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 ”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此等易出现鬼的气氛里,荒郊野外,一屋送上门的美男,怎么看怎么不妥。
我干笑一声,指指从竹屋里端酒出来的美人,又瞥瞥马车,朝她使眼色,一边道内子行动不便,也嫌屋里挤,不想下车。
姚子玉神色转了转,恍然大悟,很是同情地拍拍我肩头,撇嘴叹气摇头,转身拉柳叶,岂料柳叶一口咬定要看顾马车,檐下太挤,宁肯靠着车厢壁睡一宿。子玉噗嗤一笑,道:“三娘你选中的车夫竟是个倔脾气,果然与别家不同。”
我嘿嘿一笑,子玉也不再勉强,道过会端些酒菜来。
我把小炉子拎出来,还有些木炭,就燃上火将早上的粥热一热,三人都喝了一碗。子玉端来的酒菜,柳叶悄悄倒入院旁的河沟里,然后裹着毯子和毛毡,果真靠着车厢壁睡了。
屋里似乎开始奏乐起舞,镖师和商客们一边吃喝,一边扒着门窗瞧,口里头自然不干不净说些荤话。
秦江月冷冷瞥了一眼外头,叫我熄掉灯火。
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被秦江月推醒,黑暗中瞧不清楚,莫非是秦小公子要起夜么?他低低嘘了一声,我忽地听见了天籁般美丽的歌喉。
那样虚幻缥缈的呢喃,仿佛便在耳边,夺人心魄,不由自主地浑身发热。透过帘子的缝隙,只见镖师和客商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屋檐下,竹屋里……我刷地一下心脏跳停老脸通红,耳发热。那个,那个,咳,姚子玉、冷千秋和她们的一干随从混在衣衫半褪的男人堆里正亲热,没瞧见戴斗笠的女人。
妩媚的歌声依旧在唱,叫人口干舌燥,热血上涌,果然是极品美人,我神思不属,恍惚如仙,十分地想冲进竹屋里去。
忽然腿上被秦江月狠掐一把,疼得我眼泪直冒,立时脑子清醒了许多。屋子里低沉地响起极动听的笑声,一个男子柔媚地问道:“告诉我,她是谁?”
我听见姚子玉梦游一般的声音,直呆呆却又很急促地道:“东胜国女皇陛下。”
春宫戏
我掏掏耳朵,出现幻觉了。破马车商队里坐着个一国女皇?我们和一个国君走了一路么?天方夜谭也不是这么讲的!倒是以前中世纪的欧洲各小国穷困之极,是以格林童话的故事开头总是如此:从前有个国王,驾着辆马车在山林里迷了路……
先头那缥缈的歌声忽然止住,屋里头的人似乎也很是震惊。沉寂了半分钟,天上又响起惊雷,轰隆声中,方才男子那媚惑地低低发笑:“我等侯在此地多日,等到现在总算没有白白辛苦,只道是网住了一条大鱼,不想竟是东胜国尊贵的女皇陛下亲自到了青月国,失敬,失敬。怪道东胜国兵荒马乱,原来是一国之主都不在京城,倒是省了主公不少事。”
那东胜国的女皇并没有应声,我回头看秦江月,莫非那马车中戴斗笠的女人便是东胜国女皇?秦江月凝神望那竹屋内的人,但视角阻挡,影影绰绰无法瞧得清楚。
姚子玉和冷千秋本是神色痴呆,面目赤红,此时好像有些清醒了,迷茫四顾,才愕然发现中了圈套。
姚子玉又惊又怒,有气无力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骗我们到此做什么?你们可知我等是凤宝山庄的人,若与姚家冷家作对,只怕你们担待不住!!列位若是缺银子,想要多少钱财尽管说,我姚家出手绝不小气,你放了我们,得了银钱,此帐一笔勾销,以后姚家冷家绝不与你们为难!”
我的冷汗哗哗下来,果然是大家小姐,到了这等时候,还摆出家世来。人家在此守株待兔,药倒了上百人,等的就是你。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架在脖子上还逞强,不是死得更快吗?更何况既然逮住了女皇,怎么也要杀人灭口以免消息泄露……
危险……秦江月重伤,我不会武功,马车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雨瓢泼,夜黑路滑,认不得方向,是马车跑得快还是他们追上来的快,这可怎么逃?姑奶奶我自身都难保,姐们,你自求多福罢。
那男子像是听了极好笑的事,笑得春风荡漾,凉凉道:“不敢,姚大小姐的名头在下有所耳闻,凤宝山庄么——也不过是养了一堆废物!”
