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容华和古越在战场上用的那支画戟……
一念闪过,目光移向古越脸上覆着的帛布,散去的疑云又起。
古越眼角将白筱的神情看在眼里,暗骂一声该死,不着痕迹的放开钳制着风荻手臂的手,笑了笑道:“我哪会什么重兵器,不过是做买卖的人,不时要搬搬抬抬,时间长了,手上自然力气大些。
在下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邪物,心里紧张。
方才在水中又一直担心,兄弟腿上裏的不够不断严实,加上泡在水中时间长了,难免浸水,情急之下便没留意到手上力道。
说来惭愧,还是功夫练的不到家,做不到收发自如。”
他一席话将满腔的怒气说成自已能力有限,把握不住力道。
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是谦虚还是有意掩盖什么,终是让人寻不出错处。
白筱视线下移,看向他的手,古越虽然是个莽将军,但皮肤却和容华一样是少见的白皙。
而他肤色黝黑,如果是易容上色,在水中泡了这一阵,怎么也该有所不同。
但这时细看,皮肤上沾了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泽,并不见有何变化。
轻抿了唇起身招呼属下重新备马装车,更换衣衫准备上路,这地方实在不宜久留。
虽然憎恨风荻,却顾不得自已换衫,站在风荻车前,背门而立,望着天上飘过的云,神情有些淡淡的,不知容华和古越该如何对付这些活尸。
抬手握了胸前坠着的明珠,只要将这个东西埋去,他们在这世上或许便少一些危险。
虽然她不喜欢珠儿,但珠儿对他倒是全心全意,如果他们能好好的过,总能寻到对付活尸的办法。
以容华的人品,莫问的伤势,她无需担心。
轻叹了口气,见车帘一抛,钟大夫从车上下来。
侧了侧身,向里面瞅了一眼,车帘关合间,见风荻睡得四平八稳,不见动静,“大夫,他怎么样?”
钟大夫这一路行来,对她渐渐多了些了解。
她虽出生皇家,却并无皇家的傲慢与轻狂,对她更是尊重。
对她了解越多,生出的好感越多。
想着过些日子便要对她下药,心有不忍,怕越与她亲近,越下不了手,气恼平时与她能避就避,尽量的与她生疏,不过多交往。
钟大夫背了药箱,微垂了头,避开她的视线,“他失血过多,体力又消耗过度,十分虚弱,伤势也有所加重,今天怕是要高烧一场。另外这两天不能再胡乱动弹,所以我给他服了可以昏睡的药物,一来可以让他减轻些高烧时的痛苦,二来也防止他再用力增加伤势。”
白筱暗叹口气,“有劳大夫多费些心思。”
“应该的,小姐不必客气。”钟大夫见她一身的水,并未换过干衣,轻咳了一声,“现在天气虽然火热,但山中风凉,姑娘还是小心受凉的好。”
是药三分毒,虽然不明白容华为何要对他自已的孩儿动手脚,但他做为大夫,实在不愿看着她有什么其他的麻烦。
白筱感激的笑了笑,转身向自已车厢走去。
古越一直在暗中看着她,见她如此,空有满腹的焦虑和担忧,以这身份却不好出言指点,望着她撩帘上了车,才轻叹了口气,去寻地方更换湿衣。
白筱上了车,青儿已换过衣衫,见她上来,撅了嘴,愤愤道:“风荻那浑蛋,当真太过份了,居然敢那样对你。”
在水中风荻那么放肆,白筱就没指望不被人看见,听青儿提起心里仍然别扭,不愿再在这事上纠缠,淡淡道:“算了,谁要我要靠他办事呢。”
翻了干衣,背转身更换。
转身间却见青儿正将一条藏青发带往身后藏,扑上去从她身后抢出那发带,却是曲峥送她那务,‘哧’的一声,“一上岸便躲在这车里,原来是在弄这个。”
青儿脸红了红,将发带从她手中抢了回来,“这个缎子湿了水,不及时处理会打褶,以后便再难平整。”
“皱了就皱了,反正你说了不要的。”白筱笑着又要去抢。
青儿藏到身后护着,急红了脸,“这东西很贵的,坏了岂不可惜。”
白筱接着戏侃,“你哥哥手上的宝物可多得打堆,何需在意这么一条发带。”
“我哥哥是得过不少东西,不珲那些东西却是全交出去的,我们穷得叮当响,要不也不至于去卖那些小玩意糊口。你以为个个人象你这公主一般,想要什么有什么。”青儿翻了她一个大白眼,“你换你的衣衫吧,小心受了凉,伤了孩子。”
她也是从小没娘的,并不懂孩子的事,但做小买卖,跑东跑西的,多少也有听过一些,倒是知道孕妇身子要娇弱许多,一来转意白筱的注意力,二来也当真关心她的身体。
提到腹中孩子,白筱脸色微变,这孩子现在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有事,那还得了,不再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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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应该是‘玉娥’吧)穿过一处迷雾花障,直到负手站在一处低矮的围栏前的容华身边,看着围栏里的那几只兔子,轻唤了声,“公子。”
容华也不回头,只是轻点了点头。
她不明白这后山已是极为隐避,他为什么还要另设雾障来秘密饲养这几只兔子,就连艾姑娘也瞒下。
然就冲着容华的那句话,只要这些兔子活得好好的,你儿子总有一天会醒来,她也是尽着心力来饲养这些兔子。
取胡萝卜绕进围栏喂食兔子。
容华静看着,唇色微勾,神色淡然,眼底深处却有一抹莫测高深的嘲讽之意。
第二卷 第091章 无情之人
容华从迷雾花障出来,微偏了头,半眯着眼仰视向天空,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眼角慢慢露出一丝不羁的讥笑。
“将仙界的法术用到凡人身上,你们就这点手段吗?”
