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进屋,各自安坐,张罗着上了茶水,她猜着众人这个时候过来,恐怕都没吃午饭,又把家里所有的吃食都搬了出来,好在过年时的好吃食准备得多,麻花儿、烧饼,枣馒头,热一热就端上来,大伙也不客气,都拿着吃起来。
石头一边吃,一边说道,“师傅,昨日我和师兄到了码头,不见你和婶子去开铺子,还以为您算错了日子,今日再去,还没开门,我俩就到处找人探问,正好山子哥去上工,大伙儿这才知道师公病了,所以,就一起赶来看看。”
马老六几口吃完手里的烧饼,笑道,“可不是,妹子,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送信去码头说一声,大伙儿虽然都不富裕,但咱们人多啊,总能帮上点儿忙。”
徐宽现在掌管码头帮众日久,渐渐有些头领的架势了,等着众人七嘴八舌都说得差不多了,才喝了口茶水,慢慢说道,“妹子,大伙儿刚才商量过了,年前攒起的那半箱子铜钱,你都拿去给先生买药吧。”
“不行,那可是大伙儿的血汗钱,我日日在码头,大伙儿做工辛苦,我比谁都清楚,莫说我家里还能撑得下去,就是没钱吃饭饿死,也不能动大伙的钱啊。”
徐宽皱了眉,微恼道,“当初攒银子这主意是你出的,就是为了备着谁家有个急用,如今你这里需要银钱,怎么就不能用了,难道你不把自己当做沛水帮的三当家?”
“就是,就是。”大伙都跟着附和,脸上都有些急得红了,眼里没有半分虚情假意,满满都是关切,让瑞雪鼻子忍不住发酸,扭过头去,暗暗吸了几口气,压下眼里的泪意,郑重行了一礼,“徐大哥,马二哥,诸位兄弟,我一个弱女子能得诸位如此相待,实乃前世积了厚德。以后我必时时记得自己是沛水帮三当家,但是这银钱是兄弟们的后路,不能都用在我一个人身上,这样吧,我留五两,剩下的还是放在铺子里,以备不时之需,可好?”
徐宽与马老六对视一眼,好半晌,才微微点头。
沛水帮上下二百人,虽说大半都是仗义的血性汉子,但是难保也有那小心眼儿的,万一碍于颜面嘴上不说,心里却不赞同把这存银拿出来,埋下这个小罅隙,以后也难免会有变故,还是尽量避免的好,这样,分出一半,既帮了瑞雪,又给帮里留了备用银,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两位当家都点了头,众人也就没再反驳,纷纷问起铺子合适开门,家里可有需要他们帮忙做的粗活。
瑞雪一一答了,又拿了钥匙给栓子和石头,交代他们铺子里已经安排好了吃用之物,今日先开门烧茶水让兄弟们有个取暖之处,明日张嫂子就会赶去,准备午饭。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小子没等答话,张嫂子就慌慌张张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见屋子里都是大汉,吓得也是一愣,再一看是熟人,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这瑞雪急声说道,“妹子,张大户又来村里了。”
瑞雪皱眉,“嫂子不必慌张,他家的水田在村外,也许是找里正有事吧。”
“不是,不是。”张嫂子急得直摆手,“我看他奔着咱们这条街来了,而且吴老三那坏种也坐在车辕上呢。”
瑞雪脸色就是一沉,眼里闪过一抹厉色,看样子上次的教训还是没让吴老三长记性啊,现在听说赵丰年病重濒死,就又欺上门来了?
第七十九章 关门打狗
众人虽然不知道张大户与瑞雪一家的过节,但是瞧着瑞雪脸色不好,徐宽就问道,“妹子,可是有什么难事?”
