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应对。
不料风荻转头向青儿瞥了一眼,并不着恼,出人意料的苦笑了笑,退了开去,仍坐回对面,靠了车壁而坐。
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筱。
这样一来,白筱反而不知他这是做何想法,只觉得后脑发麻。
青儿见气氛不对,也闭了口不再说话。
一时间车内竟静得可怕,只听见车外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
过了许久,风荻突然向青儿道:“我想与她谈一谈,青儿姑娘可否回避一下?”
青儿抬眼看他,竟是从不曾见过的正经,眼里有一抹想掩,又掩不去的痛楚。
微微一愣,犹豫中,又听他道:“我只要一炷香时间。”
青儿心里竟软了下去,转身撩了车帘。
白筱压了她的手,不容她离开。
青儿抽了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跃下马车。
不管她再恨他,但路途遥远,这几个月,他们总得处在一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车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白筱心里乱麻麻的一片,将脸别开,看向窗外。
他看了她一阵,见她噤口不语,开口道:“所幸你是女子,如果是男儿,那日怕是已被处决。如果我们换一换,你对我同样不会留情。”
白筱默了下去,两国相争,这本来就是你死我亡的游戏。
冷笑了笑,“所以以后如果两国再次相争,万一你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定然不会手软。”
他突然冷不防,伸臂过来,将她一揽,连着手臂和腰身一并箍紧,死死圈了怀里。
白筱用力一挣居然没能挣开,又气又急,就知道不能信他。
他埋低头,在她项间轻轻的厮摩了一下,“我们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
白筱微僵,第一次见他,他便半夜偷偷摸进她的寝宫,说她象他要寻找的人。
明明恨得他入骨,可是对他却下不了杀手,她也不明白这其中道理,难道他们之前当真有什么她所不记得的事?
眉敛了敛,侧脸向他看去。
他这张脸雌雄难辩,格外的妖媚,眉目如画,象是一根根梳理的整整齐齐,眼眸细长,眼角上飞,眼线优长带勾,却叫人生不出反感,反觉得极致的媚惑,鼻梁挺直,唇薄而红润,十分性感。
从头顶散落的发丝不时轻搔着他润湿的唇,极是诱人。
白筱定定的将他看着,心间竟浮上一些莫名的感触。
并非因为他这倾国倾城的长相,而是隐隐觉得这张脸,确实象是应该极为熟悉的,然记忆深处,却寻不到一星半点他的影子。
微垂了头,陷入沉思。
他锁着她的眼,心脏一下一下重重的撞击着胸腔,脑子慢慢迷糊,一低头向她唇上吻下。
白筱直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随着唇上的压覆感传来,才陡然惊醒。
双手撑了他的肩膀,狠的一推,退了开去,扯了衣袖,用力拭了拭唇,怒视着他,“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他本来有满腹的话想问,却随着方才那一吻乱了开去,竟不知要从何说起,眸色闪亮,滚动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却是不答。
白筱越加心寒,还天真的以为或许与他当真能好好谈谈,保得这一路的清静,结果却又是这般环境,冷笑道:“你这人当真是信不得的。”
风荻“哎”的一声叹,“要想凭着我一言半语去你的心病,根本不可能,你我来日方长。”
他不信世间会有化不开的恨,只要将她留在身边,总会有所改变。
那一吻更让他相信,他这一世非她不可,无论如何,无论什么代价。
第082章 叫人头痛的男人
白筱坐在风荻对面,瞅着他那模样,一脸的嘻哈,满不在乎,眼里却是另一番道理。
脑子转了半天为人要心胸宽广,大事为重之类的,可是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来,看着他,这气就不知打哪儿出,还宽广个鬼心胸。
一时心里乱纷纷的。
他说的没错,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哪能一言片语的就能化去。
