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喜端着茶盘肚里腹诽着脸上挂着狗腿的笑容跨过那高高的大门槛,进了莲华宫:“呵呵,婆婆您真早啊,喜儿给您沏茶了。”
同时眼睛一扫,只见罗大官人正襟危坐气度俨然,一副正人君子样儿坐在莲花婆婆那架古琴旁边,鼻观眼眼观心,很像那么回事儿。
至于老仙子,则坐稍远处的椅子上,手边的茶几上赫然是……一托盘的茶具!
老仙子的手里更是端着一杯茶在慢慢地品着,十分的闲适自在。
杨喜看看自己手里的茶盘,当时就囧了。
这是谁这么殷勤拍马屁!居然赶到她头里去了,真是岂有此理,她起个大早容易么!
居然连玉落她们都不知道,杨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了,除了眼前这位人模狗样儿弹琴的罗公子,还能有谁!
你要来讨好莲花婆婆你早说啊,何必还遛了她一趟腿儿,到时候一起来不就是了么,真是的。
“你在那里磨磨蹭蹭的作甚,怎么下了趟山,原先的机灵劲儿都不见了,越来越笨了!哦,既然沏了茶,就拿过来让我看看,手艺退步了没有,过来吧。”莲花老太太看杨喜半天没挪步,不耐烦地吩咐到。
杨喜最后瞄了一眼又叮叮咚咚弹起琴来的罗大官人,这才捧着茶盘来到老仙子跟前,放下托盘打开盖碗,给老仙子斟了一杯茶水奉上。
茶水嫩绿清亮,茶香四溢,却并不张扬,若有似无颇令人回味。杨喜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不说下山以后进步了吧,最起码比过去强一些是肯定的了。
怎么也得赢得刚刚罗大官人那家伙得到的那句“没少练习又进步了”的夸奖吧。
结果,老仙子浅浅啜了一口茶水,噗!几乎同时地跟吃了什么毒药似的喷了出来,一拍桌子:“哼,你个臭丫头是去了京城还是去了穷山恶水了啊,这茶水一股子土腥味儿,你这是用什么水煮的?煮完就没有尝尝味道?你平时都干什么吃了,这点儿女子必备的手艺都荒废了,还有脸献丑!”
啊?土腥味儿?不会吧,这可是山泉水,不是什么没收拾的河鱼啊!
杨喜一时愣住,有点儿不信邪,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儿,还好啊,没什么河鱼味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看杨喜一脸云山雾罩,老仙子心里那个气,自己以前怎么觉得这丫头虽然可恶,但是还算灵巧?现在看来,跟这罗六郎一比,天差地远啊!
不但练功夫没人家刻苦,而且弹琴也没有人家悟性高,现在就连简单的沏茶都没人家手艺好煮的好喝,更更让人生气的是,还不怎么听话!
真是岂有此理!
啪!
老仙子又拍上桌子了:“不争气的东西,这回别下山了,直到我会的,你都练得水平跟我差不多再下山,省的丢人现眼!”
杨喜-_-|||,看来她这辈子别想下山了。
当!
师徒两天同时抬头看去,原来是正在抚琴的罗公子把琴弦给不小心“抚”断了。
什么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罗六郎彻底体会了一把,这辈子除了跟鞑子动过心眼动过杀机,跟自己人从来自认还算厚道。
现在好了,他只不过早些起床挖空心思给老仙子沏了壶茶,弹了首曲子,使出浑身解数地把要饭的比下去了,眼看成功在望,结果要饭的贬值太厉害,人家莲花仙子要回炉再造了!
半成品,不好意思投放江湖。
罗通一激动,手上用力把人家仙子的琴弦给毁了,心里暗暗叫苦,凭要饭的惫懒劲儿,这得再捶打到猴年马月才能放出去啊!
一看罗公子脸色不太好,老仙子还安慰人家:“无妨,待会儿再换一根琴弦就是了,六郎不必介怀。如果喜儿这臭丫头能弹成你这样儿,就是把琴给砸了本仙子也高兴……你转什么眼珠子,赶紧让玉落准备早饭,文不成武不就的东西!”
得,老仙子一扭头看见转着眼珠子分析莲池谷国际形势的杨喜,音调立马提高了一个八度。
今天拍马屁十分的不顺利,都怪罗大官人这厮!