他眼里笑意更深,温和的声音却叫人心头发冷。
一笑之后,垂眸拂去袍上沾着花瓣,“这点迷幻之术就想欺瞒世人,当真是愚蠢之极。”
出到外面,走向莫问房中。
珠儿正坐在莫问榻边愣惭出神,见他进来,忙让过一边,撇了脸不看他,直到他把过莫问的脉搏,将要离去,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容华停了下来,淡淡的向她看去,“恨我?”
珠儿咬唇避开他的视线,不答,却是默认,如何能不恨?
容华也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珠儿追上一步,“我想留在这凡间。”
容华眉头轻蹙,半侧了身,冷睨向太好了,声音冷而无情,“那脉魂魄留在你体内,虽然可以让你留在凡间,但代价是什么,我相信你不会不知。你为了自已的私欲,不惜让这凡世间千千万万无辜的人受害,你良心何在,又于心何忍?”
珠儿惊诧的看向他,接着脸一沉,“你如今不过是个凡胎俗体,能知道什么?”
容华面上仍然淡而无多表情,冷然的目光却让珠儿指尖微微的颤抖,从脚底直寒上头顶,内心说不出的畏惧。
只听他平平的道:“仙体和人一样,有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他们与你的交换条件想必是用你的非毒之魄来喂食你体内的那脉邪魄。”
珠儿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再看他,心里砰砰直跳,他不可能连这也知道。
容华瞅了她一阵,又道:“非毒之魄管着体内的邪气,一旦你的非毒之魄被他吸食干净,你体内邪恶之气滋长,你可压得下?”
珠儿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相信的将他看定,眼里透着恐惧,恍惚间意识到自已想错了什么,唇止不住的哆嗦,一步步后退,“你不是人。”
容华不答,将视线转开,他带?仙魂转世,本就算不上是人,如果非要说是人的话,也只不过是这具肉身。
珠儿直退到床榻边,后背抵了床柱才赫然惊醒,跌撞?向门外飞窜,只想快些逃离他的掌控。
身后传来容华冰冷的,“你出不去。”
珠儿即时刹住脚,慢慢回转身,神情颓废,眼里慢慢渗了泪,轻摇着头,“都说龙君太子是天下最无情的,我一直不肯信……不想,你果然是无情的,难道你对她也是如此?”
容华不答她的话,望向窗外飘飞的树叶,倒希望自已当真无情,“如果不是看你还有些良知,暗中偷用吞贼之魄来喂食他,我岂会饶你。”
珠儿垂下眼,这些年来的委屈一起涌了上来,强忍着的泪滚落下来,手指绞着衣角,看向榻上沉睡着的莫问,想着就要这么离去,或许便是永别,心如刀绞。
容华轻叹了口气,声调柔和下来,“你太天真了,真以为你用吞贼与非毒互混喂食它,他们不知道吗?”
他自剥了她身上的那脉魂魄,还是第一次这么和声与她说话。
她听在耳里却如遭雷击,“魂魄在我体内,我取用哪脉,他们如何知道?再说如果知道,这么些年了,怎么可能不理不问?”容华崩紧的脸色缓和下来,轻摇了摇头,“他们既然有这本事与你交易,将那魂魄储在你体内,自然有本事探知你的一切。
这些年不理不问,那是因为吞贼掌管着你的身体健康,等你的吞贼之魄被他吞尽,你没了强壮的身体,拿什么与他们对执?