再说狗也改不了吃屎,他就这么个没皮没脸的人,与他谈什么条件,简直是和尚梳头,多余。
倒不如过两天,确实安全了,直接棒槌政策,不容他靠近来得实在。
自己不过是个女子,又不是什么君子,只要保得那人的平安和腹中孩子,其他便不想再理会。
反正等他放了明珠,便与他分道扬镳,如果他实在纠缠不清,就怪不得她心恨手辣,西越的兴衰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主意一定,把那些什么大义为重打了个包直接抛进了粪桶。
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些。
眼瞅车外,也不知青儿晃去了哪里。
回过头,对面的人,已经敞着红袍,歪了下去,斜斜的靠了软枕。
阳光从一开一合的窗帘泄入,与他的红袍一映,给他麦色的面颊上镀了一层明红,妖艳魅惑。
他珀色的眸子半闭,当真比在他自己车内还要悠闲自在。
口里说的又尽是些三四不着两的话,刚刚好点的心情,又跌滚着去远,窝心堵肺的板了脸道:“也不瞒你说,昨夜我确实发现了一些险情,不过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不想惊动大伙,引起混乱,才暂时瞒着。”
皱眉嫌恶的瞅了他一眼。
至于他,就算故意把他说得一钱不值,他也明白自己的重要性,索性也照直说,“但万一真有事,你死了,这一趟也白跑了,所以我才把你移到这儿。不过你最好老实些,真惹急了我,我也顾不上你是死是活。”
他听了,展眉一乐,厚颜寡脸的抬了没伤的那条腿来压了她的腿,上下轻轻磨蹭,“你放心,我绝对为你保着那条底线。”
白筱听了这话,差点吐血,一脚将他的脚踹开,一边来招惹她,一边说保得她的底线?“你再不老实,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蓦然车往前一个急耸,风荻正悬着一条腿,身子没能得力,直接朝车门滚了过去,忙手撑了门框,方稳住身形,没直接跌滚下车。
那条伤腿被压得一阵剧痛,闷哼一声,“不用你动手,就有人要了我这小命。”
白筱惊了惊,万一他这腿废了,当真是大事件。
将他翻了过来,就要去察看他的伤势。
手刚碰了他的衣袍,想起上次他就裹了件外袍过来,里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手便停下了,有些发窘。
风荻偷眼看着,当然明白她顾虑什么,心里直乐,嘴上却重重的闷哼了一声,象是痛得抵不得。
白筱心里一颤,这家伙虽然入不得她的眼,看了就恨不得几脚将他踩到泥里,但事情没办完之前,还得护着他。
瘪了嘴,忍着满肚子火气,飞快的掀了他身上衣袍。
定神看去,长舒了口气,幸好今天这变态穿了裤子的。
雪白的锦裤上果然渗了一片鲜红。
不敢耽搁,拽了他的裤脚就要撕。
风荻倚了上前,伸手撩了她耳边一束秀发,放到鼻翼下一闻,幽香扑鼻,醉人得很,半眯了眼,长透了口气,温温吞吞的道:“何必用撕的,直接脱了不就好。”
白筱挑眉咬牙,将将才跟他放下狠话,风一吹,便散得渣都没有,不知他真是不长记性,还是压根没往里听。
手上使着狠,不理不顾的朝他伤处按下。
风荻身体顿时僵住,将牙咬紧,垂在身侧的手指深深抠入身下垫褥,一张脸惨白无色,冷汗涔涔。
白筱冷笑,原来当真痛得狠了,是不出声的,方才那些哼哼可想而知是怎么来的,尽是装出来的。
风荻痛得脑门发晕,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一时间仍是喘息不定,不看自己伤处,转过脸,朝着她便是媚然一笑,“舒服得紧,再来一下?”
就那一下,他的伤口已是尽裂,血流如注,雪白的裤管已然透湿,鲜红一片,紧贴着他修长的大腿,诡异凌厉。
他虽然笑如春光,媚意不减,神情却明显委顿平去。
白筱见他吃痛,心里一阵痛快,但再来一下却是不敢的,冷哼了一声,撕了他的裤腿,再看他那处伤口,暗暗dao抽了口冷气,方才他虽然装模做样,但这伤却是实实在在的裂得不象样子。
她车中有容华备着的上好金创药,无需去请大夫过来,抖了些药沫在他伤口上。
容华的药物相当灵验,见血便收,没一会儿功夫,如注的血便慢慢止住。
她松了口气,取了干净软巾蘸了水,为他抹去腿上血迹,掩了袍子。
他失血过多,身上见冷,嘻笑一阵,已没了精神,阖了眼,昏昏欲睡。
白筱扶他躺下,手指触及他的肌肤,冰冷一片,拉过薄被为他盖上,转身撩开车帘。
他迷糊中抓紧她的手,半睁了眼,“你要去哪里?”
