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说真火来,两人在互搏之间对于自己与对方的武功也是各有领悟和了解,便是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黄药师和琉璃,也往往是大受启发。
果然只有实战才是最好的提高方式,而因为有琉璃和黄药师在,洪七和欧阳锋再怎么打,也不至于打到不好收场的地步。
一路上就这样打打闹闹的,这日终于来到离宁海只有百十里路的地方,四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快要到目的地了,却又更加紧张——马上就要与明教总坛有所接触了,也不知是好说好话呢,还是大战一场。
也正因为离明教也越来越近了,所以四人也越来越小心。还好四人一路乔装,也无人再来打扰。
如今四人与明教只在咫尺,便找了一家离城里不远的路边酒肆,四人准备先填一下肚子,然后再等到天黑,去明教里摸摸情况。
琉璃一见那酒肆,便见到里面的一张桌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道袍绾发,下巴上三缕长须,却是王重阳。
琉璃心中一动,再细看时,只见王重阳背后站着三个年轻的道士,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看那样子,好像就是王重阳这次在宁海新收的徒弟。
而坐在王重阳面前的两人却是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二十出头,女的也大约有十**岁,却已是妇人打扮。
琉璃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古代女人嫁人都早么?!
第卅七章 明月之子
再看看那边的情形,琉璃想起王重阳早先说的有缘人在山东的话,又想到之前明教中人说王重阳在宁海这边广收弟子,看来这二人,莫不就是传说中的马钰和孙不二?
算算年龄,倒也差不多——王重阳比黄药师大上不少,他的七个弟子,都是与黄药师差不多年纪。
后面的黄药师等人虽然都跟着琉璃找了座位坐下,但是看琉璃一直看着那边一桌,眼神古怪,欧阳锋便问道:“怎么了?那几个道士有问题?”
琉璃摇了摇头,低声道:“是重阳真人。”
声音虽然,但是王重阳已经听到了——他与琉璃几乎朝夕相处了好几年,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声音,当下虽不向琉璃那边看去,但是已经抚髯微笑了。
那边东西北三人听是王重阳,也都是吃了一惊——这个从名满天下的大侠到提倡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重阳真人,他们也都是久闻其名了,如今见了真人,心中都升起既钦佩又不服的感情来。
尤其是黄药师,眯着双眼朝那边双目定定地看个不停。倒是欧阳锋一边嘿嘿冷笑,一边不动声色招呼小二上酒菜。
洪七却是看着黄药师,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琉璃听着那边的谈话,却果然是王重阳在劝那二人随自己出家修道。
欧阳锋冷笑道:“收这样的弟子,固然要骨好又有什么用?都二十多岁了,再来练武,再怎样也只是二流。”
他这话声音稍大,王重阳身后的三个年轻道士听了,都怒目相视。
琉璃心中倒也微讶——如果王重阳刚刚收了这三个人做徒弟,那这三个人都能听到欧阳锋说话的声音,那说明内功已经颇有功底。
虽然欧阳锋这句话的声音略大,但也只是比适才琉璃的声音稍大了一点而已,一般武林中人,也是应该听不见的。需知王重阳在他出家的这五年多的时间里,只下山过一年多的时间,那距此也不过两三年,从时间上推算,就算是那时就收了他们做弟子,也不过三四年时间,居然能练到这样的地步,难道王重阳的武功,真的有什么独到之处?
王重阳对欧阳锋的话倒没什么见怪的,在他看来,修道修心,接济苍生,为国为民,比个人荣辱和个人的武学修为要重要得多。
他本来是一个以恢复为己任的大侠,出家后潜心向道,算虽一腔热血仍在,但是也认识到这种事凭他一腔热血是不行的,而是要一批人把他的这种志向贯彻继承下去。而修道是一种好办法,这样不至于纠合一批冲动的人,也不至于招来一群有野心的人。
这边欧阳锋也对这三个道士的功力有点意外,但是也看出其实这三人比之自己,还是要差上很多,所以也并不把这三人放在心上,仍然对琉璃道:“如果是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传给我儿子之外的任何一人。”
琉璃这时才想起,原著中欧阳锋曾言道,他这门功夫,只传一人,不传外人,原来出典在这儿!
