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婆子心中咬的牙痒痒的，脸上还要生生地陪出一个笑来。
“夫人莫急，不碍事的，不碍事的……”戚婆子咬着牙道。
“素英！素英！”
如馨拔高了声叫着，不一会这阁楼上便传来了“咚咚咚”的上楼梯声，然后这房门口便是出现一角衣衫。
“夫人叫我是为何？！”素英进了门，瞧见那一红泛红的像是被滚烫的油水泼过的戚婆子的手便是叫了起来，“戚妈妈这手是怎么了？！”
“你这小妮子，是只光顾着叫了，还不赶紧地去瞧瞧别院里头有没有什么烫伤的药膏，不然你夫人我就要落下一个欺压下人的祸端了，小心我回头告诉了老爷抽了你的皮不可！”如馨是故意板起了一张脸，瞅着素英是打了一个脸色道。
素英是瞧见了如馨打的一个脸色，便是知晓了这戚婆子的手，是她故意这么一茬的。这还是第一次素英见如馨对下人下手，也难怪，这戚婆子仗着自己背后有着大夫人撑腰，委实是不懂事了点。
“瞧夫人您这说的，您又不是故意的，哪能是落下这口实。”素英叫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道。
“这别院我不是同夫人刚来么，很多东西摆在那里，我哪能是知晓的。”
戚婆子咧出一个笑来，她在府里头当下人是当了好些年了，也算是知道了这八夫人好歹也是一个夫人，要是真的一状告上了老爷那，依照老爷那脾性，绝对是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夫人，夫人且放下老婆子，容老婆子是自己去拿了药上吧，这别院里头夫人和素英姑娘是刚刚来的，自然是不熟悉东西的摆放的。”戚婆子堆着笑，“夫人也是无心呐，无心的……”
戚婆子说着，便是道了福，匆匆地下了楼去了。
见那戚婆子一走，如馨也敛下了神色，一派好似没有发生刚刚那事一样。
“素英，把这收拾一下，散了一地的茶水，湿湿嗒嗒的。”如馨回到了那软榻上靠着，眯着眼睛道。
“是的，夫人。”
素英应了，便是开始收拾，扫了那碎了的茶盏和茶末，然后用了拖把抹了地。
“这两日，少了能打把手的人，别院里头的事情，你多少上点心！”如馨对着素英交代了一声道。
“是的，夫人。”素英应了。
“素英，你说这戚婆子心里头是不是就怨死了我？”如馨轻声道，那声音小小的，像是在问素英，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会怨的吧，可是素英觉着这老婆子也委实是不知事了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听了壁角。”素英回道。
“是该给点颜色瞧瞧的，虽说是各为其主，虽然说我不是什么不消停的主，但是也不是由着人打了也不还手的人。”如馨悠悠地说着，“素英，你会怕了我么？！”
素英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如馨会是这么问的，想了想之后，她以肯定的口吻回答了一声:“不会。”
是的，不会的。
素英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害怕这八夫人的，因为她很多时候都是把握住了一个度在那头，若不是对方做的太过分了些，她也不会使了手段的。
只要她老老实实的，这八夫人是比其他的夫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去了的。
“是么？”如馨轻轻笑了一声，转了一个身，“我乏了，想要睡一会。”
“好的，夫人。”素英应了一声。
如馨在这软榻上一靠，眯着眼睛，很快就是睡了过去的。
在如馨睡着的当口，秦然才是刚刚收到了陆振华那八姨太被迁到了别院的事情。
“四哥，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要是真看上了人家，想了个法子弄了人带了走，就不信那黑豹子那爪子还能搭到上海不可……”
秦默看了一眼收到这个信息之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的秦然，这还是头一次见着他的四哥，为了一个女人摆出这种神情来，而且那个女人还是一双破鞋。
“小五，你懂什么？！”
秦然轻笑了一声，如果真的要带人走，那不是没有方式，虽然说他们秦家不是东北的地头蛇，但是要是真的要弄走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四哥你是什么意思？！”秦默问着，有些不解。
