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旁边跟着,却是丝毫不打搅鲁肃。
方圆不过半里的小营地,鲁肃就算走猫步也走不了多少时间。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营内守将大帐中,鲁肃率先问道:“敢问将军,为何此营地中有不少兵卒,并非我江东子弟?说话也非江东口音?若非身上所穿乃是江东衣甲,肃可不信他们是我江东儿郎。”
“这个?”甄尧闻言一笑:“子敬莫要多虑,你可记得,你家主公在攻打徐州时将广陵驻军收编一事?营内俘兵虽多是江东子弟,但也有广陵降卒。但不论他们原籍是江东或广陵,都是在文台帐下听用,子敬可知我意?”
鲁肃闻言身子微颤,脸上神色百转,最后只得拱手道:“如此,肃当代主公帐下将士多谢将军义举。”同时心底暗道,这些降卒带回去,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当然,这些俘虏里面除去那些所谓的广陵降卒外,甄尧指派的细作、暗探也是少不了的。这些东西双方你知我知,但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议论。甄尧得了便宜心底暗笑,而鲁肃却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这个暗亏不吃也得吃。
当夜,甄尧心情大好在州牧府摆下宴席,名义上是给鲁肃接风,实则却是让众文武与自己一齐分享喜悦。这种‘接风酒’鲁肃自然不会有兴趣,刚开场如同嚼蜡般的往嘴里塞了些吃食,就以劳累为有告辞离开,回到驿馆开始给自家主公写信。
郯城内甄尧与众文武欢畅一时,而下邳城中,程弘同样摆下宴席,只为招待好糜贞、吕玲绮二女。最难熬的一段日子,因为有糜家的物资财力支援,让他少长了不少白头。
而现在,丰收的时候的到了,下邳各家看着自己与糜家掌控着了一郡八成以上的商业,一个个的坐立不安。纷纷找上门来要将自家店铺、地皮买回。
原本程、糜两家买时只花一百金的地皮,现在卖出去至少翻了四至五番。而就是这样的高价,也挡不住众商贾、士家的热情,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经过这次出来锻炼,糜贞非但懂得了许多,就连沾不得点滴的酒酿也能喝下几口。见程弘如此礼待自己二人,当下举杯说道:“叔父,明日侄女便要启程前去广陵了,在此敬叔父一杯,愿糜、程两家能够如此长往的合作下去。”
“侄女这话客气了,客气了。”程弘闻言一笑:“叔父如今老矣,日后生意上的事,还要侄女多加照顾,请”
在徐州一片祥和之下,却有一人忙碌的吃睡不得。何人?自然是奉甄尧之命再次盘查下邳行刺一事的许攸。虽然当日甄尧并不曾多言,但聪慧如许攸自然能从中听出不少东西,自家主公并不认为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是正确的。
出于对自家主公洞察力的信心,许攸又开始或明或暗、或直接或旁言的询问被俘刺客。而就是此时,原本抓来后十分老实的一干刺客,却是有半数咬舌自尽。这半数刺客,都是许攸再次接触过的,也就是说他们在许攸第二次盘查后,很果断的自杀了。
为什么这些刺客刚被抓到时并没自杀,反而在自己第二次拷问他们的时候有了自杀的动作?很显然,许攸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些家伙是要掩盖某些事实,也就是说他之前的推断很可能就是错误的。
刺客死了一半,但好歹还留下了一半,这一半人许攸自然不会让他们再轻易丧命。而之后许攸更是不再考虑休息的事情,这件事不查问清楚,他许攸如何能睡的安稳?
“会不会是上次行刺主公的背后之人下的手?”此时此刻,许攸却是想起了数月千甄尧在钜鹿遇刺的事情。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但说这两批刺客的手段与本事,就差了不止一截。若是这些人乃是行刺甄尧的那批游侠的同伙,别说一个糜贞,就是十个也可能被杀干净了。
“这些此刻冒充曹操帐下死士,看来想要弄清楚还得从曹孟德那下手。”许攸看着手中刻着‘曹’字名号的短剑,这是曹军将士的建制武器。光从这些此刻嘴里得不到半点真话,让许攸打起了其他心思,而正巧在下邳、彭城,就有不少曹营细作的据点。
又是两日过去,糜竺急匆匆的来到州牧府:“主公,下邳传来消息,小妹与主母已经开始离开,前往广陵了”
甄尧下邳的事情自然清楚得很,原本以为至少要三月这两个丫头才能有所建树,不想才过去十日半月,下邳、彭城两地就已经安定下来,当即笑道:“子仲有个好妹妹啊”
糜竺当即躬身道:“小妹自幼胡闹惯了,此次能有这般功劳,皆赖主公洪福。”
甄尧闻言摆手:“是谁的功劳某自有断决,子仲,近日那鲁肃有何动静?”