欧阳锋这时又笑道:“不过他既然出家做了道士,哪里还会有儿子。”
这话已经几近下流的调笑,这下不仅连那三个道士,连黄药师听了也不禁微微变色,低声道:“锋兄!”
欧阳锋也自知失言,正好这时小二把酒菜端了上来,欧阳锋自斟了三杯酒,道:“兄弟失言,自罚三杯!”
那边王重阳仍然恍若不觉,只在点化那夫妇二人,但是那男子只是看向娇妻,而他的妻子只说两个儿子尚幼,自己又有孕在身,不能舍家抛业,需得等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了再考虑出家修道的事。
那男子听妻子这么说,也只是说放不下孩子和妻子:“我儿尚幼,我妻也非持家的能手,这份家业,总要安稳地交给我的儿子才好啊!”
这时王重阳身后一个道士道:“大师兄,你既然不肯出家,那年师父救了你,你又何必答应?且又得了师父真传!”
原来王重阳曾救过他,而且虽未出家,王重阳却已经传了他武功,故此那道士反倒要喊他一声“大师兄”。而且这一声大师兄,不吝是告诉琉璃,这夫妇二人,正是马钰和孙不二。
又听了一会儿,翻来覆去总是这些老调,洪七不禁皱眉道:“怎么招收徒弟,还有强命人出家的么?”
其实琉璃对这一点也是心有抵触,只是因为全真七子乃是剧情里的人物,所以也就乐观其变了——甚至还想助王重阳一臂之力,但现在洪七说了这话,却又犹豫起来。
这时黄药师轻笑了一声,道:“七兄这话差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洪七笑笑,伸筷子挟了一块鱼肉入口:“我不要做鱼,我要吃鱼!”
琉璃听了黄药师的话,心想不错,出家有出家的好处,自己何必拘泥,于是便双手各执着一根筷子,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上轻敲着,摇头晃脑地唱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琉璃这边在唱歌,她同桌的三个男人都傻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唱出如此荒诞的调子出来。
那边的马钰和孙不二听了,却都是脸色大变。
二人脸色胀得通红,终于马钰一下站起身来,对着王重阳便拜下磕头,口中道:“从义从今日起,便出家跟师父清修!决心舍弃这尘世万物!”
孙不二也万福着道:“富春待得生下孩儿,便将这家财交于家中老奴,请族长代管,我也随师父出家!”
原来从义和富春,乃是马钰与孙不二俗家之名。王重阳听了,对着马钰附掌大笑,道:“你已悟我道,自然可与我同去。”
然后对孙富春道:“你回去看我之前留下的盒子,也当可渐渐悟道,悟了时,便来终南山找我!”
接着再回过头抚着马从义的头顶道:“既随我身,当赐汝名!金玉为钰,便做马钰!”
马从义又再磕了头,口中道:“谢师父赐名。”
王重阳搀起马钰,道:“你与富春暂且回去,将家中打理交待一下,便可来终南山。”然后又对身后三个道士道,“你们三个随你们大师兄同去,待得他交待完了家中事,便与他一起回我的重阳观。你们的周师叔会在观中等你们的。”
那三个道士皆揖首为礼,然后与马钰夫妇一同离去。
待得这五人离去,王重阳哈哈一笑,向琉璃这边走来,对琉璃道:“你这小鬼头儿,倒唱得好曲儿!谁教你的?”
琉璃笑道:“我幼时常听人唱的,不过也忘了空间是谁了。”
王重阳也笑道:“你总是拿这话来搪塞我!”
原来琉璃与王重阳相处,总有不小心露些与她身份阅历不相称的话或行为举止来,这时琉璃就用类惟的话来搪塞。
琉璃听王重阳这般说,也只是笑。
这时洪七见王重阳走近,忙站起身来让座,王重阳也不客气,对他施了一礼,便在他位子上坐下。
本来一张桌子四条方长凳,四个人一人一条正好,黄药师与欧阳锋哪肯起身让座,洪七却是另有计较,站起身来让了座,便站到琉璃身边。琉璃见了,边往旁挪了挪,洪七便坐在琉璃身边,与她共坐一凳。
黄药师看了洪七一眼,并不作声,欧阳锋却道:“小叫化你好机灵!”
