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不过，可惜了………”
秦然念叨了一声。
可惜什么？！
被叫做“小五”的秦默朝着兄长看了一眼，然后便是发动了汽车。
“四哥，这人家的老婆，你看也看了，你可不要忘记了，我们这次来东北，可是有正经事情要办的。”
秦默提醒了一声，如果要不是正好来了东北，或者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是被遗忘到了角落里面去了吧。
秦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在收了笑容之后,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森冷的味道。
“自然是不会的。”秦然道。
顾府门口的汽车刚刚开走，这壁上观的姑父姑妈便是回了前厅，看着坐在厅上悠然的如馨。
“秦少爷这是走了？！”姑妈有些犹豫地问着。
“恩，他走了。”
“哎………”姑妈轻抚着胸口，“这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
如馨并不答话，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玉镯子。这个问题，她是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回答的，而且，她总觉得那秦然，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
“姑妈，我在这住两日再回陆府。”如馨微笑地抬起了脸来，“总不能说刚来，这姑父的病便是好了的。”
“房间一直收拾着呢，你能住多久就呆多久。姑妈还宁可你现在还在这住着……”姑妈说着，“晚上姑妈亲自下厨，做两个你爱吃的菜。”
姑妈的脸上是带着真诚的欣喜的，见这秦家少爷已经离开了，也就自然是缓下了心来。
“姑妈说句不中听的，若你不是嫁给了陆振华，这秦家少爷，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姑妈有些惋惜，这秦家少爷模样是长的，家室也是极好的，年纪也和文佩是最相配的，倘若不是，倘若不是…….
“你这是讲的什么话呢！”
姑父推了一把姑妈，示意这种话也是要看场合来着，这文佩还是在厅里头，这不是说出来让她伤心么！
“我去房里头休息一会。”
如馨笑笑，便是往着后头走去。
她总觉得，这秦家公子的事情，还是没个完的……
正文 彩头
这傅文佩的姑妈一家，的确是极好的，就算是傅文佩已经是出嫁了，还是保留着她未出阁之前的房间，整理的妥妥当当的，经常着人清。
所以即便是傅文佩已经是出阁了近一年，这房间也好像是一直都好似一直有人在住着，她一直未出阁一样。
素英比如馨早到了房里头，见如馨回来，便是倒了一杯茶奉上。
“素英，今天这九姨太好像是归宁？！”如馨喝了一口茶，问道。
“是的，夫人。今天是新婚的第三天呢！”素英应着，“九姨太一早便是出了门的，招摇的，像是怕人家不知道她是梨园里头出来的一样。”
如馨点了点头之后又道：“我们在这多住两日再回去。”这陆府上，最近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还是在这边呆两天回去算了。
“是的，姑老爷病了，作为晚辈，夫人是该看顾两日的。”素英回着话。
如馨捧着茶杯，笑了笑。
这素英向来是聪慧的，在细节上，还是不忘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是对于她来说，越是在意表明自己的立场的人，也是不能让她觉得很安心的。
她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够全然地相信别人的人，因为全然的相信，可能会导致她满盘皆输，而她没有什么资本可以输。
这王雪琴一大早便是到了梨园里头，穿过前堂的茶楼，后堂里面，她以前的师兄妹正在练功拉嗓子，“依依呀呀”的，好不热闹。
一见到王雪琴，他们都是挺下了动作，通通是围将了上来，一个一个喊着“雪琴师姐”。
“映红………”
王雪琴叫了一声，跟在自己后头，手上拿着大包小包，只差是没有被淹没的丫头映红知晓，便是上了前来，开始一个一个地派发东西。
“这是师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轻了点，大伙别介意。”王雪琴笑着，看着师兄妹们一人一份礼物在手，脸上的笑容是更加洋溢了，那一声声“师姐”是叫的更加甜腻。