瑞雪勉强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无事,不过是条疯狗,打发了就是了。”
她这两日担忧赵丰年的病情,又熬着心血日夜照料,原本圆润的脸颊都瘦得有些凹了进去,脸色也有些发黄,此时眉眼紧皱,却还尽力笑得平静。这让平日里见多了她豪爽泼辣,或者睿智淡然模样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的都是一阵酸楚,继而又万般恼怒,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来欺负他们的三当家。
马老六脾气最是火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嚷道,“妹子,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欺上门来了,看兄弟们不把他打的他娘都认不出来。”
“对,二当家说的对,谁敢欺负三当家,我们打不死他。”
瑞雪心里感激,连忙挥手示意众人静下来,说道,“张大户是我们村外那一百亩水田的地主,年前他曾派吴老三上门来游说,欲买码头铺子,我家先生不卖,吴老三说了几句难听话,把我家先生气得差点犯了旧疾。如今我家先生卧床不起,需要银钱买药,他们恐怕觉得是个好时机,就又上门来了。”
“居然还有这等恶人,明摆着趁人之危。”
“就是,为富不仁,欺负若女子算什么能耐。”
众人都极气愤,七嘴八舌的怒骂了起来,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到处踅摸着趁手的家伙,准备一会儿把张大户打出去了。
瑞雪拦着他们,笑道,“也许是我误会了人家的来意,兄弟们安坐片刻,待我先去问问。”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吴煜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不经主人同意,就闯人家院子?”
吴老三的声音随后传来,“小兄弟别急啊,这院子现在姓赵,过几日姓啥还不一定呢,万一你得罪的就是新主子,以后可有罪受了。”
“不会,这样的小美人,老爷我只有疼的,怎么舍得让他受罪呢。”这第三人明明是个男的,却声音尖细,仿似被谁捏住了一半嗓子一般,话里又满是暧昧,听得屋里众人都是一阵恶寒。
瑞雪脸色铁青,推门走了出去,正见那肥猪一般白胖的张大户,色迷迷的盯着吴煜,口水都要滴了出来,简直是恶心至极。
吴煜拳头攥得青筋暴露,一副随时会冲上去打人的模样,瑞雪连忙上前拉住他,安抚道,“煜儿,不要冲动,有姐姐在呢。”
吴煜喘着粗气看向姐姐,半晌,胸口渐渐平复下来,咬牙说道,“姐,这些人没安好心。”
瑞雪点头,目光冷冷扫向院里的吴老三和张大户,问道,“今日是吹得什么恶风,居然把好吃懒动的吴老三都吹上门了。”
“你…”吴老三听瑞雪讽刺自己,立刻瞪了眼睛,想要喝骂,又想起正事,就忍了下来,冷冷哼了哼,说道,“赵娘子,张老爷上门做客,你还不赶紧迎进去,上茶。”
“我们赵家小门小户,装不下什么金贵人物,你还是把张老爷请回你家去坐吧。”瑞雪站在门前半点儿没有迎客的意思,“不过,记得要让吴三嫂把家里好好拾掇一下,别哪个角落里还有肮脏之物,熏倒了张老爷,可就太过失礼了。”
那次偷鸡之事,让吴老三一家丢尽了脸面了,哪怕如今过了大半月,还被村里乡亲津津乐道,恨得他日日在家诅咒赵家人死个干净,因此,昨日一听赵丰年重病濒死,他简直大喜过望,今日一早就跑进城给张大户报信。
正巧张大户厌烦了家里的小妾婢女,打算找个新鲜的女子,听得他禀告,想起当日瑞雪那般淡然高洁的模样,就动了心思,如若是能把她和铺子一起接过来,可真是一件美事啊。于是立刻吩咐人套了车就赶了过来,生怕这样的好事被别人捷足先登。
吴老三自觉能得些好处,又报了当日之仇,心里得意的不行,没想到,尚未开口就被瑞雪揭了疮疤,他再也忍耐不住,跳脚骂道,“你个恶毒泼妇,当日就是你给我们一家下的药,害得我们一家差点儿没命,你等我告到里正那里去,把你们一家撵出云家村。”
“吴老三,你睁眼说瞎话,也要讲证据的,谁能作证是我给你们家下了药,我听乡亲们说,你们一家是吃鸡吃坏了肚子,咱们两家的交情可没到互相送吃食的地步?”
