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青柳询问大夫秦天有没有危险。大夫道:“没有多大的事,这种误食很常见,只需吃几副药,安心静养十天半个月就会复原了”
庄信彦闻此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秦天却吓了一跳,“十天半个月?”真等上十天半个月,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大夫有没有办法现在就能让我快速恢复的,只要能让我顺利表演完就好”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秦天只觉腹痛更为明显,她不由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旁边庄信彦因为过于担心,也不管大夫在场,伸手就去帮她揉肚子,只想着让她舒服一些,好在大夫并不是迂腐人,对这情形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这法子过于霸道,虽然能让秦当家暂时无事,可之后只怕会要休养更多的时候,一个不好,或许还会对身体有伤害”大夫回道。
看清了大夫的话,庄信彦不等秦天表示,断然摆手,道:“不行”接着不由分说,让青柳跟着大夫去抓药。根本就不理秦天的坚持。
“信彦,你明明知道这次的表演有多么重要,只要我能成功表演完,吉尔森一定会将买办权交给我们。可是如果就此中断,或是等上十天半个月再改期,或许庄明喜已经坐上了总商之位,我们与她的恩怨你比谁都清楚,如果让她坐上总商之位,我们以后是防不胜防啊信彦,这可不是小事”秦天抓住他的胳膊着急得说,话还没说完,又一阵腹痛袭来,绞肠草真是名副其实,秦天只觉现在的肠子都绞在了一起,痛得她冷汗都出来
“我只知道你的安危最重要”庄信彦看着她,目光与语气一般的坚定。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用她的安危来换取。
“信彦……”秦天何尝不了解他是关心自已,可是此时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就算拼着身体受到些许的伤害,她也不会给庄明喜任何机会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不行,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可这一次,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秦天也是同样的固执,她挣扎着站起,越过庄信彦身边,想要出去找刚才那个大夫。
刚走两步,胳膊就被庄信彦拉住,“信彦”秦天回过头瞪着他,又气又急。
“我去”庄信彦看着她,薄冰般的眸子闪烁不定。
“什么?”秦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庄信彦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眸光渐渐沉淀下来,渐渐的,神情中透出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然,“工夫茶我也会,你休息,我去表演”
大厅
庄信彦扶着秦天在台下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你好好休息。”庄信彦拍了拍她的手。
秦天一直看着他,一颗心忽上忽下,不得安宁。
安顿好她后,庄信彦直起身子,转身面向着前台,刚准备迈步,秦天一把抓住他的手,她感觉到他手心冒出的冷汗,感觉到他全身的紧绷。
自从他们出来后,便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应付场面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有很多外商见表演中断就想走,是他使劲浑身解数才将人留下,将场面稳定住,如今见到老板出来,如遇救心,对大家说:“我们当家的出来了,各位客官放心,我们当家的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边,秦天一时顾不得去应酬客人,她看着庄信彦忽然觉得心酸,他向来敏感,孤僻,虽然学话这么久,却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他并非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和嘲笑,就在前两天,茶行里的伙计轻描淡写的一句,也让他难过在意了很久。可现在,他为了她,竟逼着自已面对这么多人,逼着自已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说话,他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逼着自已面对这一切?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对即将的尴尬和难堪。
“信彦,算了,改期好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秦天紧紧地拉住他的手。
“你放心。”庄信彦低着头,看着她柔声道,然后轻轻地挣脱她的手,朝着前台走去。
他即将面对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可是秦天说得很对,总商一位事关重大,如果此事不处理好,将来受苦的还是秦天。他不想让秦天的身子受损,更不想她将来因总商的事劳神受罪,唯一的办法,只有他将表演继续下去。
可是他不断地问自已,他能做到吗?他真的能做到吗?
一定得做到,即便做不到也要想尽办法地做到。如果在关键时刻不能为家人挡风遮雨,那他还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男人?
庄信彦抿紧了嘴唇,双手攥紧了拳头。
他走上前台,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的人。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可是他能看清每一个人说的话,每一张脸所透露出来的神情。
那些神情里包括惊讶,疑惑,不屑,甚至与鄙视。
这些并不奇怪,随着盛世的发展,人们在谈论起盛世的茶叶,秦天的能干时,也会谈论起他的缺陷。从前,人们都说秦天一个丫鬟嫁给他成为当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话变成,庄家真是好运气,他庄信彦更是走了大运,一个聋哑人竟然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当然,他并不在乎这些话,就连他自已也是这么认为,他真是好运道,竟然娶了秦天做妻子。
只是那些或鄙视或同情的目光依然会让他难受。
可现在,他知道,他不能在乎这些,他要放轻松,他要保持心绪的平静,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说话的水平。
而与此同时,庄明喜回到了自已的座位上,她看向前台神色平静的庄信彦,惊诧地问同桌的人:“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官摊了摊手:“沈太太,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多”
庄明喜又转向身边的杨官,见他面色阴沉地瞪着前台的庄信彦,很显然这一幕大出他意料之外。
“看之前的情形,好像是秦当家得了急病,可不会是庄大公子想要代替他妻子继续下去吧,众所周知,他又聋又哑,又怎么表演?”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位行商,是庄明喜这一帮利益相关的行商,自然不希望看到盛世的成功,所以现在也毫不顾忌地地阴损。
“刘官,君子不揭他人之短”潘官不悦。
刘官干咳了两声,也不好意思再出声。
庄明喜看着前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可能的,即便信彦能说两句,但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表演,可既然如此,他怎么有胆子走到前台去?