而那几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们，脸上带着笑，眼神之中却是一片妒忌的色泽。
王雪琴很享受这种目光。
像她们这种身份不高的戏子，唯一的出路便是被有钱有势的人看上，最好的出路也便是姨太太了。
而现在的她，也可以算是修成正果了。
“都让开，都让开！”
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在人群的外围响起，须臾之间，围着王雪琴的人群已经是被分了开来，一个带着谄媚神色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是出现在了王雪琴的面前。
“哎哟喂，雪琴啊，我的好女儿！”她脆声唤着，然后那微微有些肉的手，便是搭了上去，“你让妈妈我一顿好想啊！就盼着你归宁回来呢！”
这个女人，便是这梨园戏班王家班的班主，夫家姓王，早丧，后来嫁了这梨园的鳏夫老板作续弦，也还是姓王的。
王雪琴从小的时候便是被这王家妈妈收养了的，在这王家班里不养活没用的人，王雪琴到登台，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来着的。
“妈妈，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王雪琴笑着，便是递上了自己手上拿着的首饰盒子。
王家妈妈打开来看了一眼，便是被里头那翡翠镯子还有那一串珍珠链子闪花了眼。
“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女儿哟。”
王家妈妈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盒子，一张带了皱纹的老脸笑的像是盛放的菊花一般，然后便是拉着王雪琴往着屋里头走。
王雪琴直直地挺起了背，往着王家妈妈的屋里头走去，高傲的像是一只孔雀一般。映红跟在王雪琴的身后亦步亦趋。
待到走远了些，这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轻啐了一声：“山鸡也敢装凤凰，呸！”
王家大妈把王雪琴拉到了自己的屋里头，按着王雪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便是端茶倒水的，热络的不行。
这阵仗，还是王雪琴第一次遇上，以前唱戏的时候，要是没有让她满意，惩罚是免不了的，一顿两顿挨饿，那是经常会遇上的事情，劳王家妈妈亲自端茶倒水，还真是一件稀罕事。
果然这人身份不一样了，这待遇也就是不一样的。王雪琴想，要是在以往，怎么可能会得到王家妈妈这种对待来着。
“你瞧，我这儿也没有点好茶，你先将就着吃着吧。”王家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自打你走了之后，茶楼的声音少了很多，有些以前专程来听你唱戏的主顾们，都不大高兴了呢！下午的时候，我让你老王给你在茶楼二楼开个雅间，也瞅瞅这新登台的小丫头片子能不能成气候。”
“也好的，以前都唱戏唱习惯了，这现在突然之间不唱了，倒也是有些不大习惯了。”王雪琴笑着，饮了一口茶，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这以前也还不知道这茶是好是坏的，但是进了陆府才两天，喝了那极贵的好茶之后又喝这种破茶，王雪琴觉得还真是难以入口。
“可不是，现在你可是身份不一样了啊，陆司令的九姨太，走出去，这名头也是响亮的。”王家妈妈“呵呵”地笑着，“自然是要别人唱戏给你听的。”
笑着笑着，王家妈妈凑近了王雪琴。
“雪琴啊，妈妈真心同你说个事，你可别觉着妈妈腻烦，妈妈也是为了你好的。”
王雪琴点了点头。
“妈妈有话就说吧，我自然是不会觉着腻烦的。”
王家妈妈朝着站在一边的映红看了一眼，王雪琴知意，便是让映红出了门，留下自己和王家妈妈两人。
“雪琴，妈妈劝你早些怀上一个孩子。”王家妈妈开口道。
王雪琴脸上一红，她嫁人还不过三日，虽然已经是知晓了男女情事问题，但是现在和她谈起孩子什么的，她也是免不了想到那回事上去的，一想到，便是觉得自己身上滚上了一层烫。
“妈妈，你也太心急了些……”王雪琴娇嗔着。
“这黑豹子女人不少，这府里头有八个，还没进府里头的，指不定有多少女人！你听妈妈一句，这女人啊，还是要有个孩子养老的。”王家妈妈语重心长，还颇有点过来人的味道，“你想，这陆振华指不定哪天又是会娶一房或是几房姨太太进门，一个一个年轻貌美的。人家都说了，这养儿防老，所以还是先有个孩子稳妥一点。”
