:“来拆我的台是吧。”
我把报纸举到他眼前,指着下面的署名说道:“看清楚了,是你先拆我的台好吧。”
他伸手搂过我的腰,把头放在我的肩上:“真实的报道,公正的立场,犀利的言辞,独到的见解……可是,我要告诉你中央没有消极应战,也没有放弃上海,更不会向日本人投降。你的报道应该让他们对战争的胜利充满信心,而不是愈加的赶到恐慌,你知道吗?”
我只能说立场不同,再聊下去就得掐起来了。于是只好引开话题:“我来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
“哦,先说怎么报答我?”他低头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
我甩给他个大白眼:“你就那么自信一定能帮到我。”
“当然,如萍小姐的要求,我誓死为你效劳。”他用鼻尖轻轻蹭着我的额头。
“帮我把梦萍送去香港。”
“没问题,只要你以身相许,送去美国都没问题。”他的唇轻轻的落在我的眼睛上,温热柔软的唇爱抚过每一根睫毛。
我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越快越好。”
“三天后梦萍就可以离开上海。”他的唇往后移到了我的耳朵,含住耳垂轻轻吮舔,痒痒的感觉,惹得我直想推开他跳起来。
“怎么那么快?”
“因为要打仗了,一个朋友正好移居香港,梦萍可以和他们全家一起走。 ”他的吻一路辗转,划过我的脸颊,鼻子,最后落在了我的唇上。伸出舌头温柔的描绘着我嘴唇的轮廓……
“你来这里找我,我很意外……”他竟然还可以轻声的在我唇边呢喃,然后猛地俯下身来含住我的嘴唇攻城略地。
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却是头一次感受到他如此强烈的快感。这里是他的办公室,随时都会有人进来,他就这样抱着我不管不顾的热吻起来。他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
果然,还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真的就有人闯了进来。我赶紧伸手要推开罗韶卿,他却死死地把我抱在怀里,转头去看什么情况。
小六一脸惊愕的站在门口,随即便敛了表情冷声道:“处长,杨树浦工厂大罢工,工人和学生都已经上街游行示威。日本人出动了陆战队,上海各大报社的记者都赶了过去,包括黄敬斋控制的几张报纸。”
第三十七章
当我跟着罗韶卿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工人和学生。四周有打斗过的痕迹,杜飞把相机交给了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转身便被一个日本人打晕了。尔豪被几个日本人围攻,拳脚功夫再厉害也敌不过人家的枪子儿。
日本人端着枪把他们三个人围了起来,吉普车上一个带着日本军帽的中国人大声喊:“你们再不投降,我就开枪了。”
何书桓怒极大骂:“投降?!你这个混账,你竟然要我给日本人投降。我告诉你,我了不起被打死,总比你当日本人的走狗强。”
那小汉J用极其官方的外交辞令说道:“我们不想造成流血事件才没有开枪,如果你们再不投降我们就开枪了。子弹不长眼,不要命的就上来吧。”
何书桓跳上车把那小汉J拖到地上一顿暴打,围观群众一片沸腾,齐声喊:“打死他,打死他……”
那日本军官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把枪口向上,同时鸣枪示意。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叫喊不敢再吭一声。何书桓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查看情况。然后十几个日本人拿着棒子蜂拥而上。
我转头望着罗韶卿:“不好,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
“住手!”他没有理我,直接大步走向停在中间的吉普车,冷着脸开始和那日本军官交谈。那小日本的脸色愈发阴沉,罗韶卿嘴角的笑意便愈发的明显。
后来不知罗韶卿说了句什么,那日本军官竟一怒之下突然拔出枪来指向罗韶卿的脑袋。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罗韶卿偏头冷笑,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那小日本持枪的手,轻轻用力一拧,那人便瞬间扭曲了表情,惨叫一声不自觉的松了手,罗韶卿接住手枪,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指向了那人的眉心。他扭头看着那翻译,用中文说道:“这里是中国人的土地,由不得他们来撒野,有种战场上真枪实弹的较量一番,欺压中国百姓的事情不要让我碰见第二次。翻译给他们。”
周围的气氛紧张得叫我快要窒息。工人和学生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话。杜飞和尔豪扶起何书桓站在那吉普车旁仰头看着车上的罗韶卿,他依旧举着那把手枪指在那小日本的眉心。周围的所有日本兵都端起步枪瞄准了他。在我身后的小六他们也迅速掏出手枪与日本人对峙。
我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罗韶卿。他看上去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从容淡定,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紧张到失去理智。
气氛变得微妙异常,人人都举着枪,却没有一个人敢开枪。
罗韶卿的身后,一辆军用吉普远远的驶来,车顶上挂着的日本军旗,即便隔了老远也看得一清二楚。来的是日本人,局势便肯定对我们不利。
小五在我身边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是他?”