洪七笑笑,并不着恼。
王重阳却对三人道:“请问三位高姓大名,贫道重阳子这厢有礼了。”
说着打了一揖首。
琉璃怕他们三个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其实主要是东邪和西毒这两个出牌往往不按牌理的人比较让她担心,洪七倒是好说话的——忙分别介绍了他们。
琉璃介绍完三人,便用手沾了些酒水,混着些解药,洗去了易容之物。黄药师等三人见了,便也洗了易容之物,与王重阳以真面目相见。
王重阳坐在琉璃对面,一眼便看出黄洪欧阳三人身手不凡,便对琉璃道:“你这鬼丫头,一下山就交了这么多年青才俊。”
说着对三人点了点头道:“三位皆是人中龙凤,琉璃性子跳脱,怕是一路上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吧。”
这句话明显是以琉璃的长辈自居,黄药师与欧阳锋皆怫然不悦,洪七倒只是笑了笑,道:“家师何不醉时常在我面前提起重阳真人未出家时的侠行,在下也是钦佩的。”
这话是说王重阳你还要叫我师父何不醉一声前辈的!
王重阳自然明白洪七的意思,何不醉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又年逾七旬,尊他一声前辈也是正礼,却没料到现在却要与洪七这年轻人平辈论交了。
王重阳天资聪颖,不论是文采武功,都出类拔萃,便是出了家,见解也与常人不同。自古以来,还没有人像他这样提出儒释道三教合一的理念的,而他本身对于“道”的钻研,更是与众不同,短短几间,便在寻常百姓中有了“神仙”的称号。
所以他对这辈份之类的,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便对洪七道:“原来小哥是何老前辈的弟子,我与他也是很久没见了,最近他身体还好吧?”
洪七道:“家师身体还算强健,就是丐帮事务太过烦忙,精力不比往年了。”
王重阳道:“有洪小哥这样的人物相助,何长老一定如虎添翼的。”
一旁的黄药师见洪七与王重阳说得热络,也不插嘴,欧阳锋却道:“重阳真人名满天下,如今一见,果然风采逼人,小弟且敬您一杯水酒。”
王重阳见欧阳锋以弟自居,手中端了一杯酒却缓缓向自己伸过来,便心知其意,便也端起一杯酒迎了上来,口中连称“不敢,不敢”。
欧阳锋双手捧杯来敬王重阳,去势虽缓,但劲道甚重,妙就妙在杯中的酒回旋激荡,若是王重阳同样以力拒之,这杯中之酒便要激射而出,飞撞王重阳胸前各处|岤道。
王重阳却是单手拿着杯子迎上去,无名指和尾指微微扬起,扫向欧阳锋的掌缘——欧阳锋若是为了避开这一招,便必须撤招回手。但是欧阳锋哪里肯示弱,他原本左手挡在右手之前,便是防着王重阳的反击,于是便左手略略向外一推,口中道:“重阳真人何必这么客气。”
王重阳微微一笑,原先的二指收回,中指戳出,正中欧阳锋左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凹陷处,欧阳锋只觉左臂一震,一阵酸麻袭来,右手也受到影响,杯中酒提前便洒了出去,激射王重阳。
王重阳撮唇一吸,这片酒花居然都被他一滴不剩地吸入口中。王重阳口中吸气,手上不停,酒杯在欧阳锋杯子上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后再将自己手中这杯酒给喝了。
欧阳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两杯酒都教人家喝了,自己一点也没捞着,而且人家还处处制着自己。
琉璃笑笑——你欧阳锋太沉不住气了,王重阳的武功不是你现在就能比肩的!
这时王重阳忽地脸色一变,然后面上赤红一片,接着伸出左手来,拇指指甲在自己食指上一划,随之一滴暗红的血液滴入空着的酒杯。
“原来欧阳小哥是白驼山庄的人。”
王重阳酒一入腹,便察觉有毒,而且是一种很厉害的毒,便随即用功力将这毒逼了出来。本来这毒极为隐秘,一般人完全察觉不出来的,待得发作,却要在三杯酒入肚后才可。
不料王重阳才饮了第二杯,就发觉有异,随即把这毒给逼了出来。
欧阳锋见自己不论武功用毒,都在王重阳面前讨不了好,不由得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居然再不回头。
王重阳见了,倒也颇感意外——他没料到欧阳锋说走便走,一点也不犹豫。琉璃也是大感意外,刚想张口叫住他,洪七却已经追了出去,而黄药师却在这时对她摇了摇头。
琉璃一想也是——欧阳锋傲气不比黄药师低,当着三人的面丢了这么个脸,一定不会再留下来了。
王重阳也是颇感过意不去,便对琉璃道:“多年没有动武,没想到一出手没了轻重,倒是让欧阳小哥失了面子了。”
琉璃摆了摆手:“没事,他就是那个性子,总是阴阳怪气的,去了就去了吧!”
