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跃上来，坐在他旁边，看着下面遇到大事待王重阳解决，却到处也找不到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全真众弟子。“周伯通会这样顽劣，多半也和你这散漫性子有关系。”赵敏也躺下来，看着眼前格外高远的蓝天白云。
王重阳倒是没计较她的没大没小，出家人，不在乎这些世人的辈分关系。
“敏敏这几日倒是逍遥。”王重阳天天藏在这房顶上多清净，当然看得见赵敏时常“光明正大”地溜进重阳宫的藏书阁。
赵敏自然知道，也不尴尬，反而还嗔起来，“你这藏书阁里也没有武学典籍，净是些道啊法啊，好生无趣。”
“敏敏武功已经不弱，还钻研那些作甚？”王重阳捋捋白胡子。他替赵敏把过脉，内力在女子中已算充盈，外加功夫虽然杂乱，却尽得各家经典招式，已经能够保证自己行走江湖不被欺凌了。
“呸。”赵敏横了王重阳一眼。赵敏天生高贵，眉宇间自有不怒而威的气魄，现下嗔怒起来，愣是把王重阳吓得一缩。“要是不错。怎会被人打伤？”
“哦？那敏敏如果天下无敌，又会如何？”
“自然是振兴蒙古，让我族人不再受金人压迫。”顺便统一天下。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那心怀大宋的抗金义士说。
这话说得义愤填膺，让王重阳也不禁敬佩这柔弱女子，会有如此志向，又想起之前自己的报国宏愿。只是这几年潜心修道，道性比血性多了几分，便不再这么执著天下了。
“敏敏有志向，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我算是受同辈承让得了天下第一的称号，却还不是改变不了国运衰弱？”
“老头，你还会有什么东西放不下而执著一生么？”赵敏突然这样问。
王重阳听她这样问，突然想起了古墓中那执著了一生也耽误了一生的人，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
“既已修道，便无所挂怀。”
“真的？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我赌你绝对有执著的东西。”赵敏自信地坐起来，信誓旦旦地看着王重阳。
“呵呵，敏敏，”王重阳又捋捋花白的美胡子，“二十年前我也曾经和一个女孩打过赌，结果输得在这座山上当了半辈子道士，你说我还敢和别人打赌么？”
这番故事，赵敏自然没听他的徒弟们提过，细细问了，而在王重阳说到指力摧石时，已经猜到了结果。
“定是她用了化石丹化了石头罢，还说你不爱她，只怕你一心只放在她脸上，连她手中藏着东西都不知道。”赵敏哈哈大笑，随即面色一肃，“我不要你在这山上陪我二十年，我只要你教我内功吐纳，好让我不被人欺，怎么样，你连半辈子都赔上了，还怕我这点小要求？”
只一句话，赵敏就道出了困扰了王重阳一辈子的难题，虽然之前王重阳已亲眼目睹黄药师也用这样的法子解释过，而现在却让一个黄毛丫头点出了破绽，她的聪明绝顶，王重阳也确实佩服之至。王重阳又看她神色认真，只得应允。
“罢了，贫道也没什么好执著的，恐怕你是输定了。”
“哦？那如果你输了，会不会生气？”
“不会。”
“真的不会？”
“当真不会，贫道清心寡欲，即便是输了，也是身外之物，不会生气。”
“那么如果丘处机杀了不该杀的人，你会不会生气？”
“……”这，说生气就是上了她的当，不生气又显得不明事理，教徒无方。“处机不会这般不明对错。”
“也就是不会生气咯。”
“不错。”
“那么若是老顽童烧了你的重阳宫，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但是肯定会狠狠罚他面壁思过。
“如果你教了我武功，我却用来为非作歹，你会不会生气？”
“……”
“你输了。”赵敏笑盈盈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跃下屋顶，众人被她如仙子下凡般的姿态吸引，愣在原地，自然也看见了躲在房顶上的掌门。
赵敏回眸仰头，仍不掩笑意。“这就是你的执念，过于执著于修道，强迫自己清心寡欲，无语无求，不喜不怒，不悲不嗔，明明应该生气的事却都强忍在心中不发作，明明该把握住的女人却放任她郁郁而终，你太过执著于修道本身，而忘了修道其实是顺应自然，融于自然的事情，太过压抑自己的欲念和情感，才是不应该有的执著。”