“你!”姚子玉青了脸。
冷千秋镇静地道:“阁下到底想要什么?”
那男子嗤地冷笑一声:“在下对两位大小姐不怎么感兴趣,在下关心的是她——方才姚大小姐说这位可是东圣国的女皇陛下呢!”
“你!你到底是谁?”姚子玉的声音开始发颤,冷千秋也骤然变了颜色。
那男子并不答理,慵懒地笑,笑声极是动听,他道:“既然陛下亲临,我等自当好生款待。到时候还请陛下移步他处,换个地方观战,再看安京里谁来坐上陛下的王座,可好?”
那女皇还是未出声,冷千秋却忽然问道:“你是谁的人?莫非是水家的?!”
有一瞬间我的心脏跳停了一下,又是水家,水家和东圣国也有牵连吗?
那公子不答,似是十分欢喜地拍拍手,叫来人把女皇安置好。这时里头人影晃动,终于瞧见两个男子架着一个浑身瘫软的女人,那女人垂着头,看不清样貌,八成便是那戴斗笠的,没瞧见她那两个绝色随侍,那女皇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他们架着进了旁侧屋里。
姚子玉失控地大吼:“你想怎样?你到底是谁?!!快放了陛下!放了陛下!”
灯影一暗,窗户里头站起个人,长发如墨,穿着绣满桃花的宽鹤氅,妖媚之极,他慵懒地笑道:“今日忙到此时,也该你们尽兴了。其他的便罢了,给姚家小姐和冷家小姐留着条命,莫把荫精吸干,只怕主公还有话问。”
秦江月身形一颤,下意识紧抓住我,好像很是吃惊。
……荫精吸干,莫非是吃人肉喝人血?我的汗毛根根竖,果然见姚子玉和冷千秋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极为惊恐,脸色青灰,颤声道:“你们,你们是阳原宫的…..”
那妖媚的男子唇角滛荡一笑,拖长声音:“好生招待二位小姐,这极乐的滋味,无穷呢……”他挑帘子回身进了偏房去。
我虽不知阳原宫是做什么的,但瞧她两人的反应也猜大为不妙,果然围着姚子玉和冷千秋的几名少年神情狎昵地对视一眼,嘻嘻笑,十分轻浮浪荡。
丝竹声又起,那天籁般的歌声飘飘悠悠直钻进人心里去,我的眼前开始模糊,心中觉着欢喜燥热,飘飘然,我想要立刻下马车。
秦江月手上用力狠掐,疼得我终于从梦中又跌回来。乖乖,秦小公子这虐待倾向太严重,早晚是个悍夫。
屋里几个人的神情果然都变得恍惚起来,竟开始与少年嬉笑。有人走出来,到檐下瞧了几眼,拖着几个看上眼的镖师进去。
看外头躺这一地的不知是死是活,我暗抚一把心口,幸而没吃他家酒饭,想来里头下了什么迷|药的勾当。若是此时也着了道,只怕和廊下那些镖师一样躺倒在地任君宰割了。
几个少年干脆在外头就扯起了那躺着的镖师的衣物,跟着屋里头已经抱着乱滚,传出呻吟和浪叫声,我一怔,再瞧,轰地一下全身的血都涌上来,头顶上冒烟。观音姐姐,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瞧见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还是现场版的群滛AV。
这里不是女尊男卑世界么?不是应该男子紧紧护着贞操,见了女人退避三舍碰都不让女人碰么?为什么这些美貌少年如此不知廉耻,众目睽睽灯火通明的,竟然主动脱衣,按着女子主动那个啥的?女尊的世界不应该是女子拖着男子逼J么,怎地反了过来?
莫非这一群男人,都是和我一样穿过来的?
我抹把冷汗,这女尊里也有男子如此脸皮厚得可以,不把贞节放在眼里,果然各个社会都不乏叛逆者。
这场景很是诡异,雷鸣雨泼的漆黑夜晚,我和秦江月躲在马车里,免费观赏春宫戏……
秦江月咬着唇羞愤地别过脸,我忽然犯傻,想起要保护小朋友不受污染,伸手紧紧捂住秦江月的耳朵。.
秦江月狠狠瞪我,那边叫得那叫一个滛荡,阿弥陀佛,这现场表演教育也太超规格了,灵台清明,清明,太引人犯罪了。我呆呆看秦江月,吞口唾沫,不知道秦小公子褪了衣衫是什么风情,到时候做了我的夫,到了洞房是任我的意还是从他的念?
