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两个字在他心中,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然后,床榻上微微发出声响,胤禩缓缓醒转过来。
“四哥?”他扶着额头,声音带了些混沌。
胤禛柔下神色。“醒了?我让人备了早膳,一块儿用吧。”
“嗯。”胤禩坐起来,身体微微一僵,垂下的颈项上还留着一抹可疑的红痕。
胤禛心头柔软更甚,伸手去扶他,又帮他穿戴好衣物。
“你身子无碍了?”胤禩接过杯子啜了一口。
胤禛嘴角噙笑,握住他的手捏了一捏。“无事了。”
胤禩仔细端详了他一眼,也蓦地笑了。“四哥这是故作镇定,心乱如麻呢?”
胤禛被他道破心思,笑容却更深了些,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些怅然。
“昨日之后,十四必然风光无量。”
“那又如何,太子当年,不是比他更风光?”胤禩笑了,抹了抹脸,仿佛将残留的倦怠也一并抹去,神色恢复清朗明澈。
胤禛叹了口气:“老爷子是最忌讳手头有权柄的,太子、大阿哥,乃至三藩、台湾的郑经,他都一一除去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怎的如今就容得下十四兵权在手。”
“再大的权,也越不过老爷子去。”胤禩淡淡道。“要废要立,还不过是一句话之间的事。”
被他一提点,胤禛心头一震,醒过神来。“怕只怕,老爷子这是在暗示什么。”
“以后他领兵出征,远在天边,任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又关你什么事了?”胤禩似笑非笑看着他,“四哥在京城,手段还少了不成?”
后面这话,却是带了调侃。
胤禛做事少有瞒他,连粘竿处的事情,也与他说过,只是胤禩有心避讳,不愿多听多问,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胤禛也不知想起什么,神情蓦地冷了下来,良久,方道:“国库亏空,有何办法筹银?”
“四哥心中必是有定论了?”
“我想来想去,都是些得罪人的法子。”微微苦笑,心底还是有些不甘,同是一母所出,他的弟弟,名利双收,而他,吃力不讨好。
“先号召募银罢,但只怕成效不显,若不行,指不定就得抓一两个人,抄家罚没,杀鸡儆猴。”
“江南李家?”胤禛拧起眉头,他想来想去,三书以上京官,大多是康熙朝老臣,老爷子念旧,若要抄家,自然是不肯的,他只能往远处想,若是小打小闹,即便抄没了,国库也入不了几个银两,还落得个恶名,索性不如把主意打到江南三大织造头上。
胤禩脸色一变,继而苦笑。
这个人真是胆大包天,李家虽然油水多,却也是天子近臣,若要对他们开刀,曹家孙家必然兔死狐悲,联合抵制,老爷子也不会应允,怎就想到他们头上去了。
“四哥。”他带了些无奈地看他。
不必多说,胤禛也已晓得他要说什么,便握着他的手,笑着安抚道:“我不过是说笑罢了,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可除了这些,还能怎么办?
宗室里财大气粗的,也不乏其人,如庄亲王博果铎,手里头同样不是什么干净的,只是康熙当仁君当久了,又怎肯对宗室近亲下手,背负欺辱兄弟长辈的骂名?
胤禛只觉得千头万绪,却无计可施。
前世胤禩巴不得看他倒霉,现在设身处地,才知他四面楚歌,如履薄冰,确实艰难之至,也亏得上辈子那样的情境下,他还能突围而出,君临天下。
“这种事情,需要有个由头。”胤禩一边思索,缓缓道,“户部素来不是清水衙门,四哥那里,必然也有些人,收受贿赂,卖官鬻爵,只不过上下关节打通,互相包庇遮掩罢了。”
胤禛点头,脸色带上厌恶。“这样的人,可谓数不胜数,我虽然坐镇户部,而无法让这些事情消失殆尽,有时候为了方便办差,还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这些人根深蒂固,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了,户部亏空,自然也有这些人的功劳。”
说至最后,竟带了些凛凛杀气。
胤禩笑道:“既是如此,便可算由头了吧。”
胤禛一怔,继而恍然:“你是说……”
借一桩贪污案,掀起清查亏空的风波,届时人人自危,自然要想方设法归还贪墨的银两,只不过这样一来,必然要得罪不少人。
胤禛不怕得罪人,他素来是雷霆手段,做事狠辣决绝,宁可让人嫉恨,也不屑多费些周折与这些人周旋。
他腾地站起身。“也罢,我这就进宫。”
囫囵吃了个半饱,他便匆匆进宫向康熙说出自己的办法。
康熙沉默半晌,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做得太绝了。”
言下之意,是默许了。
胤禛应了,心头不由有些凄然。
朝廷痼疾,老爷子也是心如明镜,清清楚楚的,只不过年纪大了,一心想要一团和气,锦绣华章,就算只是表面假象,也狠不下心去铲除毒瘤,若他不这么提议,再过十年,或者二十年,这个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
只听康熙又淡淡道:“还是让老八来管吏部吧,他心思细,做得好些。”
胤禩原先去了云南之后,吏部便交给七阿哥掌管,只是他资质平平,也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但康熙一直不提换人,胤禛也不好开口,这次却是康熙主动提出来。
“皇阿玛……”
“跪安罢。”康熙换了个姿势,挥挥手,言语之间有些索然无味。
胤禛不敢多留,退了出来,径自回府。
“主子。”戴铎迎了上来。
“永和宫那边有什么动静?”胤禛踏入书房,戴铎紧跟其后,反手关门。
“今晨十四阿哥去了那里,逗留约莫一炷香时间,方才出来。”
“嗯。”胤禛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表情变化。“十四出来时,神情如何?”
