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她也熟悉,彼此都信得过。 两个小姑娘也不含糊,手脚麻利地帮楚语上妆,依萍在旁边很紧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秦浚带着人进来时,她正吆喝着舞娘让她们出去登台。
“我是正当商人,做的是正当生意,不会有什么问题,更加不会包庇乱党的!”秦浚好似很不高兴,语气不是很友善。
那人也不生气,只是让人四处搜查,并不退缩。依萍走到秦浚身边,“这位是?”
秦浚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是宪兵队的田队长!说我这儿有乱党!”这话说得更像是赌气。的确,他是不待见汉J走狗的。
依萍笑了,“田队长见笑了!”她转过身去,“姑娘们,快上台去!”
舞娘们听话地都提起舞裙,一溜烟地排队上台去了!
红牡丹刚刚唱完,一群舞娘就一哄而上,随着音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台下的宾客和着舞曲也跟着跳了起来,还有人吆喝着,吹着口哨,气氛一时很是热烈。宪兵队的人这时搜完了后台,又冲到了前台。四下看着,惊扰了不少客人。
“田队长,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市民。你的工作我们配合,但请你手下的人也放尊重些,不要惊扰了客人。毕竟,这里也有不少名人来的!”依萍不满地抗议,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威胁。
田队长当然知道依萍是谁?就冲她在政府里的,是苏锡文的老部下这点他也不敢得罪她,又看了看秦浚在旁铁青的脸色,也知道这位爷声名在外不好惹,于是讪笑着向她微微地鞠了一躬,“秦夫人,不好意思!”便向正准备冲向台上的俩个便衣示意,那俩人见队长有了指示,赶紧下来。田队长连说了几声抱歉,带着手下告辞了。
“看来秦夫人的面子还是挺大的!”秦浚见人走远,看着依萍感慨。
依萍瞅着他没好气地说着:“还是赶紧让语萍姐离开吧!”这事太冒险,舞厅又人流复杂,还是早走为妙。
楚语这时也下了舞台,她跟着依萍回到内室迅速换回了装扮。“依萍!”她拉住依萍的手,“这次真是谢谢你!你——很机警!这样的日子,很累吧?”
“语萍姐!”
楚语打断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在干什么!时间紧迫也说不了什么。总之,不要在意外界的揣测,做好自己就行了。”她最后看着依萍的眼睛,郑重说道:“保重了!妹妹!”
送走了楚语,依萍的生活依然忙碌。方瑜生了个女儿,她跟文佩忙着去照顾。文佩很喜欢小孩子,主动承担了不少照顾孩子的活。生活有了寄托,她的精神也好了起来,事过境迁,走出了曾经陆振华带来的伤害,如今的她,重心转移,忙里忙外,倒让依萍不好见了。
方瑜坐月子时,依萍在一旁陪着她解闷,两人说了不少的心里话。
“方瑜,你让杜飞还是小心些,虽是在租界,也不是很太平!”她还是再三地叮嘱。
方瑜抱着女儿,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她。“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依萍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叹了口气,方瑜说道:“其实这段日子,我知道杜飞心里有想法。虽然他没说,但我知道,现在在上海局势这么不好,他觉得躲在租界里写文章实在是没出息。可为了我们母女,他还是留了下来。”
依萍安慰着:“你想多了,你看我和秦浚,不是也呆在租界里吗?”其实杜飞离开也不错,文人被捕的,也不在少数!
“依萍!”方瑜苦涩地笑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的事我能感觉出来。虽然你跟秦浚看起来像是在亲日,其实我知道,你们不会!骨子里血不允许你们这样做。至于私底下,我相信,绝没有那么简单,对吗?”
依萍被方瑜弄呆了,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地了解自己。半响,她才拍了拍方瑜的手,彼此心照不宣!
等到方瑜月子满了,她便全力支持杜飞南下。思来想去,最后杜飞调请去重庆的申报分部,从沦陷区小心绕道前去。临行前,夫妇前来送行。挥手告别杜飞方瑜。依萍转过身来,无限感慨,“阿浚,想不到最后留在上海的,竟只有我们两个了!”