要是他也知道自己是想要干什么就好了，秦然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这几日要先回上海一趟，家里那边是催的紧，还有蒋家那边，也应该回上一声。”秦然道，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傅文佩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不过，秦然倒是没有想到这傅文佩能够在陆振华的手下全身而退的，听人说，这怒了的陆振华还真当是和一头发了怒的豹子一样，没有什么理喻性可讲。
虽然那次的事情不是他导演的，但是被那九姨太瞧见的时候，惹上那一声骂名，总是和他脱离不开点干系的。
但是在探听到她毫发无伤的时候，秦然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傅文佩啊，配上那陆振华，真当是埋没了的。
“真的？！”秦默一听是要回上海，这整个人就是高兴开了，他都想念死上海了，这东北的，天气干燥的不行，走在路上，都觉得有着一股子灰尘味，而且要什么没什么的，还是上海好。
“我去买火车票。”
秦默说着，反正他是要定下这两天的火车票，早早地回了上海去。
“瞧你高兴的样子……”秦然笑了一声，这秦默，果然还是没有定性的。这次来东北，有些事情是成了，有些事情还没办成，这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和蒋家交代的，怕是这东北，还是要再来两次的……
也不知道这下一次来东北，会变成什么样的一种光景。
霍然的，秦然是想起了那一张素净的脸，下一次来的时候，也许便是换了一种颜色了吧……
正文 交托
如馨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是暗了，她的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大概是素英怕她着了凉，所以给她盖上的。
房间里头开了灯，灯泡瓦数不大，光线也幽幽的，映的整个屋子里头也跟着是幽暗了起来，乍然之间还是有些吓人的味道。
“素英？”
如馨叫了一声，在这静悄悄的屋子里头听上去感觉像是有回声一样，越发显得阴森了些，
如馨掀开了薄毯，下了软榻，想要出了门去喊上一声，素英却是端了一托盘进了门来。
“夫人醒了？！”
素英放下了盘子，上头有着三叠素雅的小菜。
“素英估摸着夫人也该是醒了的，”素英笑了笑，把菜放到了屋内的桌子上，“夫人醒了，多少是吃一些吧。”
如馨大概是刚睡醒，这神智还是有些不大清楚的，看上素英摆放的动作，在那边做着缓和，等素英摆放好的时候，如馨也已经是清醒的差不多了。
“的确是睡了很久了。”
如馨笑笑，然后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那戚妈妈的手是怎么样了？”
如馨夹了一筷子的菜，然后是开口问道。
“虽是用了药，但也还是肿的厉害。”素英回着，“那婆子，哀叫了许久，真是一点都吃不得苦的。”
是么，如馨细嚼慢咽着，她想也是的，这烫伤，哪能够好的那么快的。
“后来呢？”如馨接着问了一句。
“那婆子只是道着疼，倒也没有说些是么，至少不曾在素英面前说过些什么的。”素英道，那两个老婆子怎么会在她的面前说这种话，她们总是对她有着防备的心在的，断然是不会在她的面前说的。
如馨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这一问也只是口头上随便问上一问而已。
如馨食量不大，吃了一会之后就让素英把菜给撤下了。
素英收拾妥当了，原本这个时候已经是没有她什么事情了，但是临出门的时候，如馨又是叫住了她，让她收拾完了之后又回到了房力里头伺候。
素英虽然是有些困惑，但是还是应了一声，端了盘子下了楼去了。
桌子上有着一壶茶水，里头还是温热的，如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啜饮着，也慢慢地思量着。
这日子是不能在如此得过且过地下去了，她总是要给自己寻求一个出路的。现在是民国初年，这东北的太平日子，顶多还能在维持这十来年的平和，过了这十来年之后，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日本会占领东北三省，几年之后，整个中国都是出于动荡不安的年代的……
但是在这十几年间，东北过的，也不是那么太平的……
如馨回想着《情深深雨蒙蒙》的情节，细细计算着，发现了一件她忽视已久的事情。
孩子！
如果说她没有计算错误的话，今年是民国二年，也就是1914年，按理说，那个在十七岁就死去，比依萍大了七岁陆振华最受宠的女儿心萍应该已经是出生了的。
