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童筱意只觉得口渴,捧起面前的花茶吹着热气喝起来。与此同时,目光从茶杯上望过去,猜测魈王找她来做什么?
看出她的心思,莫魈笑道:“别乱想,只是请你一起吃顿晚饭而已。”
“哦。”她没多问,完全是因为目前的处境,她已经分不清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了。未免出事,还是安分点好。
果然,就如他所言,请她只是为了吃顿晚饭。
明明距离晚饭还有很长的时间,却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亭子里喝喝茶,看看花,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她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坐着,后来坐不住,就开始吃桌上摆的果盘。这段时间里,对面拿上眼睛时不时的望着她,让她一度产生幻觉:难不成他找她来,只是为了看?
终于,夜幕降临,华灯亮起。
晚饭就摆在亭子里,侍女们捧着一样一样精致美食,逐一摆在桌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足有上百样。
童筱意瞠目结舌的望着这奢华的排场,差点儿以为自己是慈禧。
莫魈执起酒壶,为她斟满了一杯酒,淡笑道:“今晚这些菜都是为你做的,喜欢哪个就吃哪个。这是我命人准备的陈酿好酒,你一定喜欢,但酒喝多了伤身,你陪我喝几杯就好。”
“为我做的?”她不明白,只觉得脑子里就跟浆糊了似的,越来越犯傻。
“尝尝这个。”莫魈只是为她夹菜,并不回答她的疑问,看着她吃了,这才举起酒杯:“来,跟我喝一杯。”
“哦。”她端起酒杯,看着他,抬手饮尽。
“再尝尝这个。”他继续喂她夹菜,看着她吃,自己则独酌,等着她吃了一会儿,便为她斟上一杯。
童筱意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享受他的热情招待,偶尔陪他喝上一杯。周围很安静,花园中夜虫的鸣叫显得很清晰,花香清幽,亭中灯火明亮,偌大的奢华席面,只有两人享用。
这顿晚饭吃的不快,晚饭结束后,莫魈起身离开了亭子。
这时便听侍女说道:“舞儿小姐请。”
就这样,童筱意又回到了落云院。
刚一进院门,等在外面的人便是乐梵:“童童?”
“魈王请我吃饭而已。”她望了一眼,凌慕寒所在的房间门开着。
“你喝酒了?”乐梵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但见她神色正常,应该喝的少,便也没再多说。只是提醒道:“晚上睡觉经心点,毕竟还有个男人在。”
“嗯,我知道的。回房去吧!”童筱意推着他,自己也进了门。
凌慕寒听见她进来,也闻到了酒味,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责斥道:“谁准你喝酒的?一个姑娘家,浑身带着酒气,像什么样子!”
童筱意连忙嬉笑道:“将军大人不要生气嘛,不是我要喝的,魈王请吃饭,人家要我喝两杯,我也不好推辞啊。不过你放心,只是喝了几杯而已,不多。”
“他只是找你吃饭?说了什么?”凌慕寒对此想不明白。
“没有。”往桌边一坐,她叹气道:“将军大人,你不知道啊,魈王准备了一桌一百多道菜的席面,简直让我眼花缭乱,只恨长了一个胃。这种享受,恐怕一生就这一次了。”
凌慕寒越发疑惑:魈王对她为什么如此奇怪?
搁下疑问,他不耐的催促道:“还不快去洗洗!”
天色渐渐晚了,乐梵睡了,凌慕寒也睡下了,只有童筱意在地铺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都是因为下午的时候睡的太久,晚饭喝了几杯酒,弄的兴奋了,这会儿反倒没了睡意。
最后,她干脆穿了衣服出门,坐在门口纳凉。
大约快到子时了吧,夜色好静,整个魈王府也很安静。
靠在门边,闭着眼,不知不觉快要睡着时,突然一声敲锣,紧接着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西园着火了!”