“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胤禛唇角勾起无声冷笑,又缓缓平复。
戴铎又提起一事。“主子,十三爷那边,好似有些不妥。”
“怎么了?”
“去年入冬之后,十三爷的腿脚据说受了寒,如今连路都走得不大稳健。”
胤禛顿了半晌,双目盯着香炉里袅袅而起的青烟。
“知道了,这几日你让他身边的人,告诉他我在御前帮他求情未果的事,末了我再去一趟。”
“嗻。”
从户部书办胡文思开始,康熙四十九年的户部亏空案,轰轰烈烈拉开序幕。
死 因
书办,顾名思义,即是掌管文书翰墨的小吏,不入书,地位低微,但他们却是掌握各部内中详情的人,也就是说,有些微末细节,尚书侍郎未必了解的,唤来一个书办,必定说得头头是道。
康熙四十九年七月廿四,左副都御史祖允图参户部收购草豆舞弊,辗转调查,先查到户部书办胡文思、沈遵泗二人,又通过二人口供,揪出户部上下官员共六十四名,几乎将整个户部一网打尽,连户部尚书张鹏翮也未能幸免。
胤禟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仿佛要在上面踩出窟窿来,听得十四也跟着烦躁起来。
“我说九哥,你能不能别走了,我这眼前都被你晃得难受!”十四忙拉住他。
胤禟吐了口气,重重坐在椅子上,却仍是如坐针毡,浑身透着难受。
“难道就没有法子了么,难道就任由四哥这么一个个拔掉我的人吗,胡文思那两个人,虽然职位不显,可都是我亲自安上去的,往年孝敬也不少,如今他们家人都求到我府上了,四哥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
说至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一丝咬牙切齿。
十四皱眉:“九哥怎的如此糊涂,你将那两个人安插在户部,平日里就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么?”
他知道胤禟爱财如命,且不断插手敛财,却没想到他竟敢将手伸到胤禛掌管的户部里。
胤禟叹了口气:“也怪我心存侥幸,本以为他们那个位置,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来,怎会料得竟然被四哥盯上!”
十四心念一动,哼笑道:“九哥本是与我一道的,四哥又怎会放过这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胤禟一听,越发痛恨。
只听得十四沉吟道:“四哥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六部,捞点钱充实国库,否则他在皇阿玛面前,就立不了功,事已如此,只得弃卒保车了,否则他闹到御前去,我们只能吃不完兜着走。”
胤禟阴沉着脸,半晌没有搭腔。
十四知道他不死心,犹在想办法,不由暗自冷笑一声。
胤禟自然不死心,他在户部安插的人,也不止胡文思两个,但这次胤禛若是动真格的,必然十有**都要被拔去的,如此一来他以后要再想放自己的人进去,就难上加难了。
想来想去,无计可施,他咬咬牙,只好亲自去了一趟雍亲王府。
刚到门口,却碰上胤禩。
胤禟大喜过望,拉住他不放。“八哥!”
胤禩许久不再过问吏部的事情,如今重新接掌,自有很多事情需要熟悉,近日也忙得不可开交,并不清楚胤禛整治户部的个中内情,见了胤禟罕见地来拜访胤禛,只有诧异的份。
“这可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与我一起进去见四哥?”
