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尔豪!
陆振华愤怒不已,既然认了出来,为什么不带回家来?还要让一个外人来告诉自己,您流落的女儿被我发现了,请把她接回来吧!这像是什么话?他这段日子因为可云的事情与李副官生疏;因为送钱的事情与依萍文佩母女不好见面,对尔豪的印象是差了一大截。如今又有个外人来告诉自己,是自己的儿子看见了妹妹而不管不问还隐瞒不报,人家看不过去才来说的,这,他越想越来气,真是逆子啊!看来上回的鞭子根本就没起作用,这个畜生还真是做得出来,对于尔豪的印象,这下是跌到了谷底了。
“伯父,我知道语萍住在哪里,您快去接她回来吧。毕竟你们这么久没见了!”何书桓也急切。
这话在这时无疑是浇油,陆振华脸色异常难看,这个何书桓平常看着也是好的,跟如萍也处得愉快。今天怎么这么不着调,这每句话都刺进了他的心里,口口声声在提醒着自己抛妻弃子的过往,他这么热情,与语萍不会是……
何书桓哪里知道陆振华的心思,他本想着讨好了陆振华,促进人家团圆自己也是做了好事,哪里知道在不知不觉中,陆振华已经对他心存疑虑了!
“这个星期六敏敏有个表演,一起去吧!”秦浚问着依萍。这丫头,最近忙的昏天黑地的,根本就很少见到,害的敏敏总是担心他们是不是吵架了?秦五爷也老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依萍嗯了一声,与秦浚假扮情人这么久了,他却总是不让自己插手其间,只是告诉她码头出了几批货物,弄得她很是失落。虽然她具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失落什么?在外人眼中,秦浚是找了她这个学问好的女子来充门面,跟着秦浚去了几次宴会,依萍一口流利的英文更是衬托得秦浚是个大老粗。但依萍也没幸免,被传成了想要攀附青帮少主的贪慕虚荣的女人,让她暗闷不已。秦浚听说后,开玩笑地说这不正好是天生一对吗?惹来了她好几个白眼。幸好这些文佩并不知道,不然就有得烦了。
圣约翰大学的礼堂里,音乐系的学生们正在台上表演。秦浚与依萍坐在台下,充当着后援团的角色。今天的秦浚打扮得与平时不同,没有再是黑西装,而是穿了一件深灰的毛衣,看起来收了戾气,竟是儒雅了不少。依萍也是一件素色的旗袍,看起来知性端庄,两人坐在一起,还真是出乎意料地般配。
敏敏在台上演奏完钢琴后,便由同学们簇拥着去了一边,顾不上他们两个了。依萍与秦浚无奈地互看了一眼,依萍眨着眼睛:“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这圣约翰大学我可是第一次来呢!”她现在可是对秦浚态度随便的很,接触之后才发现,什么黑帮少主喜欢砍人,跋扈嚣张大老粗的传言都是骗人的,这家伙精着呢!
秦浚没有反对,他也好久没逛校园了,被这么一说,兴致倒是起了。大学校园本来就风景优美,两人倒觉得是惬意了不少。两人正走着,突然听见前面有阵喧闹声,周围也有不少学生加快了步伐赶去,边走还边说着什么有人要切腹之类的话语。
作为记者,赶消息那是刻不容缓的,“走,我们也去看看。”依萍拉着秦浚,也跟着往那边赶了。
一处大约高两米的高台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刀,双眼赤红,情绪激动:“同胞们,同学们,如今东北被日本人占领,我们的同胞们饱受欺凌,日本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不能做亡国奴啊!可是现在大家看看,日本人已经在家门口欺负咱们了,可是你们看看,上海还是那样歌舞升平,很多人还不是照样在醉生梦死,同胞们,在流血。祖国,在滴血。作为青年人,我们应该为祖国尽一份力啊!”他慷慨激昂痛陈日本罪行,说道动情处,已是潸然泪下。台下好多学子被他这么以感染,都义愤填膺!