王雪琴一听，也觉得是有道理的，这陆府里头没有孩子除了刚进门的自己，大概也就是那不得宠的八姨太了。这八姨太，进门一年，蛋都没有孵出一个来，据说都瞄上了六姨太的女儿，还因为被扇了一巴掌。
而且，陆振华在他院里头的时候，这七姨太也曾让丫头传话说她的孩子生病了，也不知道是借口还是真有其事的，陆振华一听，立马便是瞧去了，隔了许久才是又过来。
“可这孩子，也不是我想有就有的不是……”王雪琴咕哝了一句，这又不是生蛋，也没那么快生不是。
“那就想着法子让陆振华在你房里头过呗……”王家妈妈顺口说道。
王雪琴一听，觉得这让陆振华在自己房里头过着，也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事，她在戏园子里头瞧的多了，这戏本上唱的也多了，这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等他的新鲜劲头过去了，便是觉得你无趣了。
与其想着法子让自己怀上孩子，倒不如，想着法子让其他的女人生不了孩子，让其他的女人进不了府，分不了宠更加好。
王雪琴搅着手上的帕子，心中有着一个思量。
王家妈妈见王雪琴这若有所思的模样，还以为是她把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正在掂量着，也不再吱声。
这归宁，王家妈妈也是挺重视的，当初的陆振华虽然说是匆忙，但是在彩礼方面是不苛求的，给的是十分的丰足，而今日，这王雪琴来时也是带了不少贵重的东西来的，王家妈妈自然是不可能像是以往一向，也是下了血本来着。
吃完了饭，这梨园里头的戏班子唱戏时间，便是正是拉开了幕。
那些个有钱的老爷子还有太太们是包了楼上的雅间，点上什么雨前龙井，碧螺春一类的好茶，叫几个精致的茶点，在二楼看着，没什么钱的小老板姓，便是在一楼的大堂里头，来一杯茶叶茶，叫一碟花生米听着戏。
这上台的新角是王雪琴的师妹雪莲，小了她一岁，这嗓子也显得是有些稚嫩。
王雪琴在雅间里头品着龙井，听着雪莲师妹唱着《穆桂英挂帅》，嘴角边满是嘲讽的味道。这雪莲以前就喜欢和她较着真，瞧她不爽，眼下却是她唱戏，自己看戏，相比这雪莲师妹的心中是呕出了血来的。
一曲唱罢，这厅里头也是有不少叫好声的。
“如何？！”一同在雅间里头听着的王家妈妈开口问着。
王雪琴笑了笑。
“映红，叫给小二两块银元，就说是彩头。”王雪琴道。
这唱戏的若是唱的好，出手大方的便是会给钱给物，打赏角儿们，这个就是所谓的“彩头”。
王雪琴几乎是可以预见，这雪莲师妹在听到是她的打赏的时候，会是比她现在的油墨覆面更加的精彩吧。
正想着，厅上传来了一片惊呼声。王雪琴踏出了门往下看去，这小二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了十块银元。
十块银元，这出手大方的……
王雪琴心中一震。
“哟，这秦家少爷出手真是大方的，都已经是第二次了，”王家妈妈也忍不住是喃喃自语着，“莫不是看上了雪莲丫头吧?!”
“秦家少爷？！”
王雪琴语带疑问，在这东北一带，她可是没有瞧见过出手如此大方的人物。
“喏，”王家妈妈手往着一间雅间处一指，“那便是秦家的少爷，从上海来的，据说是来东北办生意场上的事情的，昨个来我们茶楼听戏，觉得不错，便是赏了十块银元，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王雪琴顺着王家妈妈的手看去，那一件雅间之中，坐着两个相貌不错的年轻公子哥，一如戏文之中唱的那般。
那般好相貌看的王雪琴心中一震，尤其是那一身白色西装的公子哥看到她的视线的时候，投来的一个盈盈浅笑，王雪琴是有点觉得戏文之中那魂都被摄去了的感觉。
“若是被瞧上了，可真是雪莲的运气了。听说秦家在上海，可是有头有脸的，就算是作小的，也算是值了。”
王家妈妈的声音犹在王雪琴耳边响着。
的确，若是作这样的人的小的，的确算是也值了。
王雪琴想。
正文 这生意
“这秦家两个少爷，模样生的可真是俊俏，若是我年轻登台的时候有这样的主瞧上，这一生也便不会如此了吧，跟着一个又老又没点本事的茶楼老板，”王家妈妈双手托着腮帮子，脸上的表情带了一点艳羡，又透着一些苍凉，“雪琴你要是晚些被陆振华瞧中，这秦家少爷指不定就看上了你……”
王雪琴的脸色一变，周身有了点冷意，她望着一楼戏台上的师妹雪莲，她抬眼看着那秦家少爷，眸子之中满是娇羞的神色。
王雪琴又看了一眼那雅间里头的秦家公子，那穿着白色西装的秦少爷温文尔雅，而那穿着黑色西装的少爷带了一点率性的味道，两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能够让女孩子家激动的男人。