亲友们各散东西,只希望战争胜利之后,能有再见面的时候!
期盼亲朋归
“哦,乖、乖,小韬最是乖了,让外婆喂你啊!”秦家的花园里,文佩拿着小碗,好脾气地哄着面前的约三岁的小男孩。
可惜三岁不到的秦韬并不想让外婆来,嘟起一张小嘴,别过脸去,坚决表明自己不吃的立场。
“小韬,小孩子是不能挑食的!”文佩并不气馁,再接再厉。
秦韬原本不想吃,可他在看到花园处出现自己老爸的身影时,立马接过文佩的碗,自己就赶紧地吃了起来。文佩笑了起来,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女婿来了。也只有女婿那一张冷峻的脸,才能让秦韬好好地吃饭。
所以秦浚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很“激动”地在吃东西,那张小脸都已经埋到了碗里去了。那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不过为了维护形象,他可没笑出来。
这时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小韬,我回来了!”接着就见秦韬扔下碗,箭般地跑过去,抱住来人,小脸开始在那磨啊磨的,还软软地甜甜地喊了一句:“妈妈!”让一旁的秦浚脸黑不已。这个儿子从小就喜欢依萍,老是抱住依萍不放。虽然是实施的“严父慈母”政策,可这小家伙也太怕自己,几乎都不敢怎么对自己亲近,让自己好一阵懊恼。依萍常常笑他是一张冰人脸,不好相处!当初就是偶然看到他的另一面,才被他拐住不放的。
“这么说,你是后悔了?”他问得咬牙切齿。
“哪里哪里!我就喜欢你这类型的!”她答得让他很是满意。
“小韬,在家有没有认真吃饭啊?”依萍问着,自己的儿子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偏偏就是挑食。这让她不得不严重怀疑这是出自秦浚这个父亲的坏遗传。
秦韬扬起头,指了指文佩手里的碗,大大地绽开了笑容。“妈妈,我很乖的!”
依萍哪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把戏,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没有责难。文佩见依萍刚下班,他们俩口子似乎是有事要说,便自动地带着秦韬回避了。
“敏敏发电报,说是要回来!”秦浚看着妻子,“她抱怨没有能及时回来!毕竟她离开,也有四年了!”话里不无感慨。
“那你怎么回她的?”
“当然是不准!我拜托了不久前去当地的一个朋友,让他照顾敏敏!说服她好好呆在美国本土,不要乱跑!”话虽如此,但想到四年没见妹妹,他还是想念的。可太平洋战争即将爆发,她不能乱跑。
“总有机会的,她这个姑姑还没有见过小韬呢!”依萍安慰着,何止敏敏,就连秦五爷这个爷爷,也只是知道有孙子,没见过。想到公公,依萍不得不佩服他。在香港这四年,都是他在做着后方物资的调配与储运,是他们在后方最稳固的屏障。当年能白手起家干出一番事业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还有四年!”秦浚沉吟着,“美国佬可不会信我们的话,太平洋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了!这杀千刀的小鬼子,野心真不小!”他早就听依萍说过战争的进程,对于事态的发展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正是因为他们的野心太大,才注定有最后的失败!”依萍总结,“不过在这之前,阿浚,我们得又要好好筹谋了!”
秦浚叹了口气,“看来今晚的宪兵队晚宴,是得去了!”
“当然得去,忍忍吧!就当看猴子唱戏!”
“秦!欢迎你来!”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田中看到秦浚夫妇,“热情”地欢迎着。
“你出面相邀,我们岂有不来的道理?”田中与崇田是故友,所以对于秦浚,他还是放心的。这个中国人讲义气,不像黄玉贵那样对自己卑躬屈膝,但也没有与自己对着干,经过多方试探,他只是个商人,没有政治倾向,这点就更让他满意了。
“田中队长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对于日本人,依萍虽反感,却习惯了套取消息。
“当然有喜事,不久之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版图又将扩大,就连美国,也不敢小看我们了!”提到这个,田中满脸的骄傲。
秦浚与依萍互看一眼,如此看来,日本是真的准备要行动了!