糜竺想了想,回答道:“回禀主公,这两日鲁子敬除去每日午饭后会去孙策那坐一会以外,其余时候都在驿馆内,并无其他不轨举动”
甄尧略微颔首,心底盘算道:“这鲁肃恐怕是意识到自己再怎么窥视也无法得知更多的消息,才索性如此的吧。算算日子城内消息应该被他传回江东了,孙坚何时才会把自己想要的送来?”
甄尧凝神思索,糜竺也不敢打搅,只能站在一侧等待着甄尧开口说话。而此时此刻,阴陵城外,一只长绵一里远的车队正缓缓向东北方向行驶,为首之人正是江东新进骁将丁奉。
丁奉初次在孙坚阵营崭露头角,便是在数月前江东与荆州水军发生的水战中。甘宁本以为自己帐下就蒋钦、周泰两个可用将才,却不想再一次与黄祖帐下将领水战对垒时,丁奉异军突起,给江东水军带来一场大胜。
而因此,丁奉便走进了甘宁的眼底,一番考校与战场磨练,甘宁自觉这样的将才应该举荐给孙坚,是以丁奉就带着忐忑的心情赶来了阴陵。
或许是出于对新任将领的考校,又或是不想派出麾下重将以显示自己弱了甄尧一头。在这种情况下,丁奉却是被孙坚委任为此次徐州交易的江东代表,而他的任务就是将孙策、黄盖以及一干江东降卒给接回来。
初次得到主公孙坚的受用,丁奉忐忑之余却又有些兴奋,是以这悲剧娃根本没有仔细思考里面的弯弯道道,就欣然领命带着车队往徐州去了。却不想想,自己把藏有徐州细作的将士接回江东,日后若出了差错,他该负怎样的责任
暂且不提此刻正往徐州赶路的丁奉,只说刚刚离开下邳地界,还没来得及靠近广陵郡治任何一座城池的糜贞、吕玲绮二女,却是接到了甄尧的诏令,命两人回转郯城,不必再去广陵了。
看着这封由甄尧亲卫送来的诏令,吕玲绮有些摸不着头脑:“妹妹,我们为何不用去广陵了?”
“小妹或许知道了。”糜贞思索片刻,摇头笑道:“如今徐州除去广陵外,其余数郡都已安定。只一个广陵,如何能与其余四郡力抗?如今只需州牧一纸诏书下达,广陵商事自会回复,的确不用你我姐妹辛苦一趟了”
第三卷 风起东都 第三百六十三章立冬之日祭奠战亡英魂
第三百六十三章立冬之日祭奠战亡英魂
“部将丁奉,见过少主,黄将军”带着车队缓行半月,丁奉终于赶至郯城,与孙乾、糜竺交接了筹换降卒的金钱之后,便来到看押孙策的小院。
丁奉是新进小将,孙策与黄盖却是根本不知道这号人物,但对方奔走百千里来这接自己,自然不能没有表示:“有劳丁将军此行,策甚是惭愧。”被关押了一段日子,孙策的性行却是变了不少,以前的冲动与不可一世的模样渐渐褪去,有了些沉稳大气的影子。
因为终于可以回江东了,丁奉三人便在小院中把酒言欢。而此刻的州牧府中,甄尧正拿着一张张帛卷仔细观摩,帛卷上所画正是如今江东所用各种战船的构造图。
或许在甄尧这个前世学过工程制图的人眼里还有些粗糙与简陋,但在汉末,这么一小叠帛卷,代表的就是如今最为先进的造船技术。
这一叠帛卷几乎涵盖了江东从大型楼船到小型走柯的各类战船,若真能将这些吃透,而又能有大亮钱力物力支撑,短时间内便能拉起一支水上战队。
许攸或许是整日与黑暗为伍,现在思想也有些灰色:“主公,江东如此干脆的便把这战船技术让出,其中定有阴谋以攸之见,这些图纸定有遗漏,又或者存在弊端。”
许攸都知道的道理,甄尧这个后世来人,深知科技作用的他如何能不清楚:“孙文台倒是打了好算盘,他把这些图纸给我,便是要我麾下工匠日益研究此物,如此即便我冀州建立水军,也永远无法超越他江东。此乃阳谋,不知出此计者,属何人?”
甄尧言罢,许攸等人不禁恍然,糜竺接嘴道:“或许便是那江东周瑜所谋?”