“你,你…”吴老三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想说瑞雪故意在鸡里下药,引得他们上门来偷,又觉喊出去,反倒是承认了他们一家做贼的事,于是生生哽在那里,越发气得跳脚。
张大户这一会儿正死死盯着瑞雪和吴煜姐弟,女生男相,男生女相,都是难得的极品啊,如若能收到府里,日日陪在他身边,当真是人生极乐啊…
他这里算盘打好了,就听不得吴老三在前边吵闹,伸手挥开他,笑得一副高傲摸样,“赵娘子,老爷我听得你家夫主濒死,心中实在不忍你为银钱愁苦。不如,你把码头的铺子卖给我,给你家夫主买副好棺材,也让他风风光光上路,如何?”
这张大户毕竟跟村里有些关系,瑞雪不想把他得罪的狠了,刚才想着冷嘲热讽一通把他们气走也就罢了,没想到这肥猪一上来就说要给赵丰年买棺材,实在是戳了她心窝子,也顾不得什么女子仪态,张口就骂了起来,“你才风光上路,你才要买棺材,你媳妇做寡妇,你全家都是寡妇!”
温温柔柔的小美人突然变成了骂街泼妇,把张大户也惊得一怔,转而又欢喜起来,她这发怒的模样更有味道啊,于是又耐着性子劝道,“赵娘子,你别恼啊,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家夫主马上就要咽气了,你不替自己提早打算,到时候可就晚了,老爷我自认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不如,你带着弟弟就去我府上吧…”
瑞雪听得这话,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这肥猪真是打的好主意,人财两得,还要捎带上吴煜,他的脑子被油灌满了吧?
瑞雪死死压着心里的气怒,低声说道,“煜哥儿,去把院门闩上。 ”
吴煜不明白姐姐要做何事,但还是小跑着绕过几人去锁院门,张大户还以为瑞雪要请他进屋,行些不好为外人称道的好事,乐得两只肿眼泡都挤在了一处。
结果,瑞雪却走去墙边,拿了两把大竹扫帚,扔了一把给吴煜,就冲了上去,吴老三一见不好,跳起来就想跑,却被吴煜一脚踹翻,大扫帚铺天盖地就拍了上去。
张大户因为脑子里设想的太过美好,不忍回神,反应就慢了半拍儿,被瑞雪一扫帚扫过,白胖的脸上立刻多了十几道细小的划痕,疼得他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四处想要躲藏,可惜身子笨重跑不快,院子又空旷,没个存身之处,只得任那扫帚上的竹枝抽得他是鬼哭狼嚎。
张家跟车而来的两个小厮和车夫,原本想要一同进院的,可吴老三生怕他们抢了功劳,死活留了他们在车上闲话儿,他们也乐得清闲,结果,正说得高兴,就听院子里声音不对,跳下车一看,这还了得,自家老爷正被追打得连滚带爬,一推院门又被闩上了,他们只得翻墙跳下,捡了木棍就要上前。
这时堂屋大门“哐当”被推了开来,呼啦啦跑出十几个大汉来,团团将两人围在了正中,各个眼睛瞪得牛一般大,唬得他们心寒,手里的木棍也掉了下来,马老六和徐宽上前,一脚一个踹倒,众人正要一拥而上之时,院外就有人喊着,“住手啊,快住手!”