王重阳也曾听琉璃说过五年前她被欧阳锋叔嫂二人挟持的事,知道她与欧阳锋也不会是什么好友,便道:“总是我的不是,下次见了面,再想法向他赔个礼便是了。”
然后话锋一转:“琉璃你怎么来了这里?”
琉璃也不隐瞒,便把自己先去了西夏,然后丧了岳纲,之后又南下大理找他等等都告诉了他。不过说到上官剑南之死时,琉璃便有一点支吾,是洪七替她说的。
王重阳听了也是长叹:“我本来也知是上官剑南嫌疑最大,奈何明月姑娘的情面在那里,不好戳穿他,结果反而害得你去大理冒险!真是……唉!”
琉璃听他提起上官明月,忙问她的下落。
王重阳道:“铁掌帮覆灭这么大的事,江湖上早已传遍,她已经回四川了。”
琉璃奇道:“她还回去做什么?是去拜祭父亲么?还是要去刺杀辛弃疾替父报仇?”
王重阳道:“辛弃疾是大宋良臣,她有志于家国天下,也知道铁掌帮与官府迟早会有冲突,所以也不会去做针对某一个人的复仇。她这次回去,乃是要重建铁掌帮。”
琉璃眼珠转了转,笑道:“那不用说,她重建铁掌帮的资金,乃是你义助的了?”
王重阳道:“我与她乃是知交好友,她有了难处,我自然是要帮上一把的。”
王重阳看了一眼黄药师,寻思听琉璃当年对他的说法,他应该是个孤傲的人,应该不会传人是非,便道:“她最大的难处,在于那个孩子!”
琉璃听了一惊:“孩子?什么孩子?”
王重阳压低声音道:“是陈亮的。”
琉璃大吃一惊——陈亮一副豪爽的样子,却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来!
王重阳继续道:“那年他被你师父所伤,明月照顾他大约有一月之久,两个人一时冲动,做出事来。明月这后生下孩儿,却因自己是江湖女子,难以嫁入陈家。”
琉璃心想——什么江湖儿女,明明就是山大王的女儿!
王重阳看琉璃神色,也知道她懂得自己的弦外之音,便又道:“她的孩子后来托词为陈亮的侄儿,由陈亮的哥哥抚养……”
第卅八章 气走重阳
说到这里,王重阳顿了顿,才叹道:“她未婚有子,也不能对外宣扬,更不能带回铁掌帮里。这事,也有一半是因我而起啊!罪过罪过!”
王重阳说是这一半事端由己而起,却让琉璃脸上一红——这明明是林朝英把陈亮打伤,才间接促成了这事,王重阳却揽在自己身上。
琉璃赶紧道:“我好像听说上官剑南的二弟子裘千仞对她有意,她怎么不趁着身子不明显的时候嫁给裘千仞?”
王重阳摇头叹道:“情这一字,自古害了多少人!她既已**于陈亮,如何还能再嫁别人!岂非害人害己!”
琉璃一想也是,便道:“那她岂不是永远不能与儿子相认?”
王重阳道:“若是上官剑南受了招安,再立个战功封个爵之类的,她还有可能与儿子相认。但是上官剑南却……唉,此事不提也罢!总之,是我对她有所亏欠。她本来想把这孩子托我照顾,但我却出家做了道士,修道一途,殊理预料吉凶,我怎可轻易收她的孩子为徒。”
琉璃心想这话倒不错,人家本来能娶妻生子好好生活的,你去一搅局,让人家出家了,这算什么事!
王重阳又道:“可惜你师父门下,不收男弟子,不然托你师父照料,倒也可以。”
琉璃看了看王重阳,真不知他是什么脑子,难不成就因为这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林朝英就不恨上官明月了?
王重阳嗟叹了一回,这时洪七也回来了,但是却没追回欧阳锋。
洪七对琉璃摇了摇头:“他走得快,我追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