要取你魂魄,还不是举手之劳。
再说你当真不明?他们所要并不止是你那一脉非毒。
只不过当初直接说要取你性命,你定然不允,才走这以退为进的棋。
取一脉魂魄不过是个诱饵。
如果你肯乖乖直接用非毒喂食它,失了本性,反可被他们所用。
等你无用处之时,也就是命绝之时。
你偷换吞贼,虽然让他们失算,却也暗中也是窃喜,毕竟失了吞贼才是最好对付的,无需担心以后收拾你的时候,要费一番手脚。”
珠儿一愣,其中道理,她哪能不懂,她这么做,也是自欺欺人,想以这个办法拖过这一世,然这两年来,身体越来越差,体内邪毒已渐渐不受控制,才会走险前来寻容华,想早些结束这一切,不料这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愣忡中又听他道:“不过是一世,他终归是要回去的,你何必执着。”
珠儿咬着的唇微微一哆嗦,扶了门往外走,他岂能知道她想要什么。
容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道:“碧珠,谢谢你。”
珠儿即时僵在了门口,沉默了一阵,才回转身,摸了摸自已的脸,幽幽叹了口气,“你从来不曾正眼看过我,我以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不料你竟然能认得出我,还知道我叫碧珠。”
容华平眼向她看去,“那些年,我与风荻相斗,你为我们斟了那么多年的茶,我哪能不知。”他虽然不看她,又岂能感不到她热切追逐的目光。
珠儿低了头垂泪,两万多年前,她寄住在表舅家中,日日与风荻相对,他长得好,又聪明,还有万人难求的天眼之术。
心目中认定天地间最了不起的就是大表哥。
后来大表哥总被表舅带出去与人相斗,每次回来都一身的伤,很惨。
那时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大表哥更厉害的人,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在大表哥又一次要去与那人比试时,已无需表舅同往,她便求着大表哥带了她去。
去了才知道苍穹间还有和大表哥同样人,再看他们比试,慢慢的对他从好奇变成了崇拜。
在那以后,她便总算着大表哥要支寻他比试的日子。
算着差不多是时候了,就提前去候着,给他们斟茶倒水,看他们比试。
渐渐的她已分不清自已到底是喜欢大表哥多些,还是喜欢他多些。
后来白真和白筱出世,才不到二百岁,大表哥见了,便喜欢和跟什么一样,整天往青丘跑,守着那两个宝贝蛋。
又过了二百年,竟听大表哥说,等白筱长大了,要娶她做妻子。
那时她也难过过,但想着还有龙君太子,于是她便把心思放到了他身上,渴望能嫁给他做妻子。
以他的地位,人才,本事,嫁了他,也算不输给白筱那小丫头。
然而一千年,一千年的过去了,他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看过她一眼。
直到他闯下大祸,而大表哥又为他闹上天庭。
听上头的人说,他们或许再出回不来了,她完全慌了神。
终日想的便是怎么有再见见他们。
正巧这时有人寻着她,说用她的一魄换与他们相处的一世。
虽然一魄是何等珍贵,但她当时只是想着能与他们相处一世,或许还能想出办法救他们一救,哪会在惜自已的那一魄。
到了凡间忍着一次次用魂魄喂食那个邪魂的噬骨袒裼裸裎之痛,只求能如愿的见到他们二人,与他二人联手摆脱这个困境。
对方吸食了她的魂魄,没有食言。
她果真见了他,惊喜还没退去,便发现他心里竟储着白筱,刹时间不知是何种滋味。
最多的却是悲痛交加,因为一个白筱她爱着的两个男人,生生撕碎了她做了两万年的梦。
她恼白筱,不是白筱的出现,大表哥岂能一门心思放在白筱身上,从此对她只得兄妹之情…...