看王重阳低头盯着她，目光深邃，赵敏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摇摇手，“当喜则笑，当气则怒，才是顺应道，而凡事都强迫自己不生气，才是一种执著。所以，你输了。”然后转身，负手离开，那飘逸的长发随着步伐左右摇摆。
身后的王重阳沉思良久突然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就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痛哭起来。
是啊，他之前执著于国家，而耽误了林朝英，后来他执著于修道，错过了林朝英，现在，林朝英死后，他又执著于攻破她留下的玉女心经，弄得自己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生气，不会享受人生这最后的几年。
他输了，与其说输给赵敏，不如是输给自己，输给自己过于执著追求的‘道’。
看来，这丫头这几天在藏书阁里穿行翻阅的道家典籍，没白看。而她只看了这么几天，对道的领悟就已经把自己比过去了，真是悟性过人啊，罢了，罢了。
第二回 段智兴
就这样，赵敏成功迫使王重阳教她正宗全真内功心法，本来赵敏就天赋极佳，学什么都一看就会，现在又有了武林第一人的教导，没几日武功便上了一大层。
平日里赵敏经常和全真七子切磋切磋，那七个人里，数丘处机武功最强，其次是王处一。只是王重阳觉得二人过于钻研武学而忽略了道学，所以更加偏爱专心修道，武功却略逊的马钰些。
而赵敏现在的武功已经能和丘处机不相上下了。所以现在赵敏除了和王重阳论论道，和周伯通在后山捉捉迷藏，已经无事可做。
“唉，这样下去，我会武功高到连天地同寿这招都永远也用不上了吧。”赵敏笑了笑，偶尔她还会感怀下原来的日子，想想她的爹爹和哥哥，想想那些忠诚的手下，仰慕她的低级卫兵，甚至想到过七王爷和札牙笃，唯独张无忌她次次都避开，就算还爱着，又能怎样？确实不再与他为敌，却再也连面都见不到了。
“天地同寿？”周伯通不知道从哪跳出来，吓了赵敏一跳，“听名字很好玩啊，快耍一个给我看看。”
赵敏翻翻白眼，回手给了周伯通一拳，在他那还算俊俏的大脸上留了个青紫的眼圈。
“嘿嘿，敏敏你武功越来越好了。”周伯通虽然被打了，却仍抵挡不住新奇招式的吸引，继续缠着赵敏。
“好吧好吧，我现在累，先给你讲个故事，讲完再给你示范。”周伯通当即拍着手大叫，赵敏拉他坐下，开始讲述殷梨亭和杨逍间的恩恩怨怨。
“乖乖，女人真是可怕，”周伯通摇摇头，“我可要离她们远些。”真不知道周伯通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明明只提了纪晓芙一句话，倒让周伯通记得清楚，还把一切错都归结到她身上。赵敏翻翻白眼，又趁周伯通义愤填膺之时给了他一拳，这下两边眼睛上的黑眼圈平衡了。
赵敏因着在灵蛇岛上为了缓解张无忌的危机，情急之下使出过天地同寿这招，因而伤过腹部。那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有永世不能再见张无忌的绝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是现下她却不敢再体会那样的痛了，只拿了树枝比划了个大概，就被王重阳打断。
王重阳向两人宣布，要去一趟大理。
啊啊，大理，大理！
赵敏原本生活的时代，大理国早被他们蒙古人的铁骑踏过，不复存在。而且曾经武学典籍里的六脉神剑甚至一阳指也都没了传人。
在和丘处机他们的交谈里，赵敏得知了这个时代的五大高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赵敏很幸运地遇到了最强的那个人，这也是她非要和王重阳学武功的原因。
“敏敏要不要去？”王重阳怕周伯通在教内捣乱，所以一定要带着他，而赵敏在全真教里一向没人管束。虽然理论上赵敏和丘处机等人平辈，却因为王重阳没有收她为徒，所以马钰和丘处机等人也管不了她，甚至还被她玩弄在鼓掌中。