“周公瑾?”甄尧想了想,略微颔首。 在现在的江东,能够把一件事看的如此透彻,并加以利用的人,除去周瑜、鲁肃以外,应该不存在第三者:“未想周郎这么快就从连番失算兵败的打击中回复过来,此人实乃我等大敌。”
甄尧并不清楚将计就计设下阳谋应付自己的是两个十余岁的少年,若是知道的话恐怕又得一阵感叹。不过甄尧这么说了,许攸皱眉道:“主公,江东有此算计,那我等拿了这些图纸岂不是无用?否则遭了江东的算计,日后长江水战必会陷入不测。”
甄尧摇头一笑,若是如此他当初就不会提这个要求了:“这些某早有考虑,子远难道不知,我毋极内城中亦有许多精通造船的工匠?虽然不如江东,但他们经过这些年的琢磨,成果也是不错。将这些图纸交与他们,只是想让他们能够多加参考,造出属于我毋极的战船”
“主公远虑之名,当世无人不知。”许攸心底感叹,当初内城初建,自家主公不过是一个掌控着半个冀州的小诸侯。而就是那个时候,自家主公已经开始对将来进行排铺,眼光、行事一直都比其余诸侯快了一步不止。
才投入甄尧帐下的糜竺与孙乾自然不会知道毋极内城为何物,但甄尧与许攸的对话他们也听明白了,自家主公在北地就搜罗了不少造船工匠,看来图谋江东已久啊。而投入这样的诸侯帐下,肯定比只知守成的诸侯好许多。
感叹一句,许攸又想到了个重要的问题:“主公,之前钻研改进战船技术,单单内城与毋极周边河流却是足够。而如今既要组建水军,北地并无任何湖泊可用,此事该如何解决?”
甄尧闻言挑眉:“你们可知,江东水军如今的弊端在何处?”
“弊端?”糜竺、孙乾等人面面相觑,在他们想来江东水军较之荆州水卒还要强上几分,不但战船、兵械精良,就是兵将在水中亦是彪悍,如此水军还有弊端? 见几人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容,甄尧不禁暗叹,在汉末时期,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对这片中原大陆以外的海洋,都十分陌生。轻笑摇头,甄尧只得开口道:“江东战船如今只能在江河湖泊中航行,从未经历过大风浪,在我看来不成气候。”
甄尧如此说,也是有一定的倚仗的,有着前世记忆的他,自然清楚,现在的江东水军仍旧不成熟。想想几十年后,江东敢派战船从建邺出海,北上直击辽西,虽然没能成功但也足以证明水战的重要,那时的江东水军才算是达到汉末现有水战科技的顶峰。
甄尧见许攸若有所思,停歇片刻继续说道:“是以我毋极要立水军,便不能依赖于各州郡之间。地方尧已经有了打算,就于青州东莱之滨,建造起我大汉最为庞大,最为全面的水战、海战之师,日后不论是与江东于长江作战也好,沿海路奇袭也罢,均能与之相抗。”
“以如今内城工匠的造船技术,与现在入手的江东战船技术,不消三年,定能使我青州水军在海上游猎。到时依旧停留于江河的江东水军,又有何惧?”
说到这,甄尧不禁连声大笑,而有感于甄尧的思维,许攸几人也跟着爽朗笑起,有此雄主,是他们这些文士的幸运。
建安三年(公元一九八年)深秋,在徐州稳定之后,甄尧留下太史慈、甄猛、甄霸三人领兵驻守东海以防孙曹,自己带着近十万大军北归毋极。虽然留下了三人,但带走的新人也有不少,如糜竺一家,陈登一家,孙乾一家,皆是举家随之北迁。
归程的途中路径青州,甄尧免不了在北海驻留几日,并询问董昭如今青州状况。得知渤海闵纯已经开始向青州输送各种物资与人员,现在的青州虽然谈不上繁盛,但也不会显得荒凉后,便满意的继续北上。当然,这之间也不忘向董昭打个招呼,青州将要建立水军。
当甄尧回到毋极时,时节几近立冬,‘立冬’是个大日子,每每此日大汉百姓都要祭祖、卜岁。而作为一方诸侯的甄尧,在‘献帝’已经被架空,无法掌权的年代,他就要对自己麾下将士负责。到了‘立冬’,便是祭拜麾下阵亡将士,抚恤其亲属的时候。
