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自家父亲其实很伟大,有这样一个又娇气,又软和的水一样的女人做妻子,且还得日复一日的哄着,不说其他,耐性就足够过关了,好不容易把娘亲哄走的柳卿不无感慨的想道。
“全婶,帮我收拾一下,这副模样可见不得人。”只要不是瞎子看到她这样子都不会把她错认成男人。
全婶拿着梳子娴熟无比的把头发松松的束起来,几缕发丝随意飘着更显随意,在中衣外边又套了件薄薄的外衫,胸前的起伏全遮掩了去,很快,一个柔弱美人全身上下便染上了难辩雌雄的中性。
“公子,三公子求见。”
再看了铜镜里的人一眼,让全婶从头到脚的确认了一遍,柳卿才微微点头,“进来吧。”
住在同一个院子,自己却不是最早知道先生生病的,阙晓潜正满心的懊恼,等待的时间尤其显得长,以后还是每天早上都来请次安好了。
“就站在那里就行了,别靠近,感冒是会传染的。”帐帘中,微微暗哑的声音传出来,止住了阙晓潜的步伐,阙晓潜这时候是恨不得什么都顺着去才好,听话的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先生病得可厉害,我派人回宫去请太医了,很快就会过来。”
真是……多事啊,这下是连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生病了,小小一个感冒被他们一折腾指不定就成大病了,太医向来讲究稳妥,用药太保守,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药。
轻叹了口气,这片好心,她却是不能轻拂了去的,“我没事,就是晚上着了点凉,休息几天就好,你也别叫太医来了,别人还当我得了什么大病了。”
“太医看下才放心,没人敢乱说的,先生放心。”一直没能见着人,阙晓潜心里总是不放心,这个年纪不比他大多少的先生是真正让他心服口服的,对他,比之曾经亲厚的外族他更愿意亲近。
看他执拗,柳卿也不再说什么,若是皇宫里那位和方先生知道她生病了愿意放她好好休息几天,那就更好了。
“希及如何了?”人未到声先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连同问话声一起传了进来,不等红玉回话,阙子墨便拽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半跑了进来,额上微微见汗。
看到大夫,柳卿才想起一件麻烦事,这大夫一把脉,她这是男是女的身份不就揭穿了?现在可万万不是时候……
显然,全婶也想到了,上前一步,隐隐拦在床前,把柳卿大半个身体给遮了去,大夫眼睛都太利。
“闻听,你怎么也来了,我就是有点着凉,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一听到回报说希及生病便乱了分寸的男人这时候才稍微恢复了冷静,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匆忙着急,不由得苦笑,这究竟是陷得有多深才会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人身上。
皇兄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是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送往他府上的男男女女可不少,他为了弄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认真,允许那些年纪不大,看着粉粉嫩嫩的小男孩接近自己,可是不管是妩媚的,纯真的,干净的还是通身书卷气的他都完全没感觉,甚至无法接受他们挨到自己身上,他们都不是希及,都不是,希及姿态比他们风流,神态比他们妩媚,气息比他们干净,满身的墨香不是短时间内沾上去的,而是真正的一天天浸在墨香中晕染开来的。
从希及口里从来听不到满嘴恭维话,但是他就是觉得听他冷嘲热讽也觉得舒服,觉得,这才是希及,他所喜欢的,视线所离不开的那个人。
好像只要是希及做出来的便是好的,便是对的,没有理由。
真是……没救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探病
不顾全婶的阻拦,阙子墨径自坐到床沿,眼光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土般一寸寸描过柳卿放在被子外的每一处地方,眼前这人难得一见的柔弱让他心内的怜惜遮掩不住的从眼内一点点散落开来,连声音都柔了不少,带着点宠溺和淡淡的哄劝,“太医都来了,让他看看总没坏处的,若真的只是轻微的着凉,我不让他给你开药,放心。”
其实她并不只是因为不想吃那苦得要死的药……对上男人那仿佛无限纵容的眼神,柳卿不自觉的就有着想撒娇的欲望,“我真没事,已经有大夫来看过了,药也吃过了,喏,你看,药碗还在那里呢!”