“我当然也要去！不然你才管不住那老小孩呢。”赵敏瞥了一眼周伯通，周伯通猛然一缩脖子，果然女人好可怕。
于是三人在众教徒的拜送下出了长安地界，一路向南，前往云南大理。
* * *
云南很美，山清水秀，雪山高耸，与蓝天中的白云相接，自然与草原不同。而大理的皇宫虽不如大都的雄伟，却也别有一番情调。
只是赵敏这个时候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了，周伯通那混球口口声声说着女人可怕，永远不要碰，却还是手把手教着段皇爷的刘贵妃点|岤之法。男女授受不亲，赵敏告诫过周伯通。可在赵敏又一次从大理皇宫的藏书阁偷偷溜出来之时，却听见了藏书阁旁边刘贵妃的寝宫里，出现异常之声。
而自己对面不远处，就站着面色不善的王重阳。
本以为王重阳会冲进去一掌毙了周伯通，结果王重阳只握了握拳头，然后泄气般地退了出去，竟然都没有发现赵敏。
赵敏武功今非昔比，隐隐也能看出王重阳的油尽灯枯，而刚才的打击，王重阳瞬间老了十多岁，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度量了一下，赵敏只道王重阳定是觉得现在闯进去对于刘贵妃的面子上挂不住，万一出了人命就不好了，既然王重阳不动，那么自己也不好淌这趟浑水。也随即飞身离开。
这几日，赵敏偷看大理皇宫珍藏的古籍，很多竟是梵文的佛教经典，赵敏本就天资聪颖，又精通汉语蒙语，所以再学梵文倒不在话下。
大理皇帝段智兴座下有四个侍卫兼弟子，其中一个武功虽平平却文采出众，博闻强识，赵敏偶尔会向他讨教梵文翻译，两人都是聪明人，谈话没有差距，所以交情甚是好。只是后来赵敏知道了周伯通的事后。对段皇爷生了些愧疚，便不再总偷进人家藏书阁窃书了，也就渐渐不学梵文了。
第二天，王重阳在周伯通房门口等着周伯通，周伯通大摇大摆地走回来，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王重阳实在无奈，本来应该一掌毙了他才对得起好友，可是这周伯通天性如此，不知好歹，也拿他没办法。
“老头，周伯通不知好歹，你莫要气坏了身子，一切都交给我吧。”赵敏一手按在王重阳手背上，化解了他要废了周伯通武功的力道。毕竟周伯通的武功是王重阳亲传，又练了几十年，王重阳就这样废了他也不舍的。
赵敏缚了还是一无所知的周伯通，将他带到段智兴面前。
赵敏是小辈，所以见了段智兴要行礼，只是平日里赵敏懒散惯了，之前又贵为郡主，自然不会行跪拜之礼，段智兴慈眉善目也没与她计较。而今天赵敏进了殿就跪在段智兴面前，倒是让段智兴有些哑然。
见她带着周伯通来，又行此大礼，段智兴自然心中明了。之前宫中早有流言，只是段智兴本就不亲近后宫，又本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信念，段智兴没有理会，不知为何，今天王重阳和那机灵的小丫头要如此兴师动众。
“皇爷，周伯通……”赵敏看看被她拉着同她一起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周伯通，和一旁面色阴沉的王重阳，刚要启口，就被王重阳打断。
“段兄，今日我师弟做出如此违背人伦的事，我这个做师兄的实在难逃其就，任凭你发落了。”
赵敏气的直瞪眼，哎呀呀，中神通啊中神通，你果真是难逃红尘纷繁，都说了一切由我处理了。
“真人何必如此，来人，把刘贵妃叫来。”段智兴阻止了二人的话头，命人叫来了刘贵妃，刘贵妃看见这么多人，又是这等阵仗，自知情事败露，却仍旧面色如常，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刘贵妃，朕命你现在和周师兄成亲，你可愿意？”段智兴扶起周伯通，面色有些寂寥。
赵敏和刘瑛都大喜过望，王重阳虽面色不改，赵敏却听得他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下却轮到周伯通大喊大叫了，他挣脱开段智兴的手，又跪到赵敏身边，向段皇爷“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我本来不知道和刘贵妃这样是错事，可是你们这样，便是让我知道了，我既已知道这事不好，那就是杀了我的头，我也决计不干的，女人都是祸头，我可再也不招惹啦。”说着，还浑身冒冷汗，仿佛芒刺在背地看着赵敏。