家大业大，最大的重点还是年轻。
王雪琴这脸色一变，王家妈妈心下一惊，急忙道：“你瞧妈妈我这张嘴，就会说错话！”
王雪琴觉得台下那雪莲师妹有些碍眼。
“这话说错倒是没有什么，要是这事做错了，可不得了了。”
王雪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端过了茶，轻轻一吹，饮下一口。
“乖女儿这话怎么说？！”
王家妈妈皱着眉头，瞧着王雪琴问着。
“雪莲师妹的唱功，太嫩了点，简直和没有见过世面似的，要是在这么唱下去，估计这梨园早晚里头也会少了这唱戏的角儿了。”
王雪琴的声音淡淡的，却是说着对一个角儿来说最恶毒的话。
“这雪琴师妹被秦家少爷看上了，顶好的，以后也是不用再过这种讨生活的日子，要是这没看上的话……瞧这雪莲妹妹，这心都已经是挂在秦家两个少爷身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静下心来唱戏………”
“倒是，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说不定这秦家少爷是觉着有趣来瞧上两日罢了，要是哪天走了，这小妮子不得毁了我的戏台子不可！瞧我等会怎么收拾她去！”王家妈妈咬了咬牙，发了狠地说着。
王雪琴的目光拉的远远的，掠进那两个秦家少爷的雅间里头。
这秦家少爷，不知道是有没有存了那份心的，若是早上十来天到了这梨园来的话………
要是早些日子来的话……
王雪琴想。
秦然和秦默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往着他们这雅间而来的视线，抬眼看去的时候，是对面一间雅房的一个年轻姑娘，瞧她那盘着的发髻，还有那金贵的打扮，看起来似乎是某家有钱人家的富太太。
“瞧瞧对面那女人，一双眸子都快凸出来了，也不知道羞的。”
秦默有些郁闷，粘起了碟上一块糕点，便是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好么，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的。”秦然倒是不以为意，反正被人看看也不差那么丁点。
“哥，你倒是好脾气的。”
秦默哼了哼，对于自家哥哥总是带着温和的笑，看着像是很温柔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冷酷的时候，绝对是最狠戾的。
秦然笑了笑，然后便是伸手招了招跑堂的小二。
“两位秦少爷有什么吩咐？！”
小二一见秦然招手便是快步地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扬的高高的，一脸的谄媚向，不过这也管不得他，这秦家少爷出手特别的阔绰，别人打赏顶多就是给一两枚铜板，而这两个秦少爷，一出手就是大洋。
“那边的雅间，坐了是什么客人？！”秦然微笑地问着。
顺着秦然的视线一看，小二便是知晓了他问的是哪间。
“这是“黑豹子”陆司令新娶的九姨太，这原本呀，是在咱梨园里面唱曲儿的，前几天给陆司令瞧上了，八抬大轿一抬，便是成了姨太太。”小二利索地回着话，“两位秦少爷来的不巧，不然便是能听到我们雪琴姑娘唱的戏了，之前可是我们梨园的有名的角儿！”
“哦？！”
秦然的眉头微微向上挑了挑，眸子里头满是兴味。原来是这陆振华的九姨太呀……
“那可真是没赶巧了的。”秦然笑着应了一声，“这九姨太长的可是，这要是上了妆，必定也是。”
“可不是么。要是不好看，这能给陆司令给瞧上？！”
小二嘿嘿嘿地笑着，在心底补上了一句这男人啊，都是喜欢女人的，这黑豹子是一样的，就算是这秦家少爷也是一样的。
秦然从自己的口袋里头摸出了两块银元给了小二。
“小二哥，明日我们还是来的，就劳小二哥给我们留下这雅间了可好？！”
秦然微微一笑，说道。
“好，自然是好的，秦少爷一句话，自当是给少爷们给留着的。”小二乐颠颠地接过了银元，往着自己怀里头一塞，笑的无比的灿烂。
这撒钱的主，自然说什么都是好的。
小二退了出去，秦默便是有些不解地朝着秦然瞅着。
“哥，这姑娘唱的小曲也不怎么样，这里的茶点也不是好吃的，等会见了人之后，事情能不能结，赶紧回上海去吧，我可受不了这地！”
“小五，你不觉得挺有趣的么？！”
秦然喝了一口铁观音，看向那一件雅间里头的漂亮女人身上，但是他的脑海之中却是浮现起了一个穿着素色衣衫裙褂的女人。
这陆振华的两个姨太太们倒是挺有趣的。
“有趣什么？！”秦默不认同，“再怎么有趣，也都是别人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