胤禟忙点头笑道:“正有此意,我还有个事情,得拜托八哥,帮我向四哥说说情!”
“哦?”
趁着二人进府的当口,胤禟将来龙去脉简单简述一遍,末了道:“八哥,你自小可是最疼我的,如今弟弟有难,就只能指望你帮帮我了。”
面上笑容也带了几分讨好。
进了厅堂,得知胤禛在书房,要片刻才能过来,两人分头落座,胤禩盯着他看了半晌,一直不说话,直看得胤禟心里发毛。
“八哥……”
“小九。”胤禩看着这眉目秀美的弟弟,忽然有点无力回天的感觉。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你怎么就不听?”
带了点冷意的目光仿佛能够看透自己的内心,胤禟忽然之间有些焦躁,不由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八哥!我可没惹着四哥,是他自己不放过我,我不过是拿点孝敬罢了,又碍不着什么事儿,你看庄亲王、简亲王那些人,哪个不是把手伸得老长,四哥怎么不抓他们的把柄去!”
“你怎知我没有查别人?”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踏入花厅,二人转头,便见胤禛阴沉着一张脸走进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今国库亏空,皇阿玛命我清查六部,你身为儿子,不仅不想着为皇阿玛分忧解劳,还让你八哥帮你求情,如果你没有做违反国家法度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冤枉你。”
胤禟心头正烦躁得不行,一听对方出口就是教训的话,立时更加反感,转念一想却还不得不强笑道:“四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弟弟也是不得已,平日里我也没掺和什么,不过就是赚两个小钱自己花花罢了,要不也算四哥一份?”
胤禛冷眼瞧着他嬉皮笑脸,脑海里浮现起他与十四二人在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不由对这个弟弟愈发不待见。
“赚钱赚到户部来了?你把朝廷当成什么了?”胤禛冷声道。
胤禟心中一沉,知道以今日之势,胤禛必然不可能帮他的了,再看一旁的胤禩,也是冷眼旁观,沉默不语,不由恨恨道:“既然四哥不肯通融,那便罢了,只盼你终有一日不要求到弟弟头上来才好!”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竟也不与胤禩招呼一声。
胤禛见胤禩没有说话,心知他心里多半不如面上这般平静,不由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轻声唤道:“小八。”
这个昵称通常在两人单独相处时,胤禛才会喊,是以胤禩一听,便微微牵起嘴角:“四哥秉公办理便是,我不会求情的。”
“他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胤禛打心里不喜欢这个长相过分阴柔,又肖似宜妃的九弟,若不是碍着胤禩,他早就下狠手了,以胤禟这些年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只怕老爷子知道了,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胤禩嗯了一声,神思却渐渐飘远,他想起胤禟小时候经常跟着他们后面,糯软童音八哥八哥地叫,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胤禟自小继承了宜妃的美貌,那会儿竟生得比现在的弘晖和弘旺还要可爱三分,活脱脱一个金童下凡,只是不曾想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口口声声的告诫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依旧和十四搅和到一块去,相比之下,看似鲁莽的老十胤俄,能够置身事外,反倒有些大智若愚的味道了。
胤禛打定主意,不惜得罪人也要将银钱筹集出来,如此一来效率自然高上许多,加上他行事雷厉风行,又有胤禩从旁配合,短短不到三个月的事情,国库已经填补了三百万两的亏空。
只是相对地,放眼京城内外,提起雍亲王这个名号,只会更让人心里冷飕飕的。
就在胤禛大肆清查官员贪墨亏空的同时,十四却与胤禟联合起来,私底下给一些被逼得喘不过气的官员送些银两,以便助他们度过难关,那些受了恩惠的,自然感激涕零,心照不宣。
同年十月,十四阿哥胤祯被封为贝勒,康熙令其清点兵员,准备大军出征事宜。
这一天,胤禛正在户部翻阅文书,却见小勤撞撞跌跌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何事慌乱至此,不成体统!”胤禛皱了眉头低斥。
“爷!不,不好了!”小勤喘着气道,脸色惨白惨白。“府上六阿哥不好了,这会儿侧福晋正闹着呢!”