庄明喜放在桌下的手因为过于紧张而有些微地颤抖。
另一边,谢霆君看着走上前台的庄信彦也是非常的震惊,他听得身边两位大人在议论
李大人说:“这庄大公子不是耳舌不便?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朱关长道:“想来是见妻子身体不适,所以代妻表演”
李大人又道:“早听说庄信彦对妻子一往情深,关怀备至,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听到这里,谢霆君不由地朝着秦天的方向看去,见她一手捂着肚子,满脸的痛苦之色,可是她整个心神似乎都没在她身体的不适上,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台上的庄信彦,仿佛整个天地里只有他的存在。
谢霆君握住杯子的双手不断地缩紧,再缩紧,忽然“卡拉”一声,杯子从中裂开,李大人连忙招人过来清理,又送上了新的杯盏,不断地询问谢霆君有没有伤着。谢霆君只是摆手,面色有些难看。
这边,青柳已经拿了药丸回来,见到台上的庄信彦也很惊讶:“少奶奶,大公子这是……”
秦天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小瓷瓶,问:“吃多少?”
“一颗就好”
秦天却倒出三颗准备服下,在她认为,药量加倍,见效就越快。她只想快点压住腹痛恢复体力,将庄信彦从台上替换下来。青柳见到连忙拦住她“大少奶奶,是药三分毒,哪里能多吃我知道你担心大少爷,可是让大少爷知道你为了他这么糟蹋自已的身体,他一定更加伤心”
看着台上正在准备的庄信彦,秦天心中一酸,任由青柳拿走两颗药丸,然后吞下其中的一颗。
台上,庄信彦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了口。
第262章 刁难
台下众人看着庄信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台上,庄信彦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了口。
“在下乃盛世茶行的庄信彦。”
他一开口,全场即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庄信彦的身上。庄信彦的聋哑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即便是一些不知道的外商在刚才庄信彦上台时,通过翻译也了解了这一点。其中也有一些人知道庄信彦会说一些话,但是亲耳听过他出声的并不多。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一种看稀奇的意味。被这种目光关注的庄信彦忽然想到了不久前在街边看到的耍猴,那些注视着猴子的目光与现在注视着自已的目光如出一辙。
庄信彦握紧了拳头,在心中不断地提醒着自已不要在意这些,只要他能好好表演完,就能让妻子安心地休息。
他再次深呼吸,迎着台下各种目光,继续说道:“在下妻子因为身体不适……接下来的表演……将由我来代替……”
他努力集中精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每说一句,就停顿一小会,酝酿着下一句的说词。他尽自已最大的努力争取将每个字都咬清楚。不一会,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看着台上全心全意为自已着想的庄信彦,秦天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几句话意思比较简单,虽然有个别字吐词不是太清楚,但是大家一般都了解到他的意思。翻译将他的意思转达给各位外商知道。
“我的情况……大家应该知道……我口舌不便……说话或许不是很清楚……我会尽力……还请大家多包涵……”
说完,庄信彦拱了拱手。
并不是很复杂的一句话,因为他有着很沉重的心理压力,所以说得辛苦无比。不过,他性格虽然敏感,可必须沉住气的场合却从未出过差错。他的辛苦并未表现出一分,在外人的眼中,他看上去沉稳,冷静,很是让人意外。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这一刻诡异得不可思议。
可是一个聋哑人又是如何表演茶道的?这一点又让所有人好奇。
淙淙的琴音再次响起。
琴音袅袅中,庄信彦将砂铫重新装上山泉水,放置在火炉上。秦天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对于他的茶道技巧,秦天并不操心。这几年都是庄信彦陪着她一起研究工夫茶,昨晚也是他帮着自已一起表演。虽然她有着前世的见识,可是庄信彦却有着极高的天赋,可以说,在茶道研究上,庄信彦比她只会强不会弱,这也是庄信彦毫不犹豫要替代她完成表演的原因。
“即便是山泉。……也有讲究……”庄信彦趁着烧水的空挡,与大家说着:“山顶泉轻清,山下泉重浊,石中泉清甘,沙中泉清冽,土中泉浑厚,流动者良,负阴者胜,山削泉寡,山秀泉神,溪水无味。”
他站在台前,一身浅蓝色的长衫,素净文雅,俊逸无双。他本就是极出色的相貌,如今用这种恬淡的神情,略带着嘶哑的嗓子说出这番话,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特别是在那些外商的眼中,简直就是一副神秘的带有传奇色彩的画卷。
至于他发音是否准确,在外商的耳中并没有分别。只是苦了那些翻译,很多地方都听不太懂,又不好扫老板的面子出口询问。好在也知道他说的是山泉水,这样连听带猜,倒也翻译出来个大概。
庄明喜和杨官见那些外商满脸欣然之色,都暗暗着急。
见庄信彦表演还算顺利,秦天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很快水开,庄信彦将砂铫提起,淋罐淋杯,再纳茶,冲茶,这段时间并不需要太多言语,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的动作上,但觉他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衬着他如玉的面容,修长的身型,比之秦天的灵动更有一种洒脱之感,很美妙的视觉享受。
外商们连连点头,啧啧称奇。派△派首▽發
这时,杨官忽然站起身,出声询问:“请问庄公子,这冲茶的水有讲究,这冲茶的水温是否也有讲究?”