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美国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而远在上海的英法等租界,对日本再没有阻遏,日军不久后渡过苏州河,占领了租界。属于上海租界的“孤岛”时代结束了!
秦浚想过送依萍她们去国统区,甚至是解放区。但考虑到如今兵荒马乱,去那边又必须绕过沦陷区,几个女人孩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加上依萍的坚决反对,只得留在上海。幸好他们都有合适的身份,在物资缺乏、通货膨胀的上海,还是能够生存下去。
“这样的日子,还真是难过!”虽然如此,但只要想到最终的胜利,心中便有了希望。
“依萍,跟着我,委屈你们了!”秦浚常常这样对她表示歉疚,他知道要不是自己的参与介入,依萍原本是打算在战前就带着文佩去西南避难的。可她现在为了自己,呆在上海,还冒险在伪机关里做事。
“说什么呢!”每当这时,依萍总是柔柔地看着他,“别说这样的话!你受的罪才是最大的,所以我必须要陪着你!”她是个知道未来走向的人,对这个时代负有责任。要不是秦浚,说不定她真的会选择在国难时逃避,然后在大后方不停地受着心上的煎熬。她知道他的真性情,青帮虽没有完全倒向日本,但也会和他们合作,是日方眼里的好市民。可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会指责,会谩骂,会不理解,他的煎熬,才是最深的!
“阿浚,最起码,我们还有希望,不是吗?”我们都知道,抗战终会胜利,现在要做的,就是为最后的胜利,做自己该做的事!
黑暗总会过去的,光明其实已经不远了!
1944年起,世界的战局有了根本的变化,盟军开始反攻,世界各国进入了反侵略的□期。1945年5月,德国向苏联投降,欧洲战场战争结束。而在亚洲,深陷战争泥沼的日本眼看其他两个盟友相继失败,也开始陷入了慌乱。而八月初苏联的对日宣战,更是让他们陷入了绝境。
“终于等到这天了,就等着小鬼子灭亡了!”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七岁的秦韬在与邻家伙伴玩耍,依萍的心里很是轻松。早在去年战局发生变化之时,她就辞去了共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文佩还直说她开窍了呢!
“是啊,战争结束,大家也该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还怪想他们的!”
秦浚接口,“快了,大家也该回来了!”杜飞方瑜去了重庆,李副官一家在昆明,敏敏远在美国,父亲固执地呆在香港,就算那里沦陷了也没回来。语萍和汉升在东北,就连东昇,也在租界沦陷前被派出去,失去了联系。
“小韬过来!”他突然间拉过儿子,看着他闪亮的眼睛,开心地笑道:“不久之后,你就可以见到很多亲人了!”
胜利庆团圆(大结局)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八年抗战终于胜利结束,大家走上街头,尽情地欢呼庆祝,以宣泄这口憋了八年之久的气。大街上彩带飘扬,红旗飞舞,人们涌上街头,肆意欢呼,一片欢腾之景。更多的人则是涌向了火车站,焦急而欢快地准备迎接久别的家人。
“不是说了九点就到吗?”火车站台上,依萍拉着秦韬,不停地看表。
“镇定,镇定!你忘了要给方瑜一个完美的形象吗?”人逢喜事精神爽,秦浚啜着笑提醒她。
“知道了,不用你提醒!”依萍白了他一眼,算起来,她有七年没见到杜飞方瑜了,当年他们一走,道路就中断了。她为此还暗自庆幸他们走得及时,因为租界沦陷之后,有关于抗日的报纸就全部被迫停刊了。得知他们俩要回上海的消息,她激动得都没睡好。
火车轰鸣而来,站台上的人群开始沸腾,一幕幕久别重逢的镜头开始不停地上演。
“依萍!”依萍转过头去,就看见方瑜拉着一个小女孩,在拼命地朝自己挥手。她惊叫一声,赶紧拉着儿子挤了过去。秦浚摇了摇头,也赶紧地跟了过去。
“方瑜!”她把秦韬扔给秦浚牵着,直接就给了方瑜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真是想死我了!死丫头,也不知道来封信,让人担心!”她嘴里虽是抱怨着,但脸上的微笑却是挡都挡不住的。
“老大,你这也太强大所难了吧!”方瑜没好气地回答,从国统区到沦陷区,要送封信,实在是个难题。
“好了好了,只要人没事回来就行了!咦,这就是圆圆吧?”依萍放过她,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当时还只有这么长,现在都这么大了,怕是有八岁了吧!”想到这,她又赶紧找到自己儿子,献宝似的推到方瑜面前,“这是我家的臭小子,叫小韬,今年七岁了!”