‘功勋碑’,乃是甄尧帐下战死将士的归宿,立于毋极城西北的丘氓山。整座山上遍布死者碑墓,而能于此长眠的,无一不是为了毋极,为了甄尧而战死沙场的军中英烈。
他们中有的是早在十数年前阵战黄巾阵亡的兵卒,也有诸侯讨董,冀州内战,北征幽州、外族时阵亡的儿郎。甄尧平时公务繁忙,并不能时常来此,但在‘立冬’之时,除非他出征在外,否则不论刮风下雨,甄尧是必然要来此祭奠将士英魂的。
这一年的立冬也不曾例外,甄尧带着毋极所有文武,以及学府上下,甚至还有家中妻儿,一齐来到丘氓山。没有兵马相随,也没有甲胄披身,在这一日众人就像是寻常百姓,来此祭奠已亡之人的英魂。
“主公,去山顶吧。”一座丘氓山方圆近十里,若是缓慢行走,边走边祭拜就是天黑也未必能走完。陈琳走上前在甄尧耳边低声道:“待会会有兵将们前来拜祭他们的战友。” “走,一齐上山”甄尧沉重点头,这个日子他总会心绪沉重。身为争霸天下的诸侯之一,就算他再掩饰,也不能掩盖是他让这些将士阵亡的事实。
来到山顶,山顶竖立着几座巨碑,从右往左看去,只见上面写的是每一场大战的经历,与阵亡将士的数目,还有他们做出的贡献。
“中平元年,尧于冀州中山毋极县举兵,先后破黄巾小校、渠帅数人,袭钜鹿,破广宗。期间战死将士三千一百八十五,尧心甚痛……”默默地,初次前来丘氓山的甄宓轻声读出碑文上所撰写的内容。
“初平元年,尧响应天子诏令,出兵毋极,征讨逆贼董卓,期间…………一桩桩大战品读下来,别说甄宓这样的小女子,就是初至毋极的糜竺等人也是面色变了数变。以前不知道甄尧如何能有这般势力,现在看到这些碑文后,众人都明白了。
“主公,祭祀礼可以开始了。”陈琳在忙碌一会后,来到甄尧身边,轻声道。
缓缓点头,甄尧便缓步走向被碑墓围拢的天坛。甄尧是不信上天,不信鬼神的,但为了这些因他而亡的将士,每到此日甄尧都会诚心祷告。
“昂儿,你且过来。”以往甄尧祭拜过之后,便是众多文武上前祭拜,但今日不同,甄尧把妻儿都带来了,同时对自己的大儿子招手道。
已有七岁虚龄的甄昂发育的很不错,而且因为幼年的药浴与寻常的锻炼,身形虽然依旧幼小,但也能从其中看到日后挺拔、魁梧身躯的影子。见父亲相唤,原本还在东瞧西望的甄昂立刻快步上前,乖乖的在甄尧身边站定。
甄尧十分郑重的开口:“在此磕头上香”这句话说出,无疑是确定了甄昂日后在众文武心中的地位。不过这时候却没人会去思索这些,只是在后方看着甄昂面色稚嫩的举起已燃的香火,叩首之后将其插于天坛中央的香炉中。
甄昂祭拜之后,就轮到以张瑛为长的一干甄家女子上香,而在貂婵、蔡琰身边,甄皓、甄翊、甄恬三个略小一些的娃娃,也跟着拜了下去。
一番祭拜祷告,足足持续了整个上午才告一段落,丘氓山自然不会有给活人准备的食物,是以众人也只能挺着挨饿,继续跟在甄尧身后,在周围烈碑祭奠。
“小农,见过州牧,见过各位夫人少爷。”一路下来,不时有百姓上前问安,甄尧一一回应。不为其他,就为这些人的家中,有他甄尧帐下战死的将士。
“主公,该回去了。”日薄西山之时,甄尧仍旧带着一群人在半山腰的墓碑前,向众多烈士家属问安。虽然不想打搅自家主公,但看着天色陈琳不得不再次上前道:“时辰不早了,主公明日还要前去诸多烈士家中慰问。”
回头望了眼山顶,山顶上矗立的几座巨碑依旧挺拔,甄尧不禁摇头:“回去吧。”
回城的路上,甄宓突然开口道:“三哥,明日带宓儿一同去吧,宓儿也想去慰问军中亡卒的家属。”虽然小丫头长大了,但心善如水的本性,却是依旧未变。
“夫君,我也要去。”“夫君,让妾身一同去吧。”甄宓开了口,张瑛几句同样追问道。
甄尧见此不由摇头轻笑:“明日去慰毋极烈士家属,不可如今日这般兴师动众,就让小妹陪尧一同去,你们在府里好好歇息。”
听到此言,张瑛几句不禁失望而又羡慕的看了看甄宓,而甄宓显然很是高兴,自家三哥还是最疼自己。而周围一干文武也都脸上带笑,其中几人却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