刚刚培养的一点儿瞌睡全被惊走了。
童筱意刚站起来就听见房内有动静,推门一看,是凌慕寒也被惊醒,穿了衣服正往外走。这时隔壁的房门也开了,乐梵同样带着迷蒙睡意出来。
“是着火了。”她说着,循声往出事的地方望,只看到那边一片火光冲天。似乎火势不小。
三个人站了一会儿,凌慕寒突然警觉的望向东边,随之便有数个黑影穿过夜色唰唰唰的落下来。
“将军!”对方一开口,竟是花隶舒。
“带旋皇子走!”凌慕寒马上就反应过来,时间紧迫,容不得多说。可就在这时,却听见身边的人跑到房里去了,他冷声大喝:“童筱意!你在干什么?不想走了吗?”
“来了来了!”童筱意慌慌忙忙的将那只放在床头的蝶翅金钗拿了,刚跑出门就被他抓住,随手一推,被一个黑衣人接住,然后便是耳边风声,人已经离地跃起。
她怕被摔下去,紧紧抓住了黑衣人的胳膊,与此同时听见耳畔有铿锵清脆的击剑声。她提心吊胆,感觉那剑声近在咫尺,仿佛随时都会砍到她身上。
魈王府是什么地方?他们能进入落云院,看似声东击西的成功,但恐怕是被故意放进来的。这会儿魈王府的侍卫们从外围包抄,瓮中捉鳖,他们还往哪儿跑?所以说,完蛋了,这回非得全军覆灭不可!
可是,意外发生了,她竟被顺利的救出了魈王府,并乘上快马,疾奔出城。凭马蹄声可以判断,上天眷顾的不止她一人,还包括凌慕寒与乐梵。
此番营救行动,虽有惨烈损失,然而重要的人一个没少,可以说是意外的空前胜利!
或许谁都会觉得奇怪,然而在逃亡的千钧一发之际,谁都没心思多想。
正文 132 他是故意
朱雀楼上,莫魈一身玄衣立在眺望亭,望着西园逐渐被救下去的火光,目光又转向落云院。热闹的打斗逐渐追着那些顺利逃走的人而远去,魈王府渐渐又安静下来。
侍女禀道:“主子,月小姐出发了。”
莫魈摆摆手。*
在他身后的暗影里,只见白色衣袂微微飘起,响起阎烙似笑非笑的声音:“我这会儿已经开始想她了。”
莫魈声调清冷:“我说过,她是我女儿,不是虞汐!”
嘴角逸出一抹冷笑,阎烙问道:“若修也该回来了吧?”
莫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倒也不瞒他,说:“人没回来,传了消息回来。关于筱意如何到的将军府,想必你都知道了。关于她的身世,凌慕寒乃至欧阳策都暗中查过,却因那人贩子刘四的死而终止。但她的确是从玉镜国被拐走的,那年七岁,按说应该是记事了,或许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我命若修追查刘四的底细,只要查到刘四是哪里人,查到他十年前到过哪里,必定能知道他从哪儿带走了筱意。”
“查个死去的人,不容易啊。不过,对于若修来说,应该不难。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吧。”阎烙噙笑离去。
夜色深浓。
一行人快马兼程,专门有人断后,确保旋皇子等人安全脱险。花隶舒领路,丝毫不敢停留,直至天色微曙时,顺利度过煞江。*
江边,蔡桓早得了烟花信号,看到船靠岸,忙迎至船头:“大将军!”
“这是旋皇子。”凌慕寒一面介绍,一面伸手将童筱意抓住,带着她下了船。
“末将蔡桓,见过旋皇子。”蔡桓这才看见人群之后有个身穿湛蓝锦袍的人,深感意外,原本能顺利救出凌慕寒就是意外了。见过礼,蔡桓禀道:“大将军,十四王爷过来了。”
十四王爷?
童筱意望向走来的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微微的晨光照在他脸上,面相温润如玉。一身尊贵华美的大团花锦袍,腰间又是荷包又是玉佩,又衬出了他不凡的身份。
“凌大将军,受苦了。”十四王爷玉容,虽然之前并未见过凌慕寒,但有过不少耳闻。当发觉旋皇子也被顺利救了出来,高兴之余说道:“今晚的行动如此顺利,让人意外,却很值得庆贺。我奉父皇之命前来相助,既然旋皇子也已平安,那么就由我亲自送回烈炎,已完两国十年前未完之事。”
“辛苦十四王爷,请十四王爷先行上马。”凌慕寒听明白了,侧头问蔡桓:“蔡桓将军,骁骑军情况如何?”