杨喜转身往外跑,还没忘了临出门瞪了罗通一眼。幸亏她有一颗“成熟”滴小心肝儿,不然,多么容易落下心理阴影儿啊。
这罗大官人就是那隔壁讨厌的学习拔尖儿的二小子,天生用来衬托她这差等生的。瞧吧,她家家长多么震怒,终于发现自己孩子原来是个笨蛋了,这打击得有多大啊。
她自己更加容易从此自卑孤僻自闭胆小……了。
唉,可怜的老仙子,美貌与智慧,智慧与武功并重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落到一个不咋地儿的徒弟手里,能给自己好脸色就怪了,可以理解啊可以理解。
不是她太笨,是罗六郎那厮太聪明了。
说到底,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她哈。
杨喜一路跑去灶间,不但同情老仙子,更加原谅了自己,不过……好你个罗六郎,跑这里显摆来了,你给本女侠等着!
杨喜暗下决心,等下了山,非找机会收拾收拾隔壁那学习好的二小子,让你能!
早饭在安静的气氛中吃完,食不言寝不语,老仙子的规矩多,倒也正常,可是……
“女孩子少吃点儿,将来胖了没个好身材怎么出去见人,赶紧的把东西收拾走,我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闹心。”自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家孩子不争气,老仙子的心情十分恶劣,看杨喜的目光都阴森森的,透着股子决心。
杨喜吓得一缩脖子,好吧好吧,咱待会回厨房吃还不行么,瞪了隔壁同样脸色不太好的“二小子”一眼,捧起眼前巨大的桌子,转身就走。
老仙子目瞪口呆,这是她屋里常驻的桌子啊,这死丫头居然敢给她脸色,岂有此理!
“你给我站住,桌子放下!”看着杨喜端着巨大的桌子,人却显得更小,跟蚂蚁搬树叶似的忽忽悠悠走了,老仙子忽然发现这场面有些好笑,但是忍住了没笑,却绷着脸喝道。
她不喊还好,一喊,杨喜小腿儿倒腾的更快了,嗖地一下出了房门跑了出去,转眼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神奇的是桌子上的杯盘碟碗都稳当当地呆在上面,一个晃动的也没有,原本的饭菜羹汤,更是一滴都没有溢出来,神奇的紧。
噗嗤!
这回不但老仙子,就连罗通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与其指望杨喜有什么大能耐,还不如想开些面对现实,其实这丫头(要饭的)就是个开心果。
罗通略一沉吟,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这么的拐弯抹角,不但累的慌,看见杨喜受委屈,他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虽然杨喜脸皮厚的根本不知道受委屈,只当老仙子闹小孩儿脾气了。
既然莲花仙子是个直脾气,说不定开门见山地说清楚,仙子老人家看他又顺眼,一高兴就把要饭的立刻送他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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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有杀气
杨喜扛跑了莲花仙子的饭桌子,一溜烟儿没影儿了,这里罗大官人正想跟老仙子实话实说,看看超凡脱俗的仙子老人家能不能通融通融,让他成亲算了,反正早晚的事儿。
罗公子假迷三道地呷了一口茶,想放下茶杯……桌子没了-_-|||
好歹比老仙子强一些!仙子的茶杯干脆都被杨喜扛着的桌子带走了,手里只剩下一只茶杯盖。
罗通没奈何拿着杯子!一边考虑要不要干脆要过杯盖儿他用用,一边开口道:“前辈……”
“高人啊……高人……”
一声悲切中带着凄惨,凄惨中略显几分风马蚤的男高音在灶房方向的池塘上忽忽悠悠传来过来,若是半夜,十个人有十一个人怀疑是在闹鬼(多那一个就是鬼了),活生生把罗公子的话头儿给压了下去。
莲花仙子皱了皱眉,抬头问身边伺候的碧泠:“怎么回事儿,那和尚不是一直挺老实的么,怎么又喝多了?”
碧泠低声道:“……灶房没有酒啊,都藏起来了……”
老仙子不乐意了:“没喝酒,难道是睡着了做白日梦不成!”
“婢子这就去瞧瞧……”胆小的碧泠一看仙子仙颜震怒,忙敛衽飞速离去。
罗通略一思索便道:“前辈,难道是那位相国寺做素斋的惠书和尚?”