依萍心里感叹,果然是个热血青年,能鼓动人心。宣传固然能起效果,但说来说去,他都没说要怎么办?只是在那一个劲地义愤,却没有个目标。她看了一眼秦浚,他正眯着眼注视着台上的青年,不发一语,嘴角却微微一抽,好像是不太认同。的确,像他这样的实干家,是不太认同这类喊口号的行为的。
那青年见人群似有所感,将手上的刀一扬,退后一步,大声吼道:“眼睁睁地看着祖国破碎我等却无能为力,大多数国民还没有觉悟,所以今天,我郑海生,就要用我的鲜血唤醒世人,用我的血号召他们去打倒帝国主义!”他越说越激昂,随即就将刀举起,就要做切腹状。
台下的人都没想到他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胆小的马上就叫了起来,依萍在听到他的名字郑海生的时候就懵了,这不正是杜飞在圣约翰救下的那个虽爱国却走了极端的青年吗?可是今天这里没有杜飞,她慌忙扯着秦浚,喊道:“快救人!”
谁知有人更快,只见一个身影快速地冲到了台上,对着郑海生厉喝道:“快点把刀放下!”
原来会英文
秦浚看清来人,暗暗地把手垂下,放掉了手中的小石子。依萍见来人一副眼镜,中分头,长衫,就是个读书人的打扮,能在这里出现的,是这里的老师吧,希望他不要是个酸儒就好了。咦,这人身形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快点把刀放下,你倒真是个有为青年啊!有用之躯就是这样用的?”那人上前,直接就对着郑海生一阵怒喝。郑海生没想到这时上来的居然是个骂自己的,一时怔在那里,忘了动作。
“你爱国,你有觉悟,你想唤起民众的抗日热情,这些都无可厚非。可是你用错了方法。在这里大吼一通,妄图用自己的生命来唤醒民众,这是不智;枉顾父母师长多年养育之恩,固执己见,戕害自身,这是不孝;白白牺牲,还用的是倭人自尽之法,这是不忠,你好好想想,若中国的青年都学你这般动辄轻言生死,那中国还有何未来?民众还如何觉醒?河山还几时能光复?你最好给我好好想想,这样做是否值得?”
郑海生愣了,他空有一腔热血,却只是凭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冲动行事,如今被这么一吼,倒是冷静了下来,呆在那里半天没吱声。那人见他似有所悟,忙上前夺取了那把刀,学生们一涌而上,把呆愣的郑海生给扶了下去。
“他是谁?”依萍好奇地问着周围的学生,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直刺心扉,对郑海生更是当头棒喝,想来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幼稚不切实际的举动了。
正好有人认识,于是答道:“那是国文系新来的助教,叫韩升!”
依萍恍然,怪不得有此说教呢?这人口才不错,搁在现代,就是一谈判专家的料啊!不过,真的是对他熟悉啊,可搜索了一遍之后,又没发现有这人的资料。她看见韩升过来,于是走了过去想要结识。
“韩先生,刚刚您讲的实在是太好了,让人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所以冒昧前来。”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对这人印象不错。
韩升看了眼她后面站着的秦浚,笑了笑,“这位小姐夸奖了!鄙人只是看不过去,略尽绵力罢了!不知这位小姐贵姓?”
“我是申报的记者,我叫陆依萍!”依萍愉快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哦,原来是陆小姐啊!”韩升寒暄着,眼睛却是看向秦浚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见他看向秦浚,依萍只得介绍着,“这位是秦先生!”
韩升也从善如流,伸出手去,“秦先生,幸会!”眼里却在送着暗语,你不是人家的男朋友吗?怎么这位陆小姐不说?
秦浚僵硬地伸出手来,“韩先生!”知道你今天出风头了,干你的正事去,用的着偏偏要在这里寒碜我吗!
依萍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寒暄了几句,韩升便借口有事告辞先去了。
走在回礼堂的路上,依萍很是沉默,今天郑海生的一席话,让她再一次地意识到这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离大规模的战争,已经不远了。凭一己之力想要改变历史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想到随后那八年的惨烈,她的情绪瞬时就低落了下去。
“小心!”秦浚一把拽住一直往前走的依萍,若不是及时拉住她,她可就直接撞下去了。
“什么?”依萍被拉回神,这才知道自己差点就撞上了个人。仔细一看,还是个金发碧眼态度傲慢的老外。
“滚开,中国狗!”那人用英文直接朝他们吼道,只是当看见依萍时,突然猥琐地说了句:“好漂亮的中国美人,不如跟我去玩玩!”