“回大将军,今晚行动派去了一百五十人,五十人在小镇做接应,一百人分两队潜入城中,与十四王爷的人声东击西展开营救。如今回来了近百人,除却在断后的,伤亡大约一二十人。”
“留下一个小队接应断后军士,剩下的立刻上马,随我护送旋皇子返京。”
“是!”
“旋皇子,可会骑马?”蔡桓亲自牵马来问。
乐梵一字不言,翻身上马。说到骑马,当初她第一次进马场还是他带着,只是后来她学会了,玩野了。
整装之后,返程。
返程不同于来时,再加上同行的又是王爷又是皇子,不可能一直辛苦的骑马兼程。由十四王爷安排,从大路出发,四五天便能到达两国边界。当晚,一行人在小县城安顿。
这一行人身份不凡,当地县令亲自忙碌,为他们准备了当地最好的一座别苑。到达别苑之后,蔡桓便安排了骁骑军接管了别苑的防卫,对此,十四王爷并无异议。
旋皇子与凌慕寒安排在同一个院子。
乐梵从下马之后便被簇拥到早已准备好的房内,丫鬟们捧着更换的华美服饰,引他来到沐浴的香汤之前,要服侍他入浴。尽管他自小也是豪门里锦衣玉食,但从未享用过这样的服侍,然而对此,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拘谨或排斥。
是这副身体太习惯了吧?
他不愿承认是旋皇子残留着意识,尽管在睡梦的将醒未醒、将睡未睡之时,他时常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乐梵,还是欧阳旋。
对面,便是凌慕寒的房间。
看着县令安排的丫鬟们在屋内忙碌,童筱意乐得清闲,优哉游哉了一会儿,蓦地跑上去跟一个小丫鬟说:“你们县令凡事都考虑的周到,那有没有准备换洗衣物?”
“备好了,姑娘请过目。”小丫鬟往床上一指。
她往床上一望,不仅仅为凌慕寒准备了两套,还有她的份儿。惊喜之下不禁感叹:“你们县令大人真是心细如发啊。”
“这是十四王爷亲自吩咐的,县令大人遵照着办理。屋内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姑娘看看,若有什么需要,尽请吩咐。”这小丫鬟看着也不一般,谈吐得宜。
“哦,十四王爷啊。”她回想起十四王爷那张脸,也猜到了,十四王爷跟着去烈焰,八成是接菀香公主回玉镜。
见丫鬟们把洗澡水备好了,她便去请凌慕寒。
花隶舒正汇报事情,说到那些侍卫的情况:“……死了四个,五个不同程度的受伤,好在经过医治,如今已无大碍。”
“花大哥,你呢?你受伤了吗?”她插问道。
花隶舒望着她一笑:“不过是点小伤。”
“你去休息吧。”凌慕寒说着遣退了那些丫鬟,走到浴桶边,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骑了一天马,去隔壁房间洗吧,晚上早点儿睡,明天一大早要赶路。”
“哦。”
她没坚持,毕竟白天的时候又热又累,她早出了一身大汗。出了门,喊丫鬟重新准备了一桶洗澡水,特意撒些花瓣,舒舒服服的泡在里面。却没成想,因为太疲惫,又泡的太舒服,竟靠在浴桶里睡着了。
这边房里,丫鬟们将饭菜准备齐了。
凌慕寒等了又等,听着隔壁房间里没一点儿动静,不看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吩咐一个丫鬟进去,果然她是睡着了。
被喊醒后,童筱意发觉桶内的水都快凉了,连忙起身穿衣服,随便梳了梳头发,跑过来嘿嘿直笑:“将军大人见谅,不小心睡着了。”
“坐下吃饭!”凌慕寒冷哼了一声,没有追究。
“谢将军大人!”她毫不客气,坐下抓了筷子,一边自己吃,一边又为他夹菜。她心里只顾得欢喜,忘记要分筷,而对方似乎没觉察一样,并未责斥。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凌慕寒忽然停下筷子:“童筱意。”
“嗯?”童筱意听见他喊,将脑袋从饭碗上抬起来。
“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他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又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将军大人说的‘他’是谁啊?”她听得一头雾水。
“魈王。”
童筱意眨了眨眼,这才明白:“哦,你是说,他故意放我们走?可是为什么呢?”