这么一想，如馨便是心慌了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她绝对是不想要生下一个孩子来的，如果真的是生了下来，她这一生就是困死在陆振华身上了，老夫少妻，最后落的一个孤独度日的凄凉下场，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素英上楼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馨一张有些苍白的脸色。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素英急急地问了一声，她这出去也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脸色是变得这么难看了起来的？
“可是要叫一个大夫来瞧上一瞧的？”
“不用了，素英，”如馨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她用力地握成了拳，“你这院子的门，可是关好了的？”
“自然是关好了，上了栓的，夫人不用担心……”素英笑了笑，还以为是担心院子里头的杂事。
“是么……”如馨在心底缓缓地松下了一口气，她能不担心么，万一那陆振华是来了这别院，她只怕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穿越来的缘故，想尽了办法没有和陆振华同床，要是换成原著上，她就应该是一个小毛头的妈了，十**的年纪，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光是想想，如馨就觉得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慌在的。
“夫人是觉得在别院里头没有大府里头舒心吧！”素英笑着宽慰，换了个地方，头两天是不习惯的，这种事情，她也有过。那个时候是家里头刚刚把她签给人家当下人，她也不习惯的，每天晚上都是苦恼着，但是过了两天，也就习惯了，认了命了。
“虽然咱们这里头没有士兵守着，但是夫人尽管是放宽了心的，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会在陆司令的眼皮子底下动土的。”
在东北的地头，谁不知道陆振华的几个老婆的，有谁敢上前去碰上一碰，怕是要吃了枪子的。
如馨扯了扯笑容，微微是有些苦涩的。
“素英，你要是不困，就在这边陪我说会话吧……”
如馨道，刚刚被自己的发现吓出了一身的虚汗，而且下午的时候睡了多一会，就算是猪，在这一时半会之间，也是睡不了那么多的。
“好的，夫人。”
素英乖巧地应了一声，虽然说这时间已经是不早了，但是做主子的有命令在的，她们当下人的，怎么可能会是有说不的权利。
“那两个婆子见夫人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所以也就睡下了，夫人不必怕会再有人听了墙角去的。”
“素英，你坐下吧，同我一块说说话，人前叫夫人也就算了，这人后，也别总是叫夫人夫人的了。”如馨拉着素英坐了下来，给她也倒了一杯茶水。
其实她们两个的年纪，是差不离多少的，差的，只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
“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素英有些惶恐地接过了茶杯，瞧着如馨，虽然说这往常夫人也是平易近人的，但是给她倒茶，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你个傻丫头，只是倒了一杯茶而已，倒像是我要把你吃了似的，至于如此的惊慌么……”
如馨瞅着素英，这嘴角的笑，是慢慢地弯了下来。
“素英，你觉着这陆府里头可好的？！”她问着。
“自然是好的。”素英点头，“夫人觉着不好？！”
如馨自然是自动素英为什么是说陆府里头是好的，一个月六块银元的例钱，陆府给的例钱是其他大户人家之中最高的，对于她们来说，能保证一家人的温饱，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不好的了。
“可是瞧中了人家的？我之前说了的，要是素英你瞧中了人家的，夫人便是做主给你添了嫁妆嫁了出去……”如馨笑了，“我不可能会是你一辈子的主子的。”
“夫人这话说的……”素英皱了皱眉头，“夫人莫不是不要素英了吧？！”
如馨伸出了手，摸了摸素英的脸颊，如果她要走，不能连累人，除非是带了素英一起走，不然的话，就是抛弃了她。素英还年轻，就算是卖断了这一生，她的前景也应该是自己掌控的……