身上发软,手上却使足了劲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象是怕一放手,她便不再回来。
白筱回头,看着他失色的脸颊,暗叹了口气,方才图着一时痛快解气,到头来终是给自己添麻烦,轻咬了唇。
他此时不能作怪,神智又有些恍惚,竟显出了些无助。
白筱铁理的心不禁软了下来,声调也放得柔和些,“弄得一车的血腥,怪难闻的,我去给你拿身干净衣裳换换。”
他半迷半醒中听说她不是要离开,才懵懂的放了手。
此时马车已经停下,白筱在给他裹伤时便已然发觉,知道定然有事,否则不会无故停下来,只是他的伤势紧急,容不得耽搁,才暂时抛开没加理会。
这时下了车,急急到风荻车上翻了身衣裳,叫人给他送过去,自己却朝着前方而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走几步,便见青儿行色匆匆的奔过来,“丫头,出事了。”
第二卷 第083章 人精
白筱眼皮一跳,果然被六子说中了,并不慌张,一边接着往前走,一边问道:“什么事?”
青儿左右张了张,没有人注意到她,才附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十哥派到前面的探子回来,说发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叫我……”
她话没说完,白筱已经往前急窜,丢回话来,“风荻伤口裂开,刚刚处理过,但失血过,你回去照看一下。”
“喂,丫头。”青儿在十哥那儿便没能得到答案,到底出了什么事,越是不知,越想知道。
得了个传信的差,就指着过来寻着白筱问个明白,哪知话才出口便被她指划着去照看那只猪,好不纳闷。
看着她跑远,风荻又不能不管,气闷的一撇脸,回身向马车而去。
古越浓眉深敛,薄唇紧紧抿着,听见身后动静,转身过来,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白筱。
眉头锁得更紧,隐在黑色帛布后的眼睛,扫向她的小腹,怀着孩子还这么跑跑跳跳的,实在叫人揪心。
白筱顾不得喘口气,仰了头向高坐在马上的他望去,“十哥,前面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属下得了他的指令,只要远远看见不妥,立马回来禀报,绝不容许深探,图的就是一个不打草惊蛇。
所以前面到底什么情况,他现在也并不明了,垂眸看着她焦虑而又镇定的眼眸,心下暗赞,这丫头经过上次,又长出息了些。
“前方发现了赶尸人,不过距这里还远,我正要到前面去查探,唤你只是想吱唔你一声,做好万一的准备。”
白筱心里七上八下,果然这附近有活尸存放点。
这一路过来,但不见另有道路,以此看来,这条路,便是活尸必经之路,早晚要与他们撞个面对面。
如果只得那一队活尸并不可怕,自己这方这么多人,大可将他们除去,只是护尸人的身手均十分了得,而且兵器上都是畏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对付他们实在要小心又小心,否则便难免伤亡。
另外更让人担心的是,这条路上活尸出现如此频繁,如果这队活尸出了问题,势必打草惊蛇,不过不管什么情况,都得去看过方知。
看他左右,不见带有随从,心里紧巴巴的,“你一个人去?”
他轻点了点头,“人多反而容易误事。”
白筱看向他眼前的那方帛布,他眼不能视物,这么独身前往,实在不敢想象,“我与你同去。”
他轻摇了摇头,“前方也没有岔路,它们定会从这里经过,你设法寻地方,能隐便隐藏起来。”
白筱环视左右,好不为难,这地方两边是山,一眼望穿,哪有地方可隐,“可是这地方……”
抬头间,见他面朝着一侧依山的一片河泊。
河边芦草丛生,密密麻麻,难见河畔。
灵光一闪,有办法了,“你等我一等。”
她回身急奔。
他眉心越加拧成一团,忍不住道:“小心跌着。”
白筱急起来也没想怀着孩子的事,听了他这话,才猛然醒起,慢了下来,回头朝他看去。
他视线与她一触,下意识的避开,“有时间,不必这么急。”
白筱轻咬着唇,点了点头,朝青儿走去,脚下虽然快了些,却稳稳当当,并不象方才那样跌跌撞撞。
他暗松了口气,看着她向青儿和属下吩咐了几句,那些人取了刀剑
朝较远的河边而去,砍割芦草。
微埋了头,嘴角拉上一抹欣慰笑容,她当真是冰雪聪明,一点便透。
他听了属下禀报便已想到此法,只是他现在扮着一个瞎子,又不能在她面前过于表露对活尸的了解,否则定会引起她的怀疑,猜出身份。
所以才叫青儿唤她过来,以此方法不露痕迹的点她一点,她果然不负他所望。
抬手摸了摸脸上粘着的络腮胡,带了马慢慢转身,放缰向前奔去。
白筱听到马蹄声,脸色微变,转身见十哥已然离开,忙唤人牵子马来。
车厢里蓦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抓住,风荻探头出来,唇白如纸,“你要去哪里?”