咳,手下触到的肌肤好烫,秦小公子的耳朵热得,可以煎鸡蛋了……
车厢忽然猛地一颠,秦江月滚烫的身子跌进我怀里,我的背狠狠撞上后车壁。
“什么人?!”一声厉喝,我下意识回头望,电闪雷鸣中,眼角余光只瞧见檐下站着一个人,大声呼喝着什么,被天上的惊雷遮住,那身影,好像有些熟悉…….
原来是马车在跑,沿着漆黑的山路狂奔。“驾!驾!”是柳叶,柳叶醒了。
倾盆大雨中,有好几条人影往这里疾奔追赶,柳叶吼叫着扬鞭打马,我护紧秦江月,祈祷上天让马车跑快点,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赶快离开这里!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鸣声,马嘶啸一声悲鸣,叫了一半陡然无音,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马车失控地跟着翻滚在泥地里,柳叶也被甩了出去,我头上被撞得一痛,眼前发黑。
那马已经没了头。
幸好是上坡路,否则怕要摔断了脖子。我抱紧秦江月爬出车厢,人影已经围上来。
故人重逢
雨太大,直浇得人视线模糊。我抚开秦江月头发,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摇摇头,眸子冷冽地瞧向追来的人影。
我从车厢里拽出蓑衣给秦江月披上,大声问柳叶有没有事,柳叶在地上动了动爬起来,懵然揉着头道:“三娘,我不碍事。”
那些人的剑峰在黑夜里闪光,净是些男子,有七八个。为首的是个穿黑衣的俊美少年,他冷笑道:“不想还有漏网之鱼,你们倒有本事抵得过那醉香散。”
我倒退几步,和柳叶立在一处。这几个都不是好相与之辈,凭现下的境况,万无机会可逃。如此大的雨,那迷香粉只怕用不了。但若他们剑逼上来,总不能引颈受死,怎生也只有奋力一拼逃脱,趁着夜黑雨大,或可有一线生机。
那黑衣少年不见我们应声,哼一声又问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此时命悬一系,若与姚子玉她们扯上干系只怕立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自然是识时务的,干笑几声,嘿嘿道:“各位大侠,我等只是寻常过路的百姓,为保安全才跟着商队走,与江湖之事并无干系。求各位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几个少年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黑衣少年冷冷道:“寻常人竟能解得了醉香散么?”
我一咬牙,赔笑:“各位好汉不知,我等三人因是乏得紧了,没顾得吃饭便睡下,是以根本没中那醉香散。”
大雨将我浇得透湿,冷得打哆嗦。黑衣少年抿起唇角极是冷酷地一笑:“你怎知醉香散是下在酒饭中?”
我吓得一怔,漏嘴了。肚里回了几转,干笑:“这等事,小人也曾在酒肆中听说书先生讲过,是以如此猜测。”
少年一剑劈过来直顶上我颈间喉咙,有那么一瞬间,我心中一片空白,茫然看着锐利的剑锋,只下意识护紧秦江月。
剑的主人尖锐地道:“带回去慢慢审问,不怕你不招。”
待到跌跌撞撞回到那小院,我倒吸一口冷气,从脚凉到头。姚子玉和冷千秋家那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很是艺术地半裸着下体僵俯在院中的泥地里,泡在雨水中一动也不动,显是已经死透。
不想这些人竟有这等爱好,我再笨也猜出那句吸干荫精是何意了,原来前世里头说的采阴补阳之术果然是真。
但看满眼僵硬的死人,摸摸心肝胃,我恶心得翻江倒海,两眼发晕,秦江月忽然低声道:“不看便是了。”
廊下躺倒的镖师但凡还活着的,都捆着手脚一溜排缚在几棵树干上,很是壮观。几个清醒些的,瞧见我和柳叶被逮回来,眼底彻底绝望。
到得门外,便被人一脚踹进门里去。屋中已经收拾干净,不知道姚子玉和冷千秋被关在了何处,只留着两个少年在焚香。
只听那黑衣少年道:“阁主,逃脱的三人已经抓回。”
“可有问过她们的身份?”
我一惊,回头,这阁主的声音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我曾几何时天天见日日听, 不但是我的相识,也是秦江月的旧人,也正是我方才逃走时看到的人。
黑衣少年恭敬地道:“禀阁主,这几人自称是过路的,因怕遇上打劫,才跟着姚家的商队。这年轻的女人是她们在繁阳雇的车夫。”
秦江月忽然暗中掐了我一把,我不着声色地低下头去忏悔。原来我绕来绕去,还在山寨的二头领大娘手底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若大娘在此,笙儿想必也没事。早知道山寨大娘除了打劫的主业外,竟还有这等威风的营生,我一早已经投在她门下做个打杂的,单是搜刮那些被掳女子的银两,也早已发了,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做了大娘的俘虏?