那惠书和尚正是过年的时候杨喜通过罗通送给神女山的年礼,给大家换换新菜式改善改善生活的,尤其是比较喜欢茹素的神女山各位老太太,以梨花老太太为最。
三位老太太轮着用,倒也不拘谁用的时间多寡,现在轮到莲池谷了。
莲花仙子听罗通问,点头,颇有几分不满地道:“没错,正是喜儿那死丫头送来的厨子,若不是看在他做的一手好素斋,本仙子这里岂是这种臭和尚能踏足的,早打走了事了。这和尚,不知道喜儿从哪里淘换来的,说是相国寺,呸,这丫头糊弄我老太太几十年没下过山见过人是吧,相国寺能出这种货色?喝酒赌钱耍酒疯,更不像话的是,喝多了还唱一些滛词艳曲儿……不说了,我已经让玉落她们赶紧的把这和尚的食单儿都记下,然后赶紧的打发走,哦,对了,你们这次离开就带走吧。”
罗通尴尬地又喝了一口茶水,这惠书,狗改不了吃屎,到这地方居然还敢喝醉唱曲儿,相国寺的脸是被他丢光了,难怪当初寺监老和尚不愿意放人。
“高人啊……高人……高……”惠书的癫痫又发作了。
“闭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再说一句我把你嘴缝上!不信你再喊一句试试?”杨喜雷霆震怒粗声粗气的嗓门儿一下子盖过了癫痫和尚。
“呜……”不用怀疑,这绝对是敢怒不敢言的呜咽声儿。
“玉落,拿你那缝麻袋的大针和麻线来!”杨喜的声音还是那么高亢压着惠书一头。
玉落的声音就比较小了,算是正常说话语调:“那个姑娘,我们这里没麻袋……”
“锥子有没有?做鞋纳鞋底用的那种就行!”杨喜的语气已经有几分恶狠狠地了。
“有,璧沁你去找找,好像就在那边那个筐箩里面……”
老仙子嘴角弯了起来,罗通看了一眼不禁心里暗笑,以他短期在这里进修对老仙子的了解,这位年轻的时候估计就是个霸道蛮横的主儿,脾气不说喜怒无常,最起码翻脸无情是跑不了了。现在么,估计多少修身养性时间久了,自己发脾气差了些,倒是喜欢看别人散发王霸之气,比如杨喜这要饭的。
果然,惠书到底不是个一不怕死二不怕痛的和尚,当即降了一个八度的讨饶:“侠女放过小僧吧,小僧我好像没做什么坏事儿啊……”
“璧沁赶紧拿锥子,对了,还有做鞋用的粗线,快点儿!”
“呜呜,小僧以后不喝酒了,一定不喝了……”
璧沁已经拿着锥子和麻线递给杨喜了,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惠书,心道这和尚算你倒霉,我们仙子都奈何不了姑娘,你个小小和尚还敢较真儿!
看着杨喜拿着寒光闪闪的锥子和一条麻线奔他大步走来,仿佛他就是一只鞋子,马上要被纳了。杨喜脸上连威胁的狞笑都懒得摆出来,平静淡然的很。
惠书下意识地捂住嘴,领子已经一把被杨喜一把掳住了,雪白的锥子就在他眼前晃悠,貌似眼看就要奔他那两片厚嘴唇去了。
“不喝酒不赌钱不唱曲儿了和尚我对佛祖发誓!”别看惠书喝的不少,嘴皮子关键时刻还是很利索的,一口气崩豆儿似的把他那点儿业余爱好都戒掉了。
杨喜一手拎着他领子,这惠书刚刚一直坐那里收拾一只葫芦,所以比杨喜矮了半截,不然还真拎不到人家领子。
杨喜一手拎着惠书领子,一手握着锥子盯着惠书捂着嘴有些惊恐,仿佛见了鬼似的瑟缩的僧眼儿,语气波澜不惊:“恩,本侠女姑且信你一回,看见没有,以后这只锥子和这条麻绳儿就挂这里的墙壁上,你啥时候犯戒了,自有人来缝你的嘴,以后你就见着锥子如见本侠女,记住木有?”