“就让大夫把把脉,很快的。”要真没一点事,这脸色哪会这般憔悴,他还是更喜欢看到神采飞扬的希及,就算要被冷嘲热讽上几句,他也甘愿听着。
柳卿摇头,再摇头,话半真半假的透了出来,“闻听,你认识我这么久,可曾见我轻易和人有过碰触?”
阙子墨想了想,自己和希及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有不少,除了初次两人一起去狎妓时看他没有刻意和那个女人拉开距离外,其他时候的希及绝对称得上是君子典范。
“没有吧,闻听,我不爱和人有身体接触,今天已经被大夫检查过一次了,实在没必要再来一次,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可爱惜得紧,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看他这么坚持,阙子墨也不好再说什么,真是着凉倒也没什么,好好养几天就行了,“那行,大夫开的药要吃,一会我让人送些补药过来,多补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大意了,其他事情先别管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柳卿很想知道当皇帝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么劝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算起来,这人还是把她的身体放在了第一位嘛,想通这一点,柳卿很高兴,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高兴。
“有全婶盯着呢,没得跑,你今儿个不忙?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阙子墨这时候才有心思看了屋内的几人一眼,除了低眉顺眼站在角落的太医外倒都是常见的几人,算得上是外人的,倒是只有阙晓潜一个了,希及现在这模样他可不想被很多人看到。
“没什么紧要的事,晓潜,你父皇要你写个折子上去,关于上次皇宫里的事,皇兄说你现在应该能够很冷静的分析出当时的局势了。”
原本心思全围绕着先生和皇叔的关系怎么这么好这一点上的阙晓潜听到这话马上就活了过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让父皇太失望了,父皇不会再理会他,没想到……
“喏,我现在就去写。”行了礼就要离开,想起床上的先生又停住了脚步,“先生,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
柳卿气笑不得,哂道:“我一时半会还落不了气,交待后事还早了点,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杵这里惹我嫌。”
“先生,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想知道我给父皇上折子,你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被挑毛病挑惯了,阙晓潜也不觉得被抢白了难堪,反正是自家先生嘛。
柳卿想了想,虽然帝师这头衔有风险,但要是半句不提点,以后这孩子指不定还是会怨她不诚心教他,便道:“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不要写大道理,也不要写那些浮夸的东西,实事求是就成,虽然他们赢得不光彩,但是你败了是事实,是事实就要总结失败的理由,除了四皇子对你的背叛,你其他方面就没有一点错漏的地方吗?这便是需要你去总结的,你不妨去做个沙盘排演一番,四皇子的背叛是无可改变的,你若是在被背叛的情况下还能赢过他们,那便是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阙晓潜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变出个沙盘来,让先生给他推演一番才好,曾经以为被背叛的伤痕永远不会痊愈,现在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已经不痛了呢,与其捂着让伤口溃烂,还不如自己揭开来晒一晒晾一晾,自己都能平常视之了,又如何再能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利器?
“喏,我知道要怎么写了。”
稍掀起点帐帘,看着那渐渐成长起来的小孩疾步离开,柳卿笑得有点骄傲,“明明没教他什么,偏偏跟吃了肥料似的成长得飞快。”
“肥料?”阙子墨哭笑不得的看着说话的人,“不要以为我听不懂,意思我是明白的。”
柳卿挑眉,病弱之气淡了些,精气神倒是回了些,“那又如何?你敢说三公子这段时间进步不大?”