胤禛脸色一沉。
六阿哥,年氏所出,还不到一岁,连名字都没有,胤禛府上虽有弘晖和弘时,比胤禩膝下惟有一名独子好些,却相较起其他宗室阿哥来说,还算子嗣单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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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很少在自家后院的事情上费过心,一来是自己那点心思,一半分在江山和野心那些上头,另一半则分给了那个人。二来因为内宅有那拉氏管着,这些年来井井有条,确实也不需要他费心。
娶年氏,是不得已,因为年家的势力,是胤禛想要拉拢的,更因为年羹尧平步青云的势力,更是他不可或缺的,所以纵然心里不怎么喜欢那副艳丽到浓稠的容貌,却还三不五时到她院子里去过夜,这也是做给年家父子看,安他们的心。
府中如今有了嫡福晋那拉氏,侧福晋年氏、李氏,格格耿氏,不算多,不算少,在那之后,他也不肯再纳新人进府,年前康熙曾想指四品典仪凌柱之女给他,被胤禛拒了,又转而指给十四阿哥。
如此一来,年氏就成了最后进雍王府的人,落在旁人眼里,竟似胤禛迷上了她,不顾一切宠着这女子,连新人都不要了。
这流言越传越真,胤禛暗自嗤笑,也不加阻止。
可不是越真越好么,这样年家等于紧紧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哪里还能起异心?
但兴许是年氏不堪盛眷,又或者她身子骨本来就弱,一连生了两个阿哥,竟都没过周岁,便夭折了,连序齿都未曾,更谈不上起名。
这次夭折的六阿哥便是她生的第二个阿哥。
胤禛回府的时候,年氏正抱着六阿哥冰冷的身体泣不成声,她本就长得柔美,这一哭梨花带雨,越发惹人怜惜。
那拉氏神色凝重,眉间带着倦怠之意,跟在胤禛后头进屋,见年氏还在哭,李氏又站在一旁看好戏似的不出声,不由叹了口气,上前去扶她。
“妹妹别伤心了,爷回来了。”
年氏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双目哭得有些肿胀,却并没有一般丑态,反而显得楚楚可怜,她放下怀中的六阿哥,起身跪在胤禛跟前。
“爷,求您给奴婢作主!”
胤禛缓了脸色,将她扶起来,温声道:“六阿哥自出生就有些孱弱,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六阿哥是被人害死的!”年氏蓦地打断他,厉声道。
在场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胤禛语调一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奴婢怎的欺瞒爷!”年氏惨白着一张脸,声音却显出几分凄厉来。“晨起时六阿哥还好好的,晌午过后,奴婢还来瞧过一遭,后来青黛说,大阿哥曾过来看过他,之后,之后,便这样了!”
那拉氏蓦地白了一张脸,死死盯着年氏,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爷……”
胤禛没理她,转头对小勤道:“召大阿哥过来。”
弘晖与弘时本就守在门外,见父亲召见,忙走进来,向众位长辈行礼。
胤禛瞟了年氏一眼,落在他身上。“你先前来看过你弟弟?”
弘晖点头道:“是,待了约莫半盏茶。”
年氏幽幽道:“大阿哥可是给六阿哥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此时就算弘晖再鲁钝,也该反应过来了,何况他并不笨,闻言当即变了脸色,跪伏在地上。“阿玛额娘明鉴,儿子没给弟弟吃过任何东西,便只是过来看他罢了!”
“当时在场除了你,还有何人?”
“还有……”弘晖正想说贴身照顾六阿哥的青黛,却突然想起那会儿正巧外头有人在喊青黛,她便出去了,而他自己的随侍,又候在门外,因而在那半盏茶时间内,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个人。
他脸色惨败,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那拉氏一见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内宅争宠也就罢了,如今竟有人算计到自己儿子身上去,谋害亲弟,又是皇孙,这罪名一旦坐实了,弘晖别说被封世子,只怕连带胤禛,在康熙面前都会被认为疏于教导,令其兄弟阋墙。
她冷冷道:“传青黛过来说话。”
方才大乱时,她早已扣下服饰六阿哥的一干人等,留待问话,只是那会儿年氏只顾哭泣,却一言不发,如今胤禛回来,便立时说出弘晖逗留的事情,其中心思,也值得商榷。
那拉氏看了看胤禛,只见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反对,神色冷然,也看不出情绪变化。
其余众人,或恐惧,或幸灾乐祸,俱都掩饰在那一张张肃穆的面孔之下。
青黛很快被找来,她吓得不轻,浑身都在发抖,连话都说不全,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只说当时喊她出去的,是年氏身边的大丫鬟青芸,那拉氏又将青芸找来对质,却是半分不差。
又问了厨子和嬷嬷一应人等,都没有问出蹊跷来。
太医很快赶过来,一番查看之后,战战兢兢道:“回四王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