大娘还是在山寨里那般威风八面,坐在主位上皱起眉头扫了我等一遍,冷冷道:“那车夫既是不相干的,拖出去处理了。”
柳叶大骇,我叫道:“不可!求阁主饶她性命!她还有个弟弟在繁阳的倌楼里等着她赎身呢!”
屋子里静下来,大娘倏地地紧盯住我,问道:“你果真是过路的?”
我忙不迭地讨好点头:“是是,在下与内子欲去兰池投奔亲戚,因是路途遥远,钱财无多,若遇上劫匪,怕没得命活,便搭了商队一处走。求阁主饶过我等性命罢,我等感恩不尽。”
大娘素来是人精J诈的,她在秦江月脸上扫了几个来回,秦江月垂着眼睛。大娘朝那少年使个眼色,立时有少年拖了两个女人进来,一个镖师,一个是搭路的茶贩。
大娘和蔼地瞧她们一眼道:“你们可认识她?”我唇角一抖,那时节大娘在山寨里都是这等和蔼的,如今再瞧见同样的神情,才知道和蔼也能叫人头顶上飕飕冒冷气。
她们疑惑扫我一眼,点头,大娘满意点头,又温和笑道:“你们可知道她是何人?若说得明白,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我的心滴溜咣铛一路沉下去,希望破灭了。原指望大娘会因我是普通的过路人便放一条生路,但这话从大娘嘴里说出做诱饵,我便知不可能了。纵然我是不相干的人,天底下多的是杀人灭口,以免走漏风声。大娘不过是从我等身上多套几句消息罢了。
房中此时除有八个少年一字排开分列两边外,还有两个侍从立在大娘身后,而先前所看到的穿桃花鹤氅的美男并不在其中,约略算下,他们至少有几十人在此。我紧了紧手心,冒汗,这点迷香即便药倒房内这几人,又能逃得了多远?
果然镖师道是在驿站里碰到我的,那茶贩却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附和完膘师的话末了又添上一句:这位乔三娘与姚小姐和冷小姐交情很是好,一路之上颇是照顾。
我怒,多说一句话就活得命长些么?!
果然大娘阴森森望我一眼,忽然臂上用力,朝秦江月一掌拍过来。我来不及反应,已经就地一滚,护住秦江月,扎扎实实拿背挨上那一掌。“噗”地一口血吐出来,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翻滚。
茶贩吓白了脸,缩成一团不敢瞧我。
大娘一把捏住我下巴抬起脸,眯眼笑道:“倒是个重情义的,对你夫郎护得真紧。妹子,老实告诉我你是谁,和东圣国皇宫是什么关系,否则,你家夫郎只怕要生不如死——”
我打个寒战,把喉咙里头的血腥吐出来,秦江月紧抿着唇给我擦拭血迹,眉毛拧到了一块。我安抚地朝他笑笑,秦江月的眉毛拧得更厉害,不知道若和大娘认了旧,大娘可肯饶过苏武。
柳叶爬过来朝大娘叩头道:“女侠,求女侠放过我们罢!三娘她是好人,小人可以作证。小人自小在繁阳长大,三娘是个过路人,在驿站才认识那两位小姐的,与她们商队当真无瓜葛。求女侠开恩!”
大娘冷笑一声,道:“你当她果真只是普通人么?普通人挨过我这一掌早已没了命,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
柳叶怔了怔,仍道:“可柳叶知道三娘是个好人,而且三娘与商队都无瓜葛,我等与这些江湖是非无干,求大侠放我等一条生路罢。”
大娘皱起眉头,眼中杀气顿起,我一惊赶忙道:“柳叶莫求了,他们何曾管你是不是好人。”柳叶默然。
大娘一把探住我脉门,眼神惊异地闪了几闪:“你是凌云山的人?”我咬牙肚中腹诽,什么凌云山?老子还蝴蝶谷呢!
屋内的少年们却是面上都耸然惊色,齐刷刷对我瞩目。
大娘脸上已经收了惊异表情,啧啧道:“只听说凌云山的人一心飞化升仙,不问世间事,果然内功了得。听说内功心法练到这第七层便是最要命的关头,你走火入魔竟还能活下来,倒是命大。达到第七层已经是江湖中少见的高手,我倒奇怪,就凭你们几个是怎么捉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