还不待依萍反应,秦浚就一把把她拉到了身后,冷冷地说道:“你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他说的是中文。
那人不解,继续用英文说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哼,我警告你,少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女人!小心老子揍你!”秦浚继续回道,说着就将拳头摆出,那人一见秦浚那比自己还凶神恶煞的样子,啐了两句,骂骂咧咧地走了。 秦浚看着那人,全然没注意到依萍乍听见这句话时,眼里蹦出的惊讶!
“没事了,走吧!”转过头来,秦浚看着依萍,笑着:“真是的,又让我爆粗口,没办法啊!”
依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笃定说道:“你,会英文!”刚刚与那老外的对话,他虽是说的中文,但竟然听懂了那人的英文,他本来就在世人面前隐瞒了很多,会英文,不足为奇吧!
秦浚有些意外自己的小失误,当下也不否认,“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不会!”
“啊!那,那……”那她上次在教堂与玛利亚修女的对话他岂不是全都听见了?这下可是糗大了。再联系他刚刚说自己是他的女人,这下脸是彻底地红了。
“你想说什么?”秦浚微微靠近她,看见她发红的脸颊,故意坏心地问道。
“没什么!”急忙否认,不能一糗再糗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就是个自大嚣张的人嘛!”故意瞅着她,秦浚说的很刻意。
依萍看着他发笑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是自己该质问他的,怎么变成了他来糗自己?遇上他之后,好像总是被他给吃得死死的,唉,这种感觉不好,非常不好啊!
回到礼堂,两人没看到秦敏敏,却见到了如萍,还有何书桓。如萍是圣约翰的学生,在这里也是应当。只是当他俩见到依萍与秦浚时,那表情可就精彩了。如萍是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何书桓则是一脸的沉痛,好像依萍犯了多大的罪似的,满是痛心与指责。
“一群脑子有病的家伙!”依萍不想看到他们,拖着秦浚就走。谁知如萍又扑了上来,对着依萍就指控着:“依萍,你真让我失望。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爸爸知道也会痛心的,还有佩姨,你忍心她再为你操心吗?”
依萍莫名其妙,我妈早就知道了还用你来讲,我看是你该痛心才对,摊上了何书桓那个脑残级别的墙头男。她一向是秉承能躲就躲得原则,这次却不想再躲了。只见她看了眼秦浚,眼里说着瞧你娃的名声多糟糕。随即又挽着秦浚的手,开心地介绍:“这是秦浚,我的——男朋友!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很高兴没问题,不需要任何人来操心。至于我妈那儿,她不知道有多喜欢秦浚呢!你既然这么有空,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什么时候好事近啊,怎么说我也是姐姐,到时一定会来说声恭喜的。”说着更是意有所值地瞟了眼一旁的何书桓。
如萍听依萍这么说,心里有些慌乱。现阶段她跟书桓怎么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书桓和白玫瑰的事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书桓对白玫瑰念念不忘,只是她不说,书桓不说,便鸵鸟般的当没这回事。这是她的一个心结,现在就这样被依萍给当众揭了出来,她瞬间就支支吾吾了。
“依萍,你变了,你真是让我失望!”何书桓见如萍不语,忙出头。他见昔日那个美好的清秀的身影已经变得贪慕虚荣,与自己疏远,还讽刺姐妹,不禁痛心指责。
“奇怪,我跟你又不熟,几时又能让你何先生失望呢!”依萍回击着,真是鸡同鸭讲累死人不偿命。
“你,你真是变了!”
“这位就是白玫瑰的朋友何先生吧!”秦浚插了进来,“那这位陆小姐是你的女朋友了?既然如此,那我会知会白玫瑰一声,说何先生已经有了女朋友了,以后还是少来大上海了,秦某是不介意少做一些生意的。”
“你——”被戳中心事,何书桓恼羞成怒,指着秦浚,“你这个流氓头子!”