“周伯通！”赵敏一把拉起周伯通闪身出了大殿，速度快的除了段皇爷和王重阳看清了以外，连段皇爷的那四个贴身侍卫都没有看到。
“周伯通你这样说不是存心拿段皇爷说笑么，他已经忍让到如此，你却不知好歹地推辞，别说王重阳，就是我也要劈了你。”赵敏以手为刀，做了一个要劈他脖子的姿势，周伯通虽然一缩，神色却未变，显然是铁了心。
“在我们草原上，女子的丈夫若是死了，女子可以嫁给她的小叔或者儿子。也有的蒙古族长会掠夺别人的妻子回来给他做妻子，所以你这样做并不算错事。”赵敏知道周伯通一根筋，雷打不动，只能旁敲侧击，“你没有错，可是如果你不娶刘贵妃，那么刘贵妃会羞愧自裁，段皇爷也会深感其咎。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敢作敢当，或者你从来就不想和刘贵妃在一起，只是玩弄她的感情，才找的这些借口？”
“当然不是。”赵敏说了那么多，已经动摇了周伯通，现在又对他使起了激将法，周伯通果然上当。
赵敏杏眼含笑，不容周伯通反悔，就牵着他回来，刘瑛见二人亲密，还瞪了赵敏一眼。唉，赵敏无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周伯通都有人喜欢，真是……唉。
“段皇爷，我们现在也算亲家了，敏敏不知好歹，代王真人送您一件聘礼。”三天后，三人带着刘瑛准备回全真教，临走时，赵敏穿了一身红衣，喜气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段智兴。
“这是？”段智兴接过小盒子，打开是满满一盒黑色的膏状物体，散发着清新的药香。
赵敏盈盈一笑，“是天香断续胶。”
段智兴一惊，“这天香断续胶的配方不是已经失传很多年了？”
赵敏摇摇头，“敏敏在皇爷藏书的地方找到一本古籍上有介绍，而之所以失传，并不是因为没了配方，而是缺了一味药。敏敏发现这天香断续胶和敏敏家传的黑玉断续膏只差一味千年雪莲，而黑玉断续膏里正巧有那缺失的一味药，所以敏敏便不请自拿地翻了王爷的千山雪莲，更侥幸配得了。”
段智兴见赵敏说得轻松，丝毫不管这药有多么名贵，便知道她胸怀宽广，细细观察，她眉宇间还散发着浓浓的贵气，心思又敏捷，处事得体，绝非池中之物。当即便笑着拍拍老朋友王重阳的肩膀，“你何必把先天功交给我呢，这不是有个优秀的好徒儿么。”
王重阳笑笑，“她啊，可不是我徒弟，我小小的重阳宫可容不下她驰骋草原纵横武林的心。”
呃，自己有把自己的野心表现得那么露骨么？赵敏毕竟还是小女孩，被猜中了心事，俏皮地吐吐舌头。
“呵呵。”众人已经骑马走出了一大段，渐渐看不见段智兴等人的身影了，赵敏低头笑出声。
第三回 欧阳锋
“你又知道什么了？”王重阳看赵敏如此低笑，就知道这鬼丫头又有鬼点子了。
“恐怕你把先天功教给段皇爷的目的是实现不了了。这十几日，我看他沉迷佛学，不近后宫，藏书阁里又多事佛经翻阅的多，而武学和兵法都积了厚厚的灰，恐怕没几日这位段皇爷就要步你后尘，出家修行了。所以我才敢贸然向他讨了刘姑娘。”
“那又和我教他先天功有什么关系？”段皇爷确实和王重阳在私下讨论过出家的事，只是当时赵敏不在场，这也被她猜到，果然是聪明绝顶。
“当然有关系，你学他的一阳指，便以此为借口和他换先天功，不都是想要克制西边雪山里那只毒蛤蟆？段皇爷若是皈依佛门，下不去杀手，你百年之后，天下还有人可以和欧阳锋抗衡么？”
王重阳笑笑，“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安分上十几年。”
赵敏心里也有数，不过天下苍生的福祸，目前还与她无关，如果真有一天欧阳锋欺压到她头上，她自会用些阴谋诡计，手段办法料理了，谁让她是小妖女，声名是不在乎的，倒是性命要紧。
周伯通虽是那帮道士的师叔，却没有真正出家，所以可以娶刘瑛，只是必然不能住在全真教里。赵敏接了王重阳给的银两，把他们安置在山下城镇里，有了刘瑛，周伯通自有人管着，赵敏倒是得了个清闲，专心练着武功。
半年后，王重阳身故。
“师兄啊，师兄！”半夜里，得到噩耗的周伯通挟着自?br />
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