“素英，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在我不能要的内容之中。”如馨直勾勾地瞅着素英，“素英，我也不是什么好主子，我不可能会老死在这个宅子里头，和一群夫人们过着争宠的日子，那种生活，不是我要的。所以，必要的时候，要舍弃的时候，我只能舍弃……”
“你瞧现在这东北，虽然大抵上是太平的，但是谁说底下真的是太平的，偶尔的小仗，司令也打着，这政局，也是动荡的，指不定哪天就是变了天的。要是哪天等天变了，我们是要接着靠天吃饭，还是要走出自己的一片天？”
如馨的话，说的是极其隐晦的，但是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未来的决定的，她也不怕这素英听了这话之后是起了什么反应，或是拖了她什么后腿一类的，如果到时候她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是摆不平的，那么也别指望着能够出了这院子，走出陆府的大门去了。
“夫人这话……”
素英听完，这脸色一变，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这夫人这意思，她怎么听着就有点不大对劲来着……怎么听着，夫人像是要离开的？！
“素英，若是你怕了，刚刚这话你就当是听过就算，就算是哪天有了些什么，我也会尽量护了你一个周全，你要是同他人说了，我也是不怕的。我既然是敢说，自然也是为自己想好了后路了的。”
如馨瞅着脸色大变的素英，她还是年轻的，手上端着的杯子，也抖的厉害，里头的茶水也是洒了出来。
“你若是不怕，就好好掂量掂量，在变天之前要不要同我舍下这一切是走了的……”
如馨还是挺看中素英这个人的，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瞅见的就是这个哭花了脸的小丫头，那个时候傅文佩是溺了水，又昏迷了好一会，这小丫头已经是被吓到魂不附体了，只顾着是哭着喊着夫人，那哭喊之中，有惊吓，也是有些真情实意在的。
如果素英真的是愿意和她走的，她也是会尽力带走了她的。
1914年，这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平静之中带着动荡征兆的年代。
正文 劝说(上）
素英似乎因为是她这一番话而震撼到了，一连两日，都是精神不振的，时常是会做错了事情，惹的那两个倚老卖老的婆子在那边骂上了两声。
在住进别院的第三天的早上，如馨在那头梳洗，素英站在一边，缓缓地道了一句：“素英愿意同夫人一起走。”
如馨擦脸的动作停了停，瞧了一眼素英，那一张脸上带了一点决绝的味道，看的如馨很想当场笑出来，素英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夕不复返”的荆轲味道。
不过，想想，似乎她们都是差不多的。
“素英是卖了死契的，夫人到哪，素英就到哪里。”
素英说着，家里因为活计，把她卖了死契，所以真的是生是陆府的人，死是陆府的鬼了，要是陆府上不要了她，回了家之后，不是家里头的人要把她送去其他的府上，就是找了个人随便嫁了，反正这家里头，也是留不下人的。
素英也是掂量过，甚至是权衡利弊过的，如果她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其他人，这八夫人的话早就是搁在了前头，说出去了，她是不会给她。而且，要是真的八夫人是不在了，她在陆府里头，也是待不下去了的，倒不如还是跟着八夫人，这走一步是一步，不管去哪里，总还是身边有着一个人照应着的。
如馨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对于素英的选择，她也是多少有些意外的。
“素英，你可要知道，若是真的想要同我走，就真的是没有回头之路了，到时候为了确保安全，不能做出一点泄露行踪的事情的。你能保证自己做得到？！”如馨不忘是补充上一句，抛弃了所有的东西，想要回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
如馨自己是很清楚这一点，却是不敢保证，这素英也是和她一样确信的。
素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馨莞尔，反正她是要走了，这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了。
“在离开之前，我手边也是有些积蓄的，到时候，你也可以稍稍安顿好了你的家人，虽然不能确保他们以后都是衣食无忧的，但是在这种年代里头，又有谁能够保证永远都是衣食无忧的。
素英跪了下来，朝着如馨叩了三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