“何书桓,你嘴巴放干净些,不要随便诋毁我的男朋友。原来这就是你的风度,哼,也不外如此,还好意思说别人!”依萍怒了,她知道何书桓最在乎风范,故意往这方面出声维护。
果然,何书桓的脸涨红了,他最是讲风度的,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现在被当众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下不了台,在那里想多骂两句,却又碍于面子了。
而秦浚看到依萍如预期地出声维护,满意地笑了!
豹子见语萍
拿着何书桓给的地址,陆振华是起了个大早,瞒着王雪琴说是出去走走,拄着拐杖就来到了楚语的住处。楚语到大上海一般都是晚上,所以这大白天的,正呆在屋子里,寻思着怎样接近陆家?对于陆家,她大致是有了个计划,既能报仇,又能帮汉升,一举两得。
听到敲门声,她狐疑地开了门,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愣在当场。
“是——你!”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口中牙齿的嘶叫,那一生也无法忘记的场面再一次袭来,血淋淋的让人窒息。而这个人,他还敢来!
陆振华当然敢来,听见自己五年不见的女儿来到了上海,他自然是要来看看究竟的。听书桓说只看见了语萍一个,那其他人呢?他的那些早就人老珠黄被他遗弃在东北的老婆们呢?难道,真的都跟男人走了?想到这个可能,他就隐隐地有了怒气。自己虽然不宠爱她们了,可她们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你是……语萍?”带着犹豫,陆振华看着眼前年轻女子,拼命地将她与记忆中的女儿印象联系在一起。他的儿女众多,除去王雪琴所出的和文佩母女,其他人还真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加上这么多年没见,自然是不敢确定。
看着眼前连亲生女儿都犹疑的男人,楚语心中一阵冷笑,这个男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他可悲,还是自己可悲?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先生你找谁?这儿没有语萍这个人。”是的,陆语萍已经在五年前,跟着亲人们,葬身在了关外的莽莽雪原,在上海的,只是新生的楚语!
“不可能,书桓给我的地址没错。”陆振华倒是一副牛脾气,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何书桓,原来是你!楚语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会是陆尓豪将消息透露,没想到竟然是何书桓。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陆尓豪心中那一如既往的自私啊!
陆振华见楚语沉思,当即就登堂入室地越过她,闯了进去。大声喊着:“语萍!语萍!语……”
他突然间噤了声,只因看见那摆在正中的多个灵位牌。上面赫然写着:亡母楚氏惠清之灵位! 故兄尔浔之灵位!故姐东萍之灵位!故……
一个一个,触目惊心!
“这是……”陆振华语塞了,这是他老婆和子女们的灵位啊!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这到底出了什么事?”纵是再没感情,乍见到如此多的亲人灵位,他的声音还是颤抖了。
楚语缓缓地走进屋内,眼睛直视着陆振华,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他们又这么会……
“先生,我想你找错地方了,请回吧!”眼里泛着冷光,楚语直接赶人。
陆振华却转过头来,对着她,很是激动:“你是语萍,你就是语萍!这上面没有你的名字,语萍,我是爸爸啊!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楚语扭过头去不看他,“我叫楚语,这位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
“不,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是孩子,爸爸也是迫不得已啊。爸爸是真的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结局的,当日雪琴说让王师长保护你们,等我们安顿下来之后就去接你们的。所以我才放心……”陆振华被灵位冲击着,竟对楚语软了态度。
哼,接我们?那个女人的话也值得信?那个王师长,就是你忠心的好部下,毁了我的姐姐们!拼命压住怒气,她泪眼婆娑,“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去接我们呢?”
见楚语肯承认,陆振华大喜,可旋即又语塞了,“那,那是因为关外沦陷了,消息……不通,所以……”他答得心虚,到了上海他就像鸵鸟般的躲进了法租界,逃避世事,哪里还想得起平时就不放在心上的老婆孩子?
“原来你没有来找过我们!”楚语自嘲地笑笑,语气虽平静,听着?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