“大,很大,效果远超过我和皇兄的想像。”这点他非常愿意承认,只要隔上几天不见,晓潜便像是又往前跨了一大步,而且走得又稳又妥,不用人搀扶。
有个好先生果然是很重要的,皇宫那几个一开始就输在起点上了。
柳卿给了他个白眼,人重新躺了回去,也不觉得阙子墨坐在床沿和她说话有什么不对,可能这一刻她又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全婶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上前把这个男人拎起来丢出去才好,免得在这里祸害自家公子的名声,可是看公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她又什么都做不了,真是……愁死人了。
“公子,柳大公子和莲容公子来了。”
全婶眼睛瞬时亮了,来得真是时候,这可是公子的娘家人,避嫌最是好避啊!
柳莲柏和柳莲容一起走进来,看着坐在床沿的人,形状相同的眉眼挑得高高的,“闻听兄来得倒是比我们还快。”
阙子墨这时候也知道这两人的身份,起身拱手打招呼,“两位兄台都是有正事要忙的人,哪比得我这个闲人。”
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柳莲柏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温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药喝了吗? ”
“喝了,私塾那边提前放学了?”
柳莲柏一脸的好笑,“那些孩子对你也算是有心,听说你生病了要休息几天,这几天由我来代你受课,他们居然一个也不愿意,说要等你好了再给他们上。”
“没正形的先生带出来一帮没正形的学生,好在你教的那些他们也都学得不错,不然我真没脸再带学生了。”明明是一帮老实孩子,不过跟着她学了两年,一个个都变得滑溜得很,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书局那边呢,莲容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被一声莲容哥哥给美了的某人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笑眯眯的回道:“于显荣说出来透透气,先替我一会,我就过来瞧瞧,对了,于显荣不方便过来,叫我带句问候。”
“都住一个屋檐下,哪来那么多事,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这个逐客令是对所有人的,阙子墨识趣的起身,想给希及压压被角的动作也因为眼前人过多而险险压制住,“那希及你好好休养,其他事情不着急。”
“恩,若是皇帝问起,麻烦你也这么说。”调笑了一句,当着几人的面,柳卿在全婶的帮助下慢慢滑了下去,被子遮得只露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看着份外怜人。
阙子墨果断移开视线,垂下眉眼收拾情绪,所以,没有看到柳莲柏和柳莲容两人对视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吗?柳家的人,可不好娶,卿儿尤其难。
无尘居中前往两个方向的分岔路口,三人极有默契的站定,阙子墨的视线依旧落在希及的房间方向,真可惜,刚才太匆忙也太着急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番希及的房间摆设。
“两位放心,皇家若是对柳家有什么打算,一定会直接去找柳家族长,而不是通过希及,在柳家没出现之前,皇家便和希及关系甚好,以后也会如此,我会尽己所能护着希及,也希望柳家能护着他,而不是选择伤害他来达成什么目的。”
柳莲柏原本对这大预朝王爷的不喜倒是因为这番话而有了转变,不管他安的是什么心思,这番维护倒是真心实意的,“这算是警告吗? ”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也不介意你这般向柳家族长表达,柳家确实有神秘厉害之处,但是不管是谁也只能顺应天意行事,若是逆天而行,只怕柳家也承受不起那结果吧,我相信我阙家即已坐稳天下,皇帝又一门心思想打造一个盛世皇朝,若是柳家要挑起事端另奉人主,那……柳家便白得那千年名声了。”
想起希及的为人,阙子墨更是气定神闲,“希及也不会喜欢战乱,他助皇家便说明一切。”
柳莲柏不能接应这话,能接应这话的也只能是柳氏族长,按住想逞口舌之利的柳莲容,“定王爷是聪明人,柳家亦如是,我只能说,柳家传承千年,从来不曾逆天而为,而且,希及从来就不是弃子,所以,柳家绝不会舍弃于他。”
“但愿如此。”得到想要的答案,阙子墨拱了拱手往门外走去,柳莲柏透露的东西可是多得很呢!
