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可奈何之下,才将她迁到别院。
她每次见到他,那种冰冷的眼神几乎将他整个冻住。
她的疏离冷漠是他心头永久的伤,看一眼便是鲜血淋漓。
他没有勇气再见她,虽然时刻还是在关注她的消息,可是却没有勇气再去别院看她……
直到两个月前公主忽然中毒昏迷,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看着公主一天比一天憔悴,没有苏醒的迹象,碧玺山庄所有的人都慌了。
聂琉夕成了首要的怀疑对象。
幸好,那种毒极为奇异。
所有的大夫都看不出那是中毒,要不然老皇帝早已下旨将聂琉夕捉拿审问了。
公主昏迷一个月,老皇帝再也沉不住气。
明确表示,公主如果有什么不测,他绝对会让聂琉夕陪葬,把她凌迟——
没有办法,他才星夜赶往云海山庄,去宫湮陌那里碰运气……
上天入地那就在一起罢
他以为,她是恨他的。
所以才想法设法不让他好过,想玉石俱焚。
却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场阴谋,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次不是风凌烟用巧计揭开这场阴谋,她会怎么样?
是被凌迟?还是被车裂?
虽然他当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假若聂琉夕真的被老皇帝治罪,那么他也绝不会独活。
上天入地那就在一起罢。
生不能在一起,能死在一处也不错。
却没想到她唯一的要求是——自己的一纸休书!
她如果是无辜的,她唯一的要求是那一纸休书!
听到她那唯一的要求,他便像是被人拦腰揍了一拳。
她宁愿死也要离开他。
在她的眼中,自己便如同那洪水猛兽,被她弃之如敝履……
或许——自她两年前离家出走那一刻,她便不再爱他了。
是他苦苦巴着她不放,一次次的寻找换来的是她的羞辱,她的躲避。
为了逃开他,她甚至对他使用了毒药——
或许,自那一刻起,她便是恨他的。
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他死……
是他太傻,太痴,死死地抓住她不放,害了她也害了那没见面的孩子——
或许——是到了自己该放手的时候。
放了她,还能给她一条活路……
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碧东流脸色发白,微微捂住了心口。
“聂夫人,你在看什么?”
一纸休书
风凌烟自里屋走了出来,一眼看到聂琉夕站在窗前,望着某个地方出神。
而碧东流站在不远处木呆呆地看着她,显然也在神游物外……
她好奇地向窗外看了一看,只看到大树上一对红嘴小鸟在叽叽喳喳叫着。
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红嘴相思鸟?咦,这种鸟比较少见呢。”
聂琉夕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笑了一笑:“或许是吧。我也不认得。”
她转过头,终于看了碧东流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眼啊,没有了爱,没有了情,甚至连恨都没有。
平淡如水,如同打量一个陌生人,一个普通的点头之交。
她慢慢走上前,朝碧东流点了点头,甚至还笑了一笑:“碧公子。”
碧东流手指在袖中握紧,抬头看着她,眸光中闪过一抹痛苦,颤声道:“琉夕……”
这一声千转百回,有痛苦,有不甘,有懊悔,有害怕……
千百种情绪都在这一声中糅合。
聂琉夕淡淡一笑:“我姓聂,你可以称呼我为聂姑娘。”
碧东流脸色一白,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聂……聂姑娘……”
聂琉夕点了点头,自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碧公子,这是休书,我已经写好,你签个字便好。”
碧东流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闭了闭眼睛。
伸出手接过那张纸,他虽然力持镇定,手依旧有些颤抖……
风凌烟颇有兴致地瞧着,见他手指抖的如此厉害,直怀疑他年纪轻轻得了那老年痴呆症。
纸张终于被打开,开头那两个大大的休书刺入他的眼中。
拿去吧。你自由了
开头那两个大大的休书刺入他的眼中。
让他有片刻的眩晕。
休书上只有寥寥几行字:聂氏琉夕善妒,正犯七出之条,今休回聂家,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碧东流闭了闭眼睛。
既然——自由是她现在最渴望的,那么自己无论怎么样,那就成全她好了。
也算是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未来那些痛苦的日子就让他独自承受好了……
他抿了抿唇,那休书在他手中跳了一跳,忽然变成了碎片。
聂琉夕微微皱眉,他有这样的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幸好她早有准备,淡淡地道:“碧公子,皇上也已经答应我了,你又何必如此?就算你不给我休书我也是要走的。最多我永不再嫁人便是。”
又掏出了一张休书递了过去。
碧东流却不再接,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转身向书案走去。
信手抓起一支笔,刷刷刷几笔挥毫而就。
递给了聂琉夕:“拿去吧。你自由了。”
再也不看聂琉夕一眼,转身离去。
他走的太急,嘭地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却像不知疼痛一般,踉跄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凌烟摸了摸被他撞过的地方。
乖乖,柱子被他的脑袋撞凹了一块,好大的力道。
不知道是他的脑袋硬些,还是这柱子硬些……
再看聂琉夕,她低垂了眸子,根本看不到她有何表情。
放手放的这么干脆
再看聂琉夕,她低垂了眸子,根本看不到她有何表情。
风凌烟凑过去,瞧了一瞧她手中的那张纸。
那上面纵横淋漓着几行字:你要自由,我便给你。从此聂氏琉夕恢复自由女儿身,嫁娶随意。
风凌烟摸了摸鼻子,没想到碧东流这次放手放的这么干脆。
亏她还准备了一大套说辞,都没来得及用上——
宫湮陌摇着扇子悠悠然走了出来,扇柄在风凌烟肩上敲了一下:“阿烟,我们该走了。”
风凌烟点了点头:“好,我们和聂姑娘一起走。”
宫湮陌尚没来得及说什么,老皇帝忽然走了出来:“且慢!”