“依萍!”杜飞走上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聒噪了!”
“你?杜飞?”依萍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呢子大衣,戴着礼貌,成熟斯文的男人,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受气包杜飞吗?
杜飞微笑着点头,“这里太挤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这么说,杜飞你现在回来时任申报副刊的主编?好家伙,真不错!”坐在秦家洋房内,大家一时间感慨万千,虽七年没见,但也没有生分多少。方瑜领着圆圆和秦韬,正在花园里玩得很疯。秦韬对这个圆圆姐姐,倒还是很喜欢的。
杜飞笑笑,“这几年在重庆,也算是场磨砺!不过大后方再好,我还是喜欢上海!对了,你们这几年也不容易吧?我听到了一些言语,真是辛苦你们了。”
秦浚依萍互看了一眼,“你不怀疑?你应该同我们划清界限的!”
杜飞摇头,“这几年我学会了一样东西,就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还记得当年你们让我发的那篇稿子吗?就冲这点,我绝对地信任你们!”
“杜飞,谢谢你!”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他轻啜了口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知所谓的“三剑客”了。不过说起这个,依萍,我想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他的神色严肃起来。
“书桓四年前,死在了重庆!”
“这是怎么回事?”
1941年的重庆,虽在大后方,却因为是陪都,是国民政府的驻扎地,而不停地遭遇日军的空袭。6月5日那天,杜飞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想起女儿圆圆,他便不禁加快了脚步。却遇上了不想遇上之人——何书桓!
杜飞震惊地看着他,何书桓的手少了一只,脸上也是狰狞一片。
何书桓把她的手甩开,冷冷的不发一语。自从三年前从南京逃到重庆,他少了手,毁了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资本,父母也在一次空袭中丧生,他便失去了所有。在这个时候如萍居然找到了他,坚决地要负担他的生活。原来那天在南京,她也跛了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何书桓,但她还是一路跟着何书桓,靠变卖最后的一点首饰甚至是乞讨才苦撑着来到了重庆。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居然因为爱情的力量而坚持到了重庆,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她找到了何书桓,坚决跟着他。何书桓不理她,却又离不开她,因为他必须得靠她出去找些活干,才有饭吃。如萍以前再怎么说也是大学生,在重庆勉强找了个誊写的工作,俩个人勉强度日。她对外称与何书桓是夫妻,可惜何书桓都爱理不理的。俩人生活过的艰苦,如萍虽委屈,但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她还是满足了。
何书桓在外面并不想搭理如萍,他不想自己成为被人养的小白脸,径直往前走,如萍又追了上来,俩人开始纠缠。杜飞还来不及躲开,便这样见了面。
“杜飞!”如萍惊呼,她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他,她随即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脸一阵发烧。
“你们——还好吧!”毕竟是他乡遇见,杜飞还是出声了。何书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地往前走。他并不想让这个昔日比自己穷比自己差的朋友见到自己如今的样子。如萍尴尬地笑了一声,“你没介意!书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有苦衷的,他——”她还没说完,就被何书桓打断,“你还走不走?”
如萍见状,也只得跟着他走,边走还边回头,眼神里有着幽怨,有着羞愤,有着不甘!
“后来呢?”依萍问道。这是陆如萍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昔日衣食无忧的陆家小姐,为了何书桓这样的男人把自己搞到这样,实在是可悲!
“我看见他们往较场口走去!那天,日军空袭,较场口大隧道的防空洞由于时间过久,氧气缺乏,死了很多人!如萍紧拉着书桓,至死不放!”杜飞感慨,当自己看到他们的尸体时,心中剩下的,只有无比的庆幸。如果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