他?!哪个他?这来的该不会是罗韶卿的男朋友吧。我顺口问道:“谁?”
“死敌。”小五调皮的眨眼睛,一脸兴奋的坏笑。
那吉普车停在罗韶卿他们跟前,车上跳下个日本青年军官,斯文俊秀的模样倒像是个读书人而非军人。他见着罗韶卿有些兴奋又有些恼怒。两个人竟然就这样一个在车上,一个在地上有一句没一句的用日语闲聊起来。
我问小五:“这人到底是谁?”
“白川义正。”说话的是小六,她手里的枪从那日本人跳下车就一直瞄准他的脑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白川义正?我没听过,是什么人,听起来倒是很有来头。我摇摇头:“不认识。”
小五还是一脸阳光的微笑,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白川义则听说过吗?”
白川义则,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他是日本陆军大将,关东军司令,1932年在上海虹口公园被朝鲜人投掷的炸弹炸死。我点点头,示意小五继续。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和罗韶卿聊得正正起劲儿的日本军官:“他是白川义则的长子,名叫白川义正,授男爵。曾经我们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他和大哥是学校里最优秀的两个学生,当然也是竞争最强劲的对手。两个人都出生将门之后,明明可以做惺惺相惜的兄弟,却是因立场不同而势不两立。”
我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层暧昧不明的关系。怪不得聊得这么开心,手里的枪都忘了放下,还一直指着那小日本的头顶,看他那表情,恨不得立马死了算了,也好过这么提心吊胆,偏偏拿枪的人悠闲地很。
小六的目光终于从罗韶卿和白川义正的身上离开,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道:“在日本读书的时候,每次大哥在学校演讲,闹事,发表抗日言论被送到警察局,都是白川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的。”
姑娘你想跟我说什么,合着罗韶卿跟个男人还有J&情是吧,有谱没谱了还?我想起了上次天蟾舞台的事情,便问道:“上一次,梅兰芳先生的演出,日本师团长辰巳荣一被暗杀,他们怀疑罗韶卿,而且带走了他,可是第二天又被放了出来。这件事情是不是和这位白川男爵有关?”
听见我提到天蟾舞台的事情,周围几个人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最后还是严彬站出来冷着脸来了句:“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吧,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事情大概和我的想象也差不太远。现在,我倒是更关心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严彬永远冷着张脸,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不太可能。小六对我一向不太友好,所以我只得靠近小五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那三个记者。”小五说道:“大哥要把他们带走,白川说不行,要交给日本人处理。”
“大哥。”小六喊了一声便向着罗韶卿跑了过去。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转头去看。只见他顺手把枪又重新扔回到那小日本手里,轻轻一跃便从那吉普车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到白川义正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脸上是挑衅的微笑。
罗韶卿朝着尔豪招了招手:“跟我走。”
白川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又一脸无可奈何。他突然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冲着罗韶卿的背影大声喊到:“煜煊,总有一天我会胜你,在战场上,你等着吧。”
罗韶卿叫人把何书桓他们送去了医院,他便陪着我回家去接看梦萍离开。我怕节外生枝,依萍有所报复,便想着今天就送她去罗韶卿朋友家,三天之后就直接去香港。
坐在他的车上,我一直在想今天的新闻该如何报道,中日局势越来越紧张。战争随时都有开始的可能。上海究竟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煜煊,是我的表字,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罗韶卿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竟有这样一个熠熠生辉的表字。他却在第二次见面之时便连我前世的名字都知道了。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便是全上海市民都知道的。可见,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可言。”我有些负气的说道。
他笑着伸手过来揉我的脑袋:“胡说,连我暗杀日本师团长,后来被自己的同学兼死敌这么性命攸关的事情你都知道,还敢说自己和全上海市民知道的一样多。”
“那你什么时候杀人灭口啊,罗处长?”我也笑着和他开玩笑。
他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那就今晚吧,去我家里吃饭。”
回到家里,我妈又带着尔杰出去打牌去了。梦萍坐在客厅里发呆。她对昨晚的事情非常恐惧,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和何书桓没有正巧出现,那几个人会对她做出什么。
今天早上起来,我便告诉她想送她去香港散散心。她年纪还小,昨晚的事情的确又让她恐慌。所以离开上海也是她现在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又跟她说,爸妈肯定不同意,会问起原由,你就说是学校组艺术团去香港演出就好。她也欣然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