风凌烟心中咯噔一跳,
这老皇帝不会又像水云国的皇帝一样,动了惜才之念,想要强留下他们吧??
她一个念头尚没有转完,老皇帝已经开口:“宫神医,贺仪公主的病情算是稳定住了吧?”
、宫湮陌点了点头:“不错,毒已经完全解开了。”
“好,好,这就好!宫神医,这是十万两银票,算是朕的谢礼。”
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宫湮陌却动也不动,微微摇头,淡淡地道:“救治公主的诊金在下已然收下,这谢礼么,就免了罢。”
老皇帝无奈,只得罢了。
碧老夫人昏迷不醒,碧东流不知所踪,老皇帝自然不放心把刚刚醒来的公主放在这里。
一声令下,索性带着公主起驾回宫了。
风凌烟叹了口气,转头对聂琉夕道:“琉夕,我们也走吧?”
聂琉夕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独自走就可以。”
阿烟姑娘真聪明
风凌烟一皱眉:“那怎么成?你身子还有病呢。禁不住一点风吹。还是和我们一起走,沿途让宫神医为你医治便可。”
聂琉夕依旧摇头:“不必了……”
风凌烟还想再说,宫湮陌悠然走上前,扇尖在聂琉夕背后轻轻一点。
聂琉夕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风凌烟眼疾手快,将她抱住,瞪着宫湮陌:“你做什么?”
宫湮陌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帮你。”
帮我?
风凌烟额头有黑线滑下。
有这么帮的吗?
聂琉夕虽然瘦弱,但好歹也是成|人,而自己武功虽然不低,但到底还是个刚满十三岁的孩子,让她抱着一个大人
——好吃力!
“喂,你把她弄晕了,我抱着很吃力耶。”
宫湮陌头也不回,淡淡地道:“那就背着。”
“……”
刚刚走出屋门,迎面停着一顶绿呢小轿。
有两个轿夫恭敬站在门外:“阿烟姑娘,还是请聂夫人进轿吧。她禁不住一点风吹的。”
风凌烟心中一动:“是碧庄主让你们来的?”
那两个轿夫也不否认:“是!庄主刚刚吩咐的。”
风凌烟叹了口气:“不会是大门外也有密闭的豪华马车在等着吧?”
轿夫点头,露出很敬佩的神色:“阿烟姑娘真聪明。”
“……”
马车并不奢华,和当初接宫湮陌二人时公主的车驾根本不是一种风格。
他并不欠我们银子
那辆在外面看,简直像皇后乘坐的銮驾。
而这一辆外表看来很是古朴典雅,车厢不算很大,但里面的布置十分精致,
所有的东西应有尽有。锦榻,软垫,各色水果,点心……
凡是一应生活所需,在车中都有预备。
更难得的是,这么多的东西堆在里面,却丝毫不显得局促。
布置的极具匠心……
风凌烟叹了口气,看来碧东流对聂琉夕确实是用了心的。
只是这么多伤害之后,一切都已回不到最初……
在车上,风凌烟颇有些纠结地问:“梵香,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向碧庄主辞行?”
宫湮陌微微闭目,淡淡回答:“他并不欠我们银子。”
“……”
这个家伙,满脑子就知道银子么!真冷血!
“我们现在去哪里?”
“火云国。”宫湮陌回答的言简意赅。
“你是——去风云堂救那位烈行云帮主?”
风凌烟想起了那个差点出了五十五万两的冤大头。
宫湮陌似乎是嫌她明知故问,闭了眼睛不说话。
风凌烟低头瞧了瞧身边昏睡的聂琉夕,忽然悠悠叹了口气:“说起来全是那个卢梦生的错!如果不是他非要什么美人泪,对碧东流下了毒,又怎么会搞出后面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他,或许聂夫人还没有这么惨。她的悲惨命运有一大半是他造成的。”
“呃……怎么说?”宫湮陌挑了挑眉,
又有几个肯为了病患牺牲自己的医…
“唉,如果不是他想要那‘美人泪’,他又怎么会抓碧东流,然后在他身上下了‘七星海棠’的毒?害得聂琉夕为了救这个负心人险些把一条小命搭上,结果做了一年多的植物人,再醒来就变天了……”
……
宫湮陌眸光一闪,缓缓地道:“你是说聂夫人当年为救碧东流才中的毒?她不是下了毒让碧东流动弹不得,才让他落在卢梦生手中吗?”