惠书忙不迭地点头,手里的那只被剃了一半毛刺儿的绿葫芦早滚一边儿去了。
于是,这只锥子真就被杨喜挂灶房的墙上了,其作用,除了镇宅辟邪,还类似于尚方宝剑。对惠书来说,见锥子如见杨侠女,姑且就叫做尚方宝锥吧。
惠书彻底消声了,杨喜坐到老仙子的饭桌子旁边,继续未完成的早饭。
其实这种武力威胁的招数玉落她们也是用过的,但是没有效果,背后没人的时候玉落几个一请教杨喜,为啥同样的招数她们用了就不灵了呢?
杨女侠曰:“姑娘我是战场上杀过人的,草菅过人命,有杀气。”
玉落:“……”
玉落等人显然是不信的,但是杨喜倒也没有忽悠她们,确实有杀气,不是她自己的杀气,她自己,顶多冒冒傻气。而是看别人尤其是罗大官人杀人时候的气质,淡漠,真正的视人命如草芥。杨喜私下里一总结,这就好比电影电视里的黑社会头子,一般笑起来十分的温柔,变态的温柔,实在有些瘆人。
所以刚刚吓唬惠书,表情跟要拍死一只苍蝇般平常,看着还是很像那么回事儿的,最重要的是,惠书还算识货,没有把杀气当傻气,让杨喜阴谋得逞了。
不管怎么说,惠书这和尚兼厨子,是被杨喜杨女侠这“恶人”给镇住了。
降伏了和尚,杨喜很快地吃完了早饭,摸摸肚皮看着狼藉的桌面,有些犯愁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桌子若是送回去……老仙子不会一巴掌拍死自己吧?老仙子可也是有杀气的人啊。
仓廪实而知礼节,温饱了,想起脸皮了。
摸着下巴看着忙碌的玉落甚至一边给葫芦剃毛一边不时偷眼看她的惠书,想选出一个替死鬼来,可忽然发现,大家今天都很忙很忙啊?
忙到,除了惠书,其他人连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木有了,真是见了鬼了。
尤其是碧泠,更是一探头就溜了,看来大家都熟知这桌子的来历,不敢得罪啊。
进进出出这么多年,四个丫头跟这桌子能不熟就怪了,正宗的紫檀,沉甸甸地四个丫头一起用力估计也能移动吧。
难道这饭桌子就这么砸到自己手里头了?
杨喜正在为难,碧泠又跑回来了:“姑娘,仙子让你过去说话儿。”
杨喜想也不想:“告诉婆婆,说我还没吃完,很快就来了。”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谁知道老仙子平淡的说话儿里头有没有杀气。
碧泠看看杨喜捧着肚子摸着下巴的样子,咬咬嘴唇决定只做个传话筒,对事情真相不予置评,转身又如飞而去。
很快碧泠就回来了:“姑娘,仙子说让你过去说话儿,不打你。”
“啊,真的?碧泠姐姐你看婆婆现在心情如何,愉悦否?”
“小兔崽子,把本仙子的桌子搬走了,你还想让我愉悦?不踢你两脚已经是本仙子开恩了,还不给我滚回来,打算一辈子缩到灶坑里不成?”
老仙子虽然老,但是耳朵灵,嗓门更是一点儿不比杨喜小,不用扩音器老远的就差点儿把杨喜震个跟头,惠书更是手一哆嗦,刚刚剃完毛的葫芦顿时又滚了出去。
杨喜尴尬地站起身,玉落等人已经利索地把桌子上的杯盘收拾走了,仿佛一下子都有空儿了。杨喜十分鄙视,不过看着已经光洁的桌子,还是……随身带回去?
可刚刚是一鼓作气势如虎,现在么,吃饱了撑的跟猪差不多,哪还有刚刚的力气?
咳咳咳……这个是次要的,倒也不至于搬不动了,更重要的是,这么搬张大桌子,有损她的淑女形象啊-_-|||
罗六哥看着呢,虽然刚刚比她学习好得罪她了。
仿佛心有灵犀,罗六郎一身月白长衫的颀长身影出现在灶房门口:“我来取桌子。”
杨喜羞涩:“六哥,你来啦,让你受累了,怎么好意思呢嘻嘻……”
罗通草菅人命的表情:“那好,一事不烦二主,你自己来吧。”看着这一屋子人,不严肃点儿罗通怕自己笑出来。
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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