瑞雪累得气喘吁吁,听得声音,停手一看,原来是族老、里正赶了过来,她立刻示意吴煜扔掉扫帚,把头发和衣襟胡乱扯了几把,这才满脸委屈的扑到院门前,开了大门就哭道,“长辈们要给奴家做主,他们白日上门想要非礼奴家啊…”
张嫂子原本就是怕张大户欺负瑞雪,这才找了张大河分头去请族老、里正,结果一见瑞雪这般模样,还以为她真的挨了欺负,眼睛都红了。
张大河操起墙边的一根木棒子,就要往上扑,“赵先生还没死,你们就欺上门来了,你们当我们云家村没人了。”
张嫂子也挽了袖子,上去抓了正如野狗一般吐着舌头喘气的吴老三,边挠边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赵娘子是没给你家豆腐,还是没找你媳妇做工,她欠了你们家吗,啊,你们一家子懒鬼,偷换饺馅儿害得她赔钱,她都没怪过你们一句,你把先生气得吐血,她也拦着不让找你们算账,就是念着一村儿住着的情分。你们居然这般狼心狗肺,又上门来欺负她,天雷怎么不把你劈死,拉稀屎怎么不把你们一家拉死…”她的嘴皮子也利落,手脚也快,待族老使人把她拉开的时候,吴老三脸上已经又添了十几个血道子,头发也被拽掉了几缕,模样狼狈极了。
但是从院外跟进来的乡亲们可是没有一个同情他的,那换饺馅儿和气得赵先生吐血一事,他们都有耳闻,当初瑞雪不计前嫌,给吴家也送了豆腐做年礼的时候,村里人还都赞瑞雪宽厚仁义,没想到如今,这吴老三居然如此忘恩负义,真是太可恶了。
再者说了,就算平日有罅隙,也是云家村自家人的事儿,怎么能引了外人来欺负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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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各自心思
吴老三满地打滚哭嚎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我要去告官啊…”
张嫂子狠狠呸了一口,骂道,“你要去就赶紧去,正好官差来了,我还要告你平日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呢。”说着,她就又挣扎着,想上前继续去挠他。
吴老三被吓得连滚带爬的躲到同样狼狈不已的张大户旁边,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血珠儿,哭道,“张老爷,小的是好心,引您上门谈生意,哪成想碰到的都是这样的泼妇啊,张老爷哎,这些人佃你们府上的田,受老爷的恩惠,如今半点儿不念旧情,还想打死咱们啊…”
张大河正在他旁边不远处,听得他又挑拨,伸脚就要踹他,却被瑞雪一个眼神止住了。
吴老三也是被气得糊涂了,他这般说话,对他来说半点儿好处都没有,反倒站在了全村乡亲的对立面,给所有人安了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
张大户平日奴仆成群,娇妾美婢环绕,从没受过今日这样的罪,本就气得七窍生烟,碍于太过疲累,喘气都喘不匀,此时刚刚歇得好一些就听吴老三这般说,当即拍着地面狠狠骂了起来,“你们这些狗奴才,枉我平日那般好心,佃田给你们种,你们连狼心狗肺的畜生都不如,居然都敢上手动手打本老爷,你们都等着下大牢去吧。”
果然,几个族老和里正都黑了脸,什么叫恩惠,什么叫不念旧情?
张家当年趁着全村遭难之时,以极低的价钱,将那些水田买了回去,村里人只剩下了极少的旱田糊口,若不然如今的日子也不会过的这般艰苦,这些年,佃了张家水田种的人家,要交极高的租子,累上一年,才不过剩下一两斗糙米,与白给张家做活计有什么区别?
仔细讲起来,张家与村里只有仇怨,哪有恩德?
里正清咳两声,彻底打消了上前扶张大户的念头,扭头去问,死死捉着张家两个小厮的徐宽等人,“你们都是何人?先把张家奴仆放了吧,大伙儿都在,有什么话都能说得明白。”
徐宽点头,示意身后兄弟放人,两个小厮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去张大户身边,这个伸手扶,那个拍打泥水的,极力讨好,想要老爷忘记他们刚才救援不及时的错处。
徐宽也不理会这些,拱手给里正等人行了礼,说道,“我们几人都是码头上做工的,平日多得赵家妹子关照,听得先生小恙,特意上门来探望。没想到,正遇这几人言语轻薄赵家妹子,甚至还唤了两个奴仆上前想要擒人,这才出手相帮。想我沛水帮,虽说上下都是穷苦出身,但是好赖也有二百兄弟,不能眼看着这人欺辱我们妹子!”