风凌烟哧地一笑:“当年她不过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才下了毒,那毒也只是让人肢体僵硬半个时辰而已,本身没什么危害。他后来阴阳差错落在卢梦生手中所中的毒才要命!哼,你是神医,应该知道七星海棠的唯一解法吧?如不是聂夫人当年舍命救他,他现在早就烂成一堆枯骨了!”
宫湮陌默然半晌,叹了口气:“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风凌烟瞧着他。
“怪不得当年聂夫人昏迷的时候我竟然查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
像是七星海棠,症状却又不完全是。”
“这倒是。这叫过毒,七星海棠的毒转移到她的身上,肯定和初中毒的不一样。你虽然是神医,见多了奇难杂症,但这个世上,又有几个肯为了病患牺牲自己的医者?
只怕全天下也就聂琉夕这一个傻丫头。你自然是没见过。咦,我想起来了,聂琉夕当时不是昏迷在碧东流身边吗?难道碧东流没和你说?”
宫湮陌淡淡地道:“我听到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另外一个版本?什么意思?”风凌烟睁大眼睛。
、
是谁撒了谎
“我听到的是,碧东流当初落在卢梦生手上,被卢梦生折磨的生不如死,七零八落。昏迷后被抛尸荒野,如果不是公主恰恰经过那里,碧东流就交代在野狗嘴里了!”
风凌烟一呆,忽然哈哈大笑:“你是说碧东流当年是被公主所救?
他是如此对你说的?
哈哈,笑话!公主只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她又不懂毒术,怎么可能解得了七星海棠的毒?
再说聂琉夕救他的地方是一家客店,怎么会给扔到荒郊野地去了?
我可是亲耳听到聂琉夕嘱咐店家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绝不能进屋打扰。
十二个时辰之内,碧东流应该早醒了,断不会被店家当死尸扔出去!”
“我听到的和你略略不同。”
宫湮陌淡淡回答。
碧东流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贺仪公主,据说贺仪公主发现他时他已奄奄一息,贺仪公主不顾自己的名节,不眠不休地服侍了他三天,甚至用自己的身子来温暖他……
后来又找来宫里最好的太医,才保住了他一条命。
就连聂琉夕,也是公主派人找到的。
当时她昏迷在一家破庙之中,命悬一刻,如不是公主哀求自己的父皇,向他讨来千年灵芝,勉强留住她一口气,她也早已魂飞飘渺了……”
风凌烟呆了一呆:“不对,不对,宫里的太医怎么会解七星海棠的毒??公主撒谎!”
李代桃僵之计
宫湮陌叹了口气:“据我所知,碧东流并不知道自己中过七星海棠的毒。最起码——宫里的太医所医治的,不是七星海棠毒……”
“唔,果然是两种版本!到底哪一种是真的?”
风凌烟和宫湮陌面面相觑。
她进的是聂琉夕的回忆,回忆应该是真实的。
那就是——公主撒了谎!
风凌烟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全明白过来。
是公主用了李代桃僵之计!
当聂琉夕为救碧东流昏迷,而碧东流尚未苏醒的时候,不知为何,碰到了贺仪公主。
贺仪公主见两个人都昏迷着,便想出了这种计策。
先将两个人分开。
然后将碧东流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聂琉夕救碧东流的时候,碧东流一直昏迷着,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救。
更不知道自己中过七星海棠的毒。
当他醒来后,自然公主说什么,他便相信什么。
再说又有哪些太医作证,也由不得他不信。
只怕在他的记忆中,只有聂琉夕把他毒倒的过程。
他以为她再也不爱他,甚至不惜向他下毒手。这样的伤害实在是不小。
自己所爱的人害得自己差点命丧黄泉,估计谁碰到这种情况,谁也会极度伤心。
或许,这就是他为何回到碧玺山庄一年后便迎娶贺仪公主的主因吧??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是她先负了他,而公主用自己的身子为他取暖,已经算是毁了名节,由不得他不娶……
这么好的女子,碧东流生生错过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公主捣的鬼!
可怜的琉夕,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宫湮陌侧头瞧了瞧躺在锦榻上犹自昏睡的聂琉夕,叹了口气:“原来当年碧东流是被她所救,只是——她为何不说?或许说了以后,碧东流不会如此待她……”
风凌烟愣了一下,冷笑一声:“你知道她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是碧东流大婚的时候!他俩个当年曾经约誓不离不弃的。可她昏迷了仅仅一年,他便娶了别人!你以为以她的骄傲,她还会再向他解释这件事情?用恩情博回他的回心转意?再说,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他能把婚礼停掉?能不娶公主?事实已经摆在了那里,不可更改了啊。”
宫湮陌缓缓转动手中的扇子,沉默半晌,叹息:“你说的不错。她不会解释的。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这么好的女子,碧东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