杨官知道,庄信彦的弱点就是他的聋哑,虽然他能说话,可吐词不清却是显而易见的。庄信彦越是想避免多说,他越是要让他多说,最好是能逼得他心慌意乱,阵脚大乱,这场表演也将会以失败告终,机会只有一次,今后盛世想要再以茶道来打动吉尔森,只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见有人提问,庄信彦不由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清提问者是杨官,心中顿时明了。
与杨官同桌的潘官知道他是有心刁难,当下为庄信彦解围,他笑着说道:“杨官,这工夫茶很明显是盛世新研究出来独家绝技,你如此刨根问底,可不是刻意为难?坐下好好欣赏就好”
说完,又笑着去拉杨官坐下。
茶道虽然很早就有,可是秦天今天所拿出来的,却是结合了后世的茶艺所研究出来的一种新技艺,说是独家绝技,还真是没错。换作是平时,杨官也不至于如此没眼色,可今天他有心刁难,又不同了。
被潘官这么一说破,杨官也不好撕破脸皮,不好再追问下去,正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一旁的庄明喜忽然娇笑出声:“潘官此言差矣,既然盛世今日拿出这工夫茶与大家分享,我们这些看客有疑问,为何提不得,至于说与不说,就在乎庄公子的意思了可潘官如此责怪杨官却是不该了”说完,庄明喜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看向谢霆君所坐的方向,笑盈盈地说:“谢大人,不知民妇所言在不在理?”
谢霆君笑了笑,回道:“沈太太言之有理”
“多谢大人”庄明喜笑着一礼。
在所有人中,谁最想庄信彦倒霉?不是她也不是杨官,正是谢霆君
听到谢大人所言,潘官微微变了脸色,不再出声,杨官面有喜色,转头看了庄明喜一眼。
其余的行商们心思各异。
因为大家都明白到一件事,这谢大人既然开了口,以后不管是谁,都可以随意提问,盛世哪怕是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也不可能每个问题都避而不答,除非他们不怕得罪谢总督可是身为官商,得罪官府不是找死?相信盛世不至于看不清这一点。
有庄明喜和杨官这两大对手在这里,聋哑的庄公子想顺利表演完,只怕是悬了
一旁的秦天见此情形气得直咬牙
这算什么,欺负信彦是聋哑人吗?
她忍不住瞪向谢霆君,谢霆君似有所觉,抬头朝她看过来,秦天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怒火。可谢霆君像是没察觉一般,淡然别转脸。
或许是因为太生气,又一阵腹痛袭来,秦天痛得弯了腰,心中大骂这药丸,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知庄公子可否为在下解惑?”有了谢霆君撑腰,杨官的底气足了,嗓门也大起来。
外商们已经从翻译的口中了解到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也感兴趣,都兴致勃勃地看向台上的庄信彦,期待着他的回答。
庄信彦哪里会不知道他们是在故意捣乱。不过这种程度的刁难又哪能难得住他?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如霁月星辰,光华万丈,他看向杨官,轻描淡写地说:“为扬兄解惑不是不可以……不过……现在是冲茶的关键时候……不好延误……等一切都结束后……扬兄想知道什么……在下知无不言”
听到此话,秦天一下子就轻松了,好一招四两拨千斤,这样一来,在茶道结束之前,别人也不好再来捣乱了,只要表演能顺利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她早该知道,她的夫君哪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到?
秦天看着自已的夫君,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可杨官似乎还不死心,又道:“庄公子,你说什么,请你再说清楚一些,我没听清”
秦天脸色微变,这是信彦最在乎的事,她连忙看向庄信彦,却见他脸色依旧沉凝,他不慌不忙,又将之前的话语,以更缓慢的速度再重复了一遍,末了,他看着杨官很是诚恳地说:“我因为听不见……学说话?br />
船说