“大哥,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柳莲容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拢眉。
“本来就不好对付,暗处的王比明处的皇要更危险,走吧,这事轮不着我们管。”
第一百四十二章提醒
方熙锦收到消息也很快,不过他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等他能抽出时间过府来时,已经是晚膳时分。
柳卿一身松散打扮,气色确实没有平日里好,不过那神情可也没有病人该有的抑郁,倒像是痛快的很,听他说话就知道,“先生,您这是特意来赶晚饭的吧,我家红玉这手艺是进步了不少。”
净了手,接过侍女手里的布巾擦干净手,方熙锦从容的抓起筷子道:“我饿了,先吃饭。”
柳卿实在忍不住笑,处久了才知道,这个严名在外的方先生私底下其实挺随和的,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是对待学问上面,他一定是最严的那个。
喝了一碗汤,再随便吃了几口清淡的小菜,柳卿就放下了筷子,总感觉口里有股苦味,吃什么东西味道都不对劲。
全婶皱紧了眉,琢磨着一会再给公子去做点什么点心,这可根本没吃什么。
擦了擦嘴,方熙锦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感觉如何?要是实在难受就床上躺着去,不用在我面前装样子。”
“就是着了点凉,休养几天就好了,不碍事。”这话今天都不知道说第几遍了,熟练得她张口就来,明明生病的是她,怎么感觉安慰别人的还是她,不是应该别人来安慰她吗?
“没事就好,来这之前皇上派人来给我传话,说这几天科考那边的事不让你操心,让你好好养病。”停了停,方熙锦继续道:“皇上不方便过柳府来,那样会把柳府送上风口浪尖,于你没有好处。”
“先生多虑了。”柳卿哪能不明白方熙锦在为皇帝解释什么,她若真是因为自己小病一场皇帝没来探望而有意见,那样恃宠而娇的样子哪里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还有四天便是第三考了,先生,这一关可是殿试之前的最后一考,要注意的地方更多,能从第三考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学上自然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品德上就不一定了,您得多看着点,必要的时候不妨和定王爷商量商量,让他去查查那些人的底子,现在朝堂上正是用人之际,这次能够走到殿试的人都不会闲置,我可不想被人在这方面钻了空子,把好好一件事给毁了。”
“定王爷?”方熙锦满眼疑惑,“你什么时候又和定王爷扯上关系了?他会管这事吗? ”
什么时候?这是个好问题,柳卿漫不经心的扫过全婶端上来的中药,果断的扭开视线当没看到,“你直接向皇上进言吧,这事还是让皇上去安排比较好,先生……”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方锦熙好奇了,这学生向来说话爽快,从来不怕得罪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有话不好说?”
柳卿点头,轻敲着桌面组织语言,全婶探了探药的温度,端起来塞到柳卿的手里,“公子,请先喝药。”
瞬间柳卿便觉得,说不出口的话和这苦死人的,不知道加了几两黄连的药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她想念那些小小的丸子了。
“全婶,我已经好了,只要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就行了,这药咱们不吃了好不好?”
全婶坚定的摇头,把一碟蜜饯放到柳卿触手可及之处,一脸的没得商量。
叹了口气,知道逃不了了,柳卿也就不扭捏了,端起碗憋住气一饮而尽,在重新换气前先丢了两颗蜜饯到嘴里,可是味蕾还是忠诚的把残留的苦味反射给了大脑,苦得她打了个冷颤。
方熙锦赶紧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推过去,“喝两口水冲冲。”
柳卿倒是想接,不过显然,全婶那关难过,“方先生,公子不能喝茶,会把药性冲散了。”
“……咳咳。”方熙锦端回茶杯自己喝了两口,琢磨是不是自己最近来打扰希及的时间太多了,让这管家娘子对他有意见了,说话可真不留情面啊!
柳卿拍拍全婶的手背,让她收拾了东西先下去,她当然知道全婶在想什么,不过就是把她这遭生病的帐算在了打扰她的人身上,恰巧方先生就是最近打扰她打扰得最多的人。
“方先生,你别介意,全婶不是针对你的。”
“哈哈,我能理解她对你的维护,科考取士这事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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