更恨白筱,如果不是她,容华岂会对她全无情义。
舍了一魄,忍受那非人的痛苦,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如何能甘心。
随?非毒之魄一点点减少,她越来越压不下心里存着的不甘,生出歹毒,险恶的念头,怪不得将逆她之人揉碎在掌中。
全然忘了与白筱还有姐妹之情,只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掷到他二人脚下,狠狠的践踏。
好在她理智尚存,意识到失去非毒之魄,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邪恶,将变成一个邪魔恶鬼,再不分是非黑白。
情急之下才生出用吞贼之魄偷换非毒之魄的想法,偷试过一次,对方并无所觉,但终究心虚,便用吞贼和非毒交替喂食。
但不管如何偷换,吞贼和非毒之魄总是在慢慢减少。
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之际,邪念也越来越难以抑制。
她知道自已时间不多,只想在自已尚能勉强控制之前断了他二人对白筱的心思,同她一同重回天庭,求龙君和舅父出面解决一切。
哪知这一切却被容华所探知,不但不领他的情,还以她体内的邪魂换了大表哥的性命。
没了那脉邪魄掩拭,她将很快被天庭发现,私下凡间是大罪。
这些日子她战战兢兢,他却全然不理不问。
她明知他是无情的人,仍禁不住的恨他无情。
第二卷 第092章 无法隐瞒
就在珠儿绝望之际,容华突然道:“你想留下,不是不可以。”
珠儿死灰的眼神瞬间放了光,静等他说下去,他却收了声。
时间象是静止了一样,他虽然看似文弱,却让她无法怀疑他的本事。
她终于忍不下这份对恃,低声哀求,“让我留下。”
容华不看她,“我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
珠儿定了定神,现在的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全无心机,与大表哥定期相斗,只是为了提高自已而切磋的龙君太子。
每走一步,都决定着他今后的命运,又怎么会随便做决定。
她私下凡尘,本是大罪,他包庇下她,便是欺天,罪上加罪,所以他不可能无偿的帮她。
“我知道,你要什么?”
“我要知道与你交易的人是谁?”容华看向榻上的莫问,当初为了白筱而救他,不料竟生出这许多事,于他来是是利。
珠儿脸色一变,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他是谁。”
容华轻瞥了她一眼,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珠儿看着他迈出门槛,心头一激,追了上去,拽了他的衣袖,“我说的是真话,而且……而且他就在这凡间,我们的一举一动,他全知道,你斗不过他的。”
容华撇脸过来,斜看着她,“北皇?”
珠儿轻摇了摇头,“北皇也只是听令行事,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让我留下。”
容华默了下去,难道当真料错了。
时间一点点流失,珠儿的心一点点下沉,方才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灭去。
过了良久,见他只是低头沉思,全无再搭理她的意思。
心终于冷去,紧攥着他衣袖的手慢慢垂落。
容华这时才抬头走来,“你只要不走出这后山,不过我设下的迷瘴,上头发现不了你。”
珠儿愣了,就这么简单?
紧紧的盯着容华。
虽然他神色漫漫,却坦坦然,叫她对他的话无法质疑。
他也由着她看着,乌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却又象散着碎星,烁烁生光,即不回避,也无不耐,“如果你不信,大可出去试试,不过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珠儿苍白的脸慢慢涨红,原来她在这里根本是安全的,他却不告诉她,由着她担心害怕不说,还拿这个来与她谈交易,他简直……
咬牙道:“你真是浑蛋。”
“承蒙夸奖。”容华笑了笑,飘然离去。
珠儿望着他渐渐远去,所有上当受骗的气恼瞬间消逝,原来他笑是这个样子……
当真美若晨阳,亮如星辰。
容华出了后山花瘴复看向天空,瞳孔深处浮现一抹绝然的讥诮,将整个漆黑的眸子映得森冷阴霾。
缓缓的,唇角轻勾,无声的笑了。
“我不但有妻子,还有孩子。没能让我绝亲缘,寡情义,一生孤独,你一定很失望吧?”
一只飞鸟从他头顶,在他脸上投下一抹阴影。
他脸微侧看向那只鸟。
飞鸟竟象是被他眼神吓到,突然翅膀一抽搐,扑腾两下竟从空中跌下来。
他抬了手臂接住。
飞鸟在他手臂上挣扎着站起,重新展翅逃命似的飞开。
他望着那只渐远的飞鸟,眼里讥诮之意更深。
“如果人家真心要抓你,你这么胆小,跌下来了,如何还逃得了?要想活得长些,就算脚下踏着烈焰真火也不能惊慌。”
他语气淡淡的,说是对鸟儿而言,更象是在说他自已。
等鸟儿飞远,又重看向天空。
他相信上天不会对他这么厚爱,送了个白筱下来,还会让他有了孩子,这一切定是错漏,既然错漏,他们定然会将错就错,让他得而复失,一次一次的打击,将他的锐气挫去,最终向他们臣服?br />免费电子书下载Www.ShuBao2.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