“我在问你!”不高兴问题被踢回来,他竖了冷眉。
“我哪知道啊?”童筱意委委屈屈的扁扁嘴,一边继续往嘴里送菜,一边说:“他做事就是很奇怪,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之我们带着旋皇子顺利的逃出来了,还将顺利的回到京城,那么他的奇怪又关我们什么事呢?将军大人,你是武将啊,那些阴谋什么的,都是文臣去费心的事。”
“我觉得,跟你有关系。”凌慕寒甩出这么一句,不再继续,而是重拾筷箸。
童筱意咬着根黄瓜,吃的“啪啪”作响,望着他没吭声。
跟她有关吗?
如今再想起来,原来昨晚他请她吃晚饭,实际是场饯行饭啊。的确的确,将军大人说的不错,他不是一般的奇怪啊。
“童筱意,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吧?”蓦地,凌慕寒又开了口。
“我的身份?我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先是茫然,紧接着紧张的追问:“将军大人,难道你不想要我了?你还答应如果安全的回去,要给我涨工钱,发奖金,还许诺我要什么都行呢!你可不能忘记啊。”
“记得就好!吃饭!”喝止她的滔滔不绝,凌慕寒第一次很满意她恢复这副有点儿讨厌的德性。
正文 133 他在喊“意意”
晚饭后,别苑很快安静下来,毕竟是连着辛苦了一天一夜。
童筱意在房中前前后后找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那位细心县令的大意之处,没给她准备铺盖。估计是将她当成大将军的小情人儿了,哪里需要另备铺盖,可事实上她不是。*
瞎了!这下子她睡哪儿?
凌慕寒已经躺在了床上,听见她来来回回的走动,问了一声:“不睡觉干什么呢?”
“将军大人,我没地方睡。”她叹口气,坐在床边儿的脚踏上,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背,嘿嘿的干笑:“将军大人,床这么宽敞,借我点儿地方吧?我睡觉很老实的。”
老实?
凌慕寒在心里冷笑:她那副样子若是算老实,天底下就没不老实的。
然而那番话只在心里,脸上仍是冰冷着,一副很不耐的厌烦样子:“睡里面,不准乱动,否则我把你踹下去!”
“嗯嗯嗯,遵命!”她连忙高兴的点头,乐颠颠的脱了鞋子爬上去。当然,这回她没脱衣服,夏天衣服穿得少,一脱就只剩内衣了。
夜色静悄悄的,偶尔几声虫叫,将夜色衬的越发幽静。
太热了!两个人躺在一起,又穿着衣服,盛夏这种气温怎么受得了。
童筱意睡得迷迷糊糊中用手扯着身上的衣服,又用脚蹬掉了裙子,觉得身侧有个大火炉烤得人十分难受,伸手就推。哪知越推火炉靠得越近,她惹不过,就躲。可她往旁边挪,对方就追,挪着挪着就贴到了墙上,大火炉一下子包围上来。*
挣扎中,醒了。
摸着头上的汗,她这才发现是被凌慕寒抱着,这还不要紧,关键是他的手还不规矩。天呐!本来就够热火朝天了,她可不想再玩火。
正当她试图阻止他抚摸的手时,却蓦地听见他低声喃语:“意意,意意……”
全身一怔,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他他……叫的是“意意”?这不是她的名字吗?她是叫筱意呀!筱意是她呀!他为什么叫“意意”而不是“馨儿”呢?只觉得心口剧烈的“怦怦”直跳,呼吸又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他似的。
不对!他怎么会说话?他不会是醒着的吧?
这个惊吓不小,她连忙盯着他的脸寻求答案,却只看见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靠近,随之唇上便接触到一片温软。她发觉,完全没有能力抗拒这个吻,这种傻傻的、愣愣的、心慌的、窒息的感觉,就像初恋一样。
脑海中忽然闪过阎烙的一句笑言:怪不得?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