里正皱了眉头,平日里只听说赵娘子的铺子生意不错,去不知她居然如此受码头众人推崇。他虽然也不待见张大户,但是还毕竟有些牵连,说不得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些人在,万一有委屈赵娘子的地方,恐怕就不好说了。
他拱手回礼,沉声说道,“那就谢过众位兄弟出手相助了,不过毕竟这是我们云家村的事儿,外人不好多插手,不如兄弟们今日先回码头去忙。有山子在家,明日必会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与众位听。”
马老六平日脾气最是火爆,但是难得粗中有细,想起他们村里的里正,在乡亲有争执的时候,也常这般说,但每次最后都是在场人少的一方吃亏,于是,他立刻出声反驳道,“里正大哥,这是嫌弃我们兄弟碍眼了。我们兄弟也不想讨人嫌,但是赵家妹夫刚刚卧病不起,村里就有人引着恶人上门,我们兄弟实在不放心,怕我们这一走,妹子受的就不止是外人的委屈了,还是多留一会儿,替她也多听听,里正大哥和族老如何还她一个公道。”
徐宽装作愠怒叱责道,“二弟说的什么话,怎可如此莽撞,我常听人说,这方圆几十里,云家村的里正,平日做事最是公正,想来今日我们就是走了,妹子也不会吃亏受委屈。”
里正被他们左一句吃亏,有一句公正,挤兑得倒不好赶他们走了,僵着脸皮,勉强说道,“众位兄弟谬赞了,赵先生和赵娘子是我们村里的,乡亲们自然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徐宽微微一笑,带头向后退了两步,表示不会再动手,只作壁上观。
里正心里苦笑,与几个族老对视一样,就问瑞雪,“赵娘子,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何闹得如此?”
瑞雪伸手简单捋捋头发,好似拼命坚持着,不愿哭出来一般,指了吴老三说道,“年前,这吴老三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就上门来,替这张大户游说,要买码头的铺子。乡亲们都知道,先生身子不好,不能种田,不能做力气活儿,平日教学童们读书,每月拿几百文束脩,还常觉心中不安,我们一家两口要吃饭穿衣,先生还要补身体,怎么够生活?如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抛头露面在码头开铺子,那铺子的进项就是我们一家的活路儿。先生自然不愿卖出,可这吴老三居然骂先生不知何时病死,留我做寡妇,铺子就便宜了别人,硬是把先生气得吐了血,留下了病根儿,否则先生前日也不能突然病倒。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一听说先生病了,半点儿愧意没有,又引了外人上门,这张老爷说要买铺子,给先生打棺材,说要收我进府做妾,连煜哥儿都不放过…”
瑞雪先前说得还利落,后来好似太过委屈伤心,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众人平日里都知她照料先生,撑着一家生计,是那种极刚强的女子,突然这般痛哭,这心里啊,都觉异常酸楚,想想平日赵家夫妻的处事为人,今日赵先生还未去,就这般被人欺上门,真是没有天理了。
族老和里正们也都脸色难看,毕竟这赵家还住在村里呢,这张大户也太不把一村老少放在眼里了。
张大户这时已经挣扎站了起来,靠在小厮身上,伸出肥硕的手指,指着瑞雪怒骂,“你个不识抬举的泼妇,老爷我看上你,是你运气,待明日你家病秧子死了,你那铺子就得被官府收走,还卖什么豆腐,你都得被卖做奴婢!”
族老和里正听他这般叫嚣,脸色愈黑,但是最后一句,那“卖豆腐”三字,却让他们都是一愣,继而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古怪。他们只顾着犯愁,赵先生去了,村里要到哪里给学童们找先生,却忘了这眼前还有一宗大财,当日赵娘子做了豆腐出来,他们就曾上门想要赵家把方子交给村里,让大伙都添些进项,可惜,赵先生却极强硬,暗示要辞去学堂先生,他们不得已才熄了这心思。
如今赵先生病重濒死,是肯定教不了学童们了,他们没了顾忌,这码头的铺子和做豆腐的方子,与其便宜外人,不如就交给村里呢。怎么说,村里乡亲对赵家夫妻也是有恩的啊。
这般想着,里正的声音就冷了起来,看着张大户,说道,“张老爷,还是请回吧。”
张大户还在尖声骂着瑞雪,“有你哭着求到我门上的时候,今日这事不算完,你等着府衙来人吧,说不定,你还要比你家病秧子死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