白筱急着去追十哥,无心思与他多做解释,强行扳开他的手指,抽身便走。
当初她落在他手中,被他丢给手下将士也不曾流露过现在这样的焦虑神色,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紧,强打精神,抽了头上发带,将伤腿膝上牢牢束紧,减缓血液流通,一咬牙翻身坐起,也招来匹马,跃上马背,一夹马腹,追着白筱而去。
青儿正指划着人采割芦草,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只见一抹红影奔远,想要追赶已是来不及,急得脸上变了颜色,又无可奈何。
拧眉跺了跺脚,低声嘀咕,“这个混蛋就是让人不得安身。”
见有人抱了芦草回来,只得又去张罗堆放之处。
古越奔出一阵,转过一处山坳,见路边又有那种整齐的脚印,下了马,将马留在附近,飞身上村。
正要离开,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蹙了蹙眉,“这丫头。”
等了一阵,果然见白筱骑了马转了出来。
白筱见十哥的马在路边吃草,上面却失了人影,微微一愣,视线回落,也看见绕着山边的那排脚印,秀眉锁紧,望向前方,丢了缰绳,正要弃马向前跃去。
一侧树梢上突然有一个高大身影如鬼魅般向她扑来,吃了一惊,正要闪身避闪,已看清来人,松了口气,腰上一紧,已被他揽了腰身,身子凭空一旋,又稳稳回到树梢。
白筱心里砰然乱跳,她一直知道容华和古越有一身好功夫,但只见过容华在战场上的勇猛,离了战场,他功夫如何就不得而知。
而古越最深体会便是那次她坠崖,他扑身相救,就凭着他那身手,已是她从来不曾见过。
而十哥这身手,较上次古越扑下悬崖救她时更敏捷不知多少倍,这个十哥这身功夫到底有多高,实在叫她惊诧万分。
第二卷 第084章 惊悚
古越见她定定的望着自己,眉头一皱,不悦的道:“为何不肯老实呆在那里?”换成以前,她跟着他,他是千愿万意,可是她现在怀有身孕,他且能让她涉险。
他不等她,她便知道他不愿自己一路,这么硬跟了来,他不高兴也是难免,干笑了笑,“十哥好本事,比我以前一直认为功夫最高的人,还高了不知多少,不过多双眼睛总是方便些。”
那时所见古越功夫是失子功力,不知恢复以后能不能有十哥这么好。
牙关一合,把舌头咬了,捂了嘴,小脸苦出了汁,就知道说错了话,人家瞎的,偏要提什么眼睛。
古越看着她这么不顾惜自己,怒意上涌,偏偏这身份又容不得他对她过于追究,生生忍着,发作不得。
暗骂容华给他安排的狗屁身份,但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接近于她。
再看她笑得一脸娇憨,大眼心虚的滴溜乱转,实在惹人怜惜,暗叹了口气,满腹的气恼泄得没了。
但这般任她胡为下去,也是不妥,眉头凝着,一时默然无语。
白筱见他崩着脸,只道是自己方才的话刺到了他,急得涨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就是想……想十哥身边多一个人,多个照顾。”
古越冷哼了一声,脸拉得更长,多个照顾……她把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了,比什么都强。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她都已经跟出来了,总不能这时再叫她一个人回去,“算了,走吧。”
他虽然眼睛被蒙着,但白筱愣是不敢正眼去看他,这一声算了,叫她大松了口气,虽然他口气仍不太好,但总算是答应了。
嘿嘿一笑,耳鬓边感觉他转脸过来,忙以掌压了嘴,将刚刚溜出口的笑声堵了,轻咳了一声,“我也会轻功的,可以跟着十哥。”
她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给人添负担的,他这么带着她,飞上飞下,总是费气力,让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古越刚泄了肚子里的火气,听了这话,险些没气死过去,这丫头还当真不知死活,真想揪着她狠狠的摇上两摇,好好问问她,到底做不做得来人家的娘。
闭了闭眼,强忍了气,将眼睁开,“姑娘冰雪聪明,又心地善良,想必你爹娘自小便很宠爱你吧?”
白筱愣了愣,他怎么不搭三四的突然闲扯这些?“我没见过我爹,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得了怪病,每天陪着我的就是一些丫头和太傅。”
她现在这宿体的爹是南帝,自她到了这世上,便没见过。
而贺兰又一味装病,北皇隔三岔五的来看看她,所以平日只有几个丫头和曲峥陪着她。
古越本想拿“爹娘”二字来提醒她已身为人母,倒没往别处想,听她这话,心头如针扎一般痛。
是啊,怎么就没想起,她